何小瓊

兒子3歲上幼兒園，直到5歲，都一直跟我婆婆住，因為我工作忙，沒時間照顧他。去年年初，婆婆和公公要去上海我小姑子家住段時間，我只好辭了職，在家做自由撰稿人，順便帶兒子。

可誰知，兒子幼兒園開學(xué)第一天，就弄得我窩了一肚子火。早上7點，我拿著準(zhǔn)備好的一套衣服來到兒子房間。他已經(jīng)起床，正利落地脫掉睡衣，看到我，清脆地叫道：“媽媽，我可以自己穿衣服?！蔽乙宦?，非常欣喜。我曾聽婆婆跟我說過，孩子不能溺愛，應(yīng)該讓他從小學(xué)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想，兒子自己穿衣服，一定是婆婆刻意教的。于是，我把衣服遞到兒子手上，說：“好啊，寶貝真能干，你自己穿，還要穿鞋子，媽媽先去準(zhǔn)備要帶的東西?！边@天，我計劃好了送兒子去幼兒園后，去雜志社跟編輯見面商量修改一篇稿子。

過了20分鐘，我準(zhǔn)備妥當(dāng)來到兒子房間，推開門一看，他正慢吞吞地擺弄褲子，顯然是弄不清楚前后不知道該怎么穿。我的急脾氣上來了，二話沒說，上前一步奪下兒子手里的褲子，迅速往他腳上套。兒子顯然被嚇到了，呆呆地讓我穿。我?guī)蛢鹤哟┖煤螅话驯鹚?，讓他站在床上，然后兩手把他的褲子向上一提，搞掂。再看兒子，一臉怯怯的表情望著我。我說：“趕緊穿鞋子，媽媽約了人?！闭f著，彎腰把鞋子拿在手上，示意兒子坐好。

我動作很快，幫兒子穿好鞋子，拉著他就往門外走。剛到客廳，迎面碰上剛起床的老公，他張口想問我什么，我匆匆地說了句：“晚上再說，我趕時間?！比缓蟊氵B拖帶拽地領(lǐng)著兒子下了樓。

開車行駛在去幼兒園的路上，我教育兒子：“寶貝兒，時間是很寶貴的，我們應(yīng)該加快節(jié)奏，提高做事的效率，慢吞吞的可不行?！眱鹤友劬Χ⒅巴?，氣鼓鼓地說：“奶奶從來不說我慢，如果我不會，她就在旁邊教我?！蔽伊⒓粗貜?fù)了一遍我的觀點：“時間是很寶貴的，媽媽要做的事太多。如果你動作快就可以，但像今天這樣肯定是不行的?！眱鹤勇犃藳]再吱聲。

這天，我匆匆送了兒子，又匆匆來到約定地點，還是遲到了5分鐘。我向編輯表達(dá)了歉意，她還調(diào)侃我：“你是很有時間觀念的人，不會無故遲到，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晚上，我做了兒子愛吃的糖醋排骨。兒子滿懷期待地捧著他專屬的小碗，舉起小勺子，顫巍巍地伸向排骨。因為飯桌有點高，兒子坐的椅子不太合適，他站起身來，誰知勺子沒拿好，快到嘴邊的一塊排骨順著胸前的衣服滑到了地上，他的白T恤上頓時染了一片糖醋汁。我惱火地把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放，拿張紙巾使勁幫他擦。擦完后，我不耐煩地對他說：“媽媽喂吧！”說著，端起兒子的小碗，盛上米飯，再堆上菜，用勺子往兒子嘴里填。兒子把頭歪向一邊，顯然是拒絕的。我立即提高聲音說：“媽媽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你慢吞吞的，媽媽的工作就完不成?！眱鹤诱ＵＱ?，張開了嘴。我沒給兒子辯解的機(jī)會，將一大口菜填進(jìn)了他嘴里。

從那以后，早上我三下五除二幫兒子穿衣服，然后送他去幼兒園；在家吃飯，我不許他慢吞吞地拿著小勺子吃半天，直接喂他。他稍有異議，我就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你還小，有些事還是媽媽幫你吧，這樣效率高。”我不知道他懂不懂什么是效率，但我只想加快工作節(jié)奏，寫出更多的稿子，掙更多的稿費(fèi)。

兩個月后，公公婆婆從上?；貋砹?，帶著禮物來到我家看孫子。我到廚房準(zhǔn)備午飯，讓兒子陪爺爺奶奶。可不到10分鐘，客廳傳來了兒子極不耐煩的叫喊聲：“好煩啊，都說過不吃了?！比缓笫瞧牌旁尞惖穆曇簦骸盀槭裁?？以前你不是最喜歡吃這種糖嗎？”還有公公的嘀咕：“這孩子，才兩個月，怎么變得這么急躁。”我趕緊出來，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卻看見茶幾上撒了很多奶糖，地板上也有。兒子氣鼓鼓地噘著嘴生氣。

婆婆把我拉到一邊，問：“這段日子，你是不是什么事都幫他做，嫌他做得慢？”我心里一驚：“媽，你——怎么知道？他——做事太慢了，我趕時間，必須加快節(jié)奏，就——幫他做了?！痹秸f我心里越?jīng)]底氣。婆婆聽罷連連搖頭：“小瓊啊，我——怎么說你呢？他是個孩子啊，有他自己的節(jié)奏，有他這個年齡段的做事方法，你怎么能按你的節(jié)奏來要求他呢！你看看，現(xiàn)在他一點都不快樂，急躁、易怒……”我腦子里嗡嗡響，婆婆接下來說了什么我都沒聽清楚。但我立卻做出一個決定：不再要求兒子跟上我的節(jié)奏，要讓他按自己的節(jié)奏做事。因為我相信，婆婆從事幼教工作30多年，理論知識和實踐經(jīng)驗都遠(yuǎn)比我豐富。

這天晚上，飯菜擺上餐桌后，我有意對兒子說：“寶貝兒，媽媽忙不過來，你自己盛飯吧?！眱鹤拥男∧樕项D時有一絲欣喜的表情，但又有些膽怯，拿著碗猶豫著要不要照做。我笑著鼓勵他：“你長大了，可以自己吃飯了，快去吧！”兒子聽罷，扭著小屁股風(fēng)一樣跑去盛飯了。這頓飯，我一口都沒有喂他，雖然他弄撒了一些飯，衣服也臟了，但他始終是笑著的。老公看我的眼神有些詫異，公公婆婆則滿意地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孫子，笑得很舒心。

讓孩子保持他自己的節(jié)奏吧！否則，不是越俎代庖，就是拔苗助長，皆不利于孩子成長。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