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
對于不能生育的夫妻,突然有人找到你,不僅把一個孩子送給你撫養(yǎng),還愿意支付54萬元的辛苦費,你是否會動心?董曉航和趙萍就碰到了這樣的“好事”,老板以協(xié)議的方式將他的私生子托付給他們照顧,夫妻倆陶醉在既能擁有一個孩子,又能得到54萬的辛苦費中時,兩人卻發(fā)現(xiàn),要得到這筆錢卻是困難重重。更大的打擊是,就在夫妻倆決定好好地照顧孩子視為己出時,老板卻找上門來,要回孩子的撫養(yǎng)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叫董曉航,來自四川達州,2010年4月,在朋友的介紹下,我認識了來自江西贛州的趙萍,10月份我們在四川和江西分別舉行了婚禮。可是結婚后兩年,妻子趙萍也沒有懷孕的跡象,我們到醫(yī)院檢查,發(fā)現(xiàn)是趙萍子宮天生畸形,醫(yī)生提醒我們即使懷上孕,也會出現(xiàn)各種危險,最好的辦法是收養(yǎng)一個孩子。巨大的壓力下,我們離開四川到了廣州的一家制衣廠打工,我負責銷售業(yè)務,而妻子成了流水線的一名普通工人。
帶著一絲希望,我和妻子又到多家醫(yī)院檢查,可是檢查的結果還是一樣,我安慰妻子,沒有孩子我也會愛她,大不了收養(yǎng)一個孩子。話雖這么說,可是每次接到家人的電話詢問我們什么時候要孩子時,我只能敷衍,“我們還年輕,等幾年再說?!逼拮右搀w諒我的難處,提出離婚,讓我找其他的女人生孩子。
在痛苦中我們的婚姻持續(xù)到了2013年,6月份的一天,老板胡天平把我叫進辦公室,一陣噓寒問暖之后,他降低了聲音,“我聽員工們說,你的妻子不能生育,正打算收養(yǎng)一個孩子,現(xiàn)在有一個不錯的機會,我的一個親戚有一個孩子,他正打算送人!你和妻子商量一下,如果愿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們聯(lián)系!”接著,胡天平表示這個孩子是非婚生子,身體沒有疾病,如果愿意的話,每個月還可以拿到4000元的撫養(yǎng)費,另外在孩子18歲之前,每年還能得到3萬元的成長金。臨出辦公室時,胡天平又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是看在我和妻子辛苦工作的份上,才把機會給我的。
晚上,我和妻子商量了撫養(yǎng)孩子的事情,妻子提出了諸多的疑慮,既擔心孩子來路不正,又擔心孩子有畸形或者疾病,這樣要下來的話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負擔。第二天,胡天平詢問我商量得怎么樣了,我道出了妻子的顧慮。胡天平說,我們有這樣的擔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拿出了孩子的健康證明,接著還草擬了一份協(xié)議,保證足額支付各種費用。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和妻子再無虞有他,就在協(xié)議上簽了字。
考慮到突然把孩子送到老家會引起閑言碎語,妻子就辭職專門照顧孩子。與此同時,我告訴父母好消息,趙萍“懷孕”了。7個月后,趙萍又“早產”生下了兒子,怕父母來穿幫,我沒有讓他們來照顧“坐月子”的趙萍,只是把“兒子”的照片發(fā)了過去。在我們的精心安排下,父母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善意”的騙局。2015年2月份,我們把兒子送回來了老家,父母眉開眼笑。
返回廣州之后,我和趙萍開始了正常的工作,每隔一段時間胡天平都會詢問孩子的情況,還讓我們不定期地把孩子的照片發(fā)送給他。我涌出一種怪異的想法:莫非孩子是他的私生子,不然怎么這么關心孩子的情況。我向妻子道出了猜測,妻子說:“管他是誰的呢,我們已經簽訂了協(xié)議,只要他能準時支付費用就夠了。”我盡量安慰自己:即使孩子是胡天平的,他那么想方設法把孩子送出去,一定有說不出的苦衷,他斷然不會再把孩子弄到自己的身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在這種心里下,我心安理得起來。
然而不久發(fā)生的一件事情還是證實了我的猜測,2015年12月,兒子突然高燒不止,我和妻子不得不趕回去,就在我們到的第二天,胡天平也趕往了達州。他表示因為到四川出差,順便來看看我們,但是我從他的眼神中判斷,他到達州來并不是這么簡單。果然接下里幾天他都會到醫(yī)院里來,不僅買了大包小包的禮物,還向醫(yī)生詢問孩子的病情,儼然是父親對生病孩子的關心。一個星期后,兒子總算得到了治愈。臨走時,胡天平讓我們好好照顧孩子,這段時間的工資照發(fā)。胡天平的大方,反而讓我們不踏實起來,理智告訴我,最好弄清楚孩子和他的關系,我約他到一家茶莊聊聊。
幾杯茶下肚,胡天平主動坦白了:孩子確實是他的私生子,他的妻子是不可能讓他把孩子接進家門的。一次聽到員工們議論劉萍不能生育,于是他找到了我們。胡天平顯然是看到了我們的擔憂,他表示他不會把孩子要回去,也會準時地把費用打到我們的賬戶里。
知道了真相,我一時無語??紤]到孩子逐漸長大,我向他提出了孩子戶口的問題,胡天平爽快地答應,他會想辦法把孩子的戶口辦到廣州,到時出錢給他買房子解決讀書的事情。事已至此,我只能寄希望胡天平能守信用。
返回廣州之后,再次看到胡天平,我總覺得有太多的不適應。半個月后,我詢問他孩子戶口的事情辦理得怎么樣了,胡天平表示正在運作中,由于要打通各個關節(jié),還需要一段時間。之后一段時間,我又多次詢問他,胡天平總是以類似的理由來敷衍我,我一急說道:“如果你解決不了孩子戶口的問題,大不了我把他帶到你妻子的面前?!被蛟S是我的警告起到了作用,幾天后,胡天平告訴我,孩子的戶口問題他已經托關系解決了,還表示他已經聯(lián)系了一家幼兒園。
可我很快發(fā)現(xiàn),胡天平之所以這么積極的幫孩子聯(lián)系幼兒園是有目的——他要把孩子納入自己的視線范圍內。我敏感地意識到,把孩子放在我這里,不過是他的煙幕彈,作為父親的他,又怎么忍心真的把孩子送給我呢!擔心夜長夢多,我和妻子一商量,覺得應該辭掉現(xiàn)在的工作??墒俏翌檻]重重,如果胡天平拒絕支付費用,那我們就得幫助他養(yǎng)孩子啊??墒俏腋鼡牡氖?,如果真相曝光,父母如何接受?各種閑言碎語也能將自己淹死。我決定孤注一擲。幾天后,我們不告而別,離開制衣廠到了東莞的一家公司。
很快,生活恢復了平靜,我還幫孩子聯(lián)系了一家幼兒園。就在我們小心地生活時,我們不知道的是,胡天平正在滿世界的找我們,他的妻子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一氣之下和他離了婚。2016年7月份,我登陸了微信賬號,發(fā)現(xiàn)上面塞滿了胡天平的留言,我沒有回復。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就是我的這次登陸微信,出賣了我的行蹤,原來他聘請電腦高手對我的手機進行的定位。再次見到胡天平,他并沒有因為我們離開而抱怨,只是請我們回到工廠,不僅可以給我們加工資,還可以分一部分股份給我們,他這樣做只是想隨時可以看到孩子。在得知胡天平已經離婚的消息后,我猶豫不決——他現(xiàn)在的情況,隨時可能把孩子要回去,我還能相信他嗎?
可是趙萍卻安慰我說:“只要他能按時給錢,我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再說他還答應給我們加工資,分股份,到哪里找這樣的好事!”妻子的話也有幾分道理,我們打工的不就是找一份高薪的工作嗎?就這樣,我們鬼使神差回到了胡天平的制衣廠,然而事實證明我們回來是多么的不明智。
回到制衣廠,胡天平任命我當市場部經理,而趙萍成為質檢部主管,另外胡天平還許諾給我們2%的股份,每年底參與分紅。半個月后,我和胡天平進行里了一次談話,胡天平讓我放心,他沒有要回孩子的打算,他還當面給我寫了一份保證書,如果違約的話,愿意賠償10萬元。我和趙萍算是吃了定心凡,心安地在制衣廠工作。有時候,我還讓胡天平帶著孩子去公園玩。
2016年12月14日,胡天平帶著前妻的兒子開車返回惠州老家,在高速公路上發(fā)生了車禍,他的兒子當場身亡,而胡天平也因為車禍鋸掉了一條腿。由于再也沒有精力打理制衣廠,他只好賣掉了工廠。胡天平把我叫到他的房間,表示突遭變故,我們先前簽訂的協(xié)議很可能難以執(zhí)行,換言之他再也沒有能力支付每個月4000元,以及每年3萬元的成長金。其實這幾年的相處,我和孩子也有了感情,“就是你不給我錢,我也會好好的照顧他!”然而我低估了胡天平,他話鋒一轉,“我的意思不僅僅是錢,還有孩子的撫養(yǎng)權,你知道,我的一個孩子已經沒有了,我不想另一個在外面漂泊……”
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斷然拒絕了胡天平的要求,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的父母還不被我氣死。我和趙萍商量,她說什么也不同意胡天平把孩子要回去,還建議暫時把孩子送回達州老家。然而幾天后胡天平的律師就找到我們,希望我們能歸還孩子,“你們和胡天平簽訂的所有協(xié)議是無效的,如果他走法律途徑的話,法院也不會把孩子判給你們!”我歇斯底里,和胡天平簽訂的協(xié)議白紙黑字,上面還有胡天平的簽名,怎么就無效呢?我拒絕交代孩子的去向,認為胡天平的律師不過是欺負我不懂得法律。當天,我咨詢了一名律師,聽完我的敘述之后,他表示,我和胡天平簽訂的協(xié)議確實不受法律保護,我不可能獲得孩子的撫養(yǎng)權。
我傻眼了,從一開始胡天平就在利用我們,他知道法律,和我們簽訂協(xié)議只不過是虛晃一招,讓我們信以為真。既然你不義,就別怪我們無情,你可以通過法律途徑,我們可以拒絕交人。果然,2017年5月,在我們和胡天平協(xié)商了多次未果之后,他把我們告上了法庭,索要孩子的撫養(yǎng)權。很快,我們幫助胡天平撫養(yǎng)孩子的丑聞在朋友圈里傳開了,得知事情的真相,我的父母也是頓足捶胸,哭得死去活來。
在等待開庭的日子里,我們把孩子藏在出租屋里,生怕孩子隨時被找上門來的胡天平搶走。回想這幾年,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小丑一樣被人玩弄,胡天平用錢讓我一步一步的進入了他的陷阱,以至于淪落到現(xiàn)在萬劫不復的深淵。
就在我決定以“藏”來對抗時,律師提醒我,很可能會以拐騙藏匿孩子的名義遭到起訴,這就不僅僅是民事官司,而是涉及刑事訴訟。再三衡量之后,我和趙萍妥協(xié)了。要和相處四年的孩子分開,談何容易,妻子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就在我們將孩子交給胡天平時,他突然說道:“如果你們愿意的話,他依然是你們的孩子,隨時都可以來看他!”看著胡天平牽孩子手,我忽然明白過來,他們之間畢竟血濃于水,回到父親身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與此同時,我的內心也涌出一種異樣的想法,胡天平的話還能相信嗎?我們和孩子之間還有未盡的情緣嗎?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