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 青

基因編輯CRISPR專利訴訟案正將學界撕裂

文/廖 青

在大洋彼岸，近日的一場有關生物科技的專利聆訊竟然如此熱鬧——到底誰將擁有CRISPR-Cas9的知識產(chǎn)權？畢竟CRISPR-Cas9作為基因編輯工具，給學界帶來了革命性變化，估值數(shù)十億美元。

2016年11月6日上午，100多人排隊等候在美國專利商標局的聆訊室前。清早5點45分，一位專程請了一整天假的專利律師首先到達。6點15分，第二位到達的是位生物技術投資人。隊伍里的這些人大多周身黑灰色，西裝革履，戴黑框眼鏡，踩黑色軟鞋。他們中不乏專利律師、投資人、生物科技產(chǎn)業(yè)代表和記者。

“學界有傳言說博德研究所（Broad）偷走了加州伯克利大學的發(fā)明?！币粋€人小聲嘀咕。

“但是如果我們把博德研究所的行為看作發(fā)現(xiàn)而非發(fā)明，那會怎樣？”另一個人不置可否。

早上10點，狹小的聆訊室里擠滿了大約70人。室內(nèi)擺著一張長木凳，三把椅子，角落里插著一面美國國旗，每堵墻上安著一個網(wǎng)絡攝像頭。三位負責專利審訊的法官和上訴委員會步入會場時，全體起立。聆訊室內(nèi)氣氛緊張，面前的案件將會對未來數(shù)十年產(chǎn)生重要的影響。

爭議中的CRISPR專利

CRISPR是一種基因編輯技術。該技術用于修剪DNA，替換或修改基因，并且精確度極高。雖有爭議，但CRISPR在一些人眼中已儼然成為了十年來最偉大的生物科技發(fā)明。通過收取授權費，這項技術的擁有者定將日進斗金，財源滾滾。雖然卷入這場專利之爭的兩位科學家都告訴《紐約客》，他們將免費向研究者開放該知識產(chǎn)權。但是對于想要使用該技術的商業(yè)公司來說，他們可能收取一定授權費。

“這項知識產(chǎn)權的商業(yè)價值不可估量，毫不夸張的說，這將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達到數(shù)十億美金。”旁聽聆訊的紐約法學院副教授雅各布·謝爾考（Jacob Sherkow）向媒體表示。成為這項發(fā)明的真正主人，還意味著名譽、獎項，以及隨之而來的獎金。

CRISPR現(xiàn)階段已經(jīng)應用到一些科研中。這種基因編輯工具可以創(chuàng)造一種抗瘧疾的蚊子，一種異乎尋常的雄性比格犬，還有一種微型寵物豬。不僅如此，CRISPR還有希望用于治療基因疾病，比如鐮狀細胞性貧血癥和囊胞性纖維癥。中國已有臨床試驗將CRISPR用于編輯癌癥患者的免疫細胞來抗擊肺癌。

這場專利之爭的關鍵在于一些技術問題。今天的聆訊中，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和微觀生物學家艾曼紐·卡彭特（Emmanuelle Charpentier）作為一方與另一方博德研究所和麻省理工學院進行了口頭辯論。博德研究所聲稱，他們將CRISPR應用于編輯動物和人類細胞的行為沒有侵犯伯克利的專利申請。伯克利則認為他們的確有侵權行為，因為沒有伯克利的探路性工作，博德研究所根本無法取得現(xiàn)有的成就。

旁聽聆訊的謝爾考認為，雙方都擱置了發(fā)明者歸屬，不去爭辯誰先涉足了該領域，轉而試圖描述領域內(nèi)的面貌。

一切都始于2012年伯克利的生化學家詹妮弗·杜德納和艾曼紐·卡彭特以及其他科學家在科學雜志上發(fā)表了一篇論文，稱CRISPR-Cas9技術能夠改變DNA的特定片段。此后不久，杜德納于提交了專利申請。

2013年，在另一篇科學雜志的論文中，麻省理工學院的生物工程科學家張鋒和他的團隊發(fā)展出一套CRISPR系統(tǒng)，可用于編輯小鼠和人類基因。張鋒向美國專利商標局申請了快速審查。因此，在2014年4月美國專利商標局早于授予伯克利專利，授予了他CRISPR-Cas9的專利。此后博德研究所和麻省理工學院得到了一系列CRISPR相關專利。伯克利因而要求專利商標局進行所謂的“抵觸程序”，并重新評估，決定誰是基因編輯工具CRISPR-Cas9的發(fā)明者。

MIT的生物工程科學家張鋒是訴訟案一方的關鍵人物

由于訴訟受理，雙方都已提交了大量文件。他們爭論的焦點不僅在于誰發(fā)明了CRISPR，還有誰首先解決了這項科技關鍵問題。這就是齟齬所在。伯克利認為2012年杜德納的研究發(fā)表后，任何人都能夠將這一技術用于編輯真核細胞（一種人類和動物細胞）。這一技術的衍生發(fā)展顯而易見，易如反掌；因此張鋒的專利缺乏法律依據(jù)。博德研究所則認為，這絕無可能，將理論知識真正應用于編輯復雜器官是一次巨大的進步。張鋒獲得專利是實至名歸。

這就是此番聆訊會的主要內(nèi)容。伯克利的代理律師托德·沃爾特（Todd Walters）提出，杜德納的研究發(fā)表后，六個研究小組嘗試將CRISPR運用于真核細胞，他們都沿用杜德納的方法，沒有什么秘密研究。張鋒和他的團隊成功的可能性極大，并且他們同樣沿用了傳統(tǒng)方法。他意指張鋒在成功應用CRISPR編輯人類和動物細胞中，沒有任何獨特貢獻。

張鋒團隊是否有“獨特貢獻”

然而，博德研究所的律師史蒂文·椎布斯（Steven Trybus）強烈反對這一論斷。他說，盡管其他小組正嘗試將CRISPR應用于編輯人類和動物細胞，但無人在張鋒之前成功。因此，雖然的確存在成功的可能，但并不是所謂的“可能性極大”。椎布斯說，“成功可能性極大”這一說法2012年前不存在，2012年之后也不存在。

法官似乎對伯克利“將CRISPR應用于真核細胞易如反掌”的論斷持懷疑態(tài)度。黛博拉·卡茨（Deborah Katz）法官提出疑問，如果真的易如反掌，杜德納為什么自己不去做？

沃爾特解釋說，因為杜德納于2012年發(fā)表論文后，她的實驗室短期內(nèi)不具備將CRISPR應用于真核細胞的設備?？ù姆ü龠€問道，如果加州大學的科學家明確聲明過將CRISPR應用于真核細胞是可行的話，這些聲明是否記錄在案。沃爾特沒有回答這一問題，但是表示杜德納曾說過將CRISPR應用于真核細胞“目前具備很大的可能性”。另一位法官薩莉·萊恩提出，杜德納本人曾經(jīng)說過“在將CRISPR應用于真核細胞的過程中失敗了很多次”。

“我初步印象是博德研究所的律師提出的問題十分切中要害，”謝爾考說道?！胺ü賹ξ譅柼氐谋P問嚴厲得多”。

20分鐘的口頭辯論里，沃爾特還認為法官關注點不正確。幾個月前法官就決定把聆訊會重點關注CRISPR在任何真核細胞中編輯基因組的應用上。但是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聲稱，他們的專利聲明講的是一種可以應用于各種細胞，包括真核細胞的方法。所以法官不應該只關心CRISPR在真核細胞中的應用。

這場唇槍舌劍持續(xù)了大概1個小時，身著黑衣、系著黑紅條紋領帶的理查德·謝弗法官抬起頭，宣布案件移送審查。他說：“論據(jù)完整?！?/p>

全體起立。一離開聆訊室，大家馬上開始討論案情。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羅伯特·庫克迪根教授曾經(jīng)領導過杜克大學的基因倫理、法律和政策中心。和在座許多人一樣，他認為法官傾向否定伯克利的論據(jù)，不過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線索來判斷法官的真實想法和決定。

謝爾考認為，專利之爭的最終判決會于明年1月末或2月初下達。法官可能決定剝奪博德研究所和麻省理工的專利，將知識產(chǎn)權所有權授予伯克利；他們也可以選擇維持現(xiàn)狀?；蛘咚麄冞€可以把一部分專利判給博德，一部分給伯克利。庫克迪根說：“有可能出現(xiàn)兩個贏家，也有可能兩個輸家。并不需要一個贏家獨得所有好處?！?/p>

謝爾考認為，不管結果如何，這個案件肯定會被提到美國聯(lián)邦巡回上訴法院。也許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后，才會有最終定論。

可以明確的是，法庭不太可能給出結論，謝爾考說道，“我有種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預感?！彪p方都在本案投入了數(shù)百萬美元，如果伯克利和博德有就此罷休的意愿，好幾個月前這件事就該了解了。不過他們也可能在美國專利商標局最終判決后改變想法。謝爾考最后說：“這會是一個影響重大并且內(nèi)容豐富的判決?！?/p>

(來源：生物3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