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宏翔

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

□ 周宏翔

我的朋友里，老姜算是最有趣的那個。他常常調(diào)侃自己“顏值不夠段子湊”。老姜有個微博，每晚都說些好聽的情話，據(jù)說粉絲加起來可以繞地球三周。

那些喜歡聽老姜說情話的女孩兒并不都是單身，比如陳琳，她不僅有男朋友，而且男朋友也是老姜的粉絲之一。

別誤會，她男朋友沒有任何取向不正常的傾向，是陳琳逼著他關(guān)注了老姜的微博，讓他跟老姜學(xué)學(xué)。

陳琳的男友叫小K，一開始關(guān)注老姜時帶著幾分妒忌，后來變成了徹底服氣。不僅把老姜的微博情話倒背如流，還私信老姜說想拜他為師。

但是老姜從來不收徒弟，因為只有和粉絲保持距離，他才會像神一樣存在于他們心中。

老姜剛說完自己是神沒兩天，就出了車禍，不算嚴重級別的，就是騎單車的時候撞到了別人的瑪莎拉蒂，人沒事兒，但車瘸了，不是單車，是豪車。老姜一下子要把老底翻出來，銀行卡里的錢全賠了。這下徹底走下神壇，當不了神了，就好好做個人吧。

也不知道怎么的，老姜一開始想著賺錢，就寫不出段子了，說的情話如同嚼蠟。好些人在微博上留言說，老姜的情話不動人了，老姜大概真的老了。

連老姜自己都想不到，一周不到，粉絲少了近五萬，接著轉(zhuǎn)發(fā)評論點贊紛紛跳水，這時小K突然給老姜發(fā)了條私信，問，你丫是不是出事兒了?

老姜為了保持自己繼續(xù)做神的感覺，堅決不回信息，結(jié)果小K又發(fā)了一條過來，說，我和陳琳分手了，你現(xiàn)在成了我們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了。

老姜連罵了三聲，然后回了小K一句話，你確定你不是在學(xué)我說情話?小K說，誰會把分手這種事兒當情話?

老姜連發(fā)了兩個發(fā)呆的表情，說，你在哪兒?我來找你。小K驚到了，找我干嗎?老姜說，你不是要拜我為師嗎?你現(xiàn)在可以出師了，師父總要見見徒弟吧。

結(jié)果，老姜見到小K就后悔了，小K就是現(xiàn)下最養(yǎng)眼的那種小鮮肉，如今不僅有了好皮囊，還跟著老姜學(xué)到了骨子里的有趣。

老姜開口便說，陳琳和你分手，絕對是瞎眼了。小K疑惑地看著老姜，問，你是老姜?老姜急忙解釋道，如假包換。

小K給老姜發(fā)了根煙，自己也點了根，吞云吐霧地說，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樣。老姜不解，想象中啥樣?小K彈彈煙灰，說，更丑一些。

老姜心里罵了好幾遍娘，表面上卻還是波瀾不驚，此話怎講?

小K說，你丫是不是出事兒了?最近微博質(zhì)量嚴重下降。陳琳說，連老姜都不會說情話了，還談戀愛干嗎?老姜立馬懟回去，別扯犢子，好好說。

小K垂頭喪氣，嘆了口氣，說，沒啥，陳琳愛上別人了，他沒我好看，沒我有趣，但八頭牛也拉不回來，我想，我和陳琳經(jīng)常給你發(fā)私信，你算最清楚我們感情的人了，她有沒有留什么話給你，讓你轉(zhuǎn)述給我?老姜想了想，雖然最近收到的私信不多，但卻沒有陳琳的，搖了搖頭，把那根煙抽完了。

小K本來想走，老姜把他叫住了，小子，你等等，你幫我個忙，我保證陳琳會回來。

如你所想，小K穿著老姜的馬甲發(fā)起了微博，粉絲又回流了，來勢洶洶，比之前更多?？梢姡是學(xué)習(xí)到了老姜的精髓，不僅段子有趣，還感人肺腑。

其實，這對小K來說一點也不難，把之前想對陳琳說卻沒說出口的話，改成微博發(fā)出來就行了，雖然看微博的人多，但他只是為了讓陳琳看到。小K和老姜有約定，非不得已，不能揭穿馬甲。

有一天，小K突然坐在老姜的辦公椅上發(fā)呆，問老姜，你當時寫那么多情話是寫給誰的啊?

老姜不說話，喝了口茶，不敢直視小K，隨便寫寫，我又沒想過會火。

小K說，不可能，哪能隨便寫，寫得那么動情至深。老姜繼續(xù)喝著茶，小K見他不說，也就不問了。

幾天后，小K突然接到陳琳打來的一通電話，陳琳說，想見見小K，小K完全沒有準備。

他們在一家咖啡廳見面了。陳琳問小K最近是不是偷了老姜的微博在作威作福。小K說，誰說的啊?簡直是造謠。

陳琳拿出手機翻了起來，里面大部分事兒都是陳琳和小K一起經(jīng)歷過的。陳琳說，每天我都看老姜微博，你知道的，所以是不是他寫的，我比誰都清楚。

小K說，我知道啊。陳琳生氣地說，你知道個屁，別以為你每天在網(wǎng)上和我說那些話，我就會回來，生活不是偶像劇啊。小K說，我知道啊。

陳琳真想扇小K一巴掌，結(jié)果小K接著說，但是，我就是想和你說那些話啊，感不感動你不要緊，別人點不點贊也不要緊，只要你沒有取關(guān)，就說明我還能為你喜歡的東西盡一份力啊。陳琳望著小K，一秒，兩秒，三秒，終于濕了眼眶。

小K和陳琳和好后，來給老姜道謝，老姜對小K說，不用謝我，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對了，那個微博就送給你吧。

那天晚上，小K請老姜吃飯，老姜多喝了兩杯，挽起褲腿說，你不是問我出啥事兒了嗎?不是問我為啥要開個情話微博嗎?小K連忙問，為啥啊?老姜說，還能為啥啊?老姜只顧喝酒，啥也不說了。

那天之后，老姜就消失了，小K再也沒有見過他。很久之后，小K才從后臺的留言中翻到很久以前一條私信，一個已注銷的賬號說，聽說我送你的單車撞壞了，人沒事就好，謝謝你三年零五個月的情話，但我想，你不用再寫給我了，明天我就要結(jié)婚了，鄭重地和你說一聲，再見。

小K回頭去翻老姜的第一條微博，很簡單的一句話：這一輩子，有太多人，只愿活在回憶里。

（摘自《格言》2017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