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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濤散文二題

        2017-10-27 05:42:32濤/著
        廣西文學(xué) 2017年4期

        盧 濤/著

        大方之家

        “我又要結(jié)婚了?!彼f。

        眼前這個因長期上夜班缺乏睡眠而有著嚴重黑眼圈、眼袋看起來比臉還要大的男人,穿著標記有“L鋼”字樣的淺褐色工作服,一邊快速而熟練地用同一種頻率抖著腳,一邊朝頭頂上方吐著煙圈,神情淡然,就像是在說別人的喜事一般。他上大班的兒子小小超正在旁邊小超市門前綠色甲殼蟲狀的兒童音樂搖搖車上,跟著TFboys的歌聲,搖頭晃腦地哼著“跟著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

        超市里客人如梭,來往如鯽。他們進出疾走的忙碌身影被這初秋清冷的月光刻在門前這一片凹凸不平的灰白色水泥地面上,偶爾還反射著高處巨型廣告牌霓虹般的光。

        小小超穿著紅色燈芯絨背帶褲,扭著屁股,像電子游戲中的超級瑪麗一樣跑過來,說是要買旺仔牛奶喝。男人從皺巴巴的褲袋里摸出了一張嶄新的五元錢抖了一抖,遞給兒子,還一把拍了拍兒子的屁股。巴掌落在印有兩個白色大腳丫圖案的背帶褲后兜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去!”孩子轉(zhuǎn)身蹦蹦跳跳地跑向我前方那閃爍著白熾燈與彩色眩暈的黑夜……

        這個男人叫大方,是我兄弟。

        還在那個丟沙包躲貓貓嬉笑玩鬧的年歲,我就認識了這個家住在隔壁單元流著膿黃鼻涕看上去有點兇相的臭小子。因為小孩子之間爭搶地盤的矛盾,我還和他狠狠地打過一架。記得那天的風(fēng)特別大,能夠把對方拳頭帶來的陰郁毫不留情地刮到我的臉上,有點冷。但是打架時短暫的疼痛,迅速被彼此相同的脾性取代。在那之后,他就成了我這輩子最好的兄弟。

        大方是L鋼幾萬職工當中最普通的一個。他是一個安檢員,是金字塔最底層的那種。平時帶著像半個倒扣的檸檬一樣的黃色安全帽,在廠房里各種大大小小可能出現(xiàn)危險的地方一成不變地巡查。與火龍飛躥、緊張熱鬧的高爐生產(chǎn)一線相比,他的工作像是在悠閑的好萊塢大道逛街,顯得無足輕重?!捌鋵嵨液苤匾?,安全無小事嘛?!贝蠓皆?jīng)鄭重其事地對我解釋。當時,我還在心里暗暗嘲笑了一下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

        這幾年,廠里大會小會上都在提“減員增效,提高產(chǎn)能”,要從技術(shù)上改變過去依靠人力創(chuàng)效益的思路。于是,廠里陸續(xù)招進來了很多外地大學(xué)生,人數(shù)一年比一年多,頻率一年比一年密集。他們有著天南地北的口音,端正青澀的臉再加上看得見、響當當?shù)拿N膽{。憑著高端的技術(shù)能力,這幫涉世未深卻躊躇滿志的小年輕很快成為業(yè)務(wù)骨干。轉(zhuǎn)正的轉(zhuǎn)正,當技術(shù)員的當技術(shù)員,有好幾個腦瓜活絡(luò)口條順溜的還當上了領(lǐng)導(dǎo)。僅憑著低微到塵土里的力氣,大方和那些與他一樣只有大專文化的工友,只能用他們更拼命的表現(xiàn)去爬上金字塔更高的臺階。

        時間有時是冷酷無情的,它未必給人以足夠的希望。有些工友熬不住,已經(jīng)離廠了,如空氣一樣消逝在車間的白色粉塵里。就像曾經(jīng)和我一起吃過飯喝過酒的大方以前的工友浩子,他從三江的瑤寨出來自力更生時還是個十八歲的孩子。他有著被瑤寨米酒泡大的干瘦身板和緊湊精致的五官。細長的脖子把身體和腦袋連接起來,像個火柴棒一樣有趣。他是合同工,沒有編制。七年的時間把他從一個飽滿的青年風(fēng)干成了一塊蒼老又干硬的橘皮。眼瞅著進編無望,浩子還是辦了退廠手續(xù),硬著頭皮向銀行貸了款,如壯士斷臂一樣悲壯地在合同上用大拇指印上了鮮紅色的印記。之后,他在市里步行街開了一家叫作飄飄香的奶茶店,每天在香濃的奶精味中用原來在高爐前面拿鐵鍬的手沖泡巧克力奶茶。

        去年,廠里要競聘管理崗位。據(jù)說領(lǐng)導(dǎo)在開動員會時,扯著嗓子洋洋灑灑地說著鼓舞人心的話,這似乎起了些作用。雖說競聘成功的機會非常渺茫,大方仍然鄭重地手寫了一篇競選演講稿,好像是質(zhì)樸的老農(nóng)回到了無人耕種長滿雜草的田地一樣手足無措?!澳闶抢蠋?,你幫看看。準備一下也好,搞不好得咧?”大方穿著大一號藍色夾腳拖鞋和分不清顏色的迷彩沙灘褲,拎著被螺螄粉高湯特有酸辣味包裹的鴨腳來找我。我埋頭啃著鴨腳,看他半瞇著眼睛絞盡腦汁地背著稿子的傻樣,著實感到這畫面有點穿越。除了小時候給隔壁班那個留著平劉海披肩發(fā),我都已經(jīng)忘記姓名的女孩寫情書,什么時候見到過大方如此認真的樣子?

        大方以前是開出租車的,在深圳那個據(jù)說到處是機會到處見美女到處遇老總,可以像施魔法那樣點石成金的地方待過幾年。和大方一起在那里打拼的還有大方他姐。后來,漂亮的方姐姐理所當然地嫁給了一個做藥販子的香港人,非常爭氣地生了兩個白胖兒子,做起了令人羨慕的全職太太。香港姐夫不太愿意接濟大方,大方和姐姐的來往也就漸漸生疏起來。

        在開了好幾年車、搭了好幾年從天南地北來的水客、把深圳和香港的幾個水貨集聚地混得爛熟之后,大方卻出人意料地回來了。因為房租像喝醉酒的人一樣開始發(fā)瘋地漲價了,他又買不起房。每次聽到大方說起他和四個陌生男人共用一個逼仄的一平方米的廁所時,我仿佛能夠體會到混合著尿臊味、汗臭味、煙味的氣體鉆進我的鼻孔里那種令人作嘔的古怪感覺。深圳高昂的房價殘忍地把月收入僅僅能租下單人間的大方拋棄了。

        與后來那些外地來的愣頭青們不一樣,大方和我都是L鋼子弟,俗稱“鋼二代”。我們是在L鋼土生土長的族群。L鋼對我們而言,不僅僅只是一個工作謀生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一個關(guān)乎回憶與溫暖的處所。

        我們的父輩從20世紀50年代末建廠開始,就在這十里鋼城繁衍生息。他們這一代人所有的青春和汗水都灑在了這塊混合著夢想與責(zé)任的土地上。每到“趕工期、創(chuàng)產(chǎn)量”的時候,他們會連續(xù)在火花四濺、流星滿天的高爐前,穿著厚厚的高溫工作服大干苦干,毫無怨言。那時的技術(shù)還非常落后,幾乎所有的地方鋼鐵企業(yè),都是清一色的半機械化。很多時候是要靠人工的方式來連接機器與機器之間的縫隙。我父親年輕的時候,在軋鋼車間做軋鋼工,他每天要用笨重的鋼鉗夾,夾住從軋機吐出的火紅的鋼條,毫不停滯的一個流水線的轉(zhuǎn)身,將熱得發(fā)亮的鋼筋送進下一道軋機的孔型。悶熱、骯臟、勞累這些都是家常便飯,但老一輩的L鋼工人卻沒有半點猶豫地接納下這些鋼花的饋贈。

        L鋼的生活圈是有著國企特有的文化印記的。每天下班時,很多小孩的父母都是身穿著淡藍色或淺褐色L鋼工作服、帶著滿身的金屬氣味與塵土,從L鋼廠大門,涌回散落在周邊的生活區(qū)。那情形像候鳥遷徙一樣壯觀,卻又平淡無奇。

        早早放學(xué)的我們,會在小區(qū)大板樓前枝繁葉茂的枇杷樹下聚集玩樂。樹葉常常遮住天空,從樹縫里看上去,純白的云朵顯得那么遙遠。撒著金粉般的夕陽,從山那邊滾落下來。文靜的女孩跳繩、玩沙包,調(diào)皮的男孩們就在旁邊玩打仗游戲。瞄準、射擊、瞄準、再射擊……等天色漸暗,遠遠地看到大人們?nèi)齼蓛傻赝浦鴨诬囂嶂嘶@回來,小孩們才會被各自的父母們捉回屋里寫作業(yè)。

        我還記得那時會趁著大人不注意,和大方偷來父親土黃色的勞保鞋。因為它是撈魚最方便的工具。寬敞且堅硬的鞋腹里,可以裝下很多擺動尾巴的小泥鰍,一起擺動的還有我們躁動不安的青春。

        那時鄰居家的叔叔阿姨們互相撞見問好,一般會說“去哪兒?”“去柳州”。言下之意,L鋼似乎不算柳州。那時的L鋼有自己的學(xué)校,有自己的醫(yī)院,有自己的福利,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江湖。

        小時候的我們曾經(jīng)天真地以為,L鋼的水上公園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地方,L鋼雪條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冷飲,鋼都酒樓是世界上最豪華的酒店。

        L鋼就像是我們這一群小孩心中美好封閉的世外桃源,它像母親那樣擁抱我們,哪怕我們已經(jīng)遍體鱗傷。

        大方通過招工進入了L鋼,如復(fù)制粘貼一般過上了我們父母這一輩子都在過的生活。只是,此時已難有彼時的風(fēng)光。時代在變,人也在變。沒有人能夠與這種變化抗衡,誰都逃不脫這種無形的力量。

        當年一起在小學(xué)逃課的老同學(xué)們,有的嫁到了美國澳大利亞,有的留在了北京上海廣州,有的當上了公務(wù)員,有的自己開起了公司。就連我,也遠離了鋼鐵企業(yè)做了老師。偶爾組織的同學(xué)聚會仿佛是一個遲暮的戲子,刻意用濃妝艷抹來掩飾自己日益冷卻的心。在例行公事的推杯換盞中,像大方那樣出去之后再回來的人,是注定要被拿來比較的。

        工作幾年,L鋼的效益一直不錯。但是大方還是厚著臉皮問父母伸手要了二十萬作為首付買房子。新房就在距離L鋼不遠的新樓盤。高高聳起的樓房像是水泥鋼筋混凝土城市中的一座座無名墓碑,把多少人的夢想與堅持埋葬在里頭,只留下面目可憎的敷衍微笑。

        大方的房產(chǎn)證上寫著他、他姐、他爸媽的名字。搬進新家的時候,我們幾個好兄弟都去他家喝了酒。雪白的墻壁上貼著喜慶的中國結(jié),張揚著紅彤彤的滿足。臨走時,大方帶著酒意嘟噥地說:“他媽的混了這么久,我總算有個窩了?!崩咸煊袝r會疏于經(jīng)營的,安穩(wěn)總會被不幸打破。我沒敢往后接住他的話,因為我心里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隱憂。

        果真,還是因為房子,大方的后院起火了。

        大方的前妻死活要求大方把房子轉(zhuǎn)到她的名下,理由是:我都為你生了兒子,你們家怎么能沒有誠意?沒房子,沒有安全感!不過戶,就離婚!我眼見過這個女人的咆哮和尖銳的線條在她瘦削的臉上呈現(xiàn)出的漠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會在赤裸裸的現(xiàn)實面前變得脆弱不堪。

        這樣永無休止的吵鬧持續(xù)了一年,大方怎么也想不通,原來小家碧玉、溫柔賢惠的老婆怎么成了一個讀不透心思滿口談錢談房子的女人。

        大方和前妻談戀愛時,只有二十三歲。那時的他出落得清秀俊朗,朋友們都調(diào)侃他是日本杰尼斯團體的“小木村拓哉”。從小愛足球的他,在球場上馳騁時確實是有點拼命三郎的帥氣。那時的天空湛藍如孩子水彩畫般純粹。他前妻年紀也小,也曾是大方的鐵桿球迷。在我印象中她常常低著眉,看上去很溫順的樣子。兩口子郎才女貌,青春正好。小小超出生時,我去病房探望,進門一抬眼就看見一個酷似大方的小人兒閉著眼對我打哈欠。剛剛升級當爸爸的大方在一旁摟著虛弱的老婆憨憨地笑,幸福溢滿整個夏天。

        “怎么就變成這副鬼樣子?”大方不解地問我。我只能用沉默來回答這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前妻的小姐妹都長得好看,充滿著膠原蛋白的圓潤臉頰,輕盈如水的腰肢。嘰嘰喳喳像一群小雀兒,性感而招搖。她們不是嫁給老板,就是迎來送往地周旋在幾個男人之間玩著曖昧。也許對她們來說,看得見的物質(zhì)才是她們感到安全的砝碼。青春的矜持在現(xiàn)實的誘惑下,完全可以脫下她們本來就半遮半掩的衣裳。聽多了小姐妹們的議論,前妻的心思也活絡(luò)起來:“一個工人,有什么好的?”

        “媽的,有什么好?當初為什么要跟我?”大方憤憤地罵,向地面上盛著昨天下雨積水的水坑,鄙夷地吐了一泡口水。

        在前妻把一碗湯毫不留情地潑向大方他媽臉上的時候,大方終于像個在懸崖邊絕望掙扎的人一樣毫無顧忌地爆發(fā)了:“離婚!他媽的馬上離婚!兒子給我!”

        離婚后的大方重新成為一個單身漢,只是并不“黃金”了。一個離婚的男人,帶著孩子,還能有什么浪漫可言。他遠離了曾經(jīng)給他熱血與愛情的球場,落魄地打發(fā)時光。男人失戀或者失意,最先找到的解脫就是酒。大方成了專業(yè)喝酒運動員。天天喝,頓頓喝,有事沒事死皮賴臉地蹭著喝。

        “在哪?”我問。

        “在喝啊,兄弟們都喝起了,你要不要來?”大方嘻嘻哈哈地回應(yīng)。

        那段時間的大方,只要一接我的電話,十有八九是在各式各樣的酒局上。電話那頭熱鬧的猜碼聲像是一首浮世繪的鳴唱,襯托著每個人喧囂的人生。就像他失敗的婚姻一樣,大方原本精瘦健碩的身材一天天走樣,三個月之內(nèi)胖了將近四十斤。他頹唐的肚子像泡了水的饅頭,用手指一摁就是一個陷進肥肉里久久不能回彈的印子。

        廠里的形勢也嚴峻起來,空氣中飄浮著的是腐朽的霉味。最高領(lǐng)導(dǎo)被紀委調(diào)查,各種談話、各種開會在肅穆的沉默中進行著。鋼材市場不景氣,國家政策又有許多調(diào)整,許多原計劃的項目被擱置下來,還停掉了一些輔助類的生產(chǎn)線。所有人都被一種世紀末的恐懼感壓抑著。沒有了高速運轉(zhuǎn)的生產(chǎn)壓力,大方的工作變得清閑下來,身形越來越胖,收入反而變得越來越苗條。

        開大會時,領(lǐng)導(dǎo)神色凝重地說要裁員。班組里老范和老羅被裁了。按照高溫條例的規(guī)定,他們的年齡到了,腰間盤也不好。大方經(jīng)常和老范老羅在工余時間鋤大地,還被這兩個老大哥合伙整蠱過,輸?shù)袅艘恍瞧诘幕锸迟M。只是那樣笑中有淚的日子是真的離去了。

        還有那個被熱水泡過大腿的阿青,肯定是要回家休養(yǎng)了。阿青是在快下夜班的時候掉進裝滿沸水的工作坑的,因為老舊的鐵質(zhì)踏板不知為什么松掉了一半。還好阿青年輕動作快,連忙本能地用手撐住了大坑周圍的邊緣。等救他起來的時候,工友們的鼻子都灌進了燒豬皮的焦味。比起那些身體被鋼鐵的惡魔掠去,或者將一只手熔化在鋼板里的前輩,阿青算是幸運兒。因為出了事故,大方還被扣掉了幾個月的獎金。但是大方說起這事的時候,眼睛里隱約有著淚光。他說阿青那植皮之后沒有毛孔的皮膚是“慘白的像塊塑料片”,我聽得是汗毛直立,心生悲涼?!叭绻琰c發(fā)現(xiàn)鐵板松了,他這個卵崽可能就……”他嘆息道。我知道大方的愧疚會像蔓草一樣糾纏他的心。

        少了之前常常在一起插科打諢的老工友,大方在廠房里孤獨地上班,除了夜里偶爾傳來的運輸大卡車裝貨時發(fā)動機的轟鳴聲,他唯一解憂的是手機。我敢斷言,他成為重度手機依賴者。他就連開車等候紅綠燈的時候,也不忘記低頭刷微信、看新聞、搶紅包,生怕自己被手機背后的世界甩開。結(jié)果有一次,下夜班開車回家時,大方差點出了車禍。我和幾個朋友一起把他從醫(yī)院接回家的時候,與鋼板打了一輩子交道的大方他爸坐在沙發(fā)上搓著手,沉默不語。大方他媽則拿著柚子葉,一邊甩著柚子葉水,一邊喃喃地說:“沒事,沒事,小禍擋災(zāi),破財消災(zāi)?!贝蠓絽s像個沒事人兒一樣,沒心沒肺地擋開折射著綠色光暈的水珠,溜進了房間。

        誰知道,災(zāi)還是來了。大方他姐夫,那個胖胖的像港星洪金寶的香港人得肝癌死了。姐夫做生意虧了一筆大單,然后就一直郁郁不振。從發(fā)現(xiàn)患病到離開人世,前后也就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快得就像拉肚子的痢疾。長得像范冰冰的大方他姐根本來不及整理悲傷,只好從頭開始,出來找工作。她賣過車賣過房賣過保險,兩個兒子只能寄養(yǎng)在親戚家,一個月才能看上一次。我無法想象,身為一個女人經(jīng)歷這些苦痛所要承受的壓力到底有多大。因為想要買車,我還特地去找了方姐姐。人來人往的汽車4S店門外,還是涂著復(fù)古紅唇膏的方姐姐挺直著身子,用雙手抱著自己的手肘,依然傲慢地介紹:“這個是我見過最難看的SUV,你千萬不要買。我在這里一個月了,都沒有賣出去一輛。”聽她說,以前在賭桌、美容院認識的閨蜜們,現(xiàn)在全都沒有聯(lián)系了。人有時候就像壁虎,遇到危難了,早早斷掉一切無益于“利己”的尾巴。有人說方姐姐克夫晦氣,“他們才晦氣,連兒子都沒得生?!贝蠓奖爤A了本來就很大的眼睛,激動地替他姐打抱不平。

        我對大方說:“你再喝下去的結(jié)果,不會比你姐夫好多少。還是減肥吧,過點正常人的生活。”大方?jīng)]有說話,只是自嘲地拍拍自己鼓脹得像懷孕四個月的肚子,那樣子有點辛酸。

        從那以后,大方開始戴運動手環(huán),開始下載運動APP,開始在每天天黑之后像鼴鼠一樣在L鋼小區(qū)一帶游弋。他緩慢跑動的背影,就像他身處的這個已經(jīng)被體制的黃昏壓抑多年的國企。

        因為減肥卓有成效,大方的帥度好像又回升了幾分,這回有點像胖版的王力宏了。在今年春節(jié)的同學(xué)聚會上,在其他人忙于談?wù)撌杖敕孔榆囎拥臅r候,他和一個高中時從來沒有說過話的女同學(xué)竟然聊得非常投機。這個相貌平淡的女人,好像不經(jīng)意敲出了大方心里某個想要隱藏的樹洞。趁著公休假期,大方去了北京旅游,順便約了這個女同學(xué)出來談?wù)勅松?、聊聊夢想、憧憬詩意與遠方。女同學(xué)也直率,喜歡了就立馬承認。回來之后,她就變成大方的新夫人了。

        廠里最近又頻頻開會。領(lǐng)導(dǎo)說是南方的項目馬上要上馬了,急需有志青年參加新項目的籌備。就像古代君王打仗一樣,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先得有一批敢去打頭陣的主力軍。領(lǐng)導(dǎo)說四十歲以下的職工可以去打天下,屆時論功行賞。像每一個懷胎十月的孕婦都必須要經(jīng)歷陣痛一樣,對于沒有任何負擔的年輕人來說,這也許是新的希望與機遇??蓪τ诟嘁呀?jīng)習(xí)慣了安逸生活的人們而言,是選擇重新開始還是選擇一成不變?有人會站在原地,有人會選擇離開,只是誰都不知道自己的未來究竟會是什么樣子。

        大方學(xué)著那個領(lǐng)導(dǎo)說話的湖南口音,揚著眉的樣子有點滑稽:“屌你公龜,老子快四十歲了,誰想到還要再結(jié)一次婚?誰想到還要再建一個廠?”

        眼前的大方,坐在我的面前,繼續(xù)抽著他從不離手的紅塔山,一個一個白色升騰的煙圈像是他心中的問號。

        “搞不好,我哪天中了五百萬。哈哈,我就再買一套房,掛一副字。名字我都想好了,你猜叫什么?”

        “叫什么?”我問。

        “大方之家……”

        阿 英

        阿英是我姨媽。

        她是我母親同父異母的姐姐,從她出生就一直住在我們家。梁家?guī)讉€姐妹中,阿英出落得最靚水。年輕時的她,身姿挺拔健美,有著如麥穗般飽滿的臉龐,嘴邊常掛著流露風(fēng)情的微笑,深邃的眼窩里總閃爍著動人的光。十九歲那年,被封為“廠花”的阿英嫁給了技術(shù)員姨夫,這讓整條老街的男青年們都奔走相告、扼腕嘆息。

        阿英脾氣倔,她是典型的柳州女人。潑辣倔強又嬌俏多情,就像七月夏末的夜風(fēng)中四處彌漫的螺螄粉香,嗆人的濃郁酸辣里帶著一絲螺螄高湯的甘甜。到如今,她的三大標志“大嗓門、急性子、快動作”,都從未改變過??偸侨嗽陂T外,聲音先進家。以前外公還在世時常常揶揄她,“吶,這個腳不沾地的又回來了”。誰要和阿英吵架,那簡直是自投羅網(wǎng)。誰想欺負梁家的娃仔,她會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罵到激烈之處,阿英會干脆利落地一把操起灶臺上的鍋鏟往你頭上掄去,口里還會飆出柳州地道的“柳罵”——“屌你公龜,你敢欺負我梁家的人?” 她好比武俠小說里面不蒙面的女俠,義薄云天的拼命架勢抵得過千軍萬馬。

        阿英救過我母親的命。“文革”后期,兩派武斗已經(jīng)開始。壓抑和恐懼彌漫在青云菜市和中山西路這一帶的空氣里,令人窒息。據(jù)說,走動在沙角的青年人都要隨時做好背誦通行口令的準備,巷子里常響起冷槍聲。那個夏天的午后,因為外公家庭成分不好被排斥的無所事事的母親還在家里納涼,阿英不知怎的好像嗅出了什么危險的異常,起身拉上我母親,“走,陪我過河去谷埠街買個飯勺”。說長不長的十分鐘之后,常在街口轉(zhuǎn)悠的五六個青年人就急匆匆地拿著土槍沖到了我家,追問我母親的下落。若不是阿英和這救命的飯勺,我母親可能就要永遠留在那個瘋狂又嗜血的時代,賠上性命作為紀念了。

        阿英救了不少人,卻救不了自己的婚姻。技術(shù)員的姨夫后來當了廠長,跟家里慢慢地就生疏了。阿英生有一兒一女,湊成好字,甚是幸福??墒撬畠洪L到十歲時,竟然染上了怪病。小小的身軀,竟長出大大的肚子。柳州的醫(yī)院跑遍了說治不好,不肯死心的阿英帶著女兒四處求醫(yī),跑到廣州排了十幾天的隊才掛上了專家號。診療之后,醫(yī)生說孩子的病是肝癌晚期。急救了一通,這孩子最終只能魂歸西天。全家人聚在一起吃喪禮后的白宴,是在廠房的空地上擺的酒席。席間熙熙攘攘,人潮如水。紙錢的焦味混合著人體的汗味,渾濁不清。明晃晃如大眼蝗蟲的探照燈在大棚頂上刺著我的眼睛,照出虛幻又真實的傷痕。當時只有四歲的我,還懵懂無知地跑去,親昵地挨著阿英膝頭問,“姨媽,表姐呢?”至今我還記得阿英那一瞬間的黯淡表情和她的回答,“表姐……去了好遠的地方。”

        阿英一直埋怨廠長姨夫,說要不是他這么忙碌,要是他能多照顧家里,女兒就不會走。罵得多了,就真的把姨夫罵出了這個家。阿英自己的身體也不好,早些年還摘除了一個左腎。退休之后,她常到柳侯公園跳跳舞,聽聽戲,拿著最微薄的退休金,但看上去倒也愜意。其實,她還有一個心病,就是唯一剩下的兒子——我表哥工作一直不順意,總有不得志的抑郁。表哥結(jié)婚多年一直沒有孩子,雖然阿英嘴上不說,但我知道她內(nèi)心那種對后嗣的渴望就像流淌的柳江水,漂流不定,無處安放。

        記得我坐月子的時候,阿英急匆匆地旋進我家,一進門就一股腦地塞給我兩只土雞和兩大箱雞蛋。一個一個雞蛋在陽光下剔透無比、驕傲自信地立著。這都是她自己養(yǎng)的老母雞下的土蛋?!昂贸脏?,一定要多吃,捏著鼻子也要吃完,聽見沒有?”阿英惡狠狠地對我下命令,可這命令卻又有著說不出的暖。

        阿英愛美,時刻不忘記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色彩繽紛。燙發(fā)、絲巾、口紅、眼影,這是必要裝備。哪怕從地攤上買的只有三十塊錢的花襯衫,穿在她身上也別有風(fēng)情。舉手投足間,隱約可以見到當年她美人如花的盛景。剛剛改革開放那會兒,她穿著白色雪紡紗做的飄帶長裙,隨著錄音機里鄧麗君的甜美歌聲,扭著屁股旋轉(zhuǎn)跳舞的樣子,長期以來成為我對女性成熟美的一個定義式符號。隔三岔五,我母親還經(jīng)常收到阿英買來的各式各樣的花衣裳,“小妹,我見好看,你拿去穿?!?/p>

        去年外婆去世。老人家走的時候正好是大年三十的晚上。當我心急如焚地趕到外婆家的時候,看到了這樣的畫面:失去生氣的外婆安靜地平躺在地面上早已準備好的席子上方。跪坐在一旁的阿英一邊輕柔地幫外婆擦拭手臂,一邊幫外婆穿上那黑如死寂的壽衣。平時急躁咋呼的阿英,在此時竟然那樣的溫柔,溫柔得像對待剛出生的嬰孩一般。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虔誠得好像在進行一項今生今世最重要的儀式一樣,極盡小心,極盡緩慢。低著頭,她文著深藍色眼線的眼睛噙著淚花,嘴里嘟囔著:“媽……你放心,我?guī)湍悴恋酶筛蓛魞舻?,讓你干干凈凈地走。這件衣服太黑了,下輩子我再給你買好看衣服啊。”

        阿英話音剛落,窗外就傳來人們迎接新年零點鐘聲的鞭炮聲,震耳欲聾,漫無邊際。昭告著全世界都在歡樂而只有我們這個房間正在承受著悲傷,仿佛一出黑色幽默的戲劇。站在一旁的我,除了沉默,也痛苦得說不出任何的話來。外面的喧囂浮起落下,而房間里寂靜冰涼,滴淚成霜。

        張愛玲在《紅玫瑰和白玫瑰》里寫道:“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不過是桃花扇。撞破了頭,血濺到扇子?!甭斆髦?,就在扇子上面略加點染成為一枝桃花,愚拙之人就守著一輩子的污血扇子。

        我想,阿英的人生之扇,從來不缺少意外的血污。

        可是,她還那么自然地接受了生命中所有的賜予:快樂、幸福、不安與憂傷。

        這荒蕪的生活,要是沒有阿英這樣的普通人,恐怕也將沉入寂靜的深淵。人生,在任何情況下,從來不會失去它的意義,而且這永恒的意義包含了苦難、死亡和倔強。生死輪回間,大多數(shù)人只看到那表面的痛楚,一心被污血束縛。一方面我們常常被外界粗暴地對待,同時我們又粗暴地對待他人和自己。人們常被殘酷的生活剝光了理想的外衣,成為赤裸的笑話。我們卻忘記了,原來一抹血色的嫣紅也能夠以另一種方式刻進自己的生命里,守住美與生動。

        阿英,這個柳州女人,用她最真實的姿態(tài)抵抗著命運,活出了燦若桃花的美麗。

        “下輩子我再給你買好看衣服啊”,寫到這里,耳畔仿佛又聽見阿英說給外婆最后的話,低沉而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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