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靜/著
一進臘月,林老漢連著趕了幾個集,一點點地置辦著年貨,就連鞭炮也買了十幾掛。有村里人看見了問他:“大爺,您今年怎么辦這么多年貨?鞭炮也買了這么多?”林老漢興奮地回答:“我兒子一家都要回來過年了,年貨少了還行?你就說這鞭炮吧,兒子他們進門時要放吧,三十晚上肯定要放的,整個正月里都要放吧?!?/p>
“怪不得您老這么高興呢,這回過春節(jié)全家團圓了!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p>
林老漢帶著年貨回到家里,老伴沒在家。他坐在炕頭上點了一支煙,想起了“十一”的時候兒子帶著媳婦、孫子回來的情景:當(dāng)兒子打電話來說要回家的時候,他可真高興壞了,老早就從村小賣店里買了鞭炮。“十一”那天兒子的車還沒到家門口,他就親自放起了鞭炮??墒悄切┍夼谥豁懥艘徊糠?,有一多半都沒響。兒子抱怨說:“爹呀,您不是說為了迎接孫子第一次進家,買了好多爆竹嗎,就這點動靜呀。”這鞭炮肯定是在小店里放時間長了,受潮了。林老漢嘴上沒說,可心里想著,春節(jié)我一定要到集上,多買點新爆竹,把這次的失誤補回來。
兒子到家剛待了一天就要走,說是要帶著媳婦、孩子去日照看海。林老漢和白白胖胖的寶貝孫子還沒親熱夠呢,他特別愿意聞孫子身上那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這是他親孫子呀!他一直抱著不想撒手。
過往的無數(shù)個日子里,林老漢每次看到人家的孫子、孫女們從自己家門前跑過,就羨慕得不行。他甚至想到了,如果當(dāng)初兒子不是去上大學(xué),而是和村里其他的年輕人一樣出去打工,那樣他們就會把孫子留下來交給自己帶了。沒事扛著自己的孫子從大街上走過,那是個啥勁頭?一個字——美!
當(dāng)兒子開著車離開家以后,林老漢的心里空落落的。他正在發(fā)呆,忽然想到孫子出門前在西墻根撒了一泡尿,這可是孫子的童子尿呀。他有些后悔當(dāng)時沒有把孫子的尿存起來,人們不是都說“童子尿治百病嗎”?說不定喝點孫子的尿,自己的老寒腿就能治好了。想到這,他趕緊走過去,蹲在孫子撒尿的地方使勁聞了聞,真是享受呀!他找了一個盆,把孫子撒尿的地方扣了起來,每當(dāng)他想孫子的時候,他都會趁老伴沒在家時把大門插上, 掀起盆來聞聞孫子的尿味。后來尿味越來越淡了,他甚至?xí)吭诘厣下勔宦劇?/p>
想到這里,林老漢站了起來,走出屋子,來到院子里,掀開那個盆,趴下聞了聞,已經(jīng)聞不到尿味了。他用手挖起來一把土聞了聞,臉上露出了笑意。他心想,這次孫子回來過年,一定要想法子存下孫子的一泡尿來。他把泥盆扣好,起身走回屋里剛想坐下來喝口水,忽然電話響了。
他一看來電顯示是兒子,趕緊拿起電話大聲說:“兒子,過年的東西我都置辦好了,就等你們……什么?你們不回來了?不是說好了一家一年過春節(jié)的嗎?去年是去你媳婦家,今年該咱們家了呀!?。科倍假I好了?你這小子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決定了?你就氣我吧!我等于給別人養(yǎng)兒子了!”
掛上了電話,林老漢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生悶氣。兒子的這個電話就像臘月里的一盆冷水,把他盼著全家團圓、一起熱熱鬧鬧過節(jié)的興奮勁徹底澆滅了。
正在這時,老伴在院子里問道:“老頭子,這西墻根扣著個泥盆子是干什么呀?我要打掃一下院子準(zhǔn)備過年了?!?/p>
林老漢蹭地躥出了屋子,一嗓子把他老伴嚇了一大跳:“別動,那是我的年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