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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和她的地

        2017-10-23 22:40:16張海棠
        散文選刊·下半月 2017年10期
        關鍵詞:花花草草亭子花生

        張海棠

        周末回鄉(xiāng)下看望母親。

        新做的小樓敞開著,電視的戲曲頻道大汗淋漓地唱著老腔調。母親不在屋內。后門也敞開著,屋后坡那塊花生地里,擺在院子里遮陽的大傘,此時撐在了地中間,母親就坐在傘下,肩上搭著一條毛巾,怡然自得的摘著花生。

        看我走近,母親并沒有停下來,“回來了!”七十多歲的母親慈愛地望著我,黝黑的臉上深深的皺紋里,尚有未干的汗跡。

        “回家歇歇吧,這么熱?!蔽邑煿制鹉赣H來。

        “不熱不熱,我好得很?!蹦赣H揮著手,聲音洪亮有力。

        比起住在城里的時候,母親身體硬朗多了,精神狀態(tài)也更加的飽滿了。

        去年,是母愛執(zhí)意要回鄉(xiāng)下住的。父親離開我們后,母親就隨我們住到了城里。做做飯,帶帶孫子,偶爾和樓下的老太太打打麻將,還有把我家?guī)资矫椎穆杜_弄滿花花草草,見縫插針還種一些蔬菜。這些年,我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讓我擔心的是母親的身體時好時壞,從前在老家種田時候落下的腰疼的老毛病,還有高血壓,頭暈會常常突然來襲。所以當母親說要回鄉(xiāng)下時,我第一反應是萬萬不可以的。

        可是一次次看見母親坐在沙發(fā)上,孤單單地看著電視,眼里流露著一絲絲的失落。我答應了母親,那一刻我看見了母親眼里好久沒有的驚喜的光。

        回到鄉(xiāng)村,或許是老母親這些年一直的愿望吧。我暗暗想,一定要好好完成母親的心愿。

        推掉了老房子,蓋起了這棟古民居風格的小樓?;疑奈菝?、白色的墻,紅色的步步錦窗欞,還有磚雕、馬頭墻。屋前的小庭院,準備種一些母親喜歡擺弄的花花草草。而屋后的小山坡,我計劃建一個休閑的亭子,鋪一條青石路,栽幾棵桂花樹、樟樹,還有臍橙、黃桃等果樹,點綴一些杜鵑、繡球、紫藤。

        清晨或者黃昏后,母親可以在青石的小路上舒展一下筋骨,也可以坐在亭子里閉目養(yǎng)神,任花香彌漫,任清風拂面。這是多美的一幅鄉(xiāng)村圖畫。而母親一定會欣慰地陶醉其中。

        母親搬回來的時候,村里所有的人都來了。母親興奮地不停說著,“回來了,回來了。”

        就在當天稍微收拾停妥,母親把我拉到旁邊?!昂湍阏f個事……”稍有遲疑,目光卻很堅定。

        “屋后的亭子啊路啊能不能不做!”我一驚,母親顯然聽到了剛才我和做規(guī)劃的朋友通話了。

        一生勤勞、節(jié)儉的母親一開始就反對把房子做成現(xiàn)在這樣的,她說把老屋修整一下可以住就行。房子開工了,還不停地埋怨我亂花錢?,F(xiàn)在又開始折騰后山坡了。母親斷然不會讓我花這錢的。

        “都是朋友幫忙弄,花不了多少錢的?!蔽亿s緊解釋,讓母親放心。

        “不是錢的問題,我是想把后山坡翻整成一塊地,種花生什么的……”母親不再遲疑,很果斷的,有點急切地說。

        我一怔。

        我終于明白,母親回來的意義不僅僅是住回來,讓她割舍不了的應該是她辛勤耕耘了一輩子的土地。我沒法不答應。可是畢竟70多歲的老人呢。

        “你放心,鄉(xiāng)下空氣好,每天賺健康,活動活動更健康?!蹦赣H看出來我的顧慮,安慰起我來。

        地平整出來了,地翻好了,種上花生了,花生出苗了?;ㄉN密了,肥追多了,花生熟了……母親以后打來的電話都是那塊地了,那塊或者在她心里翻耕了無數(shù)次,種了無數(shù)遍花生、黃豆的土地。

        我在母親旁邊蹲下,扯了幾個花生掰開,放在嘴里?;ㄉ迈r的甘甜的汁水,立刻滋潤著我的味蕾。這是幾十年前的味道,家鄉(xiāng)的味道。

        我撥通了妻子的電話,讓她帶著上補習班的兒子趕緊回鄉(xiāng)下來,回來和奶奶一起摘花生,聽奶奶講種花生。

        這是我們和兒子最不能忘記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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