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 寒
靜水深流
◆ 清 寒
“試試?!睙煻氛f。
“哎?!蹦R答應著,端起高腳杯,一飲而盡。
“怎么樣?”
“還……行。”咧開的嘴角表明墨鏡心里并不是這么想的。
“‘貴腐酒’,出自d'Yquem。原材料產于波爾多南部索甸區(qū),濃霧彌漫的夜晚和清晨,豐腴如女人胴體的葡萄們會染上一種叫‘貴族霉’的霉菌?!睙煻诽鹗直?,賦予波爾多高腳杯一個傾斜角度,瞇眼凝視通透的酒體,頗為陶醉地問,“你能想象到那種畫面嗎?”
“能。就像……就像妓女染上梅毒?!?/p>
煙斗斜了墨鏡一眼,說:“‘貴族霉’不是梅毒。它們非常獨特,吸取葡萄的水分,提升糖濃度。等燦爛的陽光鉆出云霞,清爽的秋風拂過葡萄園,糖分會得到進一步濃縮,那些葡萄將成為全世界最甜美的女人。由它們釀造的白葡萄酒尊稱‘貴腐酒’,蜂蜜、杏脯、桃、菠蘿、柑橘、榛果……各種芬芳,層層疊疊。”
“怪不得有股水果罐頭味?!?/p>
煙斗不再對牛彈琴,問:“事情辦好了?”
“好了。比碾死螞蟻還簡單?!?/p>
“沒讓你碾死?”
“是是。我就打個比方?!?/p>
“老四的事確定沒搞錯?”
“我敢拿腦袋擔保,那小子絕對的吃里扒外。”
“可惜了?!边@是一句發(fā)自內心的話。
這句話在墨鏡聽來卻是貓哭耗子。閻王就是閻王,就算嘴里禿嚕個把句菩薩話,也當不得真。墨鏡并不知道煙斗此話是以他為參照說的,吃里扒外的換成他,“可惜了”會換成“自己找死”。閻王也希望跟在屁股后面的小鬼個個能征慣戰(zhàn),不至于凡事只想著妓女和梅毒。
煙斗的鼻子在葡萄酒上陶醉了一會兒,說:“去吧。就按我說的,讓老四除掉那塊絆腳石。如果他不聽……”
“他不敢不聽?;I碼在咱們手上,這小子輸不起?!?/p>
“他輸不起。絆腳石也不白給?!?/p>
“關鍵在于出其不意?!?/p>
“怕只怕不等出手就被對方聞到味了?!?/p>
墨鏡呵呵道:“長著狗鼻子?”
“你知道一般人能分辨多少種氣味?十幾種。你知道他能分辨多少種?傳說版本很多,幾十幾百幾千都有。哪個版本準不清楚。不過此人干過緝毒,據說查車不用上,轉一圈就知道車上有沒有貨,哪種貨,純度多少。”
“吹的吧?再能也是只犬。”
“他不是一般的犬?!?/p>
“緝毒犬?”墨鏡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嗤,“也就個頭大點,想撂倒……”墨鏡撐開右手食指和拇指,“piu,一槍搞定?!?/p>
“你出槍快得過他?”
墨鏡獰笑:“我不用跟他比快,跟他比快的是老四。誰比誰快無所謂,誰要了誰的命也無所謂,都替咱們除去心頭大患?!?/p>
“萬一老四失手,你去?!?/p>
“我……我?”
“老四的位置你不是瞄了很久了嗎?”
墨鏡搓著手,耷拉著眼皮支吾:“沒沒……有……”
“沒有?”煙斗輕描淡寫地說。
墨鏡打了個激靈,腿一軟,噗通跪在地上,哆嗦著厚嘴唇,發(fā)不出聲。
煙斗抿了口酒,閉眼回味了一會兒:“有野心是好事。不過坐那個位置靠的不是口條!想手下的兄弟們服氣,必須有兩把刷子才行?!?/p>
“是是是。老四要是失手,我去解決那只緝毒犬。”
“老四要是得手了呢?”
“得手?那……那就……”
“既然不能為我所用……”煙斗手一松,波爾多高腳杯綻放了最后一絲光華,直直落下,含苞待放的玻璃郁金香頃刻粉身碎骨,“也由你解決。”
1
“男孩,賈澤,6歲,東風小學一年級學生,今天下午3點40分至4點之間失蹤。賈澤的母親梁俏在自行尋找未果的情況下,于下午5點05分到轄區(qū)派出所報案。一年級下午3點40分放學,校門口、小區(qū)的監(jiān)控沒有拍攝到有價值的畫面……”莊海的屁股還沒坐穩(wěn),方坤良已經在介紹情況了。
“失蹤”,中性詞,用于狀態(tài)描述,原因包括出走、被拐、遭綁、遇害多種可能,結局介于虛驚一場和無可挽回之間。莊海看了看腕表,20點整。19點41分,他接到了來自方坤良辦公室的指示。情況尚不明朗,距失蹤4小時、距接報案時間3小時,主抓刑偵的副廳長親自出馬。地點既不是案發(fā)現(xiàn)場也不是案情分析室,參加人員除了他,還有一個人,刑偵副局長秦朗。直覺告訴莊海不會再有第四個了。案件偵辦上升到這個程度,離家出走可以直接排除,甚至拐賣也可以排除。
“賈澤不是一般的男孩?!?/p>
方坤良沒說話,秦朗用眼神做了回答。
莊海張開耳朵,布好網,全神貫注地等,等方坤良嘴里游出來的魚。不該知道的,方坤良的嘴會比保險箱還嚴,該知道的,莊海必須做到毫厘不漏,別說魚,魚籽都不能漏。
“這起案子在派出所會跟其他人員報失案做同樣處理。你的偵查務必在暗中進行,此案不會成立專案組,也不會給你配備專門幫手。你只能安排調用自己的人。物證鑒定方面,相信你有能力讓左鼎和歐陽楠及時配合你的行動。記住一點……”
“不能對任何人明示賈澤的不一般?!?/p>
方坤良點頭,說:“給你24小時。務必查到賈澤的下落。”
“之后呢?”
“你只負責查下落?!?/p>
只查下落,后續(xù)方坤良另作安排,又一個不一般的信號。
“有進展隨時向秦副局匯報。這是情況介紹?!?/p>
莊海起身接過方坤良手上的幾頁紙。派出所接案的制式筆錄,復印件。除了方坤良說過的,筆錄上還有一些信息。監(jiān)護人梁俏,現(xiàn)年28歲,在富康大街經營一家名為“SASHA”的美容院。梁俏身懷六甲時,未婚夫賈楊死于一場交通意外。所以賈澤是遺腹子,梁俏的婚姻狀況為未婚。這是一份可以讓其他警務人員看的筆錄。
莊海問:“可不可以接觸梁俏?”
“可以。以轄區(qū)派出所警員的身份。不過我想……應該問不到什么有價值的信息?!狈嚼ち颊f著,從煙盒里抽了根煙叼在嘴上。
直到莊海和秦朗離開,方坤良沒再說一句話。資深老刑警的目光落在打火機一次次的明滅間,那根煙一直沒被點著。
賈澤不是一般男孩,方坤良確認了,至于怎么個不一般方坤良只字未提,莊海不能問。水上風平浪靜,水下暗流洶涌,莊海想到四個字——靜水深流。
2
去往停車場的路上,莊海和秦朗幾乎沒有交流。臨上車秦朗才說:“去物證鑒定中心前先來我辦公室一趟?!?/p>
不愧是師傅,莊海想什么,秦朗一清二楚,而去秦朗辦公室干什么,莊海卻猜不出。莊海只能猜到一點,即向方坤良通報賈澤失蹤的非秦朗莫屬。所以秦朗在方坤良辦公室不置一詞,既沒表現(xiàn)任何驚異也沒提出任何問題。秦朗深知內情,然而莊海又分明從秦朗的臉上看到了他在方坤良臉上看到的某種不確定。是什么讓兩位刑偵界的宿將沒有把握且憂心忡忡呢?
莊海的車跟著秦朗的一路開回市局。
秦朗交給莊海的是一件襯衣,舊襯衣,裝在透明塑料袋里。襯衣的原始顏色已不可考,它被深淺不等的紅覆蓋,貌似本就脫胎于紅色染缸,經由歲月長河的洗濯,一遍遍,失卻了明艷。莊海在深淺不等的紅色中看到了蒼老,看到了歲月長河強大的洗濯能力。秦朗平托著它,雙臂竟有些微微顫抖。
“拿好?!鼻乩收f。
“這是……”
“你不用管是誰的。讓歐陽楠取檢材做DNA。讓她馬上做。”
“跟誰比對?”
“沒有明確目標?!?/p>
莊海頗感意外。
“還有,轄區(qū)派出所應該只送檢了梁俏的血樣,你跟歐陽楠再去趟梁俏家,提取賈澤的私人用品進行檢驗?!?/p>
在私人物品檢出的DNA不能視同為人體采集樣本,因為間接取檢無法徹底杜絕檢材污染的可能,所以通常,只有急需與物證上檢出的DNA進行比對或為無頭案提供偵破方向才會采取這樣的方式。至于人口失蹤,正常送檢程序是采集失蹤人員父母或配偶子女的血樣跟數據庫現(xiàn)存人員,主要是無名尸,進行親緣比對,排除或認定失蹤人員是否遇害。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講,賈澤失蹤都不是非得從私人物品上間接檢測DNA數據不可,而且還要得如此之急。唯一的可能就是……莊海的目光落在了襯衣上。
“記著給我送回來。別弄臟了。”秦朗寬厚的手掌隔著塑料袋最后摩挲了一下襯衣說,“去吧。抓緊時間?!?/p>
3
梁俏、賈澤母子住丹楓小區(qū),距賈澤就讀的小學步行需時七八分鐘。學校至丹楓小區(qū)的路段呈“[”形,沿途無監(jiān)控。賈澤放學自己回家,到家后按時給梁俏打電話報平安,最晚超不過16點。梁俏沒等到電話,第一時間聯(lián)絡班主任,核實了放學時間。意識到兒子可能出事了,梁俏急慌慌驅車回家。賈澤不在,也沒見到書包。小區(qū)里一撥固定午后閑聊的老人都說沒看見賈澤回來。物業(yè)提供的兩個入口的監(jiān)控證實了老人們的說法。
拐賣婦女兒童案一般由市局打拐部門負責,不過有些拐賣案與其他類型刑事犯罪盤根錯節(jié),重案組介入的時候不少。
杜般看完筆錄說:“僅從筆錄看,賈澤的失蹤并未顯現(xiàn)重案組介入的必要性。老大你什么意思?替打拐部門的兄弟們分擔工作量?”
“朋友朋友的孩子,行不行?”莊海打了張親情牌。
杜般半調侃說:“必須行。手頭正好沒案子。最關鍵的是我們抱定了‘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的職業(yè)信仰?!?/p>
重案組偵辦的案件不像其他部門,現(xiàn)場觸目驚心、被害人情狀慘不忍睹,每辦一次案,不光肉體要跟魑魅魍魎過招,精神也得在陰曹地府進進出出。樁樁如喪,件件陪哭,別說肉長的就是鐵打的也得壓抑成渣。感同身受、嫉惡如仇、伸張正義放偵辦行動上。嘴上,罵街、放狠、耍貧、發(fā)牢騷……只要有助于緩解釋放壓力,盡可自我發(fā)揮。底線是注意場合,別讓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借題發(fā)揮。
莊海的神情讓杜般意識到自我發(fā)揮得不是時候,收斂笑意問:“派出所做過走訪了?”
莊海說:“做了,沒找到目擊證人。我們不能據此就認定沒有目擊證人?!?/p>
杜般說:“什么意思?”
左鼎說:“意思是再去一趟?!?/p>
“現(xiàn)在?”杜般瞪眼說。
莊海說:“現(xiàn)在。有問題?”
杜般說:“這個點,收攤的收攤,打烊的打烊,口供很難錄全。黑燈瞎火的,也不利于勘查……”
莊海根本沒搭理杜般,對歐陽楠說:“剛給你的血衣得馬上檢驗?!?/p>
歐陽楠說:“我這就回實驗室。”
“不。你跟我去趟梁俏家。交給值班的吧。”眼看歐陽楠走出辦公室,莊海叮囑說,“千萬別弄臟了?!?/p>
跟DNA檢驗人員說“千萬別弄臟”非但多余,而且荒謬。這樣的話出自完全不懂行的人也就罷了,出自莊海之口,必然另有深意。歐陽楠說:“放心。我把它交給筱宇就來。”
夜幕下,莊海、杜般的車在前,左鼎、歐陽楠的車在后,疾馳在車流中。
歐陽楠朝前邊努了努嘴說:“怎么想?”
左鼎說:“還能怎么想,盡量替他分憂唄,又不是第一次了?!?/p>
不錯,以左鼎和歐陽楠對莊海的了解,“朋友朋友的孩子”絕非緊急碰頭和插手此案的真正原因。沒有直接證據顯示賈澤不是被拐,顯示賈澤不是被拐的是莊海的反應。賈澤失蹤另有隱情,莊海之所以假借“朋友朋友的孩子”之名,不用說是受到了嚴明的紀律限制。
夏夜,延長了人類活動的熱情。路寬不過兩個車行道的南石路兩側,成了消暑的好地方。吃燒烤的、喝啤酒的、下棋的、打撲克的、搓麻將的、閑聊的,一撮挨一撮。商鋪門楣上的燈光打照著一張張松弛下來的臉,打照著人間的煙火氣。
四個人在南石路兵分兩路。莊海和歐陽楠去梁俏家,杜般和左鼎沿街走訪取證。
目送莊海和歐陽楠離去,左鼎和杜般進行角色分工,分別扮作失蹤兒童親屬和新分轄區(qū)民警深入人群。
4
精致、明麗的裝修與梁俏的臉色構成強烈反差。此刻的梁俏,像墜落在花叢里的受傷昆蟲,焦急、沮喪、羸弱、無助。
“SASHA”的會員都是女性,梁俏身為“SASHA”的老板跟這些會員相處友好,且保持著安全的距離,產生摩擦的可能直接排除。據梁俏說,除了兒子賈澤,她沒有其他親人。兒子丟了,單身母親梁俏的天塌了。梁俏的話應當可信,但凡有人依靠,遭逢如此大的變故,她也不至于獨自哭天抹淚。
無怪方坤良說“問不到什么有價值的信息”。梁俏的情況,方坤良事先必定有所了解。莊海對此毫不懷疑,他之所以向方坤良請示可否接觸梁俏,并非當時大腦短路沒想到這一層,而是作為一線刑偵人員,對于外來信息,尤其是關乎案件性質的關鍵信息,莊海習慣性地保持著高度警惕。警惕自己因為懈怠導致疏漏甚至誤判,哪怕信息來自于上峰。換言之,莊??隙ǖ糜H身走這一趟,就算方坤良有言在先,就算秦朗之后未做提取賈澤私人用品的指示。
歐陽楠完成物證提取,莊海起身告辭。
走出樓門洞,歐陽楠說:“除了該提的,我還偷了點別的東西?!?/p>
“偷東西?你?”
歐陽楠翻眼說:“這類事你又不是沒干過,至于這么大驚小怪嗎?”
“我是誰你又是誰?。课腋赡墙刑旖浀亓x。你干那叫天理難容。偷什么了?讓我看看。”
歐陽楠掏出手機,打開相冊。
莊海看到赤尾的照片,一口氣沒喘順,咳嗽起來。
“又怎么啦?”
莊??鹊谜f不出話,只能朝歐陽楠擺手。
“這是在梁俏放在衛(wèi)生間的化妝包里發(fā)現(xiàn)的。包裝開封,不會是替人代買,說明梁俏有男人。生產日期很新,說明最近使用過。而梁俏在與你的對話中反復強調她對未婚夫賈楊的感情。當你問她現(xiàn)在交沒交男朋友的時候,梁俏的反應你注意了嗎?”
莊海總算恢復了正常喘息,舒了口氣說:“你指的是微表情?”
“對?!?/p>
莊?;貞浾f:“下顎下垂、嘴唇放松、眼睛微微睜大,伴隨眼瞼和眉毛上挑?!?/p>
“描述準確。這些微表情說明你的問題讓她感到吃驚和意外,甚至讓她覺得荒唐可笑。”
“未婚夫死了這么多年,結交新男友是很正常的事?!?/p>
“明明很正常的事,梁俏的微表情為什么做出相反的反應?這跟她放在化妝包里的赤尾豈不是很矛盾嗎?”
“也許……那個男人對于梁俏而言只是性伴侶,滿足生理需求,因為沒有感情投入,所以她不認為自己違背舊情?”
“算一種可能?!?/p>
莊海審視了歐陽楠片刻,說:“你的微表情表明,你并不認同這種可能?!?/p>
“可我拿不出否定這種可能的客觀證據。還有,梁俏說起未婚夫去世的事,你覺不覺得她太傷心了點?”
“你認為她在演戲給我們看?”
“那倒不是。我覺得傷心是真,只是奇怪事情過去這么多年,情緒反應居然還這么大,就像悲劇剛發(fā)生似的。”
莊海本想提示歐陽楠,想了想,又把到嘴邊的話咽回了肚子。如果賈澤的失蹤起因于一般男女之間的愛恨情仇,絕不至于驚動方坤良和秦朗。
“這案子沒那么簡單?!辈恍枰f海提示,歐陽楠已經想到了。
莊海頓時輕松不少,順嘴嘀咕道:“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歐陽楠問:“說什么?”
“說你肯定不是豬。”
“?。俊?/p>
“啊什么???走吧?!鼻f海大步流星往前走。
歐陽楠緊追幾步問:“到底說什么了?”
“說還好,你偷的只是赤尾的照片?!?/p>
“廢話。不然呢。滿腦子邪惡。”
莊海煞有介事地邪惡地笑了笑。
5
四個人在停車的地方碰頭。
匯總左鼎和杜般收集的情況,去糟取精,理出以下信息:15點50分左右。白色、運動轎車、奔馳CLA260,“[”形路段的第二個拐角。兩個男的,駕駛位上的沒下車,下車的身高一米八,無袖紅黑間色T恤、黑運動褲、光頭、戴墨鏡、胸口刺青,圖案不明。
杜般說:“貌似我打探到的情報比左哥的少。警察這么不受歡迎?”
左鼎說:“不是警察不受歡迎,是大家怕惹麻煩。不同人面對不同交流對象,心理狀態(tài)不同?!?/p>
杜般說:“難怪你建議以不同身份進行走訪,別說,這招效果不錯?!?/p>
莊海說:“你得到的信息量雖然少,準確度卻比較高。你左哥的親屬身份屬于典型的弱勢群體,容易激發(fā)大家的同情心和表達欲。你的警察身份會對講話人造成壓力和約束性,讓人暢所欲言難,但也降低了滿嘴跑火車的概率?!?/p>
“而且更具法律效力?!倍虐銛[了個pose,繼續(xù)說,“另外,老大,如果咱們剛剛歸納整理的這些信息沒錯,賈澤的失蹤恐怕不是被拐?!?/p>
“上車吧?!鼻f海說。
杜般一把摁住被莊海拉開的車門,說:“我沒開玩笑,老大。你想,有開奔馳CLA260拐賣兒童的人販子嗎?這是一條重要線索?!?/p>
莊海未予回答,掰開杜般的手,拉門,坐到了駕駛位上。
“我說錯了?”杜般問。
左鼎拍了拍杜般的肩膀說:“不是說錯了,是這還用說嗎?”
“哦——合轍你們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是拐賣?哎,老大,別開啊,等等我?!倍虐氵吅斑吤艚莸靥弦讶话l(fā)動的汽車。
6
“有動靜嗎?”
“網監(jiān)部門實施了全面監(jiān)控,暫時沒發(fā)現(xiàn)?!?/p>
“他呢?”
“休眠狀態(tài)?!?/p>
“盯緊?!?/p>
“我知道?!?/p>
“還有DNA……”
“結果出來,我馬上匯報?!?/p>
“先回家休息。”
“嗯?!鼻乩蕭炝朔嚼ち嫉碾娫挘裣肓嗽S久,才舒展舒展四肢,起身離開辦公桌。
夜幕下的城市,猶如安穩(wěn)的子宮。宮腔內上千萬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沉浸于各自的夢境。寧靜的夜晚對于上千萬的男女老少來說,普通、平常、司空見慣,因為他們感覺不到喬裝的罪惡和暗藏的魔爪。只有像秦朗一樣與罪惡和魔爪短兵相接的守護者才懂得寧靜之夜的珍貴和得來不易。
秦朗看了看副駕駛座上的手機。它,準確地說是它承載的號碼,早在兩年前就該結束歷史使命,與昔日的戰(zhàn)功與榮耀一起,解甲歸田。所有關于它的故事都將被封存。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它的存在、它的曾經,并對它的存在與曾經守口如瓶。這是每個實施秘密使命的號碼的宿命,像它的主人那樣。然而它被保留了下來。它的保留讓秦朗覺得它的主人還在。神秘的字符由那個人的指尖生出,通過它,呈現(xiàn)在他面前。一次次,他們通過它并肩作戰(zhàn),為了無數個寧靜之夜。
眼前的景象模糊了,秦朗抹了把臉,視野恢復了清晰??刂?!切忌感情用事!秦朗提醒自己。現(xiàn)在,它為另一個人使用,一個無論是他還是方坤良都沒把握的人。它帶來的會是普羅米修斯的火種還是潘多拉之盒?
鎖車的一瞬,秦朗冷不丁往身后看了看。午夜的地下停車場空蕩得令人脊背發(fā)冷。照明設施散射著青白的燈光。從水管側漏出的水,一滴滴穿空而落,發(fā)出“咻——啪——咻——啪——”的聲響。這些不是秦朗回頭的原因,是不祥的預感在引導行動。
目光所及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秦朗向停車場外走去。
兩只腳從立柱后閃出。口罩遮蔽的嘴“啪”了一聲,模擬子彈飛離槍膛的情景。而直指秦朗后背的槍管,來自貨真價實的大口徑轉輪“M500”。全長457mm,槍管長266mm,全槍高165mm,不帶子彈重2.32kg,分量接近一支輕型沖鋒槍。不過“M500”的成名不是來自分量,而是來自它的大口徑,12.7mm,支持馬格努姆大威力手槍彈,發(fā)射動能3517千焦,是“沙漠之鷹”的一倍,殺傷性與大威力步槍彈比肩,坐享“手炮”之譽。
秦朗的背影消失了,“M500”的槍管垂將下來。
手機在褲兜里簌簌震,“M500”交到左手,右手掏出手機,靠在耳朵上。
“1小時。福爺的命令?!敝灰痪?,那邊掛斷電話。
十幾分鐘后,兩只腳在13棟1002室門前站定。門鈴被摁下。
“誰???”屋內傳來男人的問話。
“物業(yè)的?!?/p>
“啥事?”
“樓下打電話說屋頂漏水了,讓我們上來看看?!?/p>
“不會吧?我家沒溢水啊?!?/p>
門沒開全,男人的面門上便挨了一記重拳。倒地的一刻,男人看到兩個骷髏頭在兩只腳上跳舞,之后失去知覺。
門關上了。兩只腳邁過男人的身體,在房子里轉了一圈,才滅掉屋子里的燈,在與廚房相接的北陽臺站定。挑開窗簾合縫,隔著遠近兩道紗窗能看到坐在對面12棟1002室客廳里的人。
7
奔馳CLA260,從距離南石路最近一個路口的監(jiān)控資料里搜檢出來。CLA260車型在市區(qū)算不上豪奢,卻也算得上扎眼。這樣一輛扎眼的車專挑小巷開顯然是在著意隱藏行蹤。運動軌跡在城南一帶徹底斷掉了。
“在任何與周圍隔絕的體系中,不論發(fā)生何種變化或過程,其總質量始終保持不變。或者說,任何變化包括化學反應和核反應,都不能消除物質,只是改變了物質的原有形態(tài)和結構?!鼻f海盯著畫面自言自語。
杜般說:“羅蒙諾索夫、羅大爺的物質不滅定律,絕對的真理。奔馳CLA260不可能憑空消失。七十二變了?化學反應了?”
“化學反應費點勁。這一帶沒有住宅區(qū),查查有幾個地下停車場。”
“這個我最拿手?!倍虐氵呎f邊開始檢索。
莊海踱至窗前,望向東側的天際。大半宿,除了盯著屏幕查奔馳CLA260動態(tài)軌跡,就是看表,好容易從凳子上站起來,又跑去看天,莊海是得有多急火攻心?杜般看在眼里,加快了手上的進度。
“好了。在青年路、太平路、示范街、朝陽街圍成的區(qū)域內,共有五個地下停車場。這是具體位置?!倍虐銓⒆龊脴擞浀牡貓D打印出來交到莊海手上。
“走!”
想的是志在必得,結果卻讓人大失所望。五個地下停車場莊海和杜般仔細查過,沒發(fā)現(xiàn)奔馳CLA260的影兒。
莊海雙眉緊縮,看樣子,對方做了被警方看穿賈澤失蹤案本質的準備。有組織、有計劃、有后備方案,這絕對不是個把人或小團伙的行事特點。當然不是個把人或小團伙,方坤良和秦朗的憂心忡忡足以推翻這種假設。莊海只是想不通,一個小學生何以會關乎到某個大集團。
“邪門啊。想出咱們劃定的查找范圍,青年路、太平路、示范街、朝陽街是四條必經之路。上天還是遁地?”杜般話音剛落,肚子咕嚕嚕唱起了空城計。
莊海噗嗤樂了,說:“先找地兒吃夜宵?!?/p>
“哎呦,謝天謝地,你總算想起食人間煙火?!?/p>
“昨晚的晚飯咱們是不是忘了吃?”
“還好意思說,知道自己有多喪心病狂了嗎?”
凌晨四點,吃夜宵的地方不太好找。杜般開車四處轉悠,莊海突然說:“停車!”
杜般一個急剎,問:“怎么了?”
莊海抬了抬下巴。
杜般順著下巴指引的方向看去。“雙優(yōu)物流倉儲中心”。杜般念牌匾上的字的時候,莊海已經下了車,朝倉儲中心的大門走去。門從里面上了鎖。莊海環(huán)顧四周,確定左右無人,朝杜般做了個等在原地的手勢,輕點足尖,三下兩下翻墻而入。
8
手機“?!币宦?,第二條密碼信息終于來了。幾個字符,翻譯出來就是:1小時。秦朗當下冒了一身冷汗。24小時突然壓縮成1小時。孩子危在旦夕,他們卻還未查到孩子的下落。秦朗一把抓起常用手機又慢慢放下了。沒人比秦朗更了解莊海,辦起案來,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不要命。再施壓,非但無助于提高偵辦速度,反會折損一員愛將。
賈澤的身世當真如第一條密碼消息所言嗎?手機號原來的主人又是在怎樣一種情況下跟梁俏確立了這樣的關系?為什么梁俏說未婚夫死于車禍?如果賈澤真是那個人的血脈……秦朗腦子嗡嗡響。1小時!1小時!1小時根本不可能完成解救,何況連去哪解救都不知道。秦朗心如油烹,疾步走至落地窗前,“唰啦”一下拉開窗簾。
對面陽臺,黑洞洞的槍口一直瞄著秦朗。此前的秦朗如同移動靶,一槍命中的難度極大,此刻,他整個人暴露在窗前,機會千載難逢。
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卻偏偏失靈了。兩年多沒沾人血,手生了?還是……心變了?因為那個人。那個對他有救命之恩,又堅決要將他繩之以法的人。他說不上來對那個人懷有怎樣的感情。感激?痛恨?欽佩?也許都有。他替那個人做過一件事,也許說完成了一項使命更準確。那之后,他再沒殺過人。午夜夢回的時候,他甚至對那些死在他手上的無辜亡魂心生愧疚。他想過回頭,但他漂得太遠太遠,遠得即使回頭也看不到岸。他不想殺秦朗。他暗自跟自己下了個賭注??伤€輸了。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瞄準、屏息、凝神……馬格努姆飛出槍管。
9
一分鐘,一分鐘后莊海再不出來,杜般準備違抗命令,翻墻進雙優(yōu)物流倉儲中心一探究竟。杜般最后檢查了一遍佩槍,開始倒計時,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唰”,一條人影由墻內翻出,輕巧地落在地上。杜般調整呼吸的工夫,莊海已經回到了車上。
“可出來了,差點急死我。”
莊海顧不上跟杜般過話,急著撥手機。
10
手機和槍是一起響的。甩臉、側翻,臥倒在地的秦朗感到了右側面頰的燒灼感。他摸了一下,手上沾滿血。好險!0.2秒也許還不到,或擦傷或爆頭。
對面1002室,秦朗做出了判斷。抓起手掌大的盆景,扔出。
他沒料到秦朗反應如此之快,再次瞄準,預備打第二槍。對面客廳里的燈滅了。沒有第二次機會了。他也做出了判斷。撤是唯一的選擇,而且要快!
兩個人,幾乎同步沖出1002室,沖向電梯。命運之神青睞了殺手。電梯先一步抵達。幾秒的時間差,留給秦朗的是殺手消失在13棟拐角的背影。秦朗徑直追去。五十米,四十米,三十五米,眼看距離在縮短,殺手沖出小區(qū),跳上了等在路邊的轎車。秦朗望著遠去的轎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的車在地下停車場,此時街面上看不到別的車。
13棟1002室的房主蘇醒后回憶說:“那人戴著口罩,個頭將近一米八,體格健壯,拳頭跟鐵錘似的,一拳就把我打蒙了。別人是眼前冒金星,我是眼前冒骷髏頭?!?/p>
莊海說:“冒什么?”
證人被莊海猛然提高的嗓門嚇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說:“冒……骷髏頭啊?!?/p>
“什么位置?”
“什么什么位置?”
“骷髏頭?!?/p>
“眼前啊。我不是被打蒙了嗎……”
歐陽楠插話說:“未必是幻覺,你再想想,會不會是兇手身上某處的圖案。”
“哎,別說好像還真是。對,鞋,沒錯,就是鞋。”
歐陽楠的目光跟莊海的相撞,莊海猛地站起身,走出了1002室。
做著筆錄的杜般喊了聲“老大”。
歐陽楠說:“別喊了。他跟人干仗去了。”
杜般問:“那我得跟著去,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p>
左鼎接話說:“就怕到時候你不敢動手?!?/p>
“扯!有我不敢動手的。誰?”
“秦局?!?/p>
“秦局有什么大不了……你說誰?秦……秦局?不是,老大瘋了?”
11
莊海來到樓下,120的醫(yī)生正在給秦朗處理傷口。
“秦局……”莊海欲言又止。包扎結束,醫(yī)生離開,莊海卻卡殼了。
“怎么啞巴了?剛剛不還一副天兵天將的氣勢嗎?”
“不知道該不該問?!鼻f海實話實說。
“那我說,你聽!昨天下午4點,也就是賈澤失蹤的同時,我接到一條密碼消息?!?/p>
聽到密碼消息四個字,莊海立刻想到“飛羽”,潛入恐怖組織“倒狼藤”的警方臥底。警方多次摧毀“倒狼藤”的恐怖行動,“飛羽”功不可沒。兩年前,“飛羽”傳出了他生前最后一條關于“倒狼藤”密謀實施恐怖行動的密碼,譯文為“十月一日‘倒狼藤’要實施一項恐怖行動”。只有時間,“飛羽”沒來得及傳遞恐怖行動實施的明確地點和具體方式便犧牲了。后來一個自稱楊甲的人替“飛羽”完成了使命。警方成功阻止了恐怖行動的實施。楊甲在“倒狼藤”位居何職不明??梢钥隙ǖ氖菞罴撞皇蔷瘑T。沒人知道“飛羽”何以讓一名“倒狼藤”的組織成員做出了背叛“倒狼藤”的事。因為楊甲的存在,經組織研究“飛羽”生前用過的手機號碼被保留了下來。兩年多了,手機一直處于靜默狀態(tài)。
號碼保留一事莊海并不知情,現(xiàn)在他知道了,于是問:“發(fā)消息的是楊甲?”
秦朗點頭。
“什么消息?跟賈澤失蹤有關?”
秦朗說:“‘飛羽’的兒子賈澤落入‘倒狼藤’之手,‘倒狼藤’欲除之而后快?!?/p>
莊海一驚,說:“怎么會?”
秦朗說:“的確讓人難以置信,但楊甲絕不會無緣無故發(fā)這樣的消息,我立刻將此事向方副廳長匯報了。雖然‘飛羽’從來沒提過,可我們都知道,臥底沒有生活的選擇權。從時間講,梁俏懷賈澤的時間,又恰恰跟‘飛羽’潛入‘倒狼藤’的時間吻合。我們無法確定‘飛羽’會不會在某種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建立了與梁俏之間的關系。一方面消息真假難辨,不具備成立專案組的條件。另一方面擔心動作過大,打草驚蛇,置孩子于險境。只能先讓你暗中調查賈澤的下落。”
“賈澤究竟是不是‘飛羽’的骨肉?”
“不是?!?/p>
“確定嗎?”
秦朗抬眼看見從樓里出來的左鼎和歐陽楠,說:“應該可以確定了。”
說話間,左鼎和歐陽楠已經走到秦朗和莊海面前,歐陽楠說:“秦局,筱宇剛打電話說DNA結果出來了?!?/p>
莊海腦門上青筋暴突,急問:“怎么樣?賈澤的DNA和血衣之間有親緣關系嗎?”
歐陽楠說:“沒有?!?/p>
莊海長吁了一口氣。
秦朗說:“看來你猜到血襯衣是誰的了?!?/p>
莊海說:“之前只猜到襯衣是比對目標,聽了您剛才的話,才確定襯衣的主人是誰?!?/p>
“那是‘飛羽’唯一的遺物,當臥底前,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中受了傷……”秦朗沒再往下說,“記得把襯衣給我送回來。”
歐陽楠說:“是。”
莊海說:“可您在聽到DNA結果前就已經知道賈澤不是‘飛羽’的骨肉了。您什么時候知道的?”
“楊甲向我開槍的時候?!?/p>
“剛才聽了在1002室被襲者的證詞,我才想到殺手是楊甲?!?/p>
“骷髏頭?”
“對。當年在魔蝎座酒吧,就是通過鞋上的骷髏認出他是向我們傳遞消息的人的。鞋估計不是當年那雙了,買鞋的嗜好沒變。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再次與警方為敵?反性了?”
左鼎說:“我想是因為賈澤。”
莊海問:“怎么講?”
左鼎說:“沒猜錯的話,賈澤應該是楊甲的兒子。”
“哦?等一下,”莊海蹙著眉念叨,“楊甲,賈楊……沒錯,楊甲就是賈楊?梁俏的未婚夫?!鼻f海抬眼看歐陽楠,“所以梁俏的化妝包里裝著赤尾。楊甲雖然沒在丹楓小區(qū)住,私下一直跟梁俏保持著聯(lián)系。她為什么說賈楊死于車禍?”
歐陽楠說:“大概是出于對梁俏母子的保護。不想讓‘倒狼藤’知道這母子倆的存在?!?/p>
莊海說:“難怪那天提到賈楊的死用你的話說她有點傷心過度,梁俏是不是知道賈楊這次可能要命喪黃泉了?”
秦朗說:“據我們了解,梁俏對楊甲的事知之甚少。歐陽楠分析的有道理。楊甲很多事都沒跟梁俏講?!?/p>
莊海說:“梁俏不傻,或許兒子失蹤讓她聯(lián)想到了什么,又或許這次楊甲向她透露了些什么。這就可以解釋,我們取證那天,為什么一提到賈楊她的反應那么強烈了。而‘倒狼藤’綁架賈澤的原因……”
秦朗說:“‘倒狼藤’綁架賈澤,的確是欲除之而后快。因為‘倒狼藤’的首腦發(fā)現(xiàn)了楊甲為我們做過的事。他們要執(zhí)行家法。”
莊海說:“他們想一石二鳥,以賈澤的性命要挾楊甲射殺您或經您手替他們清理門戶。可楊甲為什么要放消息給您?還謊稱賈澤是‘飛羽’的骨肉?”
歐陽楠說:“我想,楊甲其實并不想殺秦局,他希望借助警方的力量救出自己的兒子。在‘倒狼藤’呆過這么多年。楊甲應當清楚狼的兇殘,他不信任他們?!?/p>
左鼎說:“楊甲肯定明白,即使他殺了秦局,‘倒狼藤’也未必會放過他和賈澤?!?/p>
秦朗說:“可惜,‘倒狼藤’將殺我的時間提前了。楊甲沒有其他選擇。”
莊海說:“楊甲失手了。‘倒狼藤’會不會對賈澤下手?”
秦朗說:“你偵查到的情況非常及時,方副廳長剛剛在電話里說,孩子已經脫險?!?/p>
莊海說:“楊甲知道嗎?密碼手機只能單向發(fā)送信息,他會不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再次向您下毒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鼻乩氏肫鹄洗顧n杜新鵬說過的一句話,嘿嘿一笑,說,“有個老伙計說過,我燒不死炸不碎,有金剛不壞之身。”
莊海說:“不行,我安排人手對您進行24小時保護?!?/p>
“你趁早給我該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不用你保護,你先給梁俏母子找個安全的住處。還有你們兩個。剛才不是在1002提取了楊甲留下的檢材嗎?歐陽盡快進行DNA檢驗,印證賈澤和楊甲的關系。”
臨上車,秦朗又轉身叮囑歐陽楠:“別忘了把襯衣給我送回來”
12
楊甲的確不知道兒子賈澤被“倒狼藤”關在哪兒,更不知道兒子已經獲救。他還抱著一絲奢望,奢望福爺念在他對他有救命之恩的情分上放他和孩子一馬。他一步步走上臺階,二樓的小窗扇里,一支冰冷的槍口正瞄著他的腦袋……
發(fā)稿編輯/冉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