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上眼
知音難覓,還好有你
◎陛上眼
當(dāng)我還是個懵懂的小女孩,拼盡全力在中考的戰(zhàn)場上馳騁時,一段畫面時常浮現(xiàn)在我眼前—18歲的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踏上南下的火車,一路上磕磕碰碰地保護著我的行李箱,行李箱里是我的全部家當(dāng)。有個男孩為我著迷,我牽著他的手在海邊漫步……
午休時我再次想到這一幕,半睡半醒中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嗯,我也喜歡你”。在初三那個鴉雀無聲的教室里,我的吶喊像一聲驚雷,注定引起一場驟雨。林楠木拍拍我紅透的臉說:“你完了,你竟然懷春了!”時隔多年,我依然記得他眉眼彎彎的弧度。
那年秋天,我和林楠木考去了兩所不同的高中,他按部就班地學(xué)習(xí),而我戀愛了。我們相約在樓下的米粉店吃牛肉粉的時候,我把我戀愛的事情鄭重地告訴了他,林楠木驚訝得像看到了怪獸。我猜他一定以為戀愛是中獎,可是后來我們都用實際行動證明了盲目的戀愛是中槍。
當(dāng)我的男朋友變成前男友的時候,林楠木向我借了300塊錢,東拼西湊買了一張價值680元的周杰倫演唱會門票,送給他喜歡的那個喜歡周杰倫的姑娘。他親自把姑娘送到她偶像身旁,而自己卻被保安大叔推搡著攔在門外。處于失戀期的我被他一個電話叫到體育場對面的海邊。
我們倆在海邊吹了一晚的海風(fēng),體育場里周杰倫又唱又跳,而我們倆只能在場外看璀璨的霓虹。我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對林楠木說:“愛情里的姑娘都不知好歹?!蔽仪澳杏验_始了一段轟轟烈烈的新戀情,林楠木跟喜歡的女孩表白被拒絕,這兩件事竟然發(fā)生在同一天,我們兩個都身負重傷。
讀大學(xué)時,林楠木去了北京,我在無錫,我們約好的大連竟然誰也沒有去成。江南其實并不是個煙雨朦朧的仙境,我睜大了眼睛也沒有找到課本上說的撐著油紙傘如丁香花一般的姑娘。
在南方獨自過的第一個生日,林楠木打電話給我,他和室友一起給我唱生日快樂歌,他們七嘴八舌地調(diào)侃著我和林楠木,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幸福的。林楠木跟他的室友們說,我是他認識了將近七年的朋友。而我卻有片刻惆悵,不知道在漸行漸遠的時光里,我們的距離是更加貼近還是愈加遙遠。
一場重感冒來得像南方的冬天一樣突然,我裹著被子站在陽臺看窗外稀疏的綠色樹葉在大風(fēng)里掙扎,沒有大雪,沒有亮晶晶透著靈動水汽的日光,灰色的天空隨時會擰出冰涼的雨來。“喂?”我撥出林楠木的電話,“北京下雪了吧?”我從來沒去過北京,可是在我的腦海里北方的冬天都有一個相似的特點—落雪?!皼]呢,你想喝粥嗎?”“想喝南瓜粥?!薄澳悄愕任野?。”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嘟嘟聲,我像以前一樣把剛才的一切當(dāng)成玩笑,打了個哆嗦笨拙地爬上床。
當(dāng)林楠木打電話讓我去宿舍樓下拿粥時,我像初中時那個不修邊幅的我一樣,穿著毛茸茸的睡衣沖到樓下。冬天晚上6點的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白色路燈下他撐著一把透明雨傘,雨水淅淅落下,打在他的雨傘上。那一刻,400度近視的我眼前無比清晰,相距十幾步的距離依然看得清他手里提的是東門外包子鋪的打包盒,然后是撲面而來的他從北方帶來的干燥氣息。
后來我才知道,讓我感動得一塌糊涂的場景是林楠木早就編寫好的腳本。兩個月前他就訂好了打折的機票,只是我恰逢其時的感冒把這個預(yù)謀的驚喜推向了高潮。
我看他笑起來的眼睛亦如從前那個彎彎的弧度,只是轉(zhuǎn)眼這么多年過去,他已經(jīng)和我一樣長大了。對面的他笑得沒心沒肺,我摸摸他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頭發(fā),突然有眼淚奪眶而出。
我們一不小心就走過了那個措手不及的年歲,一不小心就跑過了倉皇無助的雨季。在青春最豐腴的歲月里,我錯過了不適合我的男友,扔掉了淺薄的友誼。當(dāng)我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青春余額不足,一個擁抱都要拼盡全身的力氣時,林楠木依然在我身邊。世界上知音難覓,還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