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佳麗
深情不與時光老
■詹佳麗
不知從何時起,我習(xí)慣了睡在媽媽的身邊。她的頭發(fā)很長,發(fā)梢柔順地落在我的枕頭上,散發(fā)出蘭花清冽的芬芳。我偏過頭,看見媽媽的面頰籠在薄薄的月光里,平和又安寧。
我已經(jīng)18歲了,本不該如嬰孩般臥在媽媽的身邊??勺詮陌职秩ミh方工作后,我與她便多了幾分相互依偎的親近。
童年時,媽媽經(jīng)常出差。每每與她分別,我不知該如何消化心中的失落與思念,只能在日記本里傾訴。但待她歸來,一切不快便都煙消云散。我早早地站在門口,等待那陣屬于她的腳步聲。
后來爸爸前往外地工作,我也開始了高中住校生活,與媽媽只能一周見一次面。周末的夜晚,她時常站在門邊,溫柔地看我伏案學(xué)習(xí)的身影。
進入大學(xué)后,我與媽媽見面的次數(shù)極少。每逢假期回家,我總會躺在她的身邊,絮絮說上半夜的話。學(xué)校趣聞、明星八卦……直到天穹全然沒入深廣的黑暗,耳邊才傳來她輕輕的一聲“睡吧”。
年幼時,媽媽任我與同齡小孩玩鬧,幾乎到了“放養(yǎng)”的地步。而今我已經(jīng)長大,她卻好像越來越不放心我。如果我晚歸,手機上便滿是她急切詢問的短信。
我漸漸發(fā)覺,光陰雖無痕,卻拂過媽媽的青絲,留下一抹雪色。前幾年,她尚且會嘟著嘴,喚我為她拔去一根根代表著衰老的白發(fā),而現(xiàn)在,媽媽只是淡淡地笑,指尖撫過去,唇邊溢出一聲悠長的嘆息:“老了?!?/p>
幼時的習(xí)作里,我總少不了寫媽媽的白發(fā),卻從未有過真切的體會。到了如今,當(dāng)那抹灰白于視線中閃爍,我被刺痛般別過臉去,不忍細看。
我忽然懂得,為人子女者,即使深切地知曉自然規(guī)律,也無法在面對老之將至的父母時,規(guī)避心底漫涌而來的疼痛和酸楚。潛意識里,我希望媽媽永遠年輕,永遠美麗,我希望歲月不去驚擾她,讓她長久地歡笑,不必為我、為生活而沾染上半分憂愁。
今年我過生日的時候回家了。傍晚,我依舊躺在媽媽身側(cè),昏昏欲睡時,耳畔忽地傳來媽媽的聲音:“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在你六歲那年,我給你買了一份保險,等你工作、結(jié)婚、生子時,都會收到一份保金與祝福。”
我心中一顫,睡意全無。
“錢雖不多,但這是媽媽的心意。它會一直陪著你,那時,媽媽應(yīng)該不在了……”
我轉(zhuǎn)過頭,見她的面頰籠在薄薄的月光里,恍如多年前的深夜,小小的我緊貼著她的臂彎,向上看去,便是她寧和柔美的睡顏。窗外月明星稀,偶有聲聲蟲鳴,我想要說些什么,卻只覺酸意上涌,哽住了喉頭。
媽媽接著說了句“生日快樂”,然后轉(zhuǎn)過身來,擁我入懷,又輕聲地說:“睡吧?!?/p>
我“嗯”了一聲,閉上雙眸。直到她酣然入夢,我才睜開眼來,任面頰上的汩汩清流匯入與她緊密依偎的肩頭。
映夢手札
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媽媽便奉上全部的愛意,將我放在心間最柔軟的一隅,默默地替我擋下所有風(fēng)雨。她毫無保留地去愛我,經(jīng)歷了一萬次歡欣微笑,也經(jīng)歷了一萬次低頭嘆息,我想,這是我用一生也寫不完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