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羊
M去意大利留學(xué)時,愛上了一個意大利男人。那是一個可以拿著一枝玫瑰花,在樓下耐心等待她梳洗打扮3個小時的男人,他覺得愛就是等待,等待的時候,心里比誰都甜蜜。
這場愛情,使M下定決心改變自己的生活。
在她與丈夫Z相戀之初,她就對他說:“婚姻那么長,我們應(yīng)該彼此容忍對方出軌一次。”Z回答:“你可以用掉你的那一次機(jī)會,我不用。”
這個在當(dāng)初如同開玩笑般的約定,如今成了她原諒自己的理由。
是啊,婚姻那么長,誰又知道誰會在什么時候用掉那一次呢?回國的班機(jī)上,她是打定主意要與丈夫攤牌的。
來機(jī)場接她的除了他,還有她的父母。一年不見,父親竟然坐上了輪椅?!澳惆种酗L(fēng)了,躺在床上半年多,多虧了Z幫忙照顧,他不讓我告訴你,說你那么遠(yuǎn),知道了也是干著急?!蹦赣H說。她側(cè)頭看z,依舊是一個循規(guī)蹈矩的男人,憨厚地笑,說得最動聽的話就是“女婿是半個兒”。
M的決心是怎樣被一天天瓦解的,她說不上來。她不愿意承認(rèn),其實(shí)在機(jī)場看到坐在輪椅上的父親,聽到母親的那番話,她有一瞬的恍惚,無法想象那個從沒有在自己面前提到過父母的意大利人,會如伺照顧自己病臥在床的父親。
她也病了一場。憔悴不堪的時候,Z走過來拉起他的手,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含情脈脈地牽手。夫妻做久了,做任何事更像是完成責(zé)任與義務(wù),倒是牽手的含金量更高。他的手像探索器一樣,摸著她手上一塊小突起的皮膚,說:“你的皮炎犯了,我給你擦點(diǎn)藥?!?/p>
意大利男人不知道她有神經(jīng)性皮炎,她是他的女神,女神怎么會得皮炎這種病。
攤牌的勇氣在3個星期內(nèi)消耗殆盡,她給意大利人寫了一封郵件:“再見。”
如果是在22歲,她想她會選擇意大利人,但她今年已經(jīng)32歲,她漂洋過海地去異地呆了兩年,期間只回來過一次,她覺得必須擁有的那段浪漫的愛情,在重新跌入凡間的這3周里,顯得那么不真實(shí)。夢里有異國的山川河流,醒來抓住的卻是一雙熟悉的手,愛是什么,她不知道。有一個聲音說:“愛是不需要花費(fèi)很大氣力就可以得到的關(guān)心、溫暖與依靠。”
“你退化了,竟也如此世俗?!彼那膶ψ约簢@了一口氣。
(摘自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我不過無比正確的生活》一書)(責(zé)編 微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