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凡利

一、租下河溝

劉大嘴是個村委會主任。這天，他剛到村委辦公室，身后就跟來一個人。這人是村里考上的第一個研究生，名叫秦泰，畢業(yè)后卻一直待業(yè)在家。

秦泰跟劉大嘴打過招呼，問：“村后的河道能承包嗎？”

劉大嘴一愣，村后的確有段廢棄的河道，一直想利用起來，可幾年過去，連個問的都沒有。如今閑著也是閑著，既然秦泰想承包，何不趁機收點租費？足有幾十畝地，能有不少創(chuàng)收呢。

可秦泰告訴劉大嘴：“我只租一畝，拿來養(yǎng)魚?！?/p>

劉大嘴一聽有些不爽，但秦泰提出租金可以翻番。劉大嘴琢磨了一會兒，笑著同意了。

秦泰當場擬定了合同，簽字畫押定了下來。

隨后，劉大嘴跟著秦泰去了河道，秦泰指著河底的一處小水洼說：“就是那?！眲⒋笞觳铧c笑出來，秦泰選的位置靠近路旁，一是環(huán)境太嘈雜，再者也不安全。秦泰卻不作改變，說自己有辦法。

于是，劉大嘴又叫來一位村委成員作證，在水洼的四周砸了四個短木樁作地界，算是徹底交貨了。秦泰喜笑顏開，高興得直打嗝。

第二天，劉大嘴去河道查看，發(fā)現(xiàn)秦泰已經(jīng)動工。讓自己沒想到的是，秦泰既不挖坑，也不建房，只是簡單地在四個木樁上，用碎布扯了道二三十公分高的柵欄。這么矮的柵欄，老鼠也擋不住呀。

更奇怪的是，秦泰不在柵欄上扎鐵刺兒，也不在柵欄四周豎立警示標語，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是要鬧哪樣？

秦泰看見劉大嘴來了，打了聲招呼。劉大嘴提醒道：“柵欄太矮，防備措施太次。”

秦泰忙得厲害，匆忙回道：“我心里有數(shù)?！焙眯漠斪黧H肝肺，劉大嘴越看越生氣，頭一扭就走了。

過了幾天，劉大嘴憋不住，又悄悄地溜到河道，想看看秦泰魚塘的進展。走近一看，魚塘和前幾天一樣，秦泰正站在水洼邊發(fā)呆呢。

年輕人啊年輕人，有學問不一定就是有經(jīng)驗??！劉大嘴懶得和秦泰打招呼，哼著小曲走了。

這天下午，劉大嘴的手機突然響了，是秦泰的父親秦福安打來的：“劉村長啊，你勸勸我家秦泰，說好的養(yǎng)魚，他居然跑到魚塘種起草來了?！?/p>

劉大嘴和秦福安是世交，礙于面子只好答應下來。撂下電話，劉大嘴跑到魚塘，果然看見秦泰一個人在忙活，就對秦泰說：“聽叔一句話，別瞎折騰，多向養(yǎng)魚的老把式請教。你租下這地是用來養(yǎng)魚，不是放牧，你種的哪門子草呀！”

秦泰憨憨一笑：“我種的這草，魚兒最喜歡。”

“別糊涂了，魚兒吃草能長大嗎？你還是正兒八經(jīng)買點飼料，聽說里邊加點什么東西，魚就能猛躥個兒呢。”劉大嘴說了一通養(yǎng)魚經(jīng)。

秦泰還是站在自己的魚塘里，一把一把地撒著草種子，根本不把劉大嘴的話放心上。這時，秦福安也趕到了魚塘，指著秦泰的鼻子說：“小子，你要不好好養(yǎng)魚，我讓村主任把這塊地收回去！”

話音未落，秦泰就從兜里掏出合同：“白紙黑字寫著，這畝魚塘，我有五年的承包權。上了法庭，我也是勝訴?！眲⒋笞旌颓馗０惨宦牐疾煌@氣，這小子算是入了迷套了。

其實，讓秦福安更著急的，倒不是秦泰不會養(yǎng)魚，而是都二十五六的人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一個村的同齡人，小孩都會打醬油了。秦泰還是研究生畢業(yè)，到頭來再出了洋相，當父親的臉往哪擱呀！

可秦泰偏偏是個牛脾氣，父親一提這茬兒，他就聲明先立業(yè)再成家。秦福安勸了幾次不見效，恐怕兒子想不開，也只能保持沉默。可背地里，秦福安開始動員親友給秦泰介紹對象，有了女朋友，想必兒子能正常一點吧。

半月之后，秦福安接到電話，有個朋友想給秦泰提親。這天一老早，秦福安就進了兒子的臥室，說：“我答應人家了，最起碼得走個過場吧。”

秦泰脖子一梗：“行，但肯定見面死?！鼻馗０策@也高興，兒子只要去相親，就有回心轉意的門兒。

到了中午，秦泰還沒回家，秦福安就接到朋友的電話：“你兒子腦子是不是進水了，見面就把姑娘得罪了一通。本來我安排在一塊兒吃飯呢，結果姑娘哭著就走了……”

秦福安掛了電話，立馬打給兒子，秦泰說自己在魚塘除草呢！

小兔崽子，秦福安操起一把镢頭，一路罵著就直奔魚塘。果然看見秦泰蹲在那里，挑挑揀揀地正干活呢。秦福安二話不說，掄起镢頭，“咔咔咔”就把腳下的一塊草皮刨了下來。

秦泰一看，急忙上前攔住父親。秦福安還在氣頭上：“你心里只有魚塘，這都一個月了，魚呢？！”

秦泰指著魚塘中間的小水洼說：“那不有魚嗎？”

秦福安氣得肝兒疼，租地雖有一畝，但里邊只有幾個剛沒腳脖的小水洼。水洼里邊的確有魚，不過都是些不足小拇指長的柳葉魚。就是這些柳葉魚，也不是秦泰養(yǎng)的，而是河道在廢棄之前遺留下來的。聽兒子說那就是養(yǎng)的魚，秦福安急得說不出話，一巴掌打在秦泰臉上。

爺倆你瞪著我，我瞪著你?！罢l家的魚這樣養(yǎng)？這么淺的水，能把魚養(yǎng)大嗎？趕緊挖塘換魚苗！”秦福安暴跳如雷。秦泰只回了一句“你不懂”，就又接著拔起了雜草。

“逆子呀！”秦福安罵著就回了家，喝了半斤多白酒，一天一夜沒起床。

二、要干大的

秦泰還是按部就班，早晨起來就去魚塘，太陽落山才回家睡覺。

沒多久，魚塘就被秦泰侍弄得有模有樣，只是大家對秦泰的這種養(yǎng)殖方法看不懂。

一般的魚塘，面積要大，水位要深。秦泰的魚塘，就是留存的幾個淺水洼，水深大都剛沒腳踝，最深處也就到小腿肚。有人湊近看過，里邊的魚屈指可數(shù)。不過水質不錯，水草清晰可見。因為水淺，秦泰常常從附近的機井里引水灌塘，但只要水位夠杠，立馬就停。

這么淺的水，能養(yǎng)出大魚、養(yǎng)出效益嗎？

后來，村里有些見過世面的就偷偷說，秦泰這叫生態(tài)養(yǎng)魚，養(yǎng)出的魚綠色無污染，專門賣給城里的有錢人。別看魚小，到時候一準能賺大錢。大家都拭目以待，看秦泰怎么收獲第一桶金。聽村民說多了，秦福安也只好由著兒子了。endprint

一轉眼三個月過去了，這時已至盛夏，魚塘里的水蒸發(fā)得特別快，秦泰每天守在那里，只要降到警戒水位，他就補水灌塘。

這天，秦泰剛從魚塘回家，天空就響起一個炸雷，緊接著狂風大作，不消片刻，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砸下來。

秦福安嚇得趕緊關門關窗，秦泰大叫一聲“不好”，“河道這幾天有人搞建筑，挖開一個豁口，我得趕緊去填上?！闭f著，秦泰就拉開門，抓了把鐵锨沖入雨中。

秦福安心疼兒子，一邊罵著一邊還是跟了出去。爺倆來到魚塘，發(fā)現(xiàn)那個缺口已經(jīng)被雨水沖大，半個村子的雨水都涌進河道。爺倆費盡力氣，還是沒能阻止水勢，幾句話的工夫，雨水就把秦泰的魚塘淹沒了。

秦泰想下水，被秦福安拉住，為了安全，生拉硬扯把兒子帶回家。雨時緩時急地下了一夜，秦泰一晚上沒合眼。

第二天一早，太陽出來了，秦泰爬起來就去了魚塘。站在河沿上，發(fā)現(xiàn)整個河道被雨水沖得光溜溜的，魚塘里的魚兒一條都不見了，只剩下水草橫一根豎一根的。

秦福安得知魚塘被毀，并不像秦泰那么失落，他告訴兒子：“魚塘既然沒了，你不如趁機轉行。不是當爸的說你，你有些異想天開了。就是你養(yǎng)出綠色無污染的魚來，就能保證一定賣出去？還不如現(xiàn)在就塌下身子，干點實打實的活計。你已經(jīng)老大不小了……”秦泰沒聽父親說完，就語氣堅決地回道：“這魚塘我絕不放棄！”

秦福安了解兒子的脾氣，不由地長嘆一聲。此后，秦泰每天忙著去河道恢復魚塘。因為沒投資魚苗，設備上也比較簡單，合計了一下，損失并不多。秦泰也只是又重新給魚塘扎上圍欄，從市場買了些柳葉魚、青蝦又放了進去。沒幾天的工夫，魚塘就恢復如初了。

這天中午，秦福安在家里歇晌，兒子突然從魚塘回來了。平時秦泰在魚塘一待就是一天，今天大中午的回家，肯定有事。果然，兒子主動朝秦福安示好，沒一會兒就賠著笑臉說：“爸，我想干場大的。”

秦福安早盼著兒子有轉變：“怎么？想通了？要挖塘蓄水，開始正規(guī)養(yǎng)殖？說，只要你往正路上走，我支持你?！?/p>

秦泰點點頭，伸出兩只手，手指頭晃了晃：“需要十萬塊運營資金?！笔f塊不是小數(shù)目，秦福安眉頭一皺，點上煙抽起來。

接下來，秦泰從挖塘、蓄水、魚苗、飼料、管理等方面給秦福安算了一筆投資賬，然后又從第一批成魚上市開始計算收益，這樣下來，不到兩年即可回本，第三年就能盈利。聽秦泰說完，秦福安雖然覺著有困難，但還是決定不能扯后腿。

爺倆商定后，秦福安第二天就開始跑貸款，找鄰居作擔保，再加上向親友借了點，十萬塊還真湊齊了。秦福安把存折拍到秦泰手里，看著兒子說：“家底兒都放這兒了，你可要慎重??！”秦泰盯著存折，向父親做了保證。

打這以后，秦福安沒事就去魚塘溜達，可一個多星期過去了，兒子的魚塘仍舊沒動工。秦福安著急呀，就問兒子。兒子還是那句話：“我心里有數(shù)?！?/p>

秦福安心里可沒數(shù)了，錢在兒子手里，不用起來，利息可是每天都在漲呀！這時，秦福安想到了劉大嘴，就把電話打過去：“劉村長，你有威信，還得麻煩你勸勸秦泰，這小子攥著十萬塊說要挖坑建魚塘，可遲遲不見動工，你說著急不著急？”

“十萬塊！建魚塘？”劉大嘴停了下，“這事你不知道嗎？”

秦福安不懂劉大嘴說什么。劉大嘴呵呵兩聲：“你兒子騙你呢！他前兩天剛和村里簽了合同，把整條河道都租下來了，光租金就九萬多，哪有閑錢再建魚塘?！?/p>

秦福安不知道自己怎么掛的電話，就感覺頭疼欲裂，心里邊像被大石頭壓著喘不過氣，眼前一黑暈倒了。

醒來時，秦福安躺在了床上，手上已經(jīng)掛上吊瓶。秦泰連忙說：“爸你怎么了？我剛才回家取東西，發(fā)現(xiàn)你倒在地上。”一旁，村衛(wèi)生室的大夫說：“福安叔，你興許是太累了。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情況再跟我聯(lián)系?！贝蠓虬训跗坎鹆?，囑咐了秦泰幾句就回了醫(yī)療室。

大夫剛走，秦福安就從床上折起身來，招呼秦泰前來。秦泰端著杯水走到床邊，伸手遞過去。秦福安抬手，不過沒有接杯子，而是甩了秦泰一個大嘴巴。

秦泰剛才給大夫打電話時，看了父親的手機，此時明白一切都遮不住了，就說：“那十萬塊，我的確是租了整條河道，可我也是沒辦法?！?/p>

秦泰說，前段時間河里有人整土，其實是想在河沿建個工廠。據(jù)自己私下了解，這個工廠一旦投入運營就會排放污水。到時候，魚兒鐵定得遭殃。不如先下手為強，把整條河道租下來，免生后患。擔心這個想法父親不同意，自己只好使了這招瞞天過海。不過自己有信心，這么大的地方，肯定能找到營生的活計。

秦福安此時也無力訓斥兒子，事情已經(jīng)至此，還有什么辦法。不過，他也向兒子聲明，從今以后，休想從家里再拿一分錢。

秦泰答應了父親，說租魚塘是他自己的行為，好了是大家的功勞，失敗了他自己背。

三、終于來了

從此以后，秦福安不再過問秦泰，一門心思只種地，秦泰仍把大部分時間泡在魚塘。在秦泰的努力下，整個河道都種上了水草，像之前那樣的淺水洼，慢慢發(fā)展到了十幾個，放眼望去，幾百米長的河道，青草漫地，淺水依依，倒是十分養(yǎng)眼?？伤锏牧~魚，還是那么丁點兒大，猴年馬月也出不了塘。鄰居們最感興趣的還是，這樣的魚塘怎么創(chuàng)造效益？

轉眼已至深秋，魚塘還是老模樣。鄉(xiāng)親們似乎也對秦泰失去了信心，茶余飯后，已經(jīng)把他當成笑話。這時候，秦泰突然對外宣稱，要收魚了！這可是爆炸新聞，人們口耳相傳，都要看看，秦泰這個另類會演出什么好戲。

這天，秦泰早早地來到魚塘。不過，他并沒有安排人撒網(wǎng)捕魚，而是讓人告知前來觀看的鄉(xiāng)親，任何人不準下河，想看只能站在岸上。秦泰的牛脾氣大家都清楚，為了一睹新鮮事物，都按照安排有序地圍在河沿上。

秦泰也沒有在河道久留，上來和鄉(xiāng)親們站到一塊。狹長的河沿上，稀稀拉拉倒也有百多口人。

人們議論紛紛，各抒己見。秦泰管得還挺寬，說只準看，不準聊天。有人悄悄問秦泰：“收魚的什么時間來？”秦泰摸著下巴說：“就這幾天吧?！边@是什么話？大家索性都不再跟秦泰交流，反正只要秦泰在，就有好戲看。endprint

秦泰就在河沿上走來走去，大半上午都沒有再下河。為了看稀奇，很多人午飯都沒回家吃。

可一直到黃昏，也未等到秦泰的客戶。秦泰好像也挺失落，瞅著遠方不停地搖頭。大家更憋屈，守了一天什么也沒看到，都嘟嘟囔囔地陸續(xù)走掉了。

秦福安最心急，問兒子：“你可別耍鄉(xiāng)親們，到最后落得一身罵名。”

秦泰向父親保證：“就這幾天，沒錯的。”秦福安一聽，“哼”了一聲：“買魚的啥時候來你不知道嗎？”秦泰還在賣關子：“就這幾天，但不確定哪時候?！鼻馗０部嘈σ宦暎瑪偵线@么個兒子也真是無語了。

第二天，鄉(xiāng)親們雖然起了疑心，但仍舊是來到河邊等著。附近的村子聽說秦泰要收魚，也有不少人來看熱鬧?？纯答B(yǎng)了半年的柳葉魚會賣給誰？賣個什么價？秦泰則和幾個助手，不停地在河岸維持秩序，還是只許看不許出聲。

可一直到天黑，秦泰的客戶仍舊沒來。這時，已經(jīng)有很多人點名數(shù)叨秦泰了。秦泰則向大家發(fā)誓：“明天絕對會來！”

一晚上，秦泰和父親都沒睡著。秦泰是心情激動，誰也不知道他腦子里在想啥；秦福安則擔心如果客戶再不來，兒子的安全可能就要受到威脅。戰(zhàn)戰(zhàn)兢兢熬到天亮，爺倆扒拉兩口飯又去了魚塘。

沒想到，今天鄉(xiāng)親們來得更早，河兩岸已經(jīng)站滿了人。秦泰從中還發(fā)現(xiàn)了幾架“長槍短炮”，原來有人給報社和電視臺通了信兒，都感到新鮮，安排記者專程過來采訪。

幾架長槍短炮，齊刷刷地對準河道。大家也都知道規(guī)矩，屏聲靜氣地盯著那些個淺水洼，看里邊怎么飛出金蛋蛋。人們不是盯著魚塘，就是盯著秦泰，現(xiàn)場的氣氛異常緊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秦泰也非常激動，不停地在河沿上走來走去，一會兒抬頭看天，一會兒低頭看表，好像比大家都著急。

大約過了個把時辰，就聽秦泰大喊一聲：“來了！”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泰身上。此時的秦泰一沒打電話，二沒招呼人，只是伸長脖子望著天空。莫不成客商坐飛機來的？

秦泰又自顧自地說了幾聲“來了”，同時抬胳膊指著天空：“那就是——”人們都屏住呼吸，順著秦泰指的方向看，發(fā)現(xiàn)遠處的天空飄著幾個黑點。秦泰示意大家，不許出聲，更不許走動。

頃刻間，那幾個黑點越來越近?！傍B！”大家都在心里驚呼。此時，人們已經(jīng)看清了鳥的羽毛，是潔白的，還有一張尖尖的嘴。詫異間，鳥兒已經(jīng)飛到了河道的正上方，大家都聽見，鳥群中發(fā)出一聲脆亮的鳴叫。緊接著，鳥兒在河道上空盤旋起來。接著又是一聲鳴叫，鳥兒煞下翅膀，一個接一個落在了魚塘里。大家都驚呆了，這就是秦泰的“客商”？

這時，大家都識出，這鳥兒是白鷺。此時，魚塘里的白鷺，有的把嘴插到水里捉魚，有的把頭伸到水里洗澡，不時從魚塘里發(fā)出幾聲快樂的鳥鳴。岸上的長槍短炮，再加上幾百雙眼睛，都盯著水里的這群小精靈。

秦泰也無聲地看著，和大家不同的是，秦泰的表情不是好奇，不是驚訝，而是欣慰，是滿足，是幸福。有人發(fā)現(xiàn)，秦泰的眼角居然濕潤了。

這群白鷺，大約在魚塘里停留了十幾分鐘。在一聲鳥鳴的召喚下，又一起飛向空中，像剛才一樣盤旋了幾圈后朝遠方飛去。大家都聽到了，鳥兒邊飛邊發(fā)出了愉快的叫聲。有人當場發(fā)誓，說十幾年沒聽到如此讓人舒服的鳥鳴了。

鳥兒走了，大家的疑惑更大了，難道秦泰費心巴拉地忙了大半年，就是為了這？那幾個長槍短炮擠上前來，代村民向秦泰發(fā)問。秦泰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情境里，愣怔了半天才告訴記者：“這群白鷺，的確是自己大半年的等候。不過，自己不僅僅是在等白鷺，而是想為自己的家鄉(xiāng)留下一片綠色，留下一片自然。不想讓自己的家，在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的同時，犧牲掉對環(huán)境的保護?！?/p>

秦泰同時還告訴記者，自己曾騎車考察過全縣，竟然沒發(fā)現(xiàn)一條清澈的河流。

眼前的這幾百米廢棄河道，要不是因為前期改道，也早被污染了。自己在春天，曾看到白鷺在河底的淺水洼里休憩?？纯串斍暗男蝿荩浑y猜想，等白鷺秋天南飛時，恐怕就找不到這個未被污染的淺水洼了。那么白鷺飛過我們這個近兩千平方公里的縣城時，就沒有地方休息，沒有地方覓食了。在白鷺眼里，這就是個廢城了。

基于這，秦泰才租下河道，保留了那幾個淺水洼。種植水草，放置柳葉魚和青蝦，就是想讓白鷺路過時，能停下來歇歇腳。就是想告訴白鷺，這里還是個好地方。

秦泰的一席話，說得人們唏噓不已。

記者回去后，立馬發(fā)了報道，隨之，秦泰在縣城出了名。沒多久，秦泰就以河道為基礎，貸款建了個“農家樂”，專打“綠色”名牌。為了心中的白鷺，那些淺水洼一直未變。當然，他一個人忙不過來，身邊多了個女孩，是秦泰的研究生同學。

其實，秦泰沒向記者把心里話說全。秦泰和女孩同學時，就曾是當?shù)氐沫h(huán)保宣傳志愿者。秦泰追女孩好久，女孩一直未表態(tài)，臨畢業(yè)時，秦泰向女孩承諾，要向她獻一份大禮。還沒等秦泰把這消息轉給女孩，女孩就從報紙上得知了秦泰的事跡。千里迢迢飛過來，和秦泰一續(xù)前緣，并肩開創(chuàng)事業(yè)。秦福安自然也高興，沒想到兒子棋下得這么高。

還有，劉大嘴也是個下棋高手，因為當初向外放風，要在廢棄河道建工廠排污水的就是他。目的就是給秦泰制造壓力，讓秦泰包下整條河道。沒想到秦泰如今發(fā)展得那么好，事業(yè)有了，對象也有了。而劉大嘴自己，卻要落得被法辦的處境。大家可能不知道，劉大嘴偷偷承包的小工廠，往新河道排放污水，被群眾舉報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