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犁　周偉華

題 記

“有良知才有道義，有道義才有動力，有動力才有絕活，有絕活才有業(yè)績。作為我市第五屆‘十佳律師，法庭上，他能言善辯盡職盡責，生活中，他見義勇為仗義執(zhí)言，他為律師形象增光添彩！”

——引自2015年度重慶市最佳刑事辯護律師劉召奎的頒獎詞

2017年6月18日，是一個極不平凡的日子。

20年前的這天，重慶作為中國西部第一個直轄市正式掛牌宣告成立，從而拉開了西部大開發(fā)、三峽大移民的帷幕，也為長江經(jīng)濟帶開發(fā)、“一帶一路”建設埋下了精彩的伏筆。

這天清晨，不少人還沉浸在甜甜的睡夢之中。可重慶市“十佳律師”、重慶奎龍律師事務所主任劉召奎黎明即起，在朋友圈發(fā)出了這樣一則微信：

“20年前的今天，重慶作為中國西部唯一的直轄市，邁開了歷史的新步伐。時至今日，重慶在改革發(fā)展的進程中，方方面面都取得了重大進展。9年前的今天，奎龍律師事務所在慶祝重慶直轄11周年的鞭炮聲中呱呱墜地。從這天開始，奎龍律政的先鋒們秉承‘為當事人盡全責、為法治盡忠誠，不欺凌弱小，不折腰權貴的理念起航。而今，以解放碑為標志的重慶城，其高度不斷發(fā)生巨變，而奎龍律政先鋒們的信念卻從未改變，繼續(xù)揚帆遠航。”

這則微信剛剛發(fā)出，立即引起大量網(wǎng)友“圍觀”及眾多“粉絲”的連連點贊：

“20年來，如果說，中央直轄后的新重慶好比一艘巨艦，正乘風破浪，昂首闊步傲立于祖國西部前列，那么，重慶奎龍律師事務所則恰似一葉輕舟，正鼓滿風帆，迎風踏浪，航行在大江大河之上，所向披靡，一往無前！”

微信折射出律師劉召奎以及他所率領的奎龍律師事務所走過的那段不同尋常的歷程。

第一章

在家鄉(xiāng)父老面前，他是春天的一叢嫩綠，雖飽經(jīng)風雨，卻以一腔赤子的情懷，給人以滋潤，給人以雨露，少年壯志寄桑梓：山鄉(xiāng)小兒男投身護法路。

1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在與劉召奎交談之中，筆者感到他對這兩句詩的深刻意境有著與眾不同的切身感受。

那是1990年盛夏的一天，川東大地猶似噴吐著火焰，一遇“星星之火”，便可遍地燎原。

那一年，正值四川東部百年一遇的“庚午大旱”。三峽兩岸赤日千里，草木枯黃，溪河斷流，土地焦渴。

“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苗半枯焦”，是這場大旱的真實寫照。

一天上午，一輛笨重的大客車頂著烈日，從忠縣縣城開出，朝著近百公里的萬縣城駛?cè)ァ?/p>

時下交通極為不便，道路坑坑洼洼?；蛟S是自身難堪重負，或許是窗外難耐的高溫，大客車一路“吭哧”、“吭哧”喘著粗氣，在彎彎山道上艱難前行。

車過忠縣汝溪場，上來一位身材矮小、體態(tài)瘦削、面色黝黑的年輕人，一副山村窮學生模樣。他上車后一直悶不做聲地坐著，似有重重心思，也不同車上人搭腔。可車上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甚至忘記了這個小個子的存在。

客車駛出忠縣縣境，在萬州涼風站停下。幾位佩戴交通管理證章的人進入車廂，開始挨個查票。

他們走到小個子面前，把手一攤：“票呢？”

“票在這兒！”小個子顯出幾分不自然。

“從汝溪到萬州，你只買了一半的票，還有呢？”

“還有……”小個子支支吾吾，不敢正眼瞧驗票人員一眼。

原來，他從汝溪站買票時，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零鈔，湊到一起，剛好只能夠買半程的車票。原以為能僥幸過關，誰知……

“小小年紀就學會逃票，這還了得！罰款就免了，趕緊下車！”

沒辦法，在乘客們同情的目光之下和驗票人嚴厲的呵斥聲中，小個子極不情愿地走下車去，開始艱難的步行。

誰曾料到：當年遇到如此窘境的小個子，竟是日后名震三峽的堂堂知名大律師劉召奎！

沒人接濟，沒有便車可乘。下得車來，劉召奎只得頭頂室外50多度毒辣的日頭，肩上挎著幾乎一錢不值的空空行囊，艱難地走著、走著，頭上汗如雨淌，腳下被焦灼的地面烤得發(fā)燙。有好幾次，他頭發(fā)昏，腿發(fā)軟，口里干渴得似要冒煙，差一點就要倒下……

涼風站離萬縣城還有40多里路程，可小召奎才剛滿17歲。

這是他剛從高二年級輟學后，第一次走出家門，第一次走出生他養(yǎng)他的大山深處，立志要去萬縣城“闖蕩江湖”。可命運卻給這位志向滿滿、憧憬萬千的年輕人給了一個“下馬威”！

從涼風站到萬縣城，雖然僅是40多里路途，可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就是劉召奎人生之路的“起點站”。

人生之路豈能是想象中的那么一帆風順？！

“不就是區(qū)區(qū)40多里路么，比起人生漫漫長途，它又算得了什么？”走著走著，劉召奎一股倔勁兒上來了，他不停地給自己打氣：我劉召奎絕不能在人生的起點站倒下，絕不！我要以自己堅定的信念、堅韌的耐力、堅實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向人生的頂點和輝煌的彼岸。

一步，兩步……

一里，兩里……

盡管他幾次頭腦昏沉，兩眼數(shù)度冒出金花，腳下不斷地踉蹌，他在艱難行進之中，離家前的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卻給了他始終沒有倒下、繼續(xù)前行的堅定意志和頑強毅力——

他出生在現(xiàn)今重慶市忠縣汝溪鎮(zhèn)一個叫“孫基嶺”的山坳間。五年的小學生活是在距離老家20里外一座遺存的古廟里度過的。

為了獲取知識的營養(yǎng)，他每天都要翻過五座山頭，步行一個多小時到校念書。

去學校的途中，山路崎嶇，怪石嶙峋，一條似無盡頭的“石骨子”路磕得兩腳發(fā)疼。可這五座山頭一到雨后初晴，卻又云遮霧繞，給人以美的享受和向往。

由于家境貧寒，每天的伙食就是靠他在一只小竹背篼里放上幾個紅薯、洋芋加上少許大米，在學校食堂搭個伙，饑一頓，飽一頓，冷暖無常。

與其他同學相比，他個頭不高。因此，上學途中人們很難瞧見他正面的身影，唯有一只竹背篼在崎嶇的山路上緩緩前行……endprint

由于正是長身體的時期，需要大量營養(yǎng)補給卻一日三餐只能享用到清湯寡水的飲食，在成長過程中，盡管他智力超群，大腦豐碩，但同時留下一個終生遺憾：身高不足1.6米。

以至于后來他通過頑強的打拼，成了業(yè)界內(nèi)外公認的大名鼎鼎的優(yōu)秀律師，有人還是仍然戲稱他為“袖珍律師”。

每當聽到如此調(diào)侃和戲稱，他總是顯得毫不在乎：袖珍就袖珍吧，有什么可怕！我雖沒有偉岸高大的身材，可我卻有常人所不及的強大的內(nèi)心、廣博的胸襟以及深邃的謀略、超人的視野。拿破侖高不高大，希特勒高不高大？中國一代偉人鄧小平被世界公認為“打不倒的小個子”！這都充分說明，只要志向遠大，個子再小并不一定就卑微；如果志向渺小，個子再高并不一定就偉大。

長路漫漫，他一邊走一邊想著心事。

這次少小離家，并非遂心所愿，甚至可說是一種無奈的和違心的選擇。一些往事盡管自己不愿去多想，但卻又總是那樣地刻骨銘心，讓人揮之不去。

五年小學，他的成績在全校同年級一直是第一名?？删褪沁@個“名列前茅”，卻遭到極少數(shù)人的嫉妒與記恨，生怕這個“小不點兒”在學業(yè)上出類拔萃，長大后會“超人一頭”。這種嫉妒與記恨甚至為他后來人生的成長、學業(yè)的長進埋下了險惡的伏筆。

小學升入初中總算是順風順水。他不僅成績優(yōu)秀，而且一直擔任班長。在經(jīng)濟上，每個學期還可享受到一定數(shù)額的獎學金。

1988年初中畢業(yè)，他面臨著兩種選擇：一是報考忠縣師范學校，畢業(yè)后當個人民教師，端上“鐵飯碗”，也算是實現(xiàn)自己人生理想的渠道之一；二是按他的成績和平時表現(xiàn)，可以直接升入高中，畢業(yè)后再考個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大學，也沒什么問題。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家庭境況，他就不寒而栗：父親年事已高，雙目幾近失明；母親體弱多病，缺醫(yī)少藥，度日維艱；兄長雖已獨立成家，因無一技之長，終年與土地打交道，收入甚微，自己養(yǎng)家糊口都十分艱辛，根本拿不出一分錢來資助自己上學讀書。況且，一進入高中大門再也不能享受到獎學金的待遇，每個學期二十多元學雜費會壓得一家人喘不過氣，直不起腰。

通過反復地選擇與掂量，劉召奎還是放棄了上高中的機會，報考了忠縣師范學校。

可是，“天有不測風云”。他被人一紙舉報到縣上有關部門，說他與縣上公布的招生條件年齡超出了18天，就這樣一個簡單的理由，他上師范的大門被無情地關上了。

沒辦法，他回過頭來只得硬著頭皮就讀高中。完成學業(yè)對他來說不成問題，可籌足上高中的學雜費卻是一道翻不過去的坎兒。

為了能夠進入高中門檻，家里將凡能變錢的桐子、綠豆、黃豆全部拿到市場上出售，翻箱倒柜、傾其所有籌到了少許經(jīng)費。與此同時，他自己利用平時學得的編制手藝，夜里編制竹席或農(nóng)民收稻谷用的竹檔席，由二哥拿到市場上出售，每件從中賺一元錢。

第一學期的學雜費總算是湊齊了，可接下來每個學期的學雜費得靠自己稚嫩的雙手四處下苦力去獲得：為了交上學雜費，他利用暑假去縣上一家蠶種場承包挖地，結果，所承包的3畝地只挖了一半，手掌心已打起一串血泡，渾身酸痛難忍，而到手的報酬僅有1.5元錢；他去一家油坊幫人榨油，整整一個暑期掙得20元，總算解下“燃眉之急”；最讓他終身難忘的，是一次與大哥一道去承包抬石料。一次，他與4個人抬起重達四五百斤的條石，由于他個矮力單，走著走著，柔弱的肩頭一沉，重心失衡，他人與條石一起向坡下滾落，在眾人一片驚呼聲中，幸好最后在坡下一片稻田停下。他雖毫發(fā)無損，卻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為了節(jié)省下每一分錢，老師和同學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一個秘密：從初中到高中長達7年的時間里，由于買不起兩毛五分錢一份的蒸菜或3分錢一份的菜湯，每當吃飯的時候劉召奎就背著同學的面，在米飯上撒上一點鹽巴，權且當作下飯的“菜肴”。

盡管如此，劉召奎在學業(yè)上卻一點兒也沒落下。

在老師眼里，他活潑可愛，頭腦靈活，能言善辯，反應機敏，是品學兼優(yōu)的佼佼者；在同學眼里，他交際廣，人緣好，組織能力強，經(jīng)常帶領班上同學參加學校舉辦的一些活動，或文藝，或體育，或辯論演講，時時處處都顯得非常出色。

因此，有位老師甚至私下預言：“別看這娃個子不高，可濃縮的都是精華，按此正常發(fā)展下去，將來肯定會有出息。按照他的個性特點，說不定今后還是一塊當大律師的料！”

可事與愿違。就在老師和同學對劉召奎的一片叫好聲中，情形卻急轉(zhuǎn)直下。

家里再也支撐不起他上高中并不是十分高昂的費用了。

經(jīng)過再三考慮，他決定輟學，到外面去闖蕩，去實地感受山外的世界到底有多精彩。

他將這一想法告訴家人，他們眼里流露出的除了深深的憂慮，還有掩飾不住的一種愧疚。

他登門向他的恩師毛永權夫婦辭行。他說：“毛老師，我家里再也負擔不起了，從現(xiàn)在起，我要獨立，我要自謀出路?！毖劭醋约旱膼弁郊磳㈦x他而去，師生倆抱頭一場痛哭，久久不愿松開。

毛老師事后對人說，當時我的工資不高，還要養(yǎng)家糊口。如果稍有辦法，我會收下他做我的義子。如果那樣，我現(xiàn)在還可多這么一位值得驕傲的兒子！

……

就這樣一路走著，想著，午后的太陽也變得漸漸柔和起來，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他向往已久的萬縣城已遙遙在望。

到達萬縣城，已是夜里十點多鐘。這是他平生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舉目無親。又累又餓的劉召奎沒錢去住旅館，只得選擇一處燈火昏暗的街頭，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天亮。

在沉沉的夜幕里，開放包容的萬縣城以這種特殊的方式，將這位他鄉(xiāng)游子深情地攬入懷中……

2

是誰這樣說過：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劉召奎的老家是從離汝溪鎮(zhèn)不遠處的“劉家壩”遷到“孫基嶺”的。那是一塊滿眼“石骨子”地、“拉屎不生蛆”的所在。

外遷到此地以后，由于劉家是“外來戶”，再加上一家人老實巴交，不善逢迎，故而沒少遭人白眼，受人欺凌。endprint

可是，劉家到了劉召奎這一代，卻讓人看到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召奎父母生育了三男兩女，召奎排行老三。

一些“有心人”發(fā)現(xiàn)，劉家人口眾多，父母勤勞躬耕雖一年上頭少有收獲，但卻為人忠厚善良，與世無爭；膝下老大、老二缺少文化，厚道平和，自然構不成對他人的威脅；可唯有那個小個子老三卻顯得與眾不同；一顆豐碩的大腦裝著林林總總的大千世界，精明無比；一雙大眼睛似能洞察出世界一切不平之事，嫉惡如仇。尤其是開始上學之后，他的成績一直超越于其他同學之上，舉手抬足間總能顯出同齡人所不及的聰明與智慧，活潑與機靈。

于是，當?shù)鼐陀猩贁?shù)人在心底里暗自盤算：“決不能看著這個小個子日后超我們一頭，該掐尖的就得掐尖！”

果然，一種陰暗狹隘的心理變成了落井下石的行動。事實證明：劉召奎初中畢業(yè)想通過“捷徑”報考縣師范被人舉報而落選，便是此等人暗地里干下的“好事”。

青年時代的劉召奎受到的屈辱又豈止這一次兩次，一回兩回。

劉召奎深深地記得，那是他正上初中的年月。一次，家里因一樁小事觸怒了一戶鄰居。對方仗著人多勢眾，幾條壯漢不由分說氣勢洶洶闖進門來棍棒齊下一通亂砸。只聽得“噼里啪啦”一陣亂響，不一會，鍋、碗、瓢、盆，水缸、木桶，全部砸了個稀巴爛。地上一片狼藉，現(xiàn)場慘不忍睹。

直到砸光了，砸到幾乎沒有可以再砸的什物，一伙人才揚長而去。

劉召奎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他心底在流血，眼里噴著怒火。好幾次，他要沖上去同這伙人拼個你死我活。

可是，為了召奎不吃眼前虧，母親將他死死拽住，并將他反鎖在一間小屋子里。

小召奎用雙手把房門擂得山響，可母親怎么也不讓他出門。

此時的召奎似一頭困獸，他只恨自家勢單力薄才遭此厄運；他只恨自己此時手中沒有一桿長槍，一柄利劍；他甚至恨自己身材矮小，長得不那么強壯和彪悍。

只待打砸者走出老遠，母親才將他放出小屋。他只得對著幾個遠去的背影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報仇，老子要報仇！”

可在當時這仇能報得了么？這伙人之所以如此張狂，敢在光天化日下欺凌一家弱小，人家是仗著他家有人在鎮(zhèn)政府食堂當炊事員。

此人雖列不上任何“官品”，可人家每天在那里見到的都是有頭有面、實權在握的“地方官員”。在這些大小官吏面前，作為一介伙夫，雖然只有點頭哈腰的份兒，可在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自然也算得上區(qū)區(qū)一個“人物”。

打砸事件自然是不了了之?？蛇@次事件卻在劉召奎心靈深處埋下了雪恥的種子?？伤洲D(zhuǎn)念一想，在當今社會尤其是農(nóng)村，與自家命運類似的弱勢群體還少嗎？他們靠什么力量，以何種方式，去合理合法地雪恥呢？他陷入了一種沉思。

他發(fā)誓，今后一旦擁有機會就要運用法律的武器為與他家有著同樣命運的家庭和個人討回公道與正義。

……

初來乍到要融入一座城市是艱難而又痛苦的。

劉召奎這次只身外出闖蕩萬州，并不是為了一己生存之利或掙點小錢養(yǎng)家糊口而匆忙作出的抉擇。

他的志向絕非只是到城里做一個普通的打工仔，更不屑于只做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掙錢工具。他需要找到一個面向社會重新學習的機會，以求從中吸取在高中課堂上學不到的知識和營養(yǎng)；他要尋求一方適合自己打拼的天地，從而展示自己與眾不同的人身追求，實現(xiàn)“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人生價值。

按照孟老夫子的觀點，大凡一個一生有一番作為的人，“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方能達到人生輝煌的頂點。

劉召奎到達萬縣以后，經(jīng)過親身實踐，再次感受到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離家之前，他從媒體上看到萬州一個叫“豆芽棚”的地方有一所學校正在面向社會招生，而且開銷比讀高中要低廉得多。

為了證實這條信息的真?zhèn)?，他走街串巷，尋尋覓覓，終于打聽到萬州區(qū)工會干部學校將與四川廣播電視大學合辦一個電大班，他趕緊前去報名，通過參加成人高考，他選擇了這個電大班的財會專業(yè)。

初到萬州，他居無定所，食無定味。

為了解決吃的問題，他從老家?guī)泶竺?、面條，向一位同學借來一只煤油爐，每天等到農(nóng)貿(mào)市場閉市后，去地上撿一些別人不要的剩菜，湊合著過日子。

為了解決住的問題，他在城區(qū)太白路租下一間小屋，屋里空空蕩蕩，鍋碗瓢盆等基本生活用品一應俱無。為了進城后基本生活的需要，他冥思苦想，最后只得前往血站賣了40毫升鮮血，換得幾十元現(xiàn)金，方才解除眼下的燃眉之急。

當他躺在一張輸血床上，看到一支細小的玻璃管從他體內(nèi)抽出殷紅的液體，他的淚水也同時悄然咽進肚里，滲入靈魂深處……

上學的頭兩月，他靠給學校樓下一家小書店打工，每月掙下20元生活費。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從1991年3月開始，他應聘到萬州黑馬鋼材廠給人打工，為這家公司跑業(yè)務，搞推銷，待遇是基本工資加提成。

憑著他頭腦靈活，手勤腳快，他白天打工、晚上上學，讀書掙錢兩不誤，很快使他擺脫了經(jīng)濟上的困境。1993年他從這家公司獲得最大一筆業(yè)務提成730元，他連夜趕回老家把這筆錢交給父親，一下還清了父親為他東拼西湊欠下的電大學費。擺脫了經(jīng)濟上的重壓，他感到一身輕松和愉悅。

解人于急難的這家“黑馬”企業(yè)，殊不知自己正以寬松的創(chuàng)業(yè)環(huán)境悄然孕育著一匹日后馳騁于祖國法治疆場的“黑馬”。

從此，他不僅自己的小日子過得舒坦起來，還利用打工的收入給家里買下了電視機，將家里的老宅裝修一新，讓當?shù)厝斯文肯嗫础?/p>

兩年學習期滿，劉召奎順利地獲得電大財會專業(yè)畢業(yè)文憑。

1994年，新一輪改革開放的大潮蕩滌著沿海大地。此時，劉召奎毅然辭別“黑馬”，他要去廣東沿海親身感受一下那個精彩的世界，火熱的生活。endprint

在廣東考察和體驗的一個多月，憑他先知先覺般的敏感，他意識到全國各地將會涌起一股“百萬雄師下江南”的熱流。他回到萬縣捷足先登，在市區(qū)繁華地帶不聲不響地亮出當時四川省首家職業(yè)介紹所的招牌。這家名為“雄師”的職業(yè)介紹所，通過短期培訓，向廣東沿海、也向萬州當?shù)剌敵龈鞣郊毙璧慕ㄔO人才。既順應了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的大潮，也及時為自己開辟了一條“生財之道”。

就在他腰包漸漲的情況下，兩年之后再出新招。他又率三峽庫區(qū)之先，在萬縣城辦起了一家城市清潔公司，給一幢幢高樓“擦身洗臉”，同時接納城市賓館地毯清洗業(yè)務，在當?shù)刂鴮嵒鹆艘话?。當人們的目光一次次掠過高懸于高樓大廈間的“蜘蛛人”時，他們從內(nèi)心深處感嘆組建這家公司的那位小個子身手不凡。

其實，開公司賺“外快”，不過是劉召奎一個小小的“投石問路”。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他這種“小試牛刀”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親口嘗一嘗?！眲⒄倏矣谠跊坝颗炫鹊慕?jīng)濟改革的洪流中親自“趟水”，目的在于更進一步把準規(guī)律，順應大勢，立于潮頭，為下一步更好地以一己之長為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服務“把脈辯癥”作下先期的鋪墊。

事實上，自他從電大畢業(yè)之后，他就已經(jīng)“身在曹營心在漢”，他利用一切機會自修相關法律書籍或條文，悄無聲息地向著中國的法制領域進軍：1995年，隨著四川省萬縣地區(qū)撤地設市，他勇敢地參加了萬縣市五橋區(qū)法院法官招錄考試，在眾多應試者中，他文化考試名列第三，綜合考試名列第二，可進入體檢時他卻被無情地刷了下來，理由是：身高不達標。

1996年，他又趕緊去報考萬縣市龍寶區(qū)司法局，又一次因身高受限未能成功。

兩次打擊他并未氣餒，在朋友的推薦下，劉召奎進入龍寶區(qū)司法局下設的一家法律服務中心，他一邊獨當一面開展法律服務工作，一邊抓緊時間自學法律書籍，從報刊上關注法制事件，研究分析各種案例，以一種鍥而不舍的勁頭，在邁向法制建設的大道上留下了堅實的足印。

2002年，他首次參加國家統(tǒng)一司法考試，以幾分之差的失利而告終。2003年，他前往北京參加了為時3個月的全國司法考試培訓班，當年便順利通過了全國司法統(tǒng)考，拿到了律師“C照”；2004年，他又乘勝追擊，以優(yōu)異成績斬獲律師“A照”，獲得全國律師行業(yè)“通行證”。

2005年，他以正式的律師身份應聘到萬州“君之合”律師事務所任專職律師，正式以律師身份對外執(zhí)業(yè)。

3年后，即2008年6月18日，他領頭組建了“重慶奎龍律師事務所”。

通過短短幾年的打拼，隨著他個人在律師行業(yè)聲名鵲起，重慶奎龍律師事務所亦風生水起。

在劉召奎腳下，一條并不平坦的律師之路不僅從昨天一直走到今天，而且還將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明天。

第二章

在弱勢群體面前，他是深秋的一抹金黃，雖收獲滿滿，卻將血汗凝就的碩果，給人以分享，解人于急難，誠心一片鑒上蒼：三峽小個子南國掀巨瀾。

3

數(shù)年以后，劉召奎不僅如愿以償當上了律師，而且還是律界殺出的一匹“黑馬”：在重慶8000多名律師中，他先后榮獲第五屆“重慶市十佳律師”、“2015年度重慶最佳刑事辯護律師”、“重慶市年度十大刑事辯護經(jīng)典案例獲得者”等榮譽稱號；他的好幾個辯護詞作為全市、全國律界之經(jīng)典，刊登于最高人民法院《人民司法》等權威核心期刊。

總之，這個律師給人的直接印象就是一個字：“?！?！

2009年4月21日上午。廣州市白云區(qū)三元里古廟車站附近人如潮，車如水。

此處距三元里派出所僅有50多米。

可是，就在上午10時10分，隨著一個女子“救命啊，救命！”的尖叫聲，這里瞬時的平靜被一下徹底打破。

一個震驚全國的綁架人質(zhì)案，就在這里發(fā)生。

一個男子瞪著血紅的眼睛，右手握著一把尖刀，左手挽著一個女子的頸部，隨即，冰涼的尖刀抵住她的喉嚨。持刀男子情緒激動，握刀的手在微微顫抖；被劫持的女子六神無主，一臉慘白……

可就在離此不遠處，卻發(fā)現(xiàn)另一男子當街跪倒在地，手執(zhí)一張紙片，上書一行大字：“不要逼我，我不想犯罪，我媽媽住院需要錢！”

目睹這一場景，大街上一片混亂。有的生怕沾上血腥，唯恐避之不及；有的則冒險佇立大道兩旁，駐足圍觀。

警笛聲聲，民警聞訊緊急趕到現(xiàn)場。

“不要過來，不要逼我！”持刀男子向著警察大聲咆哮。

一邊是突然莫名遭到劫持，命懸一線，表現(xiàn)出恐懼和絕望；一邊是喪失理智的歇斯底里，一臉惶恐，顯示出極度的無奈與瘋狂。

很快，舉著紙片的男子被警方制服。在現(xiàn)場僵持了一個半小時后，持刀男子亦被警方拿下，帶回派出所。

大街上恢復了平靜?？勺屓烁械襟@奇的是：雙方對峙時間長達一個半小時之久，被劫持的女子渾身上下竟毫發(fā)未損，身上財物分文未失。更有細心人發(fā)現(xiàn)這樣一個細節(jié)：當女子被劫持在手口里喊痛的時候，持刀者竟將抵住女子頸部的鋒利刀口改用成刀背……

在派出所，兩名男子情緒仍不穩(wěn)定。他們一直發(fā)出撕心裂肺般的叫喊：“誰能救我媽媽，我現(xiàn)在已走上絕路，我沒有辦法呀”；“只要能救下我的媽媽，就算判我十年八年我都愿意；就是要我死，我也愿意！”

兩名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很快被警方查明：持刀者張方述，29歲，初中文化，重慶開縣臨江鎮(zhèn)龍橋村村民；參與作案的另一男子、名叫張方均，28歲，是張方述之弟。被劫持的女子姓鄺，案發(fā)前與張氏兄弟素不相識。接下來，兄弟倆向警方如實交代了他們的作案動機：就在案發(fā)頭天晚上7時許，遠在重慶開縣老家的母親謝守翠因突發(fā)腦溢血倒在自家地頭。隨后，她被送往鎮(zhèn)衛(wèi)生院緊急搶救。因家境貧寒，經(jīng)東拼西湊，僅籌集到3000元醫(yī)療費。

據(jù)醫(yī)生講，他這種病必須立即手術，否則性命難保。endprint

但是手術費用至少得上萬元，錢從何來？遠在廣州打工的兄弟倆接到電話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雖然在廣東打工，因性格內(nèi)向，與外界交往甚少，加上文化低，無特長，幾年時間打工所得除僅能滿足生活所需，沒有一點儲蓄。當他們向同去打工的工友、老鄉(xiāng)及親朋借錢救命時，大家都搖搖頭趕緊走開。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四處借錢無望，沒辦法，經(jīng)兄弟倆苦苦思索，決定鋌而走險，方出此下策，籌錢為母親治病。

一樁奇案瞬時牽動了新聞媒體的神經(jīng)。在三峽庫區(qū)影響巨大的《三峽都市報》記者程建勇憑著一種強烈的新聞敏感，立即前往張氏兄弟老家所在的開縣鐵橋鎮(zhèn)龍橋村實地采訪。

現(xiàn)場的一幕幕慘景給了程建勇一個“透心涼”：張家所住的3間土坯房不足60平米，且天穿地漏，八面來風，搖搖欲墜；張母與第二任丈夫以土地為生，靠“天老爺”施舍度日，一年下來收獲不了多少糧食；原本靠兄弟倆外出打工掙點現(xiàn)錢改變家境，可家里望眼欲穿，卻很難收到他們從郵局寄回的鈔票。早在1988年，“張氏兄弟”親生父親因患淋巴癌去世，出于生計，母親只得帶著兩個兒子改嫁他門；不久，在外打工的大兒子張方述又突然帶回一個廣西女子，并同居生下一個小孩，由于熬不住這家的苦日子，孩子生下沒幾天這女子便悄然離去，至今下落不明；其他家庭喜得貴子，一家人喜氣盈盈，笑逐顏開，可張家膝下添丁卻是愁眉莫展，成天唉聲嘆氣……

由于這一案件的特殊性與偶然性，通過全國媒體鋪天蓋地式的報道，立即引起強烈的社會反響。

就在案發(fā)的第二天，就有一家全國性慈善機構給張母匯款兩萬元，并特別強調(diào)：一定要將張母及時轉(zhuǎn)送到醫(yī)療條件最好的醫(yī)院救治。

張母被轉(zhuǎn)入重慶三峽中心醫(yī)院。此時的張母遇到一種奇特的現(xiàn)象：入院時還捉襟見肘，而病愈出院時賬上還多出好幾萬元現(xiàn)金！

由于案件的社會關注度極高，就連廣州警方派往開縣鐵橋鎮(zhèn)核實案情的幾位警員見到張氏兄弟這種家境也頓生憐憫之心。離開開縣之前，除了留下返程的機票錢，幾乎掏空腰包，將身上所有現(xiàn)金全都捐給了病愈不久的張母。

經(jīng)過及時救治，張母雖病愈出院，重獲性命，可兩個兒子都鋃鐺入獄，將面臨法律的嚴厲審判。

當劉召奎從《三峽都市報》記者程建勇處獲得這一重大信息時，卻使得他徹夜未眠?；叵肫鹱约涸诼蓭煹缆飞系某砷L史，面對千里之外張氏兄弟身陷囹圄的處境，盡管奎龍律師事務所剛組建一年多時間，經(jīng)濟實力也不算豐厚，但他毅然決定給張氏兄弟提供法律援助。

接手此案后，劉召奎立即率領律師自掏腰包直飛廣州。在看守所會見當事人時，對方始終堅持“我是在犧牲自身的自由以換取母親的性命”的陳述。

劉召奎明顯感覺到：這張氏兄弟雖是的的確確走上了犯罪道路，但事出有因，他們綁架人質(zhì)的目的不是為了自己揮霍，而的的確確是為了籌錢救母。在情與法、善與惡、寬與嚴之間應當有充分的辯護空間，其孝心的善舉和犯罪的惡意雖有沖突卻又五味雜陳。

在廣州，他與承辦此案的檢察官、法官廣泛交流和溝通，以期達成更多的共識。

就在法院正式開庭審理之前，他帶領一個8人組成的律師團隊，前往張氏兄弟老家，以其貧病交加的實況為背景，拍攝了一部長達10分鐘的視頻資料。

此時，通過社會援助已病愈的張母站在幾間破爛不堪的老屋前，對著視頻反復叮囑：“兒啊，你們要認罪服法，力爭早日出來回報社會，回報社會上這么多的好心人！”

一時之間，全國上下甚至境內(nèi)境外，都在高度關注著張氏兄弟最終將會是何種命運。

4

2009年8月27日這天。南國都城廣州多日無雨，大地酷熱難當。

上午9時正，全國為之矚目的“張氏兄弟綁架人質(zhì)救母案”，在白云區(qū)人民法院正式開庭審理。

開庭前的一段時日，社會上流傳著兩種聲音。一種是張氏兄弟犯罪的動機屬于“善”而非“惡”，在中國這樣一個重“孝”的國度，理應得到輕判，況且他倆也沒有造成嚴重的后果；另一種是張氏兄弟在鬧市公共場合持刀劫持人質(zhì)的暴力犯罪行為情節(jié)較惡劣，社會負面影響重大，應該予以重判。

用唐代詩人許渾寫下的“一上高樓萬里愁，蒹葭楊柳似汀洲，溪云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這首詩來表達人們那種失望中夾雜期待的復雜心情，倒是較為貼切。

早在20多天前，廣州市白云區(qū)檢察院就以被告人張方述、張方均犯綁架罪，向白云區(qū)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庭審前，一個能容納300人左右的審判大廳早已座無虛席。

來自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央電視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香港鳳凰衛(wèi)視以及上海、天津、北京、重慶、遼寧、廣東等地的40多家境內(nèi)外媒體記者早早守候現(xiàn)場，“長槍短炮”一齊對準審判臺上下和審判大廳內(nèi)外……

公訴人宣讀完起訴書后，進入法庭調(diào)查階段。法庭調(diào)查結束，控辯雙方激辯開始。雙方站在各自的角度各持一詞，互不相讓，好一番唇槍舌劍。

輪到被告方辯護人登場。只見一位小個子緩緩站起身來，舉目環(huán)視全場，然后規(guī)規(guī)正正地向著臺上臺下行了一個鞠躬禮。然后開始展示他的雄辯風采：

“尊敬的審判長、審判員，重慶奎龍律師事務所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32條、第33條之規(guī)定，依法接受本案被告人張方述的委托，指派我和謝樹平作為其辯護人參加本案的訴訟活動。接受委托后，辯護人多次到被告人所在地詳細地了解了其家庭情況，并對被告人犯罪前的表現(xiàn)向當?shù)赜嘘P部門和村民進行了全面的了解，依法會見、詢問了被告人，查閱了案件的全部材料，并參加了法庭審理?，F(xiàn)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35條之規(guī)定，辯護人發(fā)表如下辯護意見，希望合議庭予以采納?！?/p>

只見他胸有成竹，臨陣不亂，站在“法”的高度，圍繞“情”的主線，于法引之有據(jù)，于理言之鑿鑿，點到要害處字字鏗鏘，說到動情處如泣如訴；旁征博引，條分縷析，以他對此案案情的嫻熟把握、獨到的見地以及高超的辯護技巧，立即“鎮(zhèn)”住了整個審判大廳：endprint

“辯護人認為，被告人具有以下量刑情節(jié)：根據(jù)我國《刑法》相關規(guī)定，在對被告人量刑時應當充分考慮被告人的各種量刑情節(jié)適用刑罰，本案中，被告人有以下法定和酌定從輕情節(jié)：

一是法定量刑情節(jié)。庭審中，被告人自動認罪，并且真誠悔罪，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司法部關于適用普通程序?qū)徖怼桓嫒苏J罪案件的若干意見（試行）》第九條：‘人民法院對自愿認罪的被告人，酌情予以從輕處罰的規(guī)定，辯護人認為被告人的自動認罪行為符合法律規(guī)定，建議參照從輕處罰。

二是被告人有以下酌定從輕情節(jié)——

從犯罪動機看，公訴機關出示的證據(jù)能夠證明本案的被告人犯罪的動機是用犯罪的方法博取社會的同情，為挽救其生命垂危的母親而籌集醫(yī)療費用，這與其他的綁架案件以非法占有或揮霍為目的綁架人質(zhì)索取財物的犯罪動機具有較大的差別。本案被告人6歲生父去世，母親帶著其4歲的弟弟艱難度日，家庭非常貧困，孤兒寡母受人欺凌，其母親無奈被迫帶其改嫁。由于多種原因使其童年生活蒙上了一層陰影，母親忍辱負重艱難的把他們拉扯大，因此，母子感情分外情深。由于被告人文化程度低，又無專業(yè)技術加上經(jīng)濟危機的原因，打工掙錢少，與此同時還要撫養(yǎng)被妻子拋棄的3歲小孩。當?shù)弥赣H病危，而醫(yī)院因其無錢繳納相關費用而拒絕為其治療，生命危在旦夕，其多方籌錢無果，而老家的親屬再三電話催促被告人寄錢回家。母子連心的心情加上被告人的絕望，從而使其鋌而走險采取了過激的行為，用違法的方式獲取挽救其母親生命的救命錢，從本質(zhì)上說，本案被告人的犯罪動機完全是基于孝心。

從犯罪手段看，被告既沒有打罵被害人也沒有對被害人的身體造成傷害，被告人在用刀挾持被害人時，為了防止傷害到被害人，當被害人一說痛時，被告人還放松了對被害人的挾持（見被害人的4月21日的陳述），這也充分的表明被告人并不想傷害被害人。

從犯罪結果看，雖然綁架罪是行為犯，不以是否獲取非法利益為構成要件，但是，本案被告人在綁架過程中并未向受害人或者其他人勒索到任何財物。

被告人在實施本次犯罪之前表現(xiàn)很好，有正當?shù)穆殬I(yè)，團結幫助鄉(xiāng)鄰，表現(xiàn)良好。犯罪后的悔罪態(tài)度，無論是在偵查階段還是在法庭審理階段，被告人均能如實的供述犯罪事實，誠懇悔罪，對于其犯罪行為給受害人造成的傷害真誠的表示道歉，說明其認罪態(tài)度好，悔罪表現(xiàn)明顯?！?/p>

人們繼續(xù)從這位小個子的侃侃而談中感受雄辯者的魅力：

“本案存在情理與法理的對撞，正確適用法律至關重要。由于本案被告人的犯罪動機不是希望用非法占有財物滿足個人物質(zhì)需求為目的，而是希望募集挽救其母親生命的救命錢。法律的否定評價和情理的肯定評價之間產(chǎn)生了對撞，孝心本身并沒有錯，但其方法錯誤觸犯了刑法，構成了犯罪，這使得本案與其他類似犯罪相比較具有其特殊性，如何正確考慮情理適用法理，至關重要，現(xiàn)在被告人在接受司法審判，此時，雖然其母親已脫離了生命危險，但現(xiàn)生活仍不能自理，后期仍須繼續(xù)治療，又無生活來源，因被告人家境貧困其妻又拋夫棄子，造成無人對該小孩實施監(jiān)護管理，其年幼的兒子嗷嗷待哺，雖然被告人行為得到是法律的否定評價，但從另一方面講，若用傳統(tǒng)的倫理道德觀點就其動機而言其又是與法理相對撞，兩者之間具有一定的沖突，即人們常說的‘具有一定的情理但又不合法理。所謂情理，即人情事理，是指人的常情和事情的一般道理。當然，它還有更高一層含義，那就是道德倫理，是社會公認的情感；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情理就是人倫，情理以道德倫理為基本內(nèi)涵，而道德倫理往往是法律的基礎，情理作為人之常情和事物的常理是一種現(xiàn)實的既有狀態(tài)，是一種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的客觀存在，從這個意義上說，情理是構成法律運作的實際環(huán)境與情況，因而在法律適用中情理必然成為必須考慮的現(xiàn)實因素，它甚至直接影響到對事實的認定和處理。也正因為如此，法律的適用特別是法律的推理要以情理為基礎，要將情理與法律的價值統(tǒng)一起來，從而實現(xiàn)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統(tǒng)一。而如果不考慮情理，就會導致認定事實的不便或?qū)е掳讣奶幚黼m然合法但不合實際生活的要求，難以得到社會的普遍認可，難以取得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統(tǒng)一。當然，情理應當在法律的適用前提下和范圍內(nèi)去理解，即不能脫離法律去適用情理，換句話說即情理必須在法律的界限內(nèi)去適用。只有在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時，正確考慮情理，才能使法律適用的結果正確的反映社會生活的一般規(guī)律，從而真正實現(xiàn)法律公平與正義的價值訴求。正是基于前述理由，希望合議庭在對被告人適用刑罰時充分考慮情理，適用法理?！?/p>

臨到最后，小個子律師的思維更加回歸理性。只見他有意放慢了語速，使得全場寂靜無聲：

“審判長、審判員，刑罰的意義，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震懾潛在的犯罪分子，維護安定的社會秩序，而不是為了懲罰而懲罰。我國刑法的任務之一是懲罰犯罪，在懲罰犯罪的同時，教育和挽救犯罪分子是刑法的另一任務，懲罰與教育挽救相結合是人民法院適用刑法應當遵循的原則。對于本案來說，是被告人侵犯人身自由的犯罪，法庭依據(jù)該案的具體情況，適用刑法處罰，彰顯‘行為人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同時也要考慮‘寬嚴相濟的原則，考慮到其悔罪情節(jié)和社會危害性，選擇相應的刑事處罰。這樣的處罰給人的啟示在于：首先，行為人在行為之前要衡量后果，有怎樣的行為就會受到怎樣的處罰。其次，對于合乎法律的悔罪情節(jié)，可以在量刑中發(fā)揮影響，這也鼓勵一時走錯路的行為人及時回頭，爭取較輕的處罰。

綜上所述，辯護人認為被告人的行為構成犯罪，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成立，但被告人實施這一次綁架案情節(jié)相對較輕，同時也沒有勒索到財物就被抓獲，社會危害性相對較小，根據(jù)罪責刑相適應的原則，建議人民法院在對被告人適用刑法時，根據(jù)刑法修正案（七）的第6條以情節(jié)較輕的量刑檔次在五年以上十年以內(nèi)進行量刑。并對被告人從輕處罰，這樣，既懲罰了被告人又挽救了被告人的家庭，既體現(xiàn)人民法院審判案件的人性化，又體現(xiàn)了我們國家‘寬嚴相濟的刑法原則?！眅ndprint

發(fā)表完激情洋溢的法庭辯護意見后，他還不忘面對被告席上的張氏兄弟以心靈的囑托，讓人感到一種法理交融的力量：

“被告人張方述，你可得知，事發(fā)后，社會上的好心人捐款給你母親治病，白云區(qū)的公安民警在去開縣了解了你的家庭實際情況，當即將身上的錢也捐給你母親治病。雖然，你母親現(xiàn)在尚未痊愈，但已無生命危險。你為了你的母親，寧肯犧牲自己的自由來換取母親生命的動機是令人感動的，但你可曾想為此你將付出沉重的代價，我們都希望你能吸取教訓，挺起你男子漢的脊梁，認罪伏法，好好改造，早日回到社會，用你的實際行動來感恩社會、回報社會上的好心人！”

這位讓人贊嘆和驚羨不已的小個子律師，便是在南國初試身手的重慶奎龍律師事務所主任劉召奎。

在辯護的過程中，他還不失時機地將他事前從張氏兄弟老家拍攝的視頻資料作為重要證據(jù)當庭播放。

剛剛播放完畢，通過目睹張氏兄弟老家的境況，廳內(nèi)好些旁聽者包括新聞記者早已是唏噓一片，淚如雨下。甚至連本案公訴人也主動請求法庭對兩被告人從輕發(fā)落。

這一視頻為劉召奎打贏這場官司、促使案件更加公正合理的裁決贏得了相當分量的籌碼。

隨著審判長法槌的重重落下，人們意料之外且在期待之中的結果出現(xiàn)了：

除了案件主犯張方述被從輕判處5年有期徒刑外，弟弟張方均被判緩刑當庭釋放。

早已守候在審判大廳靜候?qū)徟薪Y果的張母不顧一切擠進人群，流著熱淚深情地擁抱自己的小兒子，口里不住地念叨：“老天有眼，法外開恩吶，我現(xiàn)在總有一個兒子能夠回家為我養(yǎng)老了！”

這一判決結果引發(fā)起新聞媒體的極大關注。當劉召奎一行從審判大廳前往機場的途中，被新聞媒體一路“圍追堵截”，爭相提出采訪請求。他們乘坐的飛機還未起飛，中央電視臺已在午間新聞中搶先作出了報道，回應了全國億萬觀眾對此案的熱切關注。緊接著，境內(nèi)外數(shù)十家媒體對此作了及時的跟蹤報道。

鑒于此案的影響，促進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社會救助法》的誕生。

劉召奎對此案的辯護詞在全國數(shù)以萬計的辯護詞中脫穎而出。第二年被人民網(wǎng)、中華律師工作者協(xié)會評為2010年度“全國最佳辯護詞”。

一個其貌不揚的三峽小個子律師在祖國改革開放前沿陣地掀起的熱流經(jīng)久不息。

其實，為張氏兄弟伸張正義，這只是劉召奎仗劍護蒼生眾多事件中精彩的一幕。

2000年，萬州區(qū)郭村鄉(xiāng)人張澤，因夫妻感情不和，在妻子向法院起訴離婚的過程中，張澤用濃硫酸潑向妻子時，年僅8歲的小女兒小霞也被嚴重毀容，一個家庭從此支離破碎。劉召奎聞訊后，特地為小霞繳納了所有學雜費，并承諾對其長期資助。

這些年，劉召奎直接資助的貧困生有10余人，資助金額達21萬元。2016年，在劉召奎倡導下，奎龍律師事務所內(nèi)部成立“奎龍基金”，并安排專人管理，用于急需幫助的社會弱勢群體。劉召奎說：“我們不僅要用法律手段為他們撐腰，還要用錢幫他們解困?！?/p>

第三章

在司法公正面前，他是冬日的一團烈焰，雖身單力薄，卻以仗劍者的英姿，給人以公道，還人以請白，凜然正氣貫長虹：捕捉小疵點辦出驚天案。

5

“公與平者，即國之基址也?！边@是清末民初著名律師、政治家何啟留下的一句傳世名言。

作為主攻刑辯的律師，劉召奎深諳“公平正義”這四個字的重量。它像一柄高懸的利劍，既威嚴莊重，更顯得那樣地高深莫測。

我國正處在經(jīng)濟社會轉(zhuǎn)型期，面對一個在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外源和本土的制度與文化交互撞擊中走向現(xiàn)代化的變革時代。在這樣的一個時代，司法工作者需要什么樣的公平正義價值觀？需要通過何種路徑才能保證在更高的層面上實現(xiàn)公平正義的理想？當劉召奎在經(jīng)歷了一個又一個形形色色、錯綜復雜的刑事案件后，這些問題常常會攪得他夜不成寐。

縱觀劉召奎的成長之路，或許是幼年時經(jīng)歷和承受過太多的打擊與不公，讓他在執(zhí)業(yè)初期懷揣著一種現(xiàn)今看來稍顯激進的公平正義觀。正所謂：“只要公平正義，哪管你洪水滔天”。

他像一只初生的牛犢，充滿著使不完的氣力和對勝訴的無盡渴求。

2003年，34歲的劉召奎順利通過律師資格考試，從一名法律工作者晉升為執(zhí)業(yè)律師。也就在這一年，劉召奎意外地接手了一件震驚三峽庫區(qū)的刑事要案：萬州區(qū)某國企老總向某，涉嫌貪污、挪用公款、抽逃出資等三項罪名，被當?shù)貦z察院立案起訴。由于該案涉案金額巨大，向某被當?shù)孛襟w稱為“渝東第一貪”。

如此重量級的案子，為何能落到初出茅廬、名不見經(jīng)傳的劉召奎手上？當事人為何如此放心將自己下半生的命運交給一位年輕律師？

劉召奎向筆者講述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小插曲”——

原來，劉召奎與向某曾是一對“冤家”。前兩年，向某所負責的那家國企的一個子公司，曾因一件欠款糾紛被起訴，劉召奎以原告代理人的身份與向某對簿公堂。庭審前，劉召奎不辭艱辛，利用各種社會渠道，追查到該子公司一筆十分隱秘的資產(chǎn)，導致該案被法院判決執(zhí)行。劉召奎的精明強干，以及對當事人的盡心盡責，給向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庭后，向某主動邀請劉召奎和原告方一起吃“和氣飯”。酒席上，向某和劉召奎談得十分投機，大有相見恨晚之憾。向某開玩笑道：“以后我若有事，一定會找你幫忙！”

沒想到，這一句玩笑話，兩年后竟一語成讖。

“這次我一定要把握機會，決不能辜負向某對我的信任?！眲⒄倏酱硐蚰车呢澑负螅瑪?shù)次到看守所了解他對案件的看法和相關事實。劉召奎花了數(shù)周的時間仔細閱讀案件的卷宗，對每一個關鍵的細節(jié)都進行了充分的研判。經(jīng)過不斷調(diào)整和梳理辯護思路，劉召奎最終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辯護方案。

開庭當天，面對主審法官和200多人的旁聽席，劉召奎顯得異常鎮(zhèn)定。他的辯護策略是：對此案爭議不大的貪污、挪用公款兩項罪名作了輕罪辯護，而對向某是否涉嫌抽逃出資罪據(jù)理力爭。劉召奎利用手中掌握的證據(jù)“攻其一點”，證實無充分證據(jù)表明向某抽逃公司資金的行為造成了直接經(jīng)濟損失，積極為向某作無罪辯護。endprint

整整一天，劉召奎與公訴人圍繞罪與非罪，展開了激烈爭辯。劉召奎憑著對案情的準確把握，以證據(jù)為核心，進行舉證、質(zhì)證和辯護，成功尋找到控方證據(jù)鏈上存在的問題和漏洞。

法庭上，劉召奎盡管面對著精神和體力的嚴重透支，但他始終表現(xiàn)得思路清晰、有理有據(jù)，且言辭犀利。他層次清晰、絲絲入扣，環(huán)環(huán)相連的辯護風格，給在場的法官、公訴人、媒體記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審宣判時，法院認可了向某的自首和退贓行為，對其貪污、挪用公款兩項罪名從輕判處有期徒刑18年，對公訴機關指控的“抽逃出資罪”不予支持。向某對該判決結果表示滿意，當場表示不再上訴。

“渝東第一貪”案塵埃落定，劉召奎也借此一戰(zhàn)成名。那些在開庭前為他捏把汗的本地同行，開始在內(nèi)心深處重新打量這位小個頭的年輕人。

此后幾年，劉召奎通過不斷地摸爬滾打，漸漸成長為庫區(qū)乃至重慶刑辯領域的佼佼者。他經(jīng)辦的數(shù)宗大案在國內(nèi)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先后被央視《大家看法》《今日說法》《庭審現(xiàn)場》《新聞直播間》欄目進行報道，劉召奎迎來了事業(yè)的“黃金期”。行業(yè)主管部門的肯定、政治地位的提高、各種名譽的接踵而來，在旁人眼中，劉召奎的人生顯得異常完美。

然而，“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站在“高處”的劉召奎，同時也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壓力與挑戰(zhàn)。

處理大量的刑事案件，需要付出的艱辛是常人無法想象的。都說刑辯律師是鐵打的巨人，首選要具備“五不精神”，即“嚇不走”、“打不怕、“累不倒、“拖不垮、“氣不死”，其次還要應對“三大難”：“會見難”、“閱卷難、“取證難”。而劉召奎幾乎每經(jīng)手一個案件，都要面臨這樣的困境和苦楚。

不僅如此，他還要面對同行的羨慕嫉妒恨，公眾的誤解和歪曲……更嚴重的是，惡劣的刑事辯護環(huán)境、極高的職業(yè)風險，讓他每走一步都是那樣地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近年來，劉召奎代理的大部分案子都與貪腐有關。他先后為數(shù)十位縣處級以上涉嫌職務犯罪的干部進行辯護。于是，有人就說，劉召奎是貪官的“代言人”，是專為惡人辯護的“破律師”。

然而，在劉召奎的人生詞典里卻從來都沒有“放棄”二字。面對各種壓力，他開始收斂鋒芒，不再咄咄逼人；他變得十分謙恭，不再唯我獨尊。他站在更高的層次，重新考量“善”與“惡”；他從不同的視角，重新理解和定義什么是真正的“公平”和“正義”。

在劉召奎撰寫的《刑辯律師的正義與使命》一文中，有這樣幾段文字，可以一窺他的胸襟——

刑事辯護是律師業(yè)務中最傳統(tǒng)最古老的業(yè)務，因其涉及到人最根本的自由權與生命權，因此在每個國家法治化的進程中也處于重中之重。同時，由于刑事辯護的本質(zhì)是代表極弱的私權利跟天生強大的公權力之間對抗，向來都最具有挑戰(zhàn)性與危險性。一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當前我們國家的刑事辯護制度還不夠完善，刑事辯護水平與法治發(fā)達國家還有差距。所以有人說，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好的時代，對于刑辯律師而言尤其如此：肩負無比光榮而艱巨的使命，秉持無比執(zhí)著而勇敢的堅守，追求正義，踐行中國夢，一直在路上。

老百姓用最本能的善良之心理解好與壞，理解公平與正義，在很多人看來刑事辯護律師就是替壞人說話的。面對落馬的高官，社會上都是喊殺聲一片，似乎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從情感道德上來講，這些犯罪嫌疑人確實窮兇極惡，讓人深惡痛絕；但從法律上來講，即便是這樣的人，他們也享有最基本的權利，比如不得強迫自證其罪的權利，免于遭受刑訊逼供恐懼的權利，合法的私有財產(chǎn)受到保護的權利等。這些權利是不能被侵犯和剝奪的，否則整個國家的人民會隨時陷入恐懼之中。一個人在法律上的有罪或者無罪、罪重或者罪輕，必須通過合法的審判程序來認定，而不是講“人人得而誅之”就可以了，要使合法的程序運轉(zhuǎn)起來，就必須有刑辯律師的參與。

我國著名的刑辯大律師錢列陽有這樣一段話：“我們不是在給這個惡人的“惡”辯護，是在給這個惡人的“人”辯護，因為這個人再壞、再惡，他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受憲法保護。所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人人”里既包括了好人，也包括了惡人，對惡人權利的保護才是對法律的權利意識的真正體現(xiàn)?！?/p>

每次在辦理刑事案件的過程中，不管是去看守所會見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還是坐在法庭上與公訴人對簿公堂，我都有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作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辯護人，我必須采用一切合法的手段使他不被冤枉或者獲得輕罪，一個刑辯律師在接受委托之后的正義和使命就在于此。在高墻林立、守衛(wèi)森然的看守所里，在冰冷的鐵門鐵窗前，我親眼見過原本人高馬大的男子漢變得瘦骨嶙峋；威嚴聳立的人民法院，人頭濟濟的庭審現(xiàn)場，我看見原本窮兇極惡的被告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我譴責他們的惡性，也同情他們的境遇；作為一個辯護人，我必須盡一切努力還原案件事實，以求得被告人不被判處他不應承擔的罪責，當然也不逃避他應當承擔的罪責。我想，這個過程就是刑辯律師追求正義的過程，也是完成使命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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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冤假錯案是最大的司法恥辱，它不僅嚴重影響到社會的公平正義，還對司法的公信力造成極大的損傷與破壞。

如何從源頭上防范冤假錯案的發(fā)生，確保所有刑事案件審判的公正性、合理性、可接受性，辯護律師無疑是司法體系中最可信賴和應當依靠的重要力量。

在劉召奎的記憶中，建國以來發(fā)生的一樁樁震驚全國的冤假錯案是那樣地匪夷所思：徐計彬強奸案（1991年）；佘祥林殺妻案（1994年）；聶樹斌強奸殺人案（1994年）；內(nèi)蒙古呼格吉勒圖奸殺案（1996年）；孫萬剛強奸殺人案（1996年）；趙作海殺人案（1998年）；念斌投毒案（2006年）……這些被冤屈的當事人，有的已含恨九泉，有的最終得以昭雪。劉召奎雖然沒親歷這些案件，但他堅信“遲到的正義非正義”這一顛撲不破的真理。在他看來，為當事人還原案件事實，洗卻莫須有的罪名，是律師應當堅守的最后底線。endprint

2013年，三峽地區(qū)某縣發(fā)生了一樁離奇的“行賄案”。

因為案情的敏感和讀者可以理解的原因，本文對案件發(fā)生地和涉案人姓名均進行了必要的處理。

經(jīng)當?shù)胤ㄔ簩徖聿槊鳎罕桓鎻埬碁闋幦≡摽h一建筑項目，于2009年6月至2013年春節(jié)期間，先后分四次向項目單位負責人梁某行賄115萬元。該縣人民檢察院以被告人張某犯行賄罪，向當?shù)厝嗣穹ㄔ禾崞鸸V，且被告對指控事實及罪名未提出異議。

劉召奎代理該案后遇到了一系列反常的情況。當他到當?shù)乜词厮鶗姳桓鏁r，工作人員卻告知沒有張某這個人，給他吃了一道“閉門羹”。劉只得向當?shù)貦z察院反映，但無果。

面對種種反常的舉動，經(jīng)驗豐富的劉召奎覺得這里面一定隱藏著某種“貓膩”。

直到案件偵查終結前幾天，他才被允許會見張某。

面對劉召奎的疑問，張某終于講出了實情。原來，張某根本沒行賄，但在看守所期間，他遭到了疲勞審訊和刑訊逼供。有關工作人員威脅張某，如果認罪，最多判緩刑，保釋后還可以繼續(xù)做他的生意。如果不認罪，后果會非常嚴重。

張某無奈地對劉召奎說：對方勢力太大，我請你來實際上就是走個過程而已……

劉召奎苦口婆心地勸說張某要考慮后果，千萬不要一時糊涂。一旦認罪，根本不可能判緩刑。但張某態(tài)度堅決，說什么也聽不進去。劉召奎見狀只好表示：既然你甘心認罪，那我就沒必要昧著良心給你做這種所謂的“辯護”！

劉召奎垂頭喪氣地走出看守所，畢竟辯護權源于委托人，他不能違背委托人的意愿。

2013年12月16日，法院一審判處張某有期徒刑七年。

收到判決書的那一刻，張某如夢初醒，萬般后悔當初沒聽劉召奎的建議。事后，他通過看守所民警主動聯(lián)系劉召奎，要求劉召奎為其二審出庭辯護。

正式代理該案后，劉召奎再次調(diào)取了卷宗，對案情進行了周密細致的分析。思路理清后，他決定拿出非法證據(jù)排除這個“殺手锏”，為其進行無罪辯護。

非法證據(jù)排除通常是指在刑事訴訟中，偵查機關及其工作人員使用非法手段取得的證據(jù)不得在刑事審判中被采納的規(guī)則。這就意味著，劉召奎必須拿出張某遭受刑訊逼供的有力證據(jù)才能得到二審法院的支持。

根據(jù)相關規(guī)定，偵查機關在審訊刑事案件時，必須進行全程錄音錄像。劉召奎決定從調(diào)看審訊錄像帶中尋找案件的突破口。

經(jīng)過反復細致地查看，劉召奎終于發(fā)現(xiàn)了偵查人員可能對其刑訊逼供的幾處蛛絲馬跡——

一是劉召奎從公訴機關提供的錄像帶中發(fā)現(xiàn)，5月22日至5月26日，被告人張某受到了連續(xù)不間斷的疲勞審訊，存在非法證據(jù)的可能性和重大嫌疑。

二是偵查機關提供的錄像帶不完整，有“掐頭去尾”之嫌。眾多審訊的關鍵節(jié)點，偵查機關以各種借口拒絕提供相關影像資料，且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

三是影像資料中，張某出現(xiàn)神情疲憊，且座椅后背出現(xiàn)了“綁帶”的細節(jié)，他懷疑張某受到了刑訊逼供。

在此基礎上，劉召奎又發(fā)現(xiàn)張某和受賄人的供詞存在前后矛盾、偵查機構的審訊程序不合法等諸多疑點。

二審開庭時，劉召奎就根據(jù)上述事實進行了充分辯護，認為一審法院在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的情況下作出被告人有罪的判決應得到糾正。

2014年7月11日，重慶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宣判張某無罪。

由于劉召奎的精彩辯護，此案被重慶市律師協(xié)會評為“2014年度重慶十大刑事辯護經(jīng)典案例”。

一場看似荒誕的“鬧劇”，就這樣落下帷幕。然而，案件的背后，到底隱藏著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交易？法律的尊嚴為何被某些手握公權力的人輕易褻瀆、視為玩物？作為當事律師，劉召奎禁不住感慨萬千。

不可否認，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的司法制度堪稱完美。但千百年來，人類都在追求公平正義的道路上艱難前行。

今年6月27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聯(lián)合發(fā)布《關于辦理刑事案件嚴格排除非法證據(jù)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目的是“要使法庭成為以看得見的方式保障司法公正、實現(xiàn)公平正義的神圣‘殿堂”。該規(guī)定的出臺，無疑為我國從源頭上防范冤假錯案跨出了具有歷史意義的一步。這背后，包含著無數(shù)像劉召奎這樣的普通刑辯律師付出的辛勤和汗水。正是因為他們在司法戰(zhàn)線前沿的不懈努力和英勇奮戰(zhàn)，才使得這項制度得以落地生根。

采訪過程中，劉召奎欣慰地告訴筆者：國家大力推進的司法改革，從制度上為實現(xiàn)全社會的公平正義提供了有力的保障，律師的執(zhí)法環(huán)境也得到了充分改善。他堅信，在通過司法保障社會公平正義的理想之路上，刑辯律師必將成為“捍衛(wèi)最廣大人民群眾利益”的堅強盾甲。

第四章

在同事戰(zhàn)友眼里，他是盛夏的一縷蔭涼，雖羽翼漸豐，卻以一種長者之風范，給人以力量，催人以奮進，真情滿滿濃似酒：牽手小團隊撐起一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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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今年初夏時節(jié)，我們來到位于重慶市萬州區(qū)并不太繁華的沙龍路二段921號4樓，那是重慶奎龍律師事務所的辦公所在地。

在三峽庫區(qū)，一個聲名赫赫的律師事務所，竟深藏于這樣一條普通的街巷之中，的確讓人感到幾分意外。

可是，當我們走進這幾間并不算寬大的辦公室走廊，卻發(fā)現(xiàn)這里早已是門庭若市，訪客盈門。

所里人員不是太多，加上實習律師、內(nèi)勤人員、執(zhí)業(yè)律師一起，總共28人。

人雖不多，但這里卻有一種緊然有序的工作秩序，和諧生動的同事氛圍，有種催人奮進的力量和攜手創(chuàng)業(yè)的默契。讓人感到這里有一方“磁鐵”把人們的心緊緊地吸附在一起的魅力。

而這方“磁鐵”正是小個子律師事務所主任劉召奎。

在他辦公室的墻壁上，懸掛著一位知名的老書法家為他寫下的4個大字：“雄辯天下”。endprint

本想抓住機會與他好好聊聊，可落座不到3分鐘，就有前后3撥人馬找上門來，完全占用了他幾乎整整一上午的時間。

“零距離”采訪只得作罷。于是，我們只好“旁敲側(cè)擊”，通過外圍的空間來解讀這家律師事務所的前世今生——

這個所刑事法務部主任曾有為，從江西醫(yī)藥大學醫(yī)學法律專業(yè)畢業(yè)后，就進入了奎龍律師事務所，2009年通過司法考試，成為一名正式的執(zhí)業(yè)律師。

在從醫(yī)或護法兩種職業(yè)間作出這樣的抉擇，他毫不隱晦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沖著劉召奎的個人魅力而來，他年輕有為，勇于擔當，善解人意；我也是沖著這家律師事務所的溫馨而來，在這里，沒有僅為“打工混飯吃”的臨時觀點，也沒有一種“臨時湊合”的短視行為，有的是人與人之間和諧相處的氛圍，有的是如處一室、如坐春風的兄弟情誼；我更是沖著這個所誘人的辦所理念而來：不欺凌弱小，不折腰權貴，可以充分體現(xiàn)一個律師的辦案個性和人格尊嚴。所以我從進入這個律師事務所直到現(xiàn)在長達9年時間，給我最深的感受就是兩個字：成長！

“一個律師要得到健康而又幸福的成長，也并非想象的那樣唾手可得”。曾有為繼續(xù)著他的話題：律師這個職業(yè)看上去很光鮮，但在實際工作中你會遇到不少的難題和挑戰(zhàn)。首先，案源就是一個邁不過去的坎兒，也可以說它是一個律師的瓶頸和生命。我們當時剛從學校畢業(yè)，初來乍到，人地生疏，既沒有知名度也不具備相應的辦案能力，人家憑什么相信你？所以，為了盡快地給新來的年輕人提供一方展示才能的天地，所里制定了一個對年輕人進行傳幫帶的“育人計劃”。為了保證年輕律師盡快進入角色，熟練地掌握辯護技能，所里定下一條“鐵規(guī)”：每逢月初的星期一下午，必須參加集體業(yè)務學習，內(nèi)部交流案情，切磋技藝，研判形勢，提供辦案思路，分享辦案信息。

“此外，就是通過出庭辯護實地練兵，對年輕人進行手把手的傳幫帶。說實話，我第一次出庭，心跳加速，表情極不自然，感覺手腳無處放。可每當這個時候，召奎主任就有意識把我推上前臺，舉證質(zhì)證，見機行辯，他在一旁及時補充，庭審結束后及時給予點評和補正。尤其是在依據(jù)法律和事實、堅持原則的前提下，避免對當事人滿口承諾或庭上‘死磕、”鉆‘牛角尖等方面，我確實收獲很大。后來，案源逐漸向我靠攏，我甚至可以游刃有余，該接的案源就接，絕不‘照單全收。我在以召奎主任為首的老律師的帶領下，一步一步成熟起來。今年，我又成了所里的合伙人之一，培育新人的接力棒就自然而然地傳到了我們手中。”

“我們這個所自組建以來，之所以進得來人，留得住人，工作起來舒暢，日常生活舒心，人際關系和諧，最關鍵的還是我們所有一位劉召奎這樣的好領路人。他在業(yè)務上是老師，在工作中是領導，生活中是大哥。他善于因材施教，用人所長，容人之短，這是奎龍所組建后得以迅猛發(fā)展的一個重要因素。我性格內(nèi)向，交流溝通能力欠缺一些。但我以前在民政部門工作過，對勞動爭議、婚姻家庭、交通事故的認定處理方面算是我的強項。所以，在內(nèi)部分工時，我分管商事法務這方面的工作，所以干起來特別地得心應手，我現(xiàn)在還是重慶市勞動仲裁委員會專職委員。我剛來所里工作時案源缺乏，召奎主任和幸華副主任還將自己的好幾個顧問單位讓給我經(jīng)營，給我作了實打?qū)嵉匿亯|。到現(xiàn)在，我也有了自己的合作伙伴和比較好的案源，可以說，我是站在巨人的肩頭實現(xiàn)自己人生價值的?！?/p>

奎龍所副主任金敦權的上述感受在這里是有廣泛的代表性和認同感。

這些年，隨著奎龍所事業(yè)的紅火，要求來這里實習的大學生或年輕律師也日漸增多。面對這一新的局面，所里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為他們創(chuàng)造一個好的學習和工作環(huán)境：所里必須保證實習律師有相應的生活來源，每月發(fā)給不少于2000元的生活補貼；所里凡有律師親屬生病住院，必須派出專人，帶著禮物前往探視和慰問；所里凡有律師過生日，必然會收到所里利用工會經(jīng)費發(fā)給的200元“生日蛋糕費”；每到年底，所里必須從年終紅利中提取相應比例的經(jīng)費，由召奎主任論功行賞，發(fā)給幾千、幾萬不等的“紅包”；為了增強全所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每到國慶、中秋等重大節(jié)日，所黨支部或工會都要組織大家外出登山、郊游或野炊等活動，全力營造一種“家”的氛圍……

因此，在重慶律界內(nèi)外都有這樣一個整體印象：經(jīng)劉召奎之手打造的這支律師隊伍是一支平時留得住，戰(zhàn)時拉得出、用得上、“嗷嗷叫”的隊伍，是名震三峽內(nèi)外律界的一支“鐵軍”。

這家律師事務所的直接管理部門、重慶萬州區(qū)司法局律師管理科科長萬佳勇為這個所的成功之道給出的四個評價耐人尋味：一是案源充足，自2008年正式組建以來，他們獨辟蹊徑，不走“大而全”或“小而全”的老路，主攻刑事辯護，以刑辯的特點作為立所興所的突破口，事實證明他們的選擇是正確的，在三峽地區(qū)甚至是重慶律界，他們刑辯的水平和技藝都處于一種壟斷的地位，其他所在案源上“吃不飽”，奎龍所的案源是“吃不了”；二是技藝超群，凡是經(jīng)他們接手辯護的案子，他們都堅持以事實為依據(jù)，以法律為準繩，視當事人為“上帝”，視誠信辦案、誠實辦案為生命，在辦案中總是竭盡全力，圍繞“辯點”舉一反三，窮追不舍，絕不敷衍塞責、應付了事，也絕不草率收場，辯護的結果無論如何，盡量做到贏者舒心，輸者心服口服；三是口碑良好，憑著良知辦案，憑著良心辦案，他們對律師嚴教嚴管，絕不準利用律師手中的權力坑蒙拐騙，到目前為止，在萬州數(shù)十家律師事務所中，對合伙組建將近10年的奎龍律師事務所的投訴少之又少，有效投訴為零；四是團結和諧，這個所自組建以來，他們走的是一條“自我發(fā)現(xiàn)、自我培養(yǎng)、自愿加入”的“三自”隊伍建設的路子，讓進入該所的律師愛所如家，愛崗敬業(yè)，由初來乍到的“生手”迅速成長為辦案立業(yè)、獨當一面的“高手”，他們從不損人利己，對外亂挖他人“墻角”，走出了一條良性循環(huán)的科學發(fā)展之路。

在萬州區(qū)司法局局長鄭斌的眼里，劉召奎其人更是可圈可點：“他是我們?nèi)f州第二代律師中的佼佼者，是新中國成立以來萬州律師界榮獲省、市級‘十佳律師的第三人，填補了萬州區(qū)近20年來獲取如此高級別榮譽的空白。他為萬州整個的律師隊伍樹立了榜樣，趟開了先河。由于他個人的聲譽，他現(xiàn)在不僅是一名優(yōu)秀的律師，而且還身兼民盟萬州區(qū)副主委，萬州區(qū)政協(xié)常委、萬州區(qū)政協(xié)社會法制委員會副主任、重慶市律協(xié)刑事辯護專業(yè)委員會副主任以及最高人民法院第五巡回法庭志愿者專家律師等多重社會職務。在出庭辯護時，他與公訴人員、法官之間是“對手”；可在庭下人們又心悅誠服地尊他為師長。近年來，劉召奎成為重慶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四分院，部分區(qū)縣檢察院、法院、公安局及大專院?！白腺e”，受邀為他們講授法律知識，聽者逾千人。盡管一年到頭忙得腳不點地，可他胸中有大局，手中有絕活，腳下有方寸，思想有底線，行為有高度，風里浪里不迷航。他不僅出色地辦下了一批有影響的大案要案，而且在服務社會、服務民生、扶貧濟困、服務地方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維護一方社會穩(wěn)定方面也是功不可沒。他正是我們這個時代值得大書特書的好律師、大律師！”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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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稱職的律師，我們會經(jīng)常接觸到一些社會矛盾或糾葛。面對一些比較棘手的社會矛盾，我們是一味地從中找‘茬、挑‘刺，還是積極地運用法律的武器去平息事態(tài)、化解矛盾，從而營造出一個穩(wěn)定和諧的社會環(huán)境？這是擺在我們面前必須認真對待的一道現(xiàn)實而又嚴肅的選擇題。多年來，我們奎龍所在劉召奎主任的統(tǒng)領下對這一命題已經(jīng)有了鮮明而又明智的選擇。事實證明，凡事矛盾當頭、人們情緒沖動的時候，作為律師，我們只能‘熄火而不能‘澆油，只能疏通而不能堵塞。只有這樣，我們的路子才能愈走愈寬，愈走愈遠。”

這是奎龍所副主任幸華在與筆者交談中表露出的一番真切感受。

2016年上半年的一天，萬州區(qū)高粱鎮(zhèn)一招商引資企業(yè)因違背誠信，在將子公司上億資產(chǎn)連同當年利潤一起轉(zhuǎn)到總公司的同時，拖欠員工薪酬，還提出裁員，侵犯了員工的合法權益，因而引起80多名員工到政府集體上訪。上訪者情緒激動，口口聲聲請求政府為他們討回公道，伸張正義。

萬州區(qū)政府立即責成相關部門出面解決，相關部門亦請奎龍律師事務所為其提供法律援助。

當天，奎龍所立即派出邱德華、何澤榮等4名律師趕赴現(xiàn)場參與處置這一集訪案件。他們以一整天的時間進行現(xiàn)場登記和情況排摸，分別采取兩項措施迅速平息事態(tài)：一是屬于企業(yè)拖欠員工薪酬的問題，直接向法院提起訴訟；二是企業(yè)擅自裁員，則向勞動仲裁機關提起仲裁。由于自身合理訴求通過有效途徑得以及時受理和解決，集訪員工心中一塊石頭終于落地，事態(tài)煙消云散，為黨委和政府部門大大減輕了壓力。

在萬州區(qū)公安局信訪大廳，懸掛著一塊由公安部直接授予的“全國信訪窗口示范單位”的牌匾。

今年6月中旬的一天上午，萬州區(qū)公安局信訪科科長蔣祥勇向筆者講述了這塊“金字招牌”的臺前幕后。

2013年10月，蔣祥勇主動與奎龍所主任劉召奎溝通：現(xiàn)在一些涉訴涉法案件的上訪者，由于對法律知識的一知半解，對依法辦案的程序缺乏了解，總認為我們公安是在“官官相護”，“自家人為自家人說話”，有時不依理，不講法，甚至胡攪蠻纏。常常弄得情緒對立，甚至劍拔弩張，雙方都不好下臺。為了有效而及時地溝通認識，化解矛盾，消除對立，能不能邀請你們的律師介入我們的接訪現(xiàn)場，從法律的角度給上訪者解惑釋疑，寓法于理，辨明是非，最終達成共識，化解矛盾，并積極引導上訪者通過法律手段進入正當?shù)脑V訟程序，說不定會產(chǎn)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們的交流立刻在心靈上碰撞出火花。劉召奎一拍大腿：“好，這事兒干得！我們愿意支持配合！”

蔣祥勇與劉召奎達成共識后，立即將情況報告給時任萬州區(qū)公安局局長蔡聘，這一建議很快得到采納并付諸實施。

2013年10月，引進律師作為第三者介入公安信訪程序這一新的機制開始正式運行。這一機制的運行對發(fā)生在之前的一個月的一樁棘手的上訪案正好派上用場。

2013年9月9日晚，一青年男子劉強（化名）順勢將一輛摩托車?？吭谖挥谌f州新城坡的一家副食店門口。店主李明（化名）擔心這車擋了自家的“財路”，先是出言不遜，雙方發(fā)生口角直到肢體沖突，致使劉強左手骨折，后被醫(yī)院診斷為輕傷。

事發(fā)之后，李明將劉強帶到一個體診所醫(yī)治并支付了前期醫(yī)療費用。后雙方因治療地點、治療方式及后續(xù)費用等問題發(fā)生分歧，劉強為此多次上訪。

為及時化解矛盾，萬州區(qū)公安局所轄紅光派出所賡即介入調(diào)查取證，積極勸解李明做好劉強的醫(yī)治事宜。劉強傷情恢復后提出鑒定要求，經(jīng)萬州區(qū)公安局物證鑒定所鑒定為輕傷。就在公安方面調(diào)解過程中，劉強要求到正規(guī)醫(yī)院手術治療并要求傷害方賠付后續(xù)治療費2萬元，而李明只同意賠付8千元并繼續(xù)堅持在原個體診所治療，雙方分歧很大未能達成協(xié)議。2014年1月15日，萬州區(qū)公安局對犯罪嫌疑人采取取保候?qū)彽膹娭菩源胧?/p>

2014年2月19日上午，萬州區(qū)公安局領導再次接訪督辦。第二天，又組織相關方面并邀請奎龍所律師參與再次調(diào)解。通過律師以法釋案、以案說法，雙方很快達成并履行了協(xié)議：劉強獲得李明支付的醫(yī)療賠償費用1.3萬元，承諾不再追究李明的刑事和民事責任。并表示，從今以后就此事項徹底息訴。

劉強案的息訪僅是萬州區(qū)公安局引進律師參與接訪、化干戈為玉帛的一個縮影和個案。

通過這一矛盾的有效化解，萬州區(qū)公安局從中獲得有益的啟示。將活生生的普法教育融匯到一件件具體實在的信訪案件的處置之中，立“竿”而見“影”，“藥”到而“病”除，實現(xiàn)“雙贏”，皆大歡喜。

于是，萬州區(qū)公安局將引進律師參與信訪接待并依法調(diào)停處置一些具體案件作為創(chuàng)新機制的一個重要舉措，常態(tài)化地堅持下來。自從這一新的機制開始運行直到現(xiàn)在，奎龍律師事務所先后派出20名律師、120多次直接參與萬州區(qū)公安局的信訪接待，直接接待上訪群眾150余人，在信訪接待現(xiàn)場直接化解熱點案件2起，成功引導信訪群眾運用法律武器到法院、檢察院通過立案訴訟解決自身訴求30多件、40余人，協(xié)助教育和平息了15起情緒激動的“非訪”行動。

為了將引進律師參與接訪的工作推向一個新的高度，萬州區(qū)公安局又在重慶市率先推行視頻接訪制度。他們以區(qū)公安局30多平米的接訪大廳為“天線”，以所轄全區(qū)44個基層派出所為“地線”，通過“天線”覆蓋“地線”，通過“地線”接通“天線”，每逢“視頻接待日”，人民群眾即可在家門口將自己所需解決的問題和訴求“面對面”地反映給參與接訪的公安局領導和陪同接訪的律師。

一間不算寬大卻整潔明亮的接待室，一張長條桌，幾把普通的木椅再加上一張大屏幕，便把一個執(zhí)法機關與基層老百姓的距離有效地拉近、拉近、再拉近，縮小、縮小、再縮小……

萬州區(qū)公安局創(chuàng)新機制、引進律師直接參與信訪接待的經(jīng)驗立即引起中央、重慶市有關方面的高度重視：2016年3月，中央政法委專門下發(fā)了《關于進一步做好律師參與化解和代理涉法涉訴信訪案件的通知》；2016年4月20日，重慶市公安局在萬州召開專門會議，將“萬州經(jīng)驗”在全市范圍內(nèi)推而廣之。endprint

2016年2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直接授予萬州區(qū)公安局“全國信訪窗口示范單位”牌匾；2016年7月，萬州區(qū)公安局信訪科榮立集體三等功，科長蔣祥勇被市公安局記個人三等功一次。

自此，三峽庫區(qū)這方奇山秀水孕育的奇葩開始在全國各地生根、開花、結果。

“在維護社會穩(wěn)定這盤大棋局中，我們律師與當?shù)攸h委、政府相關部門和所有執(zhí)法部門永遠都是自家人、同路人，而絕非是局外人?！眲⒄倏鼘@一良好局面感同身受。

作為享譽三峽內(nèi)外的知名大律師，劉召奎給人的總體印象就是一個字：忙！

以今年6月21日至22日兩天的日程安排，即可知曉他一天到底忙到何種程度：

6月21日上午8時30分，他已早早來到重慶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為當?shù)貎H有的幾家律師事務所設下的信訪接待室，接待來訪，聽取訴求；

6月21日上午9時，他準時走進一間審判庭，就一樁二審案件與對方辯友展開激辯；

6月21日上午10時30分，他從這家法院出來，馬不停蹄地趕赴忠縣，參加庭審至傍晚；

6月22日清晨5點半，他率一行數(shù)人前往民盟萬州區(qū)委脫貧攻堅聯(lián)系點、七曜山下的萬州區(qū)普子鄉(xiāng)，進村入戶，一天訪問了10多個貧困戶。晚上下得山來，他隨身所帶的“計步器”顯示：整整一天，他在這個邊遠鄉(xiāng)的彎彎山路上行走了12600多步。

第二天見面，他仍是一臉疲憊。正當他忙里偷閑與筆者交談時，他身邊的手機老是響個不停：重慶梁平的；江西撫州的；安徽銅陵的……

沒辦法，我們只得“命令”他關掉手機，想靜下心來聽聽他精彩的過往?？墒牵麉s抱歉地笑著說：“這樣吧，我們大家都讓讓步，變換一種形式也許效果更好。兩年前，我獲得重慶市第五屆全市最佳刑事辯護律師時有一個簡短的獲獎感言，那些話最能代表我的心聲。我把它交給你們或許有些用處?！?/p>

無奈之下，我們只得舍近求遠，“照章行事”。

那是2015年5月14日，重慶川劇藝術中心。

這是一片鮮花與掌聲的世界。

重慶市2015年度全市最佳刑事辯護律師頒獎儀式在這里隆重舉行。

場內(nèi)歡聲四起，一位位獲獎者款步走上領獎臺。

輪到劉召奎登臺領獎了。主持人給他的頒獎詞縈繞整個大廳：“有良知才有道義，有道義才有動力，有動力才有絕活，有絕活才有業(yè)績。作為我市第五屆‘十佳律師，法庭上，他能言善辯盡職盡責，生活中，他見義勇為仗義執(zhí)言，他為律師形象增光添彩！”

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劉召奎健步登上領獎臺。他從頒獎人手中接過金光閃閃的獎杯和紅彤彤的證書，還有芳香四溢的鮮花。

面對場內(nèi)一雙雙熱辣辣的眼神，面對場內(nèi)五彩繽紛夢幻般的場景，劉召奎定了定神，開始了他撼動人心的獲獎感言：

“手捧這個沉甸甸的獎杯，我要感謝重慶市律師協(xié)會，感謝你們對我的這份信任，讓我從一個基層的法律工作者走上了刑事辯護律師這一最高獎臺。今天，手捧這個獎杯我多年的夢想終于實現(xiàn)了。兩年前我本已入圍了最佳刑辨律師，但是與之失之交臂。因此激發(fā)我更加地努力和發(fā)奮，從而夢想成真。

感謝你們對我的信任。有了你們，有了全體理事的投票，有了市司法局、市律協(xié)領導以及萬州區(qū)司法局對我的關注與支持，有了我的家人、我的妻子對我的理解和關心，所以，我今天捧著這份沉甸甸的獎杯是多么地幸福和榮光。刑事辯護律師在刑辯的道路上充滿著風險，充滿了坎坷，充滿著無數(shù)不盡的、難以言說的糾結，可能還存在著這樣那樣的不可預見性。但是，我們在刑辨這條道路上既然邁開了腳步總也收不回來。

因此，我希望和以前的老前輩、老律師、優(yōu)秀律師們一起攜手在刑辨這條道路上，繼續(xù)勇往直前。今天，我捧著這個獎杯，想對區(qū)縣和我一樣的律師朋友和剛?cè)胄械那嗄曷蓭熍笥颜f上一句：我沒有上過正規(guī)的大學，沒有經(jīng)過正規(guī)的法律培訓，從一個基層法律工作者登上了重慶刑辯律師最高的領獎臺，它需要自己辛勤的勞動，需要對法律的敬仰，需要對當事人的理解，當然更需要自身的辛勤勞作，才能不折不扣地完成律師的使命。因此，無論你在什么地方，與這個莊嚴的領獎臺距離都不會太遠，而這個地方卻在等待著我們用心經(jīng)營的刑辨律師們！”

沒有冗長的講稿，沒有精心的“彩排”，沒有刻意的“加工”。

他的獲獎感言雖話語平平，不加粉飾，不故弄玄虛，卻無矯揉造作之態(tài)；不事雕琢，渾然天成，更無嘩眾取寵之心。似潺潺溪流，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亦似江流濤聲，一瀉千里之外；更如曠野晨鐘，綿延群山共鳴。

此時此地，“袖珍律師”釋放出的巨大熱流，正向四面八方漫卷開來，又向山城內(nèi)外舒展開去。

一部經(jīng)他多年用心血譜就的人生篇章正向人們掀開嶄新的、精彩的、充滿誘惑與期待的一頁……

作者簡介：

錢犁，男，現(xiàn)年62歲，重慶巫山人，大學文化，高級記者。原萬州日報、三峽都市報社常務副總編輯，重慶法制報、西部觀察雜志社、三峽之子雜志社總編輯，四川人民廣播電臺駐萬州記者站站長，連獲第四、第五屆“中國新聞獎”，公開出版《蒼生在上》《三峽之子》兩部報告文學集，現(xiàn)為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重慶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重慶萬州區(qū)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中國報告文學》雜志特約作家。

責任編輯/孫明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