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上的歌謠（組詩）

野月亮

曠野冥寂，天馬行空

神靈馳夜的韁繩周游列國

我要去某個地方

突然就沒有了去路

天空正在塌陷，一抬頭

就碰翻了一條銀河。在大風(fēng)頂

我看見的，不是落葉頂著落葉

不是枯草抱著枯草，而是一縷光

從最黯淡最柔軟的地方，綻放出來

用三千丈白發(fā)，垂釣這地老天荒！

我所說的其實是一個夢

在這個夢里我夢見了北斗七星

擠在一棵珙桐樹下，看不遠處

一個少女的胴體，如何把小海子里

沐浴的月亮煨紅，把三百首唐詩

煮沸，最后把一個灼熱的大海

淋漓在星星們頭上……

我醒來，城市的十字路口

四周都是霧霾，夜太臟了

找不到來路，看不清孤獨靈魂

還鄉(xiāng)的蹤跡，仿佛自己就是盡頭

我不敢說出真相：你的城市沒有真的月亮

只有饑餓的光，像一團火找不到野草

而你就是那束，一下子就能從人群中

拎出來的——焦灼的火苗！

大風(fēng)頂牧歌

春天因為遲到而不懂得節(jié)制

浩浩蕩蕩的綠，把牛羊趕上了天

成為一片云，陽光趴在它們脊背上

每走動一步，就是一個溫暖的山坡

成群結(jié)隊的珙桐，一開始是蓓蕾

待她們爬上枝頭，整個山頂就會飛起來

讓那些剛下凡的，快樂得小姑娘一樣

的索瑪花，也想抓住一架彩虹的梯子

在大風(fēng)頂，時光皎潔，懷念清新

愛碼得如同它的海拔，被一陣風(fēng)吹倒

又被另一陣風(fēng)扶起。偌大的高原

把鷹隼掛在唇邊，一旦有人清野

流水就會歸隱，只留草尖上的晶瑩

春天太濃太稠，心開闊得如同天賦

而我矮得像一塊石頭，既不能放牧云

也不能豢養(yǎng)風(fēng)，天空已把我拴死了……

我只能仰望，世間如此高遠神秘的寧靜

慢慢傾身，把自己從云端，一匹牧馬一樣

牽回到人間，到我深夜疲憊思念的奔波里

花湖

細雨如絲，爭著與春風(fēng)過招

要在這綢緞水面，談情說愛

入贅塵世的云翳之花，有的在變白，有的已變藍

月亮的花環(huán)，挽手寂寞山岡，卸下堅硬的鱗

煥發(fā)出瓷片的光澤，安坐在草綠色的信仰里

時間和流水停留在這里，神的孩子與世無爭

這些索瑪、珙桐、蘭花，這些桫欏、連香、水青……

無數(shù)的聲音都在叫醒，天空和大地清澈的眼神

一只蝴蝶，從我的呼吸飛往你的呼吸

大風(fēng)頂啊，一年的山水又開始奔忙

牛羊繾綣，碧草連天，百鳥率舞

風(fēng)起云涌的海，滿懷喜悅又回到人間

在云的故鄉(xiāng)

進山的路，舷梯一樣伸進藍天里

一腳踏上去，感覺大地就要起飛

群山的心，也從來沒有這樣高過

被云摟著，放下了太多峽谷的憂傷

太陽一直就在前面，在天路中間

遠方跑來一大群孩子，如露珠撲面

我披著的霞光是從一群羊身上拔下的

像那些云，一直光著身子在天地間

而在羊的襁褓里，還住著另一個我

一枚落日，被小涼山的淚水喂養(yǎng)著

正伺機讓低處的溫暖，高處的神秘，因為

時光流轉(zhuǎn)，將我送回到少年，如重返人間

羅國雄，男，客家人，作品散見《人民日報》《人民文學(xué)》《詩刊》《星星》《草堂》等報刊，多次獲獎，出版有詩集《幸福燕》《遍地鄉(xiāng)愁》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