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然軒夢
釀花天氣
◎瀟然軒夢
春不曾停止過寫詩,一直寫到芳菲盡才肯罷休。第一筆應該是落在了柳邊,將“綠”作為詩眼,以柔軟纖細的觸感抒寫著長長短短的詩行,從嫩綠寫到蒼綠,人從柳邊過,能惹上無限詩意。
人在春天里,一顆心似乎也在渴望長出一些枝枝蔓蔓,被春的溫暖包裹著,感知它,喜歡它,淪陷在春風蕩漾里。就連天氣人們也給取了一個詩意的名字:釀花天氣。即便是雨天,似乎也有韻和情含在每一滴雨里。
在這個城市待了幾年之后,開始不喜歡雨,這里的雨一點兒都不懂得節(jié)制。如果說天和地只能在下雨的那一刻相見,那么這太像是剛剛戀愛的情侶,太過于纏膩,一見面就難舍難分,一場相思有時候長達一月之久。
人便只能深陷于這場天與地的情愛里,出離不得。一旦雨收兵,便迫不及待地去做陽光的小情人。唯有春雨天,會撐了傘去街上漫步,會在亭臺聽雨聲,或許聽的是這世間最溫存的情話,哪怕背上聽墻角的罵名也樂意之極。
春之雨,最宜釀花,指不定哪個晚上在小樓聽了一夜雨,晨起聽見賣花聲急忙梳洗罷,去巷子深處買了杏花,花朵玉凈,賣花的姑娘笑著說:“早上剛開的,鮮香著呢?!惫媚镂⑿χ畷r兩頰上的酒窩隱現(xiàn),難道是早上摘杏花的時候花上的水珠兒不慎落在了臉上,留下了淺淺的痕跡?
這樣想著便覺得處在春天里是這般繾綣與甜美,且還遇著了“鮮香”二字,眼落處是新鮮,鼻到處是生香,此二字最適合春天了。
天氣晴好的時候,要有風就最好了,那是楊柳風呀,此時的楊柳像青衣,一云手,一換袖,都是風情。每一縷風都在向人們訴說著春天的花事,想避都避不開。
南方的春天比北方來得要早些,或許北方還未告別風雪時,南方就像詩詞里說的一樣:釀花天氣,早釀得春醲如酒。
勢必要去赴春約的,一年至少要有一次,只為桃紅柳綠的春天。挑了最愛的裙裝,涂了鮮少用的口紅,懷良辰以孤往,珍重得如同初見。初見啊,那是懷揣著忐忑與喜悅與之相見,年年如此,年年不厭煩。
春天釀了一盞盞酒,用朵朵玉蘭來盛,白的潔凈,紫的高雅,花苞微拆之時盛清露,半拆之時盛釅得像酒的春釀,一杯下去就能醉人。
油菜花小巧,但開得團結(jié)熱鬧,聚在一起頗為壯闊。有情趣的農(nóng)夫歸家之時扯了自家種的一把油菜花,回到家故作隨意地送給自己的妻子,妻子嗔怪他老不羞還學年輕人送花,卻滿心歡喜地找瓶插花,低眉插花時盡是人間煙火淘洗過的靜美。
桃花粉嫩,略施粉黛便可令人傾心;梨花似雪,只需往枝上一站便令人喜歡;合歡紅艷飄飛,簪在發(fā)間靈動異常……花一開好,暖香逸韻,妙意天成,讓人忍不住摘了把玩,握住一朵花,有時候會生出自己握住了整個春天的錯覺。
似乎在春天里,總有美好等著我們?nèi)グl(fā)現(xiàn),但春天釀花釀酒也釀輕愁,有人說春花落了是不值得悲傷的,因為春天里最不缺的就是花。如果你見過鋪天蓋地的櫻花落,我想你就不會這樣說了。櫻花短命,開時盛極,然盛極必衰,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粉白觸目驚心,然正是這不可逆的悲傷才讓人覺察到自然之美。悲傷亦美,人事悲歡離合都在藏而不言的自然規(guī)律里。
不知道哪一朵花落在了春與夏的過渡段,只知夏也有夏的釀花天氣,或許是經(jīng)過春的磨合,釀出的花更加璀璨奪目,不然怎可說生如夏花之燦爛呢。人也該有自己內(nèi)在的釀花天氣,指不定哪天,心中會有花,一朵一朵盛開,裝飾平凡的一生。
春贈人一場花事,人還春一副好眉眼,清清朗朗走過人間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