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亞萍

趴在窗戶上看母親

宋亞萍

現(xiàn)在，我家離母親家很近。站在五樓的窗戶底下，我透過玻璃就可以看見母親，她家就在我屋子的前面一幢的第四層樓。

早晨,我還在夢里,母親洗漱時特有的咳嗽聲傳來，我聽著安心再入夢去，感覺好像仍溺養(yǎng)在母親的身邊。正午，我趴在床邊曬著太陽，氤氳茶氣中，安靜地看著母親家的四開窗。風(fēng)微微卷起簾子，光陰如水一般流過。

母親的屋子里常有許多人，四開窗后人影攢動。因為她的熱誠，家鄉(xiāng)有許多人慕名而來。

感謝那些家鄉(xiāng)人，他們的出現(xiàn)讓母親重新煥發(fā)出活力。母親在家中接待了一批又一批來客，替他們熱心張羅，東奔西走。

最初，我們都不能理解她，一致對母親給予他們超乎尋常的熱誠嗤之以鼻，認(rèn)為母親是在沒事找事、自討沒趣。我對她說：“我們不再給您添麻煩了，您自己惹事干嗎？”母親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過后奔走仍舊。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母親竟一天天變得神采奕奕。她現(xiàn)在根本沒有時間在陽臺上張望，總是為著別人的也許毫無結(jié)果的事情忙得不亦樂乎。

我曾一度遠(yuǎn)離母親，與母親沒有多少親密的交流。再后來，自己買了房子，便搬出來住。買房時，我是花了一點心思的——只選定母親家后頭的老屋，一直等它拆了重建才買。

母親那么固執(zhí)，她不肯隨了哪個姑娘同住，她不想麻煩我們其中任何一個姑娘，我知道她的心思。

現(xiàn)在，有些狀態(tài)是我蠻喜歡的：每天早晨，聽著母親的咳嗽聲起床；每天中午，看著她燒一桌子飯菜給客人吃；每天晚上，等她燈熄了我再入睡……沒戴眼鏡的我看不清母親的確切表情，但知道她現(xiàn)在一定是笑著的，笑笑地關(guān)注著我的一舉一動。

對于有些事，我又是蠻生氣的：母親把我?guī)退I的衣裳又退回了店鋪，我氣！母親寧愿一個人待在家里，也不肯上我家來玩，我氣！母親堅持吃剩菜剩飯，我氣……母親，您從不肯好好照顧你自己，您什么時候才會安靜地坐下來，在陽光下好好地歇息？

有些話我一直都沒有說出口：母親，其實我愿意您把希望都放在我身上，我也愿意按照您設(shè)計的方案去成長，長成您喜歡的樣子。雖然我們都沒有成功，可是年深月久，卻累積出了深厚的感情，且這份愛與日俱增。

姑娘又一次趴在窗戶上看您了，母親！隔著淺淺的時光之河，您在那邊，姑娘在這邊。

母親，您回一回頭，您看一看我，您看姑娘再次羞澀地微笑，而我看您眼中滿滿的欣慰與歡喜。

（摘自《聲聲喚》江西人民出版社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