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秋
希特勒:制造二戰(zhàn)兒童的罪魁禍首
◎夏 秋
圖/馮 乾
希特勒上臺后宣稱,男女平等會天下大亂,女性要和男性競爭,但實際上她們在很多領域都是低能的。為了讓這套理論聽起來不那么刺耳,他換了一套說辭:“婦女們有自己的戰(zhàn)場,她們每哺育一個孩子,就是為她們的國家贏得戰(zhàn)斗?!?/p>
然而,當初投票給希特勒的,有半數恰恰是女性。在大蕭條的年代,丈夫失業(yè),自己外出工作的德國女性,常常要面對日益惡化的街頭治安狀況。這個時候,沒有什么比“減少失業(yè)、恢復秩序”的許諾更能打動選民??上L乩諟p少失業(yè)最直接的辦法是,將80萬德國職業(yè)婦女趕離工作崗位。
為了讓女人們心甘情愿讓位,納粹規(guī)定:年輕人結婚前可以向政府申請最多1000馬克的免息貸款,前提條件是妻子有工作,但她婚后必須辭職,并在貸款還清前不再進入勞動力市場。貸款發(fā)放前,夫妻二人必須通過嚴格的體檢,證明他們都是貨真價實的雅利安人。手續(xù)辦完了是不是該發(fā)錢了呢?誰知發(fā)放的是各種家具、日用品購物券。新婚夫婦怎么還貸款呢?生孩子!每生一個抵償25%。
原本因為薪酬更低,因而比男性更容易就業(yè)的德國婦女,大多就這樣放棄了工作。不僅如此,高等教育也對女性關上了大門,取而代之的是黨衛(wèi)軍設立的新娘學校,教女孩子們怎樣漂漂亮亮地、充滿朝氣地做一個合格的家庭主婦。
黨衛(wèi)軍頭頭希姆萊甚至構思了一個打造“雅利安優(yōu)等民族”的計劃,來保衛(wèi)一千年內帝國血統(tǒng)的純凈性,這個優(yōu)生計劃被稱為“生命之源”。1935年,這個計劃在不同層面上得以實施。德國軍官被鼓勵與本國適齡女性交配,黨衛(wèi)軍軍官的硬性指標是生至少四個孩子。北歐民族有著金發(fā)碧眼的外貌基因,因此納粹也鼓勵德國軍官多與北歐女人生孩子,無論她們是未婚還是已婚。納粹在德國境內和歐洲被占領區(qū)設立了多所生命之源產科醫(yī)院,雅利安新生兒與他們的德國和北歐母親在物質上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以確保“高等”種族的下一代能全面替換那些“低等”的猶太人、吉普賽人、黑人和同性戀者。
另一方面,納粹把被占領地區(qū)如挪威、丹麥、荷蘭、波蘭甚至俄羅斯的數以萬計金發(fā)碧眼的兒童強行從父母身邊奪走,送到德國交給納粹家庭撫養(yǎng),并教導他們,使之具備對納粹德國的國家認同。
在生命之源計劃中,德軍與被占領地區(qū)婦女孕育的混血兒童,是否被納粹視為“有價值”,取決于這些兒童的母親屬于什么種族。如果母親是挪威、丹麥、荷蘭人,這些兒童得到的評估結果就會比較“正面”;母親是法國人,評估結果居中;母親是東歐人,則結果一言難盡。
一旦被納粹認定血統(tǒng)有價值,這些混血兒童就會被當作國家財富來進行哺育和培養(yǎng),對納粹德國的民族認同是兒童教育的重中之重。但是戰(zhàn)后這些兒童的身世又成了他們的原罪,他們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著歐洲人那段歷史污點。起初,歐洲各國政府一直在討論該怎樣對待二戰(zhàn)混血兒童,是無視他們,還是全部抓起來,或是干脆除掉他們?
荷蘭政府就討論過將這些兒童集中在某個邊緣監(jiān)控地帶,既不承認他們是荷蘭人,也不承認他們是德國人。法國政府則害怕本國女人帶著混血孩子跑到德國去,于是比較強調這些兒童具備法國血統(tǒng),理應是法國人。挪威政府則認真討論過,要不干脆把混血兒童都送到德國去,以前被德國擄走并被納粹洗腦的挪威孩子,也不要再回來了。
對于這些戰(zhàn)爭兒童的遺留問題,各國給予的關注度并不持久,隨著時間的流逝,二戰(zhàn)兒童成了“隱形人”,他們受到的不公、歧視甚至虐待,只是不為公眾所知的個人體驗。一些被收養(yǎng)的兒童自始至終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住在哪個國家。挪威是為數不多的一個例外,政府特地成立了一個“戰(zhàn)爭兒童委員會”來處理挪威德國混血兒這個社會問題。
比較有諷刺意味的是德國的情況,德國境內的生命之源兒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根本不被人提起,仿佛他們根本不存在。反而是戰(zhàn)后德國婦女與盟軍士兵,特別是與美籍非裔士兵生下的混血兒,成為社會討論的焦點。這個情況在1999年年底得到了改變,經德國電視臺報道,柏林的德國政府檔案館披露了多達1000份納粹生命之源計劃的文件,公眾的目光才逐漸注意到這些隱形的戰(zhàn)爭受害者。
一些本來就知道自己身世特殊、但苦于沒有確切出生信息的戰(zhàn)爭兒童,更早的時候就開始了尋親之路。但沒有幾個人能順利找到親生父母,就算找到了,他們也許早已不在人世。即便親生父母還在世,對于戰(zhàn)爭幸存者來說,經歷過戰(zhàn)后無盡的羞辱和虐待,團圓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戰(zhàn)后,歐洲女性與德國士兵生下的孩子,和他們的母親一樣,一生往往受到本國群眾盲目憤怒的波及。有時候,“父親是德國人”這句話就足以讓一個北歐兒童進精神病院,在那里很多兒童受到教職員工、護理人員或病友的虐待甚至性侵。
這類混血兒往往被當作危險分子,因為人們堅稱他們身上“自帶納粹基因”,很容易組成一支“法西斯第五縱隊”。挪威官方就曾公開稱混血兒為“老鼠”,并且特意送了8000名混血兒童去澳大利亞,眼不見為凈。
在普遍的敵意和歧視下,混血兒的自殺概率比普通人群高20倍,酗酒、嗑藥、違法犯罪行為并不罕見。挪威與德國的混血兒保羅·漢森,因為父親是德國飛行員,他3歲開始便和其他一些被遺棄的混血孤兒住在精神病院,直到22歲才被放出來。尋親途中,他發(fā)現親生父親早已死去,輾轉找到親生母親時,半輩子渴望母親擁抱的保羅訴說了在精神病院所遭受的非人待遇后,只聽到母親淡漠的一句話:“那又怎樣?你并不是唯一受罪的人。”
保羅再也沒有與母親相見。如果不是和經歷相仿的難兄難弟抱團取暖的話,他很有可能撐不下去。讓二戰(zhàn)戰(zhàn)爭兒童的故事被更多人聽到,向社會討一個公道,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挪威的戰(zhàn)爭兒童陸續(xù)起訴政府,要求政府賠償他們數十年來遭受的精神損失。2000年新年,挪威首相首次向戰(zhàn)爭兒童受到的不公致歉。2008年,挪威的二戰(zhàn)兒童向歐洲人權法庭提起訴訟,要求挪威政府賠償5萬至20萬歐元不等,最后上訴被駁回,他們只是象征性地收到2000歐元。
納粹相信,這些被選中的孩子是要為帝國統(tǒng)治世界的天選之子,然而這些孩子卻最終成了被世界遺棄的人。
編 輯 / 子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