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運興
熱鬧的麻將館里眾說紛紜,踏進門許多異樣的眼睛望著我,感到不適,是不是別人在議論我?
小柳是個精明的女人,人都說她是狐貍跟猴交配成的,不是夸獎,她太精明了。
可以說,人生路上很少遇到這樣精明的女人。
“到北京旅游你去不去?只花300元錢?!?/p>
原來如此。
這時我發(fā)覺現(xiàn)場沒人玩牌,大家圍著一個陌生人,陌生人好像在記錄什么。
原來這人就是小柳的娘家叔叔,旅行團代辦。
到北京旅游行程四天,包吃包住,還給個人辦意外保險,確實便宜。在場好幾個人都報名交錢了。
小柳說,“我爸也要去,晚年去看看北京,你去不去?”
我笑了笑,說,“沒往這處想?!?/p>
有人插話說,“三百元值什么錢?自摸一把就夠了?!?/p>
是這么回事,麻將桌上沒人拿錢當錢,贏輸無奈多靠運氣,圖個快樂玩耍罷了,真不如去旅游開開眼界好。
“去吧,到北京去逛逛?!毙×f。
我還真想去趟北京,一輩子連北京都沒去是人生最大遺憾,我生平就想去看看北京天安門。
可是家里有個病老婆,需人伺候。
兒子倒很支持我去北京,說,“你都這大歲數(shù)了,去趟北京很好,家里的事我照料,若自個去北京旅游,兩千塊錢也不夠。”
機會難得,我報名交了錢,代辦填寫了我的身份證號碼,記下了電話。
這時小柳說,“我爸也要去,你多多關照,他是個老實人,很容易上別人當,你看著他點,別讓他被人忽悠亂花錢?!?/p>
小柳的娘家離我們村十來里地,聽說他爸在村里曾當過村官。
我跟他不同,社會混混,但行俠仗義。
看來混混也有被人用得著的地方,小柳也真是精明。
游客是多地區(qū)人組成的,烏合之眾,有煙臺人萊陽人棲霞人,大巴車50人滿滿當當。
我們村去了九個人,開始我不知道都有誰,上了車才知道就九個人。有村婦女主任娘倆,屠夫李牛兒,教師王波兩口子,表哥梁義和他女兒三妞,還有徐大逼。
都是些三腳踢不出個屁的人。怎么會有徐大逼?徐大逼是二婚嫁來村不久的女人,一次跟她玩麻將她不講理,還罵得難聽,諒她是個女人,至今我跟她不過話,她的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徐大逼的名是我給她起的。
交了錢打退堂鼓是不成了,不愿去也得去,我無奈離開后排座位,好歹跟導游說好,坐到了最前面。
導游三十來歲,微胖,普通話講得很好,上車他就做了自我介紹,說,“我姓田,大家叫我小田好了,能為大家當這次導游,很高興,咱們這次北京旅行的路線,頤和園,購物店,八達嶺,天安門廣場,毛主席紀念堂,故宮博物館,祝大家旅途愉快!”
車內響起了掌聲。
田導游又說,“到了北京,旅游為主,不要亂花錢,每人花二三百塊錢買點特產帶回來就行了?!?/p>
此語正合大家心意,本來嘛,就是去看看北京。
一路顛簸,沿途田導游把北京人文歷史作了詳細介紹,然后又把各人的身份證收去,說是要辦進京證件。
車至天津地界,田導游站起來,拿起話音筒,說,“各位聽好,有個事情跟大家說明一下,這次進北京,要去六個購物店,咱商量一下,有幾個購物店咱就不去了,省下錢咱去趟天津好不好?天津很美啊?!?/p>
大家愣了,不是去北京嗎?旅游路線早定好的,怎就半途改變了?
沒人吭聲。我輕聲問,“去天津要再交費嗎?”
田導游笑了,“還有免費的午餐嗎?每人交二百。”
還是沒人吭聲。
“我再說一句,交還是不交?”此時田導游已板起了面孔,“咱特價旅行團就是這樣,要不三百塊錢能進京嗎?住宿都不夠,你想想,沿途加油費,過路費,還有吃飯,住宿,門票費等,我們根本不賺錢,你們也別不舍得那幾個小錢,出門都是來消費的,是不是?我也要賺錢養(yǎng)家糊口,也不能白為你們服務的?!?/p>
有人不安起來,臉上露出驚恐表情,嘀咕,不會把咱賣給傳銷團伙吧。
我也有了上了賊船的感覺,朝后面人使個眼色,悄聲說,“別管,看看再說,到時候咱就一齊動手?!?/p>
這時候已有幾個人交錢了,大都是老年人。
田導游手握著錢和話筒,嚷,“交還是不交?不交的請下車!”
有人說,“身份證你都收去了,能給我們嗎?”
“不可能?!碧飳в卫湫σ宦?。
又僵持了一會兒,田導游說,“進了購物店就要消費,咱不花那冤錢去趟天津多好,我的好意你們就是不聽,好吧,給你們一個晚上時間考慮考慮。”
我總算松了口氣。
車到北京已是下午三點,下了車田導游囑咐大家,一定要跟好隊伍別走丟,走丟了不是鬧著玩的。
逛完頤和園,田導游笑呵呵說,“咱先就餐,后住店,八菜一湯哈。”
大餐廳里熱鬧沸騰,很多旅游團聚在這里,十人一桌,竟跟徐大逼同桌,我狠狠蔑了她一眼,心想,媽個逼的,你遇到歹徒才好呢,老子就不救你。
米飯盛上來了,黃瓜片,茄子片,萵苣片,南瓜片,筍片,清水韭菜湯,我呷了口,又苦又澀,那米飯更是味霉難咽,我差點嘔吐,匆忙離席。
周圍沒有小吃店,我又不能亂走,只能在車旁餓著肚子等著,腦里還在糾纏著車上的事,這個田導游后面還會耍什么花招?
不一會兒人們抹著嘴走出餐廳了,田導游上車點齊了人數(shù),拿起話筒,“嘿嘿”一聲,說,“說實話,這飯我也咽不下,好了,回頭咱們住旅店,在城郊,條件還可以,旅店周圍賣什么小吃的都有,沒吃飽的自己可以隨意?!?/p>
這家公寓條件不錯,有電視空調洗浴室,三人一個房間,我跟王波李牛兒住一個房間。
到外面喝了幾杯散啤酒回來,王波跟李牛兒還在津津樂道頤和園,說慈禧太后住的地方風景真是好,也太霸道,大殿外兩旁的雕塑鳳立在上首,而雕塑龍卻立在下首,哪有這般道理!
我打斷他倆的話,說,“咱講點真格的,咱現(xiàn)在最大的敵人是田導游,你們以為不交二百給他他能算完嗎?”
“不好說?!蓖醪嘈α讼?。
李牛兒說,“如果有交的光咱不交肯定不行?!?/p>
我說,“只要咱齊起心來都不交錢,他就沒辦法?!?/p>
王波說,“是這樣。”
“好,”我說,“那么咱就分頭行動,大家串通一氣,都不交錢?!?/p>
果然,第二天上車,田導游第一句話就問,“昨天說的事大家晚上考慮得咋樣了?”
沒人作聲,殊不知昨晚工作已做好了。
有人打趣說,“如果交十塊錢我們就去?!?/p>
“摳啊!”田導游蔑了下眼,“你就值十塊錢?!?/p>
車內響起了笑聲。
八達嶺城墻雄偉壯觀,五十人中只有我一口氣爬上頂峰,許多人爬到半途就爬不動了,我在頂峰留了個影照,匆匆回返。
歇腳的平臺上圍了很多人,好像有人在啼哭,婦女主任娘倆還有幾個女人在勸說什么,我擠過去看了下,原來蹲在那里的是徐大逼,也不知腳扭了還是咋的,我心里罵了句,“活該!”轉身走人。
上了車,田導游還是那句話,“咱不去購物店,省下錢去趟天津多好,那里還有意大利風格城,若你們個人單程去趟天津,二百元不夠。”
話是這么說,可大家總有被騙上當?shù)母杏X,沒人愿意。
只有去購物店了。
購物店好像是專門為旅游者準備的商場,許多旅行大巴車停在那里,然后人們排隊魚貫而入,田導游說了,誰不進去也不行,漏進一個人就罰一百元。
進店后由解說員介紹產品,然后把人帶到密室里,把產品吹得天花亂墜,當你腦子被洗得差不多了,讓你自由選擇商品。
沒旅行之前兒子曾叮囑我,說千萬別上當。我早拿定主意,不買你的東西也不要東西看,走馬觀花就是。逛了半天沒花一分錢,出得門來,我老覺得不對勁,來了趟北京,總不能一點東西不帶回家吧?我的小外甥女喜歡玩具,我看好了電子飛人,李牛兒看出我的心思,說,你一個當姥爺?shù)模簧岬没菐讉€錢?說得也是,于是返回,花了九十八元買了個電子飛人。
上了車,田導游哈哈大笑,說大家,“行啊,你們這些人啊,真摳,通共買了五百塊錢東西不到,摳啊。”
他競知道這樣詳細,難道他們是一伙?
原來如此,田導游也不隱瞞,說,“我也要吃碗飯,大家支持我一下好不好,下個店是食品店,每個人至少買五十塊錢東西,行不?”
事到這般地步,大家也不好說什么,田導游也很辛苦,給個面子沒有不可,齊聲說,“行??!”
北京烤鴨很有名,全聚德叫響,但購物店里的烤鴨不見“全聚德”,烤鴨烤鴨,滿店都是烤鴨,都在包裝袋里裝著,我花了二十八元買了一袋解肢烤鴨,回公寓做下酒菜,其他人就買得多了,我表哥梁義買了滿滿兩大兜,我打趣說,“回家可有烤鴨吃了?!?/p>
田導游見我只買了一包,說,“你錢沒花到數(shù)??!”
沒辦法,我又回去買了兩包,想反正自己也要回公寓下酒,給田導游個面子。
田導游把各人的結賬單要了去,好半天回來,臉上紅光滿面。
他肯定得了好處,車上的氣氛緩解下來,大家有說有笑。
有個萊陽的婦女兩次沒進購物店,田導游聯(lián)系總部,硬是跟她要了二百塊錢,旅游總部有規(guī)定,脫團不行。然后田導游發(fā)話,說旅游團是一個整體,都入了保險的,丟了一個我吃不了兜著走。
大家對田導游很敬畏,愉快的旅途鬧得很不愉快,不免怨恨田導游。
中午聚餐,餐廳一角就有賣電子飛人的,問一下,二十元錢,討價還價也就十二元錢,我又買了一個,攤低成本吧。旁邊還有一個假演員“毛主席”,握一次手二十元,沒人去握。我把烤鴨拿出來,說表哥梁義,咱吃烤鴨。撕開包裝,里面甜面醬六十克,帶骨鴨腿三十八克,酥骨肉更少。
我吃過全聚德烤鴨,脆香可口,買全只也就幾十塊錢,折算這叫花子“烤鴨”買一只恐得三百塊錢。
晚上,我跟李牛兒王波商量,說,“這樣下去不行,田導游這家伙咱得想辦法。”
“什么辦法?”王波問。
我說,“目前情況咱被動,誰知后面他還有什么歪點子?咱又不能來硬的,我看這樣,先請他喝一次怎樣,一來緩解一下氣氛,反正咱們一起出來,還能不在一起喝壺嗎?”
李牛兒痛快,說,“俺聽你的?!?/p>
我叫王波去做隔壁工作,隔壁住著同鄉(xiāng)梁義,小柳的父親,還有他的同村老復員軍人。
不一會兒王波回來了,說都同意,每人出五十元錢一起喝壺。
我匆忙來到田導游屋。
田導游很爽快,說,“喝就喝,咱相聚是緣分?!?/p>
樓下就有小吃店,我點了八個菜,九十塊錢不到。田導游是老北京,到不遠店里買了一大盤驢肉排過來,熱氣騰騰。
田導游很有酒量,連李牛兒也喝不過他,正喝得興起,那個老復員軍人突然站起身來,留下一句話,“我只喝了一杯酒,夾了八筷菜,你們看著要錢吧?!鞭D身走人。
什么意思?田導游望著我的臉,我舉起杯,說,“咱接著喝,別管他?!?/p>
回到旅店,我方知道老復員軍人離席的原因,原來他酒沒喝夠,又沒人給他添酒。
我那個氣呀,進他屋就罵,“你媽,連三歲小孩不如,簡直給同鄉(xiāng)臉上丟人!”
我那一掌上去也夠狠的,喝斥,“你媽,給我蹲下,我好好教訓教訓你!”
很多人在門外圍觀,田導游也聞聲過來勸架,我怒罵一聲,“都給我滾!”
婦女主任扯扯田導游,說,“他是俺村的黑老大,拳頭不認人,遠隔著點。”
田導游趕快走了,其他人也散去。
老復員軍人的老婆也過來,一起蹲下,說,“俺錯了還不行嗎?”
第二天的旅程很累,光游故宮就走了二十來里路,田導游比誰都累,買門票清點人數(shù)還要解說。
中午吃飯,李牛兒王波興沖沖端了好多菜肴過來,我埋怨,“買這多菜干嘛,吃不了?!?/p>
后來才知道,這些菜都是徐大逼買來答謝我的。
原來徐大逼在車上就因座位跟老復員軍人鬧矛盾,后來在八達嶺上挨了老復員軍人一腳,這事我不知道,但徐大逼以為我為她出了氣。
田導游跟我也很客氣,把黑牛飲料塞給我喝,一路上無所不談。
當導游也不易,沒有多少工資,只是搞個外快。他說,“回程車經天津,要等五個小時車,因總部通知,游客需調人換車,你說,在路邊等五個小時,真不如去趟天津?!?/p>
他還是老黃歷,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說,“花不多的錢,能逛兩個城市多好?!?/p>
是這么個理,只是錢太多大家接受不了,我說,“這樣吧,如果每人交五十,我做工作?!?/p>
田導游無奈點點頭。
我站起來,喊一聲,“大家聽好,回程到天津,要在路邊等五小時車,這個時間,咱每人五十塊錢去看看天津,總比在路邊呆著好受,其實這五十塊錢看一個景點門票錢不夠。”
沒想到全車響起了掌聲,齊聲叫好。
田導游嘆口氣,拍了下我肩膀,沒說什么,收錢,每人五十塊錢。
北京旅程將結束,最后還有一個購物店,田導游把身份證還給大家,囑咐大家,“這個店里真的東西不多,大家千萬別買,看看就行,但有一樣,不要告訴我不讓你們買啊,那樣我就慘了?!?/p>
這是一個珠寶店,翡翠瑪瑙鉆石琳瑯滿目。店老板自稱是山東人,他說他的店有承諾在先,絕不賺山東老鄉(xiāng)人的錢。他確實像個闊佬,戴珠掛金,聲稱中國的珠寶生意都是他做的,中央前領導的親屬,緬甸總統(tǒng),都是他的生意伙伴,羨慕得大家張口結舌,越拉越近乎。原來他竟是我們同鄉(xiāng),天涯遇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闊佬也不在乎那幾個錢,今天要破例送每人一掛價值六千塊錢珍珠項鏈。
在闊佬的演示下,那些珠寶都是珍品,沒人不動心。
為照顧老鄉(xiāng),一只鉆石戒指只收二百元錢。
李牛兒要去買,我扯了他一把,出來他還不高興,表哥梁義已交錢買了兩只,我過去讓他退貨店員硬是不退,那個復員軍人興高采烈買了四只,還有項鏈。
回到車上,田導游笑著問,“今天誰買了東西的請舉手,我有賞。”
很多人舉起了手,田導游說,“手別放下,朝自己臉上抽,狠抽!”
田導游回頭對我說,“這些人是咋了,我說的話怎就是不聽?!?/p>
我感嘆,“江湖水太深。”
比起北京,天津確實有獨特之處,環(huán)境美,行人悠閑,花了五十元錢來觀光值得,田導游告訴大家,在天津什么也別買了,就游玩看看??墒钦l也沒聽,人人都買了很多天津大麻花,盡管太貴。
游天津是大家玩得最開心的一次,不像在北京那樣緊張,可是老天變了臉,沒出天津,雷電交加,暴雨如注。
半路上梁義的尿結石老病又犯了,痛得叫喚汗珠直冒,三妞直著急,很多人要求送醫(yī)院,田導游堅持不送,不能違規(guī)改變行程。我有些惱火,說,“你還講不講點人道?特殊情況就要特殊對待,你們公司的規(guī)定難道有見死不救這一條?”
過了收費站,前面有出口,田導游說,“好吧,要耽誤大家時間了?!?/p>
去這個縣城的路是山路,水泥鋪就,車行至下坡拐彎,突然前方坡上滾下一塊大石,司機驚叫一聲,剎車不及,那石頭不偏不倚正砸在車頭上,車身頓時失去控制,扭頭沖出路邊,翻進河里,車內一片鬼哭狼嚎聲。
當人面臨死神的時候方有絕望的呼叫,車內亂作一團,河水洶涌而入,車門已被急水逼住,打不開,司機大嚷,“砸玻璃!”
車頭朝下前方水深,人都朝后面擠,可是安全窗是在前面的,田導游取下錘子,“啪啪啪”把玻璃砸碎,復員軍人第一個拽著老婆跳出窗口,其他人也陸續(xù)從窗口逃出。司機和田導游是最后一個出來的,田導游點了點人數(shù),一個人不差,然后一屁股蹲在地上。此時那個復員軍人忽然想起什么,大喊,“我的麻花!”縱身又跳進水里,田導游想起身攔也沒攔住。
那個復員軍人買的大麻花不少,花了七百多元,難怪他不舍得。
此時河水正漲,復員軍人跳下河就沖到下方,幸好下游一棵樹,復員軍人死死抱著那棵樹。
復員軍人老婆急了,跑到河邊搖手大哭大叫。大喊,“快救救他啊!”
田導游跑過去把她拽住,嚷,“你不要命了??!”
田導游把包扔給司機,要下水。司機嚷,“你小心點!”
田導游下水的角度不對,河流水急,他沒靠近那棵樹就被水沖出老遠,一個水流沖來就不見影了。
岸上人捏一把汗,驚呼,“田導游!”
河里已沒了田導游的影子,許多人朝下游跑去,不見田導游。
復員軍人死抱著那棵樹,臉色煞白。此時河水正漲,只能看到車的半個頂部,車身也在傾斜,我嚷,“你曾是個軍人,連游泳都不會嗎?快游過來!”
瓢潑大雨蓋頭而下,那棵樹也搖搖晃晃靠不住了,復員軍人半個身子在水里,聲音顫抖,“我在部隊里當參謀,搞文字的,不會游泳!”
“廢物!你媽!”事不容緩,我脫衣跑到上游,縱身跳進水里,順流而下,正好拽住那棵樹,我伸手勒住他的脖子,仰游上岸。
復員軍人此時一攤爛泥,有氣無力地說聲謝謝,我踢了他一腳,罵,“你媽!田導游為了你……”
有人在哭泣,司機哭得更傷心,表哥梁義更是痛不欲生,“都是為了我??!”我過去拍了他一下肩膀,問,“你的病怎樣了?”三妞說,“沒事了,尿出了一塊紅色的石頭?!?/p>
也是因禍得福,不用住院花錢了。
可是田導游呢?
暴雨仍下個不停,車身也只能看到頂部了,那棵樹已沒了影,人們傻坐在那里,任雨水洗面,默默等待救援車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