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義明+溫斌
摘要:在整個北游詩的詩歌序列中,詠史懷古詩是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楚石自江南起步,一路向北,途徑今江蘇、山東等地,先后訪查了元大都元上都后又返回,可算走遍大半個中國,這一路之上,訪查的古跡頗多,楚石大師在訪查古跡的同時,思緒未曾停止,將自己的思考與已發(fā)生的史實相結(jié)合,寫出了為數(shù)不少的詠史懷古詩,從一個僧人的視角抒發(fā)了自己的感慨,當(dāng)?shù)闷稹霸娛贰倍?。不光是元史,對于其他朝代的歷史楚石也傾注了極大的關(guān)注度,例如強盛一時的西漢。而留侯張良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關(guān)鍵詞:楚石;北游;詠史懷古詩
詩僧是中國歷史上一個獨特的群體,顧名思義,所謂“詩僧”即指作詩的僧人。在中國歷史上,出現(xiàn)了很多著名的詩僧。元末明初,有一位詩人崛起于中國南方,此人即是俗家名梵琦的楚石大師,與其他詩僧相比,楚石有著自己鮮明的特點“桑門能詩者代不乏人?;圻h(yuǎn)結(jié)社,寄情山水;貫休高詠,傲睨王侯。蓋禪板蒲團,不廢韻律;行腳掛錫,時聞推敲。唐有皎然,宋有惠崇,能詩高僧,史不絕書。在元明之際,楚石梵琦,其矯矯者乎?!保ā冻?北游詩>稀見抄本校注》序)
楚石一生著作頗豐,有《北游詩》、《西齋凈土詩》、《鳳山集》、《西齋集》、《六會語錄》等作品存世。楚石的交游也極為廣博,甚至跨越了國家的限制,與高麗僧人、日本僧人都有所交往,《六會語錄》中就有32首送與高麗、日本僧人的詩作?!白x萬卷書,行萬里路”楚石一生交往甚廣的原因也有他自己行走過的土地的痕跡,楚石一生出游數(shù)次,飽覽了中華大地的山山水水。在這些出游中,28歲那年開始的持續(xù)兩年的北游堪稱大師一生中重要的印記,其意義不僅在于這次北游讓楚石本人見識了與一直居住的南方不同的風(fēng)土人情,更重要的是留下了《北游詩》這一部流傳數(shù)百年的詩作精品。
在整個北游詩的詩歌序列中,詠史懷古詩是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楚石自江南起步,一路向北,途徑今江蘇、山東等地,先后訪查了元大都元上都后又返回,可算走遍大半個中國,這一路之上,訪查的古跡頗多,楚石大師在訪查古跡的同時,思緒未曾停止,將自己的思考與已發(fā)生的史實相結(jié)合,寫出了為數(shù)不少的詠史懷古詩,從一個僧人的視角抒發(fā)了自己的感慨,當(dāng)?shù)闷稹霸娛贰倍?。“雖然它的面世比《馬可波羅游記》晚,但是它對后人研究元史,了解元史有其不可替代的歷史作用。”(《<馬可波羅游記>與<楚石大師北游詩>的上都情節(jié)》)不光是元史,對于其他朝代的歷史楚石也傾注了極大的關(guān)注度,例如強盛一時的西漢。
楚石在北游過程中,一去一返兩次經(jīng)過西漢留侯張良受《太公兵法》的下邳,分別寫下一首以張良為描寫對象的詩歌,這兩首詩歌分別為:
《圯橋》
子房三世相韓家,辛苦椎秦博浪沙。
不上青天扶日月,便歸丹壑老煙霞。
圯橋進履心長在,漢室封侯鬢已華。
惟有當(dāng)時書一卷,奈何人情事同麻。
《再過圯下懷子房》
袞衣有闕爾能縫,天譴勛勞刻鼎鐘。
太子身今為國本,君王手自擇留封。
橋邊老父存黃石,物外仙人號赤松。
今朝孤舟載明月,不妨高臥想儀容。
《北游詩》中,為同一人物所寫詩歌數(shù)量達兩首的只有張良一人,歷史人物那么多,就算時間限制于西漢,可寫人物也不少。為何楚石對張良“情有獨鐘呢”?
從詩歌的內(nèi)容以及張良的人生經(jīng)歷中或許可以管窺一二,《圯橋》中楚石把張良人生中的幾件大事,三世相韓、博浪沙椎殺秦始皇、殺皇失敗后隱居圯橋并在此得遇黃石公拾履受《太公兵法》,乃至漢朝建立后被封留侯都借以詩歌的形式講述了出來。在《再過圯下懷子房》中則更多的是在以抒情詠嘆的方式,表達內(nèi)心的想法。
張良在輔助劉邦奪取天下之后,選擇遠(yuǎn)離廟堂,歸隱山林,“留侯從上擊代,出奇計馬邑下,及立蕭何相國,所與上從容言天下事甚眾,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留侯乃稱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資,為韓報讎彊秦,天下振動。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戶,位列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原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游耳。」乃學(xué)辟穀,道引輕身?!保ā妒酚洝ち艉钍兰摇罚┮簿褪窃娭兴鶎懙摹皹蜻吚细复纥S石,物外仙人號赤松?!绷⑵婀χ蟛磺蟾吖俸竦摱x擇歸隱,這是許多人無法理解的事,但這卻是張良的聰明之處,對于皇帝而言“打天下”與“坐天下”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心境、態(tài)度都不盡相同。相比于同為劉邦重臣的韓信、黥布等人,張良的做法無疑高出一等。在個人的結(jié)局上體現(xiàn)的尤為明顯,張良“後八年卒,謚為文成侯。子不疑代侯”(《史記·留侯世家》),算得上善終。相比于韓信“呂后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鍾室。(《史記·淮陰侯列傳》)”和黥布“番陽人殺布茲鄉(xiāng)民田舍,遂滅黥布?!妒酚洝舨剂袀鳌贰钡乃烙诜敲?,張良的人生結(jié)局堪稱完美。其實之所以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源自于張良對于人性的深刻了解,大部分的帝王都可以同甘苦但不能共患難。在韓信被殺之后,“高祖已從豨軍來,至,見信死,且喜且憐之,問:「信死亦何言?」呂后曰:「信言恨不用蒯通計?!埂保ā妒酚洝せ搓幒盍袀鳌罚?,可見,劉邦固然為韓信之喜有所惋惜,但又不乏喜意,按理說,擅殺忠臣,應(yīng)當(dāng)是重罪,但換來的不過是皇帝的幾句詢問,其實真正想要殺死韓信的就是劉邦自己。從劉邦的為人來看,張良能夠善終,殊為不易。
而張良的歸隱也不容易,畢竟國家已經(jīng)統(tǒng)一,劉邦已經(jīng)稱帝,“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既已參與紅塵俗事之中,想要脫身又談何容易,更何況參與的又是爭奪天下權(quán)柄的重事。劉邦去世后,“會高帝崩,呂后德留侯,乃彊食之,曰:「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何至自苦如此乎!」留侯不得已,彊聽而食?!保ā妒酚洝ち艉钍兰摇罚┚退阍缫巡粏柍⒅?,遠(yuǎn)離權(quán)力漩渦,在絕對的強權(quán)面前依然要去做許多明明自己不愿意卻又不得不做的事。這就是“惟有當(dāng)時書一卷,奈何人情事同麻?!彼磉_的不得已了。功成名就后歸隱,似乎就是免遭傾軋,得以善終的理想方法,歷代許多詩人對此都贊頌不已。但是張良真的可以隱逸下來嗎?人情如麻,沒有人能逃得過,就算是留侯張良,也惟有“奈何”。而張良的隱居無意中與僧人這一出世群體有了思想上的共鳴,紅塵雖好,但又怎么比得上不理世事,逍遙于天地之間的快活呢。這其中可能也蘊含著楚石不近紅塵,遠(yuǎn)離俗世,出家為僧的原因之一了。
長久以來,中華民族一直講究“以史為鑒”,當(dāng)遇到難解的問題時總會翻開史書,試圖用先人的經(jīng)驗解決當(dāng)前的問題。楚石作為一位生活在元代中晚期的僧人,對西漢史事尤其是張良這一人物有著濃厚的興趣,這其中也蘊含著他本人對留侯的崇敬以及自身對于歷史發(fā)展的深刻認(rèn)識,這不得不說是他本人思想領(lǐng)域的一大優(yōu)勢,也為他詩歌創(chuàng)作提供了無盡的靈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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