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子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jié)束至今,已72年。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在此期間發(fā)生的很多事已經(jīng)離我們的生活越來越遠。但是對于經(jīng)歷過的人來說,影響卻是一生的。
1937年至1945年,中國曾有20萬,甚至更多的女性淪為日軍任意摧殘的性奴隸。 《二十二》既是影片的名字,又是一個殘酷的數(shù)字,這個數(shù)字一天天減少,直至清零。影片拍攝的2014年,僅存22位幸存者。而到現(xiàn)在,僅剩9位老人。七十多年過去了,她們在不同的地方過著怎樣的一生,這是牽動人心的話題,卻也是歷史遺留下來的不得不關注的問題。
(本專題70-73頁)
初心:記錄本身就是一種使命
2012年,導演郭柯在微博上看到了一篇文章《一個慰安婦生下的日本孩子》,這是介紹慰安婦韋紹蘭老人生活的故事,他當時就被韋紹蘭傳奇般的故事和頑強的精神所感動,于是將她的故事拍成了紀錄短片《三十二》。
彼時郭柯剛過30歲,當了多年的副導演的他也希望有一次獨立的創(chuàng)作來實現(xiàn)“而立”,當他看到這個故事時,他覺得自己內(nèi)心真正想尋找的東西找到了。
當時他對慰安婦的了解還不夠深入,于是找了中國慰安婦問題研究專家蘇智良教授,在教授的大力支持和幫助下,郭柯很快找到了住在廣西偏遠農(nóng)村的韋紹蘭。
破舊的老屋、簡陋的生活、一個直不起腰的老人、一個守著老人的兒子。韋紹蘭九十多歲了還忍著病痛洗衣、種菜、喂雞,每三個月會長途跋涉去縣城里領90塊錢的生活費。提及封塵的記憶時,她還是老淚縱橫。從慰安所逃出來活了命,卻一輩子頂上“慰安婦”的頭銜。經(jīng)歷了這一切,她卻很樂觀地說“這世界真好,吃野東西都要留出這條命來看看”,“只愁命短不愁窮”。
韋紹蘭頑強的生命意志深深地感動了郭柯,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韋紹蘭的故事拍攝下來,將這位老人身上強大的精神力量帶給觀眾,同時也讓這段歷史故事世代保留。
拍電影需要投資,拍攝《三十二》的過程一波三折,經(jīng)費常常捉襟見肘,為了節(jié)省成本,導演將預算壓縮到了百萬內(nèi)。2012年12月,影片順利開拍。很快,這部時長43分鐘的紀錄片《三十二》問世了,由于當時全國僅剩32位“慰安婦”幸存者,故將片名取為《三十二》。
當那個因為日本血緣而一輩子不能上學、娶不了妻的70歲老人在鏡頭前講述自己的一生時,B站上彈出了鋪天蓋地的彈幕:“你是中國人”,這一幕真的叫人太心碎。
自2013年底,《三十二》陸續(xù)在國內(nèi)外電影節(jié)中展映,影片受到了一致好評,在豆瓣評分9.1分,也帶動了更多人對韋紹蘭母子及二戰(zhàn)時期“慰安婦”幸存者這個群體的關注。
《三十二》廣受好評對郭柯是種鼓勵,更讓他認識到自己的任務遠遠沒有完成。他決定要將中國所有剩余的“慰安婦”幸存者完整地記錄下來,讓這些老人的故事世代得以保留。
節(jié)制地展現(xiàn)悲痛,平凡的生活自有力量
2014年初郭柯走訪了全國上下所有的“慰安婦”老人,卻不幸發(fā)現(xiàn)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里,曾經(jīng)幸存的32位老人,只剩下了20幾位。這個不斷減少的數(shù)字讓郭柯開始著急,于是馬上著手準備第二部紀錄片的拍攝?!抖穼⒗先藗兊墓适?、生活和精神展現(xiàn)給世人,讓我們真正去了解這個群體。
《三十二》是通過這三十二個老人中的一個來展現(xiàn)慰安婦的生存現(xiàn)狀,而《二十二》是群像式的展現(xiàn),每個老人都是主演,故事、敘事框架在這里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把她們的日常生活記錄下來,讓后人翻看這段歷史的時候有個更客觀的認識。
因為資金的限制,拍攝進程十分緩慢,可等到有些老人相繼去世,導演越發(fā)覺得時間緊迫,在不少明星藝人的幫助下,在31850名網(wǎng)友參與了眾籌后,電影才順利進入了拍攝期。
拍攝的過程也是漫長且艱辛的,《二十二》里的老人,沒有一個人直白地講述自己曾經(jīng)作為慰安婦的那段經(jīng)歷。拍攝時,老人們說得最多的是“不說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面對這樣的情況,導演和制片就產(chǎn)生了分歧,制片希望增加更多的矛盾和沖突,而導演郭柯卻想還原最真實的狀態(tài)。
隨著和老人們接觸的更深入,郭柯開始找到拍攝的節(jié)奏和方向了。他不提問也不寒暄,把機器架好,靜靜地等。
“把這些老人當作親人去看待,你的拍攝就有了分寸,問題就有了底線?!惫抡f,自己很倔,在市場面前,他也曾自我懷疑過,但從沒想過低頭。
整部紀錄片沒有華麗的辭藻,刺痛人心的旁白,所有的講述都由操著不同方言的老人講述,需要很大的耐心才能看完。也許導演想要表達的正是:在她們面前,把所謂的創(chuàng)作力全部拿掉,我來聽你慢慢說。
《二十二》中,老人韋紹蘭于24歲被拖入日軍“慰安所”,慘遭長達三個多月的強奸才得以逃出。一路翻山越嶺,跋涉兩天兩夜,才逃回了家。而等待她的,卻是丈夫冷冰冰的一句:“你到外面去學壞,我以為你不曉得回來呢!”
那一刻,仿佛有一桶刺骨的冷水,將她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丈夫的不理解加上街坊鄰居異樣的眼光,韋紹蘭說,她也想過要結(jié)束生命。但肚子里悄然而至的生命,讓她選擇茍且偷生。
這個大難不死的孩子,卻從未感受過來自世界的善意。他飽受冷言冷語,被村里人戳脊梁骨,被小孩子喊小日本……日本人囚禁了她3個月,身邊人卻軟禁了她70年。日本人給了她一個身份污點,身邊人卻用歧視和嘲諷,將這個污點無數(shù)倍放大。
釜山國際電影節(jié)組委會評論這部電影:運用節(jié)制的拍攝手法,似乎不想侵犯她們的生活,小心翼翼靠近去傾聽她們的故事,在遠處靜靜看著她們生活。關于那段遭遇,有的歷歷在目,有的記憶模糊,也有的難以啟齒。在她們說與不說的停頓間,其實已經(jīng)傳達出很多故事。這22位老人各自不同的生活和記憶碎片拼湊在一起,浮現(xiàn)出一段厚重的歷史。
影片在電影節(jié)上展映后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已經(jīng)獲得了釜山國際電影節(jié)、莫斯科國際電影節(jié)的最佳紀錄片提名、北京大學生電影節(jié)、雅爾塔國際電影節(jié)的評委會特別獎。
因為《二十二》,越來越多人開始關注這個群體,這對紀錄片來說就是最大的成功。8月14日上映的這部紀錄片《二十二》,真正地圓了郭柯讓更多人關注到慰安婦群體的夢想。
在接受專訪時,郭柯說,影片在扣除成本之外如有盈利,將全部捐給靈山慈善基金會——資助這些老人未來的生活。
那么這究竟是怎樣一段歷史,歷史中的這些女人如今過著怎樣的生活,也許這部紀錄片能給你最客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