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宜堯
父親有一張照片,他一手拿著畫筆,一手托著顏料盤,回頭的一瞬間被拍了下來。而他畫的是一只上山虎。
只可惜,這張照片我找遍了家里的各個角落,也去過二叔、老叔家都沒找到。
父母結婚時有一對木箱子,木箱的正面畫著“似曾相識燕歸來”的彩畫。畫面清新撲面,綠柳垂然,兩只燕子呢喃細語,燕子的神與形都極為逼真。因為幾次搬家,那對老箱子不記得什么時候丟的。
家里有個“悠車”,是悠孩子睡覺的東西,像只小船。悠車的周圍畫滿了紅花綠葉,作為裝點。吃飯用的“靠邊站”,桌面畫著兩條鯉魚,一紅一青,在戲水。還有炕柜的門和玻璃上,是些工筆花花鳥鳥。這一切都是父親的杰作。不僅如此,父親本身就是木匠,那時候又興打家具,凡是父親做過的家具,柜門上都留下了父親的畫作。后來家人搞攝影,十幾塊畫布,都是父親一個人完成的。
前幾日,看到一篇關于《芥子園畫傳》的文章,勾起我深深的回憶。打我記事起,就看過由左向右翻的豎版繁體字版《芥子園畫傳》。那時候,見父親臨摹《芥子園畫傳》。
我受父親的影響去看畫傳,不過說真話,我看不懂。只是看著父親畫,也學了些皮毛,這些年都就飯吃了,能留下的畫不多。讓我極為愧疚和感到可惜的是,父親的畫作一幅也沒留下。
父親在繪畫的道路上,受到過很多屈辱,也遭到過迫害,尤其是遭到母親的極力反對,夢想最終被現實打敗,為了養(yǎng)育我們,為了家,父親棄畫從農。
那一日,看到有關《芥子園畫傳》的文章,我思緒萬千,于是開始翻箱倒柜,還真就找到了那本由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芥子園畫傳》,第一集山水,巢勛臨本。
暖陽照進屋子,我坐在地板上,慢慢地翻看穿越歲月的畫書。1957年出版的畫冊,屈指算來整整60年了,經歷了浩劫,能留到現在,卻也物是人非??吹健皫煶惺谑埽瑢W有所本,雖或變遷,未可言創(chuàng),必也拯時救弊,力挽狂瀾,不肯隨波逐流,以阿世俗,乃為可貴”一段,我淚眼婆娑。父親沒能在繪畫的道路上走下去,有著社會和自身的原因,但,這絕不影響他在兒女們心中一個父親的高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