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之

六旬項菊香，13年照顧非親非故植物人

文/惠之

2004年，一個從東北來浙江臺州仙居打工的女子出了車禍，全身多處受傷，意識不清，也沒親人，當時身為醫(yī)院護工的項菊香負責護理這個女孩。因大腦重度受損，女孩變成植物人。家境貧寒的項菊香借錢為她做了二次手術，爾后竟將無親無故的重癥女孩帶回家照顧，并自學針灸，為她治療。整整13年，在老伴患病癱瘓在床的情況下,沒有放棄對這個女子的照料。如今，這位叫宋雨薇的女孩大腦奇跡般恢復意識，全身有了知覺，能基本交流，并重新站了起來……項菊香的大義豐碑感動和震撼了臺州一座城！

最美護工善心涌動

64歲的臺州大媽項菊香清晰地記得13年前在仙居醫(yī)院做護工的一個場景?！?004年5月9日下午，當時我正干活，聽得護士長大聲叫喊，“‘項阿姨，快！這個車禍患者你來護理照看一下?！乙娝斡贽睍r，她躺在急救室，渾身插滿管子，昏迷不醒。隨后，在腦外科、骨科、神經內科我都一直跟著照料。”

從宋雨薇身上找到一張身份證,才得知她是黑龍江齊齊哈爾人，28歲。當時醫(yī)院通過公安部門，幾經周折終于聯(lián)系到她家人。奇怪的是，一個星期過去，未見宋雨薇家來人，又過半個月，仍杳無音信。項菊香斷定宋雨薇親人不會出現(xiàn)。交警部門雖然抓住肇事者，因其家庭條件差，只賠付了8000元醫(yī)藥費，且很快就用完，法院判決也無法執(zhí)行。宋雨薇仍深度昏迷，病情一點也沒好轉。

心地善良的項菊香問主治大夫，宋雨薇這種情況能不能活下來，大夫眉頭緊鎖地說，宋雨薇還需接受腦部神經修復和左手尺橈骨等二次手術。由于她腦干神經嚴重受損，即便活下來，可能也是植物人?！爸参锶丝偙仁ド冒?！”項菊香傻想著。醫(yī)院已掛賬一萬多元醫(yī)藥費，再動兩次手術至少也得四五萬，費用誰來出？為此，醫(yī)院領導十分頭疼。“看著年輕輕一個姑娘昏睡不醒，我一定要救！”項菊香一咬牙，費用我出。主治大夫驚訝地說：“項阿姨，你幾個月護理費沒拿到，再給病人填手術費，你真是……”項菊香沒多說，跑到家“自作主張”，從銀行取出家中僅有的二萬元積蓄，又向妹妹借了二萬元，把四萬元錢交到住院部，給宋雨薇做手術。住院部主任望著項菊香的義舉驚得目瞪口呆。他和主治大夫向院長建議，減免宋雨薇手術費，把其中一萬元退給項菊香。

專家給宋雨薇動了兩次手術，她雖然清醒過來，但沒有意識，果真成了植物人。接下來，一個更棘手的問題擺在醫(yī)院面前，由于床位緊張，宋雨薇不能一直住醫(yī)院，何況再治療錢暫且不說，也沒多少效果。正當醫(yī)院一籌莫展之際，項菊香提議由她領回家照料。聽聞此言，院長瞪大雙眼，臉上表情由吃驚到擔憂?！斑@是個多大的‘包袱’啊，即便親屬也很難做到，何況項菊香與宋雨薇無親無故！”原來，項菊香早就想到這個問題，宋雨薇不可能長期住院，“她意識不清，一個人在他鄉(xiāng)，真很可憐?！睕]有女兒的項菊香，對宋雨薇遭遇很是心疼，“沒人管她，總不能扔大街上吧?！彼煞蛏塘吭偃勺约合阮I回家照顧，以后再作打算。

2004年8月下旬，項菊香帶著無親無故的“植物人”宋雨薇離開醫(yī)院，回到家中。兒子周忠偉見母親帶回個陌生癱瘓病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本想勸說阻攔，看到母親為宋雨薇鋪床、倒水、導尿管，忙得滿頭大汗，剛張嘴便把話咽下去，他在沉默中選擇同意。

與“女兒”生死相依

鄰居見項菊香把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癱瘓病人領回家，都感到不可思議。面對好心勸說和閑言碎語，項菊香一概不理會，她只想著如何照顧好宋雨薇。久躺不動的病人身上易生褥瘡，項菊香就每隔兩小時為宋雨薇翻身擦背。夏日天熱，容易有汗臭，項菊香每天給宋雨薇擦洗一遍身子。倒尿盆、換紙尿褲……項菊香眉頭都不皺一下。“我是護工，照顧好她是我的責任?！表椌障銖娜莸卣f。

宋雨薇蘇醒后，一開始只能吃流質食物。還在醫(yī)院時，項菊香自掏腰包買來奶粉和煉乳，盡可能讓她多吃點：一包成人奶粉，大概吃三天；10元錢一瓶的煉乳，兩天吃完；還有營養(yǎng)麥片，一餐要沖兩包……把宋雨薇領回家，項菊香聽醫(yī)生說，宋雨薇動完手術，要吃好的營養(yǎng)品補身子。項菊香就買來豬肝面、鴨湯面、豬肉燒豆腐、豆腐燉鴨蛋等菜，一口口喂給她吃。而早餐，項菊香更是變著花樣，一頓甜一頓咸間隔著。黃酒燉紅棗加豬肉，湯喝了能促進血液循環(huán)，補腦，有利康復。項菊香一次次燉好，用調羹小心翼翼地喂進宋雨薇嘴里。

2004年下半年，項菊香發(fā)現(xiàn)宋雨薇雙腿僵硬，關節(jié)明顯腫大?！奥犪t(yī)生說過針灸可以防止肌肉萎縮，于是我下決心學針灸?！彼龥]上過學，不識字，年紀大，視力不好。扎針灸是細工活，要學會難度可想而知，但為了照顧宋雨薇，項菊香憋足一股勁，拜醫(yī)生為師學起針灸。一開始怕扎壞宋雨薇，她先在自己身上找穴位，一針針刺下去，扎得青一塊紫一塊，再給宋雨薇扎針治療。功夫不負有心人，項菊香終于學會了針灸。

醫(yī)生說一次扎15分鐘，為了出療效，項菊香一天給宋雨薇扎兩次，每次半小時。為了讓宋雨薇盡快好起來，她又嘗試不少土法。聽鄰居說有種草藥能活血驅腫，項菊香便每日從樹上摘，搗好敷在小宋各處關節(jié)?！搬樉暮椭胁菟幭嗷プ饔?，效果會好點?！卑肽旰螅斡贽毕掳肷碛辛酥X，雙手也微微能動，看到進步，項菊香倍感欣喜。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2007年3月，項菊香丈夫突發(fā)腦中風造成癱瘓，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且需要大量醫(yī)藥費，使這個貧窮家庭雪上加霜。項菊香一下子要護理兩個癱瘓病人，壓得她幾乎難以喘息。兒子周忠偉在一家公司當保安，每月只有2000元工資，他只能買些吃的給家里，根本無力承擔巨額醫(yī)藥費，臉上愁云密布。萬般無奈，有人給項菊香“支招”：“你求助上級組織，也可以打官司。”迫不得已項菊香分別向仙居縣民政局和人民法院求助。

宋雨薇在東北老家的父母來了趟浙江仙居，見到癱瘓女兒搖頭嘆息，抹著淚水說，自己年紀大了，家里條件不好，無力承擔女兒的護理費，只得依靠項菊香和當?shù)卣?。二老向項菊香一個鞠躬便轉身離去，從此再沒有下文。2007年11月，在民政部門幫助下，宋雨薇被暫時送往橫溪養(yǎng)老院照料，項菊香拿到2萬元護理補助費。她拿著這筆錢把老伴送進醫(yī)院治療。

然而相處多年，一時分開，項菊香異常想念宋雨薇。2008年2月底，項菊香安頓好出院回家的老伴，立馬拎了一袋蘋果，乘車去橫溪敬老院探望宋雨薇。“當時，看到她孤單一人坐在草席上，流著口水，頭發(fā)散亂，我的眼淚‘嘩嘩’止不住往下流?！彼斡贽币姷巾椌障?，突然張口叫了聲“媽”！“什么？小宋，你叫我媽！”萬般驚喜中，項菊香趕緊找了輪椅，對宋雨薇說，“來，我們回家！”她的舉動，嚇倒了敬老院管理人員。老院長聞訊“沖”出辦公室，問項菊香怎么回事？項菊香兩眼淚汪汪地說：“老院長，我對小宋畢竟有了感情，平日里很想念她，我還是把她帶回家吧?！边@一聲“媽”讓項菊香更義無反顧。

2009年6月，項菊香來到仙居縣民政局正式辦理收養(yǎng)手續(xù)。從此，宋雨薇由她撫養(yǎng)，項菊香與宋雨薇成了母女關系。民政局每月支付項菊香800元，當作生活費和護理費補貼?！拔覚喈敹嗔藗€女兒吧，只要我身體還行，我就要把小宋當作親閨女來養(yǎng)！”項菊香滄桑的臉龐掠過一絲堅毅。

為愛守護，創(chuàng)造“植物人”生命奇跡

從敬老院把宋雨薇帶回家，項菊香對她的照料更加體貼。每天上午9點，料理完家務，項菊香開始為宋雨薇按摩、捏腳、拍背，全套流程一氣呵成，然后開始針灸，手法相當嫻熟。在項菊香精心照料下，奇跡在宋雨薇身上出現(xiàn)，尤其她的語言功能恢復得相當不錯?！耙婚_始她是什么都不知道，胡言亂語，后來越說越好，能說一些簡單語句。2014年初，她基本能正常交流了?！敝苤覀フf。

項菊香家的臥室是一間10來平米的小房間，擺了兩張不大的床，一張床上躺著項菊香生病的老伴，他整天空洞的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另一張床上鋪著紅色花毯子，套著紅色花被套，這是宋雨薇的床。旁人問：“你媽睡哪兒？”宋雨薇回答：“她以前跟我爸一起睡，現(xiàn)在身體不好，腰疼，不躺床上睡，趴在床沿上睡！”宋雨薇邊說眼淚邊吧嗒吧嗒掉下來。

同時照顧兩個臥床病人，項菊香積勞成疾，身體落下很多毛?。杭缰苎?、頸椎病、氣管炎、胃病，最嚴重的是風濕病。周忠偉嘆息，風濕毛病，是早年照顧宋姐落下的，那時她大小便失禁，沒錢買紙尿褲，就用尿布。洗尿布是母親每天必做的事，有時尿布不管用，宋姐將被子毯子拉濕了，還要洗被褥。為了省水電費，項菊香都是拿到溪灘上去洗。“夏天好說，冬天簡直就是受罪。”周忠偉哭訴，因為水泡多了，媽媽落下風濕毛病。有一年冬天，特別冷，溪水都結冰了，媽媽還去洗尿布，結果滑倒摔了一跤。這一跤摔得不輕，她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但堅決不去醫(yī)院，因為怕花錢。躺了幾天，媽媽掙扎著起來，腰痛的毛病落下了。

房前空地上，放著一部三輪車，車上散落著幾片菜葉。項菊香每天早上四五點鐘，天還沒亮就去村外打理種的蔬菜。為了節(jié)約開支，她在村外開墾了幾小塊荒地，吃的菜基本上是自己種的。要照顧兩個重癥病人，周忠偉心疼老媽，感覺自己無能為力，有幾次抱著老爸痛哭，還是老媽安慰他：“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北M管家中經濟捉襟見肘，項菊香對宋雨薇從不吝嗇，宋雨薇被養(yǎng)得白白胖胖，氣色紅潤。無法想象，當年她被項菊香帶回家時，才80多斤，現(xiàn)在有130多斤。正好相反，由于長期勞累和營養(yǎng)不良，項菊香從當年的體重130斤降到不到90斤。

項菊香像斗士一樣，克服各種困難。宋雨薇積極配合訓練，能在輪椅上坐二個小時，自己能洗臉、吃飯。2015年春節(jié)后，當年為宋雨薇治療的醫(yī)生上門替她體檢時，身上沒有一處褥瘡，各項指標正常，而且思維清晰，談吐如常人一般，在旁人攙扶下能站起來。醫(yī)生簡直難以置信，“這是項阿姨創(chuàng)造的生命奇跡！”宋雨薇樂呵呵地對醫(yī)生說，“我媽對我可好了，我媽做的菜可好吃呢，比飯店都好吃。我老喜歡吃土豆，我媽經常給我做。我媽心疼我，不讓我干活。她是我親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38歲的宋雨薇一口清脆的普通話，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很是討人歡喜。

項菊香非常低調，因而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情況。直到2015年9月，周忠偉公司老板意外了解到他家情況，給他們找了個免費住處。同時將項阿姨12年照顧陌生癱瘓女子的事“捅”出去。臺州市委書記看了報道熱淚盈眶：“她把一個無親無故、素昧平生的癱瘓病人當做自己女兒一樣照顧撫養(yǎng)，非常難能可貴！為常人所不能及?！表椌障阏疹櫮吧?3年，用母愛喚醒“植物人”的感人事跡在當?shù)匾饛娏曳错?，社會各界紛紛點贊捐助。至2015年底，項菊香共收到愛心捐款6萬多元。

2016年3月，項菊香當選“最美浙江人”，榮入“中國好人榜”。5月25日，央視“向幸福出發(fā)”欄目組記者來到浙江仙居項菊香家，無不為她十多年來無怨無悔照顧陌生癱瘓病人的感人故事所動容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