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

媽媽說，我三周歲那年，每天她在廚房忙著做早飯的時候，就讓我給剛滿周歲的弟弟穿衣服。那天媽媽抱怨我沒給他穿整齊，我猴似的脫了鞋上了炕，摁著弟弟要將他的衣服脫下來。

等弟弟兩周歲的時候，媽媽讓我出去玩時帶著他，我一百個不情愿。不過，在媽媽的極力要求下，在弟弟眼巴巴地央求下，我還是盡量每次都帶他出去。遇到大風(fēng)刮來時，我脫下外套，站在上風(fēng)頭，弟弟緊緊地挨著我，我倆躲在外套下面，等風(fēng)變小后回家。

從那時開始，他就成了我的跟屁蟲。

弟弟膽子特別小，怕黑怕高，從不參與冒險性的活動或游戲。那時候我特別嫌棄他，覺得他一點兒都不像個男孩子。

有次，我在院子里騎了好半天毛驢，弟弟只是坐在墻頭上笑嘻嘻地觀看。我想著也讓弟弟體驗一下騎毛驢的感受，便鼓動著讓他騎了上去?？烧l料想，他騎著毛驢在院子里走了兩圈，便沖我嚷嚷道：“哥，我要掉下來了……”沒說完，弟弟就掉下去了。

我飛快地跑過去，問他碰到哪兒了，他流著淚告訴我碰到頭了。我嚇壞了，忙找了根樹枝，在地上出了幾道數(shù)學(xué)題，弟弟都答對了。我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沒事，腦筋依然很好用。我以為他不會再跟在我身后了，事實卻是他依然是我的跟屁蟲。

記得我一頓飯吃三個包子的時候，弟弟也吃三個，我讓他再吃半個，他嘟著嘴說，吃飽了。我一頓飯吃四個包子的時候，他吃完第三個總會說，還得來一個就正好了。我習(xí)慣放學(xué)后先做數(shù)學(xué)作業(yè)，他也習(xí)慣那樣的順序。我系鞋帶的時候，喜歡左邊壓右邊，他也是……

記得在縣城上學(xué)的時候，有一年冬天我的手和腳都起了凍瘡，小腳趾快要和大腳趾一樣粗了。有天晚上，弟弟不知聽誰說有一種凍瘡膏效果很好，于是在北風(fēng)呼呼的夜晚跑去很遠(yuǎn)的門診給我買藥。弟弟坐在旁邊看我涂藥時，頭上還冒著汗。當(dāng)時，我想膽小的他一定是硬著頭皮，一路跑去又跑回的。

我上高中，弟弟上初二，我不得不去另一個地方讀書。剛?cè)バ聦W(xué)校的那個學(xué)期，身后少了個人，總覺得身邊缺了很大一塊。不過，弟弟就是這樣在慢慢離開我的過程中成長起來的。

哥，我這次得了獎學(xué)金。

哥，國慶你來找我吧？

哥，我買了兩件沖鋒衣，你一件我一件。

…………

時光飛快地運轉(zhuǎn)，轉(zhuǎn)眼之間，我和弟弟都長大了。也許每個人的身邊，在某個時間段，都會有這么一個跟屁蟲，他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跟著你，你甚至還會煩他，但等你意識到被跟著是一種最信任的依賴，是一種最難言的幸福時，他已經(jīng)和你并肩而行了。

田龍華摘自《文苑·經(jīng)典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