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龍

烏衣巷的另類審美

烏衣巷是被那些燦若星辰的名人的金字照亮的，當然其中最亮的一顆當數(shù)劉禹錫，那首流傳千古的《烏衣巷》，它的光芒永遠籠罩在烏衣巷的上空，以致后來諸多的江南才子對烏衣巷的吟誦都暗然失色。當我提起筆來，也是有些誠惶誠恐，遲遲不敢在這三個字上落筆。

以前兩次到南京，旅行社都安排到夫子廟這個不收門票的景點，但由于時間倉促，都與烏衣巷失之交臂。這次，我在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中，走進了讓我魂牽夢縈的烏衣巷。中國人的審美往往會形成一種固有的定勢，如果在雨中游覽江南古城的小巷，總是走不出戴望舒《雨巷》的意境，期盼著巷子里走來一位丁香般憂郁的女子。近年來，我看到許多攝影家，依照《雨巷》的意境，刻意安排一位穿大紅旗袍的美女，撐著油紙傘，反復(fù)在小巷里走，居然也拍出好多奪人眼球的作品，但那場景總是有些似曾相識。

來到烏衣巷，居然有一場小雨恰到好處的配合，我當然也期待那一場景的出現(xiàn)，那是多么妙曼的雨巷??！一個至純至美，優(yōu)雅浪漫的女子，穿著素雅的綢緞旗袍，撐著一把有些發(fā)黃的油紙傘，高跟鞋踏響青石板滄桑的亮光，迎著翦翦輕風(fēng)，掠過唐詩宋詞的平仄與光影，飄然而至。

當我從遐想回到現(xiàn)實，才發(fā)覺有些不對，眼前這條雖窄窄矮矮的江南小巷，卻過于筆直，新鋪的青石板過于規(guī)整而纖小，沒有那種歷史的厚重感；兩邊的白墻過于高挺，沒有店鋪林立，燈籠成排的古舊門庭。臆想中的女子也沒有出現(xiàn)，只有那亙古不變的時光穿過枝葉瀉上白墻，我的心境和黛瓦白墻一起安靜下來。

漫步在雨中的烏衣巷，透明的雨絲朦朧了白墻，青石的小路放慢了時光，修竹的細葉滴落的，仿佛是王謝堂前燕晶瑩的呢喃。墻腳盡頭的花臺里，沾衣欲濕的花瓣紛揚，透著茉莉花的香味。

恍惚中，西晉南遷的人影從歷史深處浮現(xiàn)。公元317年西晉亡國，晉王室南渡，司馬睿在王導(dǎo)的輔佐下以金陵為首都另起爐灶，開創(chuàng)了偉大的東晉王朝。南渡而來的王公貴族人口眾多，倉促上馬的東晉政權(quán)無力規(guī)劃他們的居住區(qū)域，于是就放任他們?nèi)Φ刈越ㄕ?。時任東晉丞相、位高權(quán)重的王導(dǎo)毫不客氣，迅速占據(jù)了位置極好的秦淮河畔烏衣巷一帶。

王家是當時天下聞名的大族，他們?nèi)胱跻孪镒匀痪吞Ц吡诉@一片區(qū)的價值，又有許多豪門立即依附，陸續(xù)遷入，與王家毗鄰而居，比較著名的有謝家、庾家等，烏衣巷由昔日的破敗軍營一躍成為顯赫金陵的權(quán)貴聚居區(qū)。這個前后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小地方，在當時不僅能左右東晉王朝的政局，里面居民的一舉一動、衣食住行也影響著社會潮流。

六朝時期那些文人發(fā)出的疑問，都是天上人間、生命本源的東西，相對于強國盛世里那種高亢的美，烏衣巷盛行的風(fēng)氣則被著名學(xué)者余秋雨稱為“非主流之美”，而這個非主流之美，在中國文化當中地位是非常重要的。從東吳晚期開始，南京上流社會的士大夫貴族群體中就流行著一種奇怪的風(fēng)尚：男人們涂脂抹粉、衣飾妖嬈，走路、說話無不模仿女性，而“晉重門第，好容止，士大夫手持粉白，口習(xí)清言，綽約嫣然，動相夸飾，鄙勤樸而尚擺落……”就是史書對這一風(fēng)氣的準確描繪。

盡管在今天看來不可理喻，但這種“烏衣巷潮流”在當時卻大行其道，不光達官顯貴，就連一般的平民百姓也爭相仿效。一時間，金陵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輕衣羅帶、顧影自憐的男人，而烏衣巷中有兩樣?xùn)|西最為人們所追捧：一為五石散，二為熏衣香。五石散是一種從礦物質(zhì)中提煉出的丹藥，剛開始只被人當作延年益壽的藥物，后來不知是誰發(fā)現(xiàn)長期服用五石散能使人面容潔白，“宛若傅粉”。于是，那些“愛美”的男士對五石散趨之若鶩，爭相服用，據(jù)史料記載，烏衣巷王家的王舒不僅每日早晚各服五石散一次，還將五石散“以酥酪調(diào)和，涂敷顏面”，成為最早做“面膜”的男人。熏衣香有兩種，一種香囊，隨身攜帶；一種是熏香，在香爐中點燃后熏蒸衣物。熏衣香按價錢貴賤分為數(shù)十個種類，最貴的龍腦香幾乎與黃金同價，《晉書·謝玄傳》中就記載東晉名臣謝玄酷愛龍腦香，經(jīng)常身懸香囊招搖過市。

在烏衣巷上流社會和民間的推動下，金陵迅速成為了一座充滿“男人脂粉氣”的城市，每日清晨洗漱時分，沿街窗邊到處是描眉畫眼的男子，每家每戶潑出的洗臉水據(jù)說能讓秦淮河的水變得滑膩。金陵男兒身上的脂粉香在城池上空足足飄蕩了300年，直到南北朝晚期才漸漸絕跡。

重修后的王謝古居，分為來燕堂、聽箏堂和鑒晉樓?！皝硌唷比∽援斈曛x安以燕傳信的故事，聽箏堂是當年晉孝武帝臨幸謝宅聽謝安彈古箏之地?！拌b晉”則分明有“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的意思。匾額上的大字均以隸體書寫，大有魏晉遺風(fēng)。建筑里面有著東晉的雕刻展，東晉起居室，淝水之戰(zhàn)的壁畫，竹林七賢圖和顧愷之作品《洛神賦》的復(fù)圖，以及仿蘭亭的曲水流觴渠等?！皝硌嗵谩闭胸Q立著一尊王羲之銅像。大堂陳列了王謝故居的文史資料。

烏衣巷的故事靜謐在時光的一隅，成為了一種文化符號，一種象征，人們來到這里，只是為了回到劉禹錫那首詩的意境中。

淌流在詩詞中的秦淮河

因為寫秦淮河的詩詞歌賦太多了，秦淮河給我的印象是曖昧的燈影、傳說中的歌女、遠去的槳聲，所以覺得不是一條真實的流淌在大地上的河流，而是流淌在詩詞中、流淌在男人們的向往中的一條虛化的河，或者已經(jīng)成為某種符號和象征。來到夫子廟，在喧鬧的世聲中感受秦淮河的靜謐，一條碧玉般的清流，倒映著兩岸的綠樹以及更高處的仿古河房，白墻黛瓦，飛檐翹角，花窗半開，成排的燈籠張揚著中國風(fēng)?？此魄甯叩暮?，與這些過度商業(yè)化的市井格格不入，但它卻與這座城市息息相關(guān)。

河流帶來文明，流河方便運輸，因而許多城市的崛起，都與河流有關(guān)。秦淮河就是南京這座古城的母親河。南京選擇了秦淮河，就和這條河流的命運聯(lián)系在一起，秦淮河的興衰與南京城一樣跌宕起伏。這是一條神奇美麗的河流，古稱“龍藏浦”，又叫“淮水”，從中唐以后才出現(xiàn)“秦淮”的稱謂。

在悠悠歲月中，秦淮河最興盛的時段是六朝、南唐及明清時期，這三次的輝煌，讓這條河流熠熠生輝，成為了南京文明的搖籃。

在神州大地上，再也找不到這樣一條風(fēng)情萬種的河流了。它的悠悠碧波里，蕩漾著詩與詞的雅韻，書與畫的氣韻，歌與舞的情韻，是南京城市流動的文明之根！這根系很長很長，它是用讀不完的文人詩句連綴而成，是用數(shù)不清的佳麗歌聲編織而成，六朝風(fēng)雅和明清風(fēng)情給了它不竭的人文滋潤。

這是一條讓人魂牽夢縈的河流。這里素有“六朝煙月之地，金粉薈萃之所；十里繁華之地，游客云集之處”，因其得天獨厚的地理優(yōu)勢，古往今來，星移斗轉(zhuǎn)，十里珠簾的秦淮風(fēng)光帶上，點綴著數(shù)不清的名勝古跡，匯集著說不完的軼聞?wù)乒?，曾涌現(xiàn)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歷史人物，又留下了多少可記可述的史跡。它既有歷史上的繁華盛況，更有現(xiàn)代再創(chuàng)的燦爛美景，歷代名人為它擊節(jié)吟詠，當代志士為它慷慨放歌。因此，如果說要在中國的河流中評選出一條最妖嬈、最浪漫、最神秘的河，那么我想十之八九當選的會是秦淮河。

不覺中，燈光漸次亮起來，月亮點綴著藍色的天幕，河兩岸霓虹閃爍，白天清碧的河流變成了薔薇色，幾座畫舫，泊在岸邊，鋪張著復(fù)古的優(yōu)美。河堤上的射燈，照亮了青磚黛瓦的岸上人家。河面上，一道道水紋勾斷一簾幽夢，在粼粼碎影中，極力拼湊水月鏡花。水流脈脈，畫舫來去，一切不過是秦淮人家窗前淡去的風(fēng)景。

朱自清、俞平伯筆下的那讓人懷念的“汩—汩—的槳聲”已經(jīng)遠去，《桃花扇》和《儒林外史》里的“華燈映水、畫舫凌波，笙歌徹夜、燈月交輝”的情景不復(fù)存在。心里有些失落，但也不影響我欣賞秦淮夜色的美。踏著一行行的詩句，穿過紫燕翩飛的烏衣巷，走過朱雀橋邊的野草花，在“煙籠寒水月籠沙”的意境里，變換著不同的角度，用手機拍攝夜幕中的秦淮河。在文德橋上駐足，看古今有多少愛恨情仇流淌在脂粉凝成的河里，我的目光漸漸有些恍惚，一葉扁舟，從搖晃的燈影里，從六朝古都濃艷的故事和傳說中緩緩地浮現(xiàn)，蕩漾的槳聲近了又遠。媚香樓上，臨河的一扇花窗開著，窗臺上的燭光，搖曳著一個婉約的江南女子纖秀的身影。而另外一扇花窗，雖然沒有女子倚窗，卻有軟軟的吳歌飄出，惹得游船的才子、公子們船窗探頭，引頸尋覓。船從如鏡的水面劃過，劃出一道清波，清波在逶迤的燈光下閃爍著片片鱗光。船里有三兩個知己男女，或撫琴或輕歌，或飲酒或品茗，或敘情或抒懷，上演一場風(fēng)花雪月的舊事。

秦淮河讓我迷醉，讓我陷入遐想；讓我從每一道漣漪里，看到歲月深處的心跡；從每一縷香風(fēng)中，傾聽到畫舫樓閣中江南絲竹的細膩典雅；從每一串燈影里，觸摸到許多美夢沉淀的殘痕……這是一個情生情滅的地方，它注定是屬于江南的，屬于江南的琵琶古箏，屬于江南的風(fēng)流才子和妙曼佳人。在秦淮河的柔波里，那彌漫的花香和情韻總是飄散不盡。

千年時光，滌蕩著“漿聲燈影連十里，歌女花船戲濁波”的秦淮河風(fēng)韻，世事變遷，但它的美麗依舊，繁華依舊，永遠是人們心中一道最美的倩影。

如果有時間，多想邀幾位好友，乘坐畫舫，小酌幾杯黃酒，慢慢漂搖在深邃的河道上，在彩燈輝映下，與一座座古色古香的橋相遇，風(fēng)姿綽約的浣花橋，別具風(fēng)情的長板橋，詩情畫意的印月橋。還有二水橋、平江橋、桃葉渡、朱雀橋、玩月橋、文德橋、武定橋……重溫每一座橋的動人故事，細品每一座橋的濃郁古風(fēng)?？磧砂稛粲熬b約，亭臺樓榭，精巧典雅，宛如歷史的剪影。任憑迷離的燈光，朦朧的月光，將夜晚的秦淮河渲染得柔情萬種。

置身秦淮盛景，更多的是懷念和遐想，或許是在自己營造的天上人間、柔風(fēng)明月中了卻一樁深藏已久的心愿。

鬧市中的江南貢院

南京是一個充滿書香氣的城市，這里幾千年積淀的文化富礦，孕育出了中國歷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考場——江南貢院。

我看過一張江南貢院的老照片，一排排低矮的瓦房整齊地鋪排到遠方，浩浩蕩蕩的20644間考舍及其間夾雜的一座監(jiān)看考生的明遠樓，組成了那個時代決定中國知識分子命運的特殊場所。想象著當時幾萬人同時住進考場進行連續(xù)9天的考試，那是多么壯觀的景象??！如今貢院的號舍已經(jīng)變成了喧囂的市場，只有畔池處的天下文樞牌坊、牌坊東面的魁光閣、西面的魁星閣以及廣場東側(cè)三層四角飛檐的明遠樓還在，這組建筑，成為中國古代最大科舉考場江南貢院的標志。

我在華燈初上的時候來到江南貢院，貢院的門庭燈火輝煌，幾個穿著清代服裝的青年男子懶散地佇立在門口，不時敲一下大鼓。江南貢院是我國唯一的一座以保留中國科舉制度為內(nèi)容的專業(yè)性博物館，坐落在秦淮河畔的風(fēng)水寶地，其東接桃葉渡，南抵秦淮河，西鄰狀元境，北對建康路。

中國的歷代帝王都十分注重啟用賢德人才來管理國家，也在不斷地探索科學(xué)、公正的選人用人機制，禪讓制、世襲制、客卿制、察舉制、九品中正制之后，穩(wěn)定于科舉一途，這是歷史的進步。科舉這一選人、用人制度，自隋朝（606年）創(chuàng)建至清末（1905年）終結(jié)，施行整整1300年。自宋代以來，科舉為社會中下層學(xué)子提供了向上層流動的機會；歷朝中榜進士中，也確有部分出于真正寒門，也因此，科考成為學(xué)子們一朝登龍門的博命場。多少學(xué)子為登科及第而寒窗苦讀數(shù)十年，皓首窮經(jīng)成為書蠹，滿腔心血耗盡最后一無所獲。

走進江南貢院，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明經(jīng)取士、為國求賢”兩個石碑，分列在廣場的左右兩側(cè)。幾間瓦房的牌匾上寫著：探花、榜眼、元會、案首、解元。屋子里展示的是當年考生用過的毛筆、硯臺等。每位來考試的考生都要在這里度過九天八夜的考試。許多小格的房子就是當年的考生考試的號舍，每格大約有五平方米，凳子貼著墻，桌子其實就是一塊木板，木板的一頭釘在墻上，出入只需要將桌子翻開來。

置身江南貢院，仿佛回到了久遠的，業(yè)已消逝的年代。斑駁的磚墻訴說著這兒曾經(jīng)有過的輝煌。號舍無門，考生對號入座后，自備油布當作門簾以遮風(fēng)擋雨。號舍內(nèi)墻離地一二尺（半米左右）之間，砌有上下兩道磚槽，上置木板，板可抽動。白天，下層木板當座位，上層木板可作為幾案寫作；夜晚，抽出上板與下板相拼接，便成了一張簡易的床榻，供考生蜷曲而眠?？荚嚻陂g，考生吃住均在號舍之內(nèi)，不得離開號舍一步。

可以說，江南貢院是人才輩出、群星閃耀的，《儒林外史》的作者吳敬梓、《西游記》的作者吳承恩、揚州的鄭板橋、兩代帝師翁同龢都是從這里轉(zhuǎn)折或起步，開始了不同的人生。整個清朝，共產(chǎn)生狀元112名，江南貢院就考出58名，還有很多的舉人、進士都出自這里，這些人都去做了官，占當時中國官員總數(shù)的一半以上。1896年，年輕的秀才陳獨秀身背考籃，從安徽來到了江南貢院，經(jīng)歷九天八夜考試后，雖然落第，但眼界大開。在這里他看到有人為了考試直接變成了瘋子，他在《實庵筆記》中，用辛辣的筆調(diào)寫到：“考頭場時，我看見徐州大胖子頭盤一根大辮子，一絲不掛，腳踏一雙破鞋，在長巷中走來走去，用拖長的怪聲念他那得意的文章，念到最得意處，用力把大腿一拍，翹起大拇指叫道‘好，今科必中?！标惇毿愦艨粗@位考生足足兩個鐘頭。他后來回憶說，他這一兩個鐘頭的冥想，決定了他個人后來幾十年的行動。

科舉制度也是古代中國知識分子的一部血淚史。在江南貢院發(fā)生的考場冤案、弊案也從未間斷。明洪武三十年（1397年）江南貢院會試發(fā)榜，中榜者均為江南考生，引發(fā)北方舉子不滿。再經(jīng)殿試，福建籍考生陳某被點為狀元，北方舉子大嘩，撕了皇榜大鬧南京城。朱元璋聞知震怒，差人查究，竟屈打成招。后將20多名試官及殿試榜首的陳某處死，牽連者千余人。清順治十四年（1657年），落第士子于江南貢院門前抗議主考方猶、錢開宗舞弊，江南書坊間還流傳一部揭秘江南科考場的傳奇小說《萬金記》，暗喻方（去點為萬）、錢（金字旁）二人。在江南貢院旁淮清橋邊居住20多年的吳敬梓（1701年～1754年），以一部《儒林外史》將科考場內(nèi)外的生態(tài)情景揭露得淋漓盡致。

在科舉考試還沒有廢止的時候，洋學(xué)堂的新式考試已經(jīng)盛行。1898年5月7日，下關(guān)碼頭上走來一個青年，他叫周樟壽，紹興人。因為家境敗落，周樟壽懷揣著慈母籌借的8塊銀元，第一次出遠門，坐船來到了南京這座六朝古都，他要去的地方是洋務(wù)派大臣張之洞創(chuàng)立的江南水師學(xué)堂。這個周樟壽，由于不考科舉，進了新式學(xué)堂，在族人看來便是不務(wù)正業(yè)，不配使用族譜上的名字，所以叔叔給他取了個新名字：周樹人。不過，20年以后，人們開始稱呼他為“魯迅”?？创┦缿B(tài)炎涼的魯迅，到南京來尋找異樣的人生，他雖然沒有走進江南貢院，但他同樣得通過其他方式的考試，來改變他的人生道路。1902年，魯迅離開南京，東渡日本。

恰好在魯迅東渡日本后，江南貢院也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婆e廢止，中國知識分子才具有了廣泛接觸世界各方新思想、新觀念、新知識的社會條件，以至形成民國初年各類大師級學(xué)者紛紛涌現(xiàn)的曠世奇觀。

走出江南貢院，我陷入了久久的沉思，歷經(jīng)幾千年的探索，可選人用人制度永遠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只能做到相對公平。就像現(xiàn)在有人批判高考制度，雖然高考有它的弊端，可又有什么辦法比這更公平公正呢？

詩意白鷺洲

“白鷺芳洲”，一看到這個名字就覺得很有詩意，我眼前仿佛看見成群的白鷺飛翔的壯觀場面，一大群白鷺像有誰喊著口令步調(diào)一致的起飛和降落，如白色的絲網(wǎng)，拋起又落下。還有流水，水邊空闊的沙灘，灘涂上一叢叢蘆葦，多么詩意，多么誘人。

南京春天的清晨，到處濕漉漉的，昨夜的細雨勾畫的痕跡，在街巷里，在花草上，以及天空上還沒有卸妝。這里有著北方鮮明的四季，也有著南國的風(fēng)華，春天來了，濕潤潤的，綠樹成蔭，鮮花滿地，自有一種風(fēng)情。

白鷺洲公園的出名，與李白的詩《登金陵鳳凰臺》有直接關(guān)系，詩中寫道：“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倿楦≡颇鼙稳?，長安不見使人愁?！碑敃r所說的白鷺洲位于現(xiàn)在南京城西25公里處的長江中，因當時洲上多聚白鷺而得名。

長江在不斷改道，江中的沙洲也不復(fù)存在了。但白鷺洲公園之所以建在南京城南武定門內(nèi)北側(cè)，也是有依據(jù)的。公園所在地，歷史上稱為徐太傅園、徐中山園、東園。據(jù)《正德江寧縣志》記載：“永樂間，仁孝圣后賜其家，為蔬圃?！比市⑹ズ笫敲髦猩酵跣爝_的長女，永樂皇后。因感念其父為大明江山立下赫赫戰(zhàn)功，于是就將靠近明城墻的這塊地方賜予徐家。天順年間，在園內(nèi)建有鷲峰寺，香火鼎盛一時。至正德年間，徐達后裔徐天賜將該園擴建成當時南京“最大而雄爽”的園林，取名為東園。這是緊臨秦淮河的一片寶地，明亡以后，徐氏爵除，東園逐漸成為一些文人、隱士、官僚的住宅、別墅，先后建有鄒滿字的“節(jié)霞閣”，王宗伯的“紅薔山館”，《白下余談》作者劉錫旗的宅第。道光三年，南京發(fā)生特大洪澇，園內(nèi)“屋宇傾頹，花木凋謝，當年風(fēng)景，消歇無存”。不過，由于東園擁有優(yōu)越的自然環(huán)境，光緒年間，金鰲在《金陵待征錄》說：“園雖廢，然垂楊春媚，蘆雪秋飛，雉堞近環(huán)，鐘山遠矗，小池倒影，塔影宛然，至今尚為詩境?！?924年，金巴父子在東園故址設(shè)義興善堂，對門開有白鷺洲茶社，之所以將茶社取名白鷺洲，是因為當年修葺東園北面的鷲峰寺時，發(fā)現(xiàn)寺墻內(nèi)有一塊刻有李白《登金陵鳳凰臺》詩的石碑。民國十七年，當時的市政府接管了善堂和茶社，辟建公園定名為“白鷺洲公園”。公園湖中有洲，洲邊多植蘆葦，秋日白鷺翔集，景觀與歷史上長江中的白鷺洲頗為相似。園內(nèi)掛有一副楹聯(lián)：“此地是中山故苑，其名出太白遺詩”，點明了白鷺洲公園的歷史淵源及園名出處。

進入白鷺洲公園要先過一條“水街”，光聽名字就讓人無限遐想。順著武定門城墻根，踏著青石板一路右行，遠遠就看見，一條南北向的200米河道，那就是水街。水街是南京第一個內(nèi)秦淮河濱水休閑街區(qū)，河道兩邊是青石鋪成的街道，南街多是二層飛檐小樓組成的中國古典式庭院，北街則多是明清風(fēng)格的二層小樓，青磚、粉墻、琉璃瓦，小橋、流水、畫舫。庭院綠化得很漂亮，里面是餐廳或者休閑吧，晚上這里十分熱鬧，成了朱自清先生筆下的金粉樓臺、波光粼粼、槳聲燈影。這是人們記憶中的風(fēng)雅圣地，忙碌一天的人們到這里喝茶，交友聚會，談情說愛，似乎恢復(fù)了才子佳人、夜半笙歌的盛景。雨后走在水街的路上，很清新的味道，感覺空氣特別好。

在喧囂的南京城，這是一個很幽靜的地方。一個人漫步園中，微風(fēng)徐徐吹來，柳絲拂面，波光瀲滟，小橋流水，亭臺樓閣，遠離世俗的紛擾，獨享一份恬靜和愜意！十三座石拱橋是十三首詩：玩月橋，覓趣橋，綠隱橋，挹波橋，半青橋，小飛虹，二水橋，印月橋，碧波橋，吟風(fēng)橋，沁芳橋，煙波橋，掬翠橋。橋下清波蕩漾，堤岸繁花柳絮，人在橋上，如在畫中。

秦淮河在這里鋪展成一個湖，那遠處的水里，有一叢葦石交錯的小島，幾只白鷺散落在那里，似悠閑覓食，又似戲水，勾畫出來一片閑情。雖說那是塑像，但在這有些朦朧的早晨，卻如真鷺一般。在島的最高處建有覽勝亭，站在亭里，整個公園的美景盡收眼底，我期待著一群白鷺突然飛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