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童睿

今年，《跨界歌王》的評委席上出現(xiàn)了一個氣質(zhì)獨特的人。她是位女性，卻不施粉黛，不踩高跟，穿一襲素樸的長衫，留一頭利落的短頭發(fā)，言行舉止溫文爾雅，人稱“瑜老板”，是中國第一女老生。

1993年，王珮瑜救了梅葆玥的場，替她出演《文昭關》，梅葆玖對她大為激賞，贊道：“真像當年的孟小冬”。當年在杜月笙壽筵上，親眼目睹孟小冬廣陵絕唱的譚元壽也說：“王珮瑜活脫脫一個孟小冬?！?/p>

王珮瑜四歲時登臺朗誦，八歲學柳琴，后學琵琶，九歲在蘇州市評彈比賽上拿一等獎，十歲時拿了全國通俗歌曲比賽的金牌。曾有一家臺灣唱片公司要包裝她，送她去日本發(fā)展……此外，她的文化課成績也總是名列前茅。

王珮瑜二十來歲就成為上海京劇院副團長，她不滿足于此，而是頂著壓力嘗試各種方式去推廣京?。号e辦“瑜音繞梁”清音會，創(chuàng)辦演音會，為大眾做講座，出席《跨界歌王》、《天天向上》等電視節(jié)目，在彈幕網(wǎng)站上直播京劇技巧，在“喜馬拉雅”開通講座，在澎湃開設問答欄目……她想送給觀眾一句話：“尊重先于了解”，“如果你都沒有了解，就談不上討厭和喜歡。你必須先要了解，才能決定是不是要去喜歡和消費，是不是要去學它。

《跨界歌王》以“跨界”為亮點。舞臺上亮相的都是娛樂圈名人，其中又以影視劇演員、主持人為多。今年，節(jié)目的評委席上出現(xiàn)了一個氣質(zhì)獨特的人。她是位女性，卻不施粉黛，不踩高跟，第一期節(jié)目亮相時，她穿一襲素樸的長衫，留一頭利落的短頭發(fā)，言行舉止溫文爾雅。根據(jù)主持人的介紹，很多人才知道她叫王珮瑜，人稱“瑜老板”。是京劇名角，中國第一女老生。

她舉止瀟灑爽快，任嘉倫出場時，她直言對其有天然的好感，自居為迷妹。身在梨園，但張國榮、鄧麗君的通俗歌曲張口就來，一首《我》，把享譽樂壇多年的戴玉強“嚇得一個踉蹌”。她在節(jié)目中的表現(xiàn)，改變了許多人對京劇演員的神秘、低調(diào)的刻板印象，收獲男女粉絲無數(shù)。借著她的個人魅力，原先對京劇一無所知的人，也開始認識到這門傳統(tǒng)藝術的魅力。

孟小冬再世

借著《跨界歌王》和其它節(jié)目中清爽瀟灑的裝扮，從容幽默的談吐，以及隨手拈來的京劇知識，王珮瑜為京劇藝術俘獲了一大批新受眾。這其中包括不少看動漫、聽流行歌曲，與電動游戲相伴成長的九零后和零零后。新粉絲最開始會有些先入為主的看法，以為自己的偶像是借了綜藝節(jié)目、直播平臺的東風，才像燎原野火一樣播散她的聲名。其實，王珮瑜真正揚名立萬的時候，要早于這些節(jié)目，甚至早于小粉絲們的出生。

王珮瑜12歲學戲，初學老旦，后改老生。她所宗的流派由京劇大家余叔巖開創(chuàng)，這一派承前啟后，繼承、發(fā)展了“京劇大王”譚鑫培的藝術，行腔曲折自如，抑揚悅耳，有“云遮月”的美稱，而就人物表現(xiàn)而言，長于表現(xiàn)名臣良將的儒雅風流。因電影《梅蘭芳》為更多大眾所知，人稱“冬皇”的坤生孟小冬，正是余派傳人中的佼佼者。

按中國人的老傳統(tǒng)，乾天坤地，一陽一陰。這就有了“乾旦坤生”的說法，指戲臺上陰陽、男女的對換。男扮女裝，唱旦角，是為“乾旦”，梅蘭芳先生就是其中一座高峰。女扮男裝，唱生角，是為“坤生”。在民國，坤生中最享盛名的，是前邊提到的孟小冬先生，她以女兒之身，扮演老年男子，也就是女老生。舊社會對女人唱戲頗有偏見，乾隆一朝之后，女伶幾乎絕跡。到了民國這種局面略有扭轉，但除了孟小冬橫空出世，把老生角唱得連男人也要俯首認輸之外，再沒有戲壇公認的女老生延續(xù)她的輝煌。直到王珮瑜的出現(xiàn)。

王珮瑜師從范石人、王思及、朱秉謙等名師學老生戲，以余派唱腔為根基，兼采眾家之長。她本就天資過人，又有高手點撥，加之勤學不倦，所以在外人看來，她的演藝之路仿佛暢通無阻，年紀輕輕就被認作是“小冬皇”。

1993年11月，著名演員程之先生在上海蘭心大劇院張羅了一次京劇專場。這次專場聲勢頗大，邀請了梅蘭芳先生的傳人梅葆玥、梅葆玖姐弟公演，梅葆玥出演余派代表作《文昭關》?，F(xiàn)場票一售而空，觀眾正翹首以盼，梅葆玥卻忽然病倒，無法登臺。救場如救火，好在王珮瑜不久前還在程之面前表演過這出戲，程先生贊賞不已，說這是他看到過最好的《文昭關》。程之和王思及兩位先生一商量，決定由王珮瑜代替梅葆玥上場。這樣，十五歲的戲校學生王珮瑜，和一眾名家同臺演出?！段恼殃P》是王珮瑜跟從思及老師學的第一出戲，一招一式都刻入骨髓，登臺之后，她滿心想著模仿老師的舉止、腔調(diào)，結果博得了滿堂彩聲。梅葆玖對王珮瑜的表現(xiàn)大為激賞，贊道：“真像當年的孟小冬”。演出結束，梅葆玖將表演錄音和王珮瑜的照片寄給在京的圈中好友，四處說“上海出了個余派小老生，叫王珮瑜?！?/p>

1994年，王珮瑜隨中國少年京劇藝術團赴香港演出，這一回，王珮瑜演的是《搜孤救孤》。了解近代京劇史的人都會明白，演這出戲的壓力，不只在于技巧的拿捏，更在于每一位把這出戲帶上舞臺的演員，都會感受到孟小冬的壓迫感。

1947年，杜月笙六十大壽，各路京劇演員齊集上海，在杜月笙的壽筵堂會上演出。孟小冬也應邀之列，所選的劇目就是這出《搜孤救孤》。孟小冬的演出一連兩場，場場爆滿，有不少像馬連良先生這樣的名角前來觀摩。那時的上海全城轟動，收音機里的演出實況傳來傳去。其時四大須生之一的譚富英先生，看完演出后稱孟小冬把這出戲“唱絕了”，決定再也不唱這出戲。1949年，孟小冬離開內(nèi)地，再沒有上過舞臺。那兩場《搜孤救孤》就成了絕響。

王珮瑜唱這出戲還不到二十歲，唱罷一位先生攜夫人前來約她吃飯。席間，這位先生說道：“你出場的時候，我們感覺是老師回來了?！薄袄蠋煛闭f的就是孟小冬，而這位先生是蔡國蘅，孟小冬的弟子，曾跟隨冬皇幾十年，被孟小冬戲稱為自己的“將軍”。這樣的人物說出這樣的話，分量當然不輕。而當年在杜氏壽筵上，親眼目睹孟小冬廣陵絕唱的譚元壽也說道：“王珮瑜活脫脫一個孟小冬?！边@些京戲大腕的點評，讓“小冬皇”的名聲越傳越開。

孟小冬是王珮瑜十分敬仰的前輩，也是她一生擺不脫的名字。年輕時王珮瑜曾說：“我不想做孟小冬第二，想做王珮瑜第一。”后來她卻改變了想法，做自己的某某第一并不難，而孟小冬是高山仰止的大高人，能被稱為她的后繼之人，已經(jīng)是莫大的榮耀了。

拿過通俗歌曲比賽金牌

王珮瑜學戲，并不是打一開始就籌劃好的，她的天分找到合適的用武之地，是一個充滿偶然的過程。

王珮瑜1978年出生在蘇州，父親從醫(yī)，母親從教。王媽媽吳蕓之曾經(jīng)做過幼兒園長，十分懂得怎樣培養(yǎng)小孩子，用現(xiàn)今的話說，就是擅長讓孩子“贏在起跑線上”。她年輕時也有副好嗓子，能歌善舞。不過，十年“文革”毀掉了她運用、增進自己文藝才能的黃金時期?；蛟S出于父母常見的補償心理，她分外用心地操持起女兒的幼教工作，天天給小珮瑜唱童謠、放磁帶，培養(yǎng)她對聲樂的感覺。年紀稍大一些，王珮瑜又被送去各類文藝訓練班學習。信奉“減負”哲學的家長，大概會認為吳蕓之揠苗助長?？墒菍Ψ浅Ｖ瞬荒苡脤こＪ侄危@些繁重的訓練非但沒有壓垮小珮瑜，反而使蘊蓄在她身體里的潛力很快就迸發(fā)了出來。

王珮瑜四歲時就登臺在幼兒園聯(lián)歡會上表演朗誦，大人聽了她講的故事，也為之動容；八歲時學柳琴，后來改練琵琶，很快就掌握了不少名曲；九歲的時候，她在蘇州市的評彈比賽中拿了一等獎，而她的技巧是課余時間對著磁帶自學而來的，只花了兩個月；十歲的時候，王珮瑜學唱通俗歌曲，拿到了全國通俗歌曲比賽的金牌。王珮瑜唱功實在了得，據(jù)她后來的回憶，曾有一家臺灣唱片公司要包裝她，送她去日本發(fā)展……此外，王珮瑜的文化課成績也總是名列前茅。

誰都看得出王珮瑜的天分高于常人，無法確定的問題，只在于這些天賦要用來干什么。當時，父母、老師心中或許有不少盤算，但應該沒有多少人料到，這個清麗可愛的小女孩，將來會掛上髯口，扮演須眉男子，而且演成了中國第一的女老生。

王珮瑜常說自己的成功難以復制，這不是出于驕狂，而是因為變幻的機運常常超出人的算計，她知道自己能在菊壇揚名，當然要歸功于天分與刻苦，但也少不了命運的眷顧。因為與京戲、與老生行當?shù)慕Y緣過程滿是巧合。

舅舅吳祖蔭是京劇琴票，能拉會唱。他知道外甥女多才多藝，而且一點就透，就帶她學唱《釣金龜》。這出戲說的是守寡多年的老婦康氏將兩個兒子養(yǎng)大，長子張宣趕考得中，其妻卻將寄回的家書藏匿，丟下老母不管的故事。王珮瑜這時候唱的還是老旦，學了兩個月后，參加蘇州的京劇票友大賽，拔得頭籌，再后來又在江蘇省的比賽中拿到名次。

這之后，王珮瑜常被電視臺、電臺邀去錄音。上海的余派京劇研究家范石人先生在這時候找到了她：“我是研究余派的，你如果一直唱老旦，就算唱成李多奎，也不能掛頭牌，想不想改唱老生？”王珮瑜答應了，從此入了老生行。

讓人啼笑皆非的是，王珮瑜當時雖有京劇功底，但對梨園門派傳承一知半解，以至于覺得“余派”之“余”指的是于魁智，“掛頭牌”掛的是什么，她也不盡了然。但她覺得扮成男性這件事本身就很好玩。就這么陰差陽錯，王珮瑜這匹奮蹄疾奔的駿馬，無意中踏上了正確的道路。

你喜歡京劇，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王珮瑜少年成名，二十來歲就做到上海京劇院副團長，唱到國內(nèi)第一女老生的地步，無論以什么標準，都可謂功成名就了。但是她不滿足于此，而是頂著壓力，創(chuàng)新京劇演藝的形式和推廣方法。

王珮瑜比誰都清楚，京劇的魅力是永恒的，但時代變了。孟小冬以兩場《搜孤救孤》引得上海全城趨之若狂的場面，換在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重現(xiàn)。不是演員的功力一定就今不如昔，只是京劇已不是最強勢的大眾藝術形式，電影、電視、流行樂……現(xiàn)在有太多選擇擺在人面前。王珮瑜這樣數(shù)量級的角色，在京劇圈子中人盡皆知，而圈外大眾不少人卻以為她是新近走紅，這本身就能說明問題——懂戲、聽戲的人越來越少了。

大概在1993年，剛入上海戲校不久，王珮瑜和同學們常有演出。那個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臺下趕來聽戲的多數(shù)都是老人。這批老人“離開”后，將來我們的觀眾在哪里？對王珮瑜來說就成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王珮瑜知道，不管是為了自己安身立命，還是京劇事業(yè)的未來，她都需要將京劇介紹給更多人，尤其年輕人。只有戲迷一代代延續(xù)，京劇才能有穩(wěn)定的市場。

為了推廣京劇，王珮瑜最早的嘗試是去學校演講。2000年，她受邀去上海向明中學做一次京劇普及講座。開講之前，她花了五六天時間，日夜顛倒、寢食難安地準備講義，又反反復復對鏡排練。做好了準備，王珮瑜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準備的地方出了麻煩，那就是聽眾。在這些中學生看來，京劇實在過于陌生，有些學生剛到現(xiàn)場，就埋頭睡覺，還有些學生是被學校強迫趕來充數(shù)的。

碰上這樣不買賬的聽眾，王珮瑜最開始有些緊張。但她臺上經(jīng)驗太豐富了，從四歲在學校聯(lián)歡會上表演，到后來和京劇名角同臺獻藝，大場面她見了太多。將自己準備的內(nèi)容有條不紊地講出來之后，王珮瑜很快就鎮(zhèn)定了下來。她口齒伶俐，思維敏捷，把學生們逗得一陣陣大笑?？椿鸷虻搅?，王珮瑜打算讓這幫新新人類親眼見識一下，京劇到底是什么樣的。她在現(xiàn)場教學生京劇里如何跑圓場，如何上馬，又如何開門，如何擦眼淚……漸漸的，學生開始接受王珮瑜了。學校看反饋不錯，還希望王珮瑜能多講幾次。

這次經(jīng)歷讓王珮瑜深受鼓舞。這群十七八歲的青少年，可是正處在叛逆的時候，厭惡說教、灌輸，樂于質(zhì)疑一切。而陪他們長大的，是快節(jié)奏、隨手可得的流行曲和電視劇。可他們一旦有機會直觀到京劇的博大和美妙，仍舊會被其征服。這也就是王珮瑜常說的：“世上只有兩種人，喜歡京劇的人，還有不知道自己喜歡京劇的人?！本﹦〉镊攘驮谀抢铮瑔栴}只在于如何給它一點點注意力。

王珮瑜做什么都有點子。大方向定了之后，手段對她而言向來都不是問題。2006年，她開通了新浪博客，在這上面記錄自己的排練和演出行程，及所見所感。她還有自己的論壇“余音繞梁”，常在上面跟網(wǎng)友互動。等到綜藝越辦越火，直播、視頻網(wǎng)站控制了越來越多年輕人的業(yè)余時間，王珮瑜馬上就把它們變成為京劇開路的新工具：出席《跨界歌王》、《天天向上》等電視節(jié)目，在彈幕網(wǎng)站上直播京劇技巧，在“喜馬拉雅”開通講座，在“澎湃”開設問答欄目……王珮瑜說，她對京劇有信心，所以不論何種平臺，只要與傳播京劇的宗旨不相沖突，她都愿意嘗試。

除了這些借力施展的動作，王珮瑜還有自己的“主場節(jié)目”。她創(chuàng)辦了“瑜音繞梁”清音會。清代咸豐年間，因為國喪，戲班不得吹吹打打地上臺演出。可不少名角和戲迷戲癮難耐，便發(fā)展了“清音桌兒”這種表演形式。表演者不著戲服，不用伴奏，全靠清唱。清音會就如這一表演形式的一種延續(xù)，既像演唱會，又像沙龍。王珮瑜也身著便裝，一邊演唱，一邊講解京劇常識和掌故，一點點磨平觀眾對京劇的理解障礙。

清音會的形式，還可說有“清音桌”的影響，而她創(chuàng)造的“演音會”幾乎無法歸類。王珮瑜解釋道，京劇中演奏和演唱本來渾然一體，而演音會則是要把京劇文武場中的各種樂器剝離出來，單獨呈現(xiàn)它們所演奏的內(nèi)容。2016年的一場演音會上，王珮瑜登臺給觀眾逐一介紹演奏家手中的樂器，每段介紹結束，樂手就即時以此樂器演奏一曲。

清音會講戲、唱戲，而演音會則重在讓聽眾熟悉京劇中的演奏文化。對消化不良的孩子，人們會建議他少量多餐。王珮瑜正是先將京劇文化零敲碎打，一塊塊地喂給觀眾，讓他們先對京戲的某一部分了解，產(chǎn)生興趣，進而消除接觸京劇的障礙。

在這多番努力下，王珮瑜微博粉絲已經(jīng)超過十九萬，是名副其實的網(wǎng)絡紅人了。而每次發(fā)布演出信息，就有網(wǎng)友留言“什么時候來武漢？”“西安人民歡迎你??！”，伸長了脖子盼她過來。用王珮瑜的話說，盡管不少網(wǎng)友是沖她本人來的，但這些個粉絲之中，哪怕只有一小部分轉化為真正的戲迷，就是成功。

不過，王珮瑜的努力并不總是能贏得掌聲。有些老派戲迷無法接受戲曲演員上綜藝，擔心視頻彈幕和livefeedshow（用以在大屏幕上播放演員表演細節(jié)）等新花樣會敗壞京劇藝術。2012年王珮瑜曾與音樂人梁劍峰合作，在清音會上以吉他為京戲唱段伴奏，就遭到不少譏評。但王珮瑜認為，對傳播京劇來講，沒有人知道哪種形式更有效，但機會來到眼前，就不能什么都不做。

Q=《北京青年》周刊A=王珮瑜

Q：你現(xiàn)在生活狀態(tài)如何？

A：多數(shù)時間在工作，每天在十五小時以上。要學戲、備戲、練功、吊嗓，還要處理自己團隊的一些事務。此外，在喜馬拉雅開講座，出席綜藝節(jié)目，都會花很多時間。

Q：作為一個京劇演員，做流行歌曲賽事的評委，有什么樣的壓力和收獲？

A：壓力談不上，收獲蠻多。京劇歌唱也是歌唱，只是唱法不同。既然都是歌唱，肯定是有共同的東西可以拿來分享的。這對一個京劇演員來說，也是打破自己專業(yè)邊界的一個機會。最重要的是，跨界歌王重在跨界，所有舞臺上這些人都是各自專業(yè)的佼佼者，有的是特別會唱，有的是熱愛歌唱，帶著不同的理由來到這個舞臺，他們最終的目的是要在本專業(yè)以外突破自己，做跨界的學習和提升。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不管是評論員還是選手，都是有各自的收獲。有人通過這個節(jié)目認識我，進而認識京劇，我借著節(jié)目也會講京劇吐字和發(fā)生，氣息的運用，包括在一些戲曲的演繹中可以融合戲曲的表演或者發(fā)聲。也就是說，在這個節(jié)目當中不見得非要安利自己的專業(yè)。但是在點評或者交流的過程中，可以分享在京劇上的心得體會，切磋交流。

Q：在推廣京劇的過程中，你最得意的點子有哪些？

A：比如把京劇的韻白運用在古詩詞的朗讀里面，原來很多人可能沒往這邊想。我覺得中國的唐詩、宋詞跟戲曲的演繹還真是可以做一個結合。

Q：你在選擇推廣手段的時候，會有什么評估？

A：首先還是看節(jié)目定位，我要看它和我個人的訴求是否有交集，如果完全沒有，只是為了娛樂而娛樂，或者只是上綜藝節(jié)目露個臉，混個臉熟，那對我就沒什么太大必要。比如《跨界歌王》這樣的節(jié)目，就有它的特殊性，它的主題就是跨界，在這個平臺上面，我可以為戲曲和京劇發(fā)一些聲音。

Q：革新與推廣的工作中，最令你受鼓舞和打擊的是什么？

A：最讓我受鼓舞的，就是能讓很多非京劇觀眾進戲院，看京劇。打擊倒沒有，因為我其實不會太在意大家的負面評價。你不可能取悅所有人。

Q：很多手段可以運用到京戲中呈現(xiàn)出來，你怎樣選擇？

A：我們會用到多媒體、視頻。這與我們本體表演是不矛盾的。也就是說，我的創(chuàng)作一定有一個標準，就是把聲光電這些包裝拿掉之后，這出戲還能不能成立。我們京劇界很多開宗立派的前輩，也是在前人基礎上進行一些創(chuàng)作，才有了自己的流派。用梅蘭芳先生的話來說，就是“移步不換形”?！靶巍闭f的是傳統(tǒng)，“移步”，其實就是傳播，放在不同的容器里。

Q：“演音會”是你獨創(chuàng)的，怎么會想到這種藝術形式？

A：我想做一個中國民族樂器和戲曲表演的平等對話。京劇本身是很強勢的，所有人、所有樂隊都是為角兒服務的。演音會在這方面做了一些突破，打破了原來的一些規(guī)矩。演員和演奏者在一個平等的平臺上對話。演音會的設想也是基于我對京劇、昆曲的尊重和熱愛，京昆演音會嘛，昆曲是京劇的來源之一，昆曲有很多曲牌，有很多好的音樂形式。

Q：以前販夫走卒都能唱兩句京戲，現(xiàn)在它的流行度大不如前，這是什么原因？

A：這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在這里無法展開探討。但我想，應該送給很多觀眾一句話：“尊重先于了解”。如果你都沒有了解，就談不上討厭和喜歡。你必須先要了解，才能決定是不是要去喜歡和消費，是不是要去學它。我總說我們京劇藝術是中國人自己的，是最符合中國文化內(nèi)核的。你喜歡國外的音樂形式?jīng)]關系，但只有中國自己的戲曲才符合中國人文化追求里內(nèi)核的東西，所以大家喜歡別的節(jié)目時，不要忘了也關注一下身邊的京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