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謀權與百姓仇富有多大關系
有些觀點認為,近年來中國人仇富心理愈來愈強烈,社會的各種矛盾也日益突出。然而深入研究發(fā)現,老百姓所謂的仇富,其實仇的不是富,而是不公,仇的是“黑、灰、惡、暴、假、劣、奸、詐、賴”等非法暴富的“有罪”富人。
戴上省政協(xié)常委等光鮮的“紅帽”后,劉漢憑此政治身份暴力斂財400億,還為黑社會行為尋求捷徑。圖為劉漢受審
商人謀權可以粗略地分為兩類:直接攫權和間接謀權。
就直接謀權而言,山西呂梁“經商15年,一夜變副縣長”的例子比較典型。據報道,呂梁下屬的文水縣有一名叫王輝的女商人,1992年后隨丈夫去外地經商,成立了一家集團公司。
經商15年后,生意成功的王輝在2007年底進入文水官場,2010年4月,她升任縣政協(xié)副主席,2011年6月,改任副縣長。據文水當地官員介紹,王輝在北京做生意期間,擴展了自己的人際圈,經人介紹,認識了時任呂梁市委書記的聶春玉,由此回到了家鄉(xiāng)。
據2012年的媒體報道,在選舉縣政協(xié)副主席現場,一位政協(xié)委員稱,“選王輝當政協(xié)副主席是縣里的一個政治任務,市領導對縣委書記說,如果她選不上,你這個書記就別當了。選不上,政協(xié)主席也當不長”。
非但如此,連時任文水縣政協(xié)主席王志剛都被呂梁市委組織部的一個副部長找去談話,要求“保持好的局面,一定要保證選舉成功”。隨后,文水縣政協(xié)專門給政協(xié)委員中的黨員開會,要求與市委保持一致。最終,全縣197名政協(xié)委員投票選舉后,作為唯一的候選人,王輝以120多票當選。
如果說女商人王輝攫取副縣長一職,僅僅是個副處級而已的話,有的商人則更為大膽,他們的手段甚至伸到了省里,比如此前引起廣泛關注的四川劉漢劉維特大涉黑案。其中,劉漢就有個鮮亮的頭銜——四川省政協(xié)常委。
1993年以來,劉漢與劉維等人通過開設賭博游戲機廳、經營建材、從事期貨交易等活動,逐步積累經濟實力。2000年,劉漢將漢龍集團總部遷至成都,進入礦產、電力、證券、股票等行業(yè)非法謀取暴利。同時,用金錢鋪路,向當地政權組織滲透,獲取九屆四川省政協(xié)委員、十屆及十一屆四川省政協(xié)常委等頭銜。
2009年的廣漢鬧市區(qū)槍殺案發(fā)生后,警方根據掌握的線索傳喚劉維到公安局接受訊問,劉漢以四川省政協(xié)常委的身份打電話給省公安廳某領導,說“家里人等著他吃年飯”,要劉維回家。一個小時后,劉維便被放回。
除了王輝、劉漢等直接攫取權力的類型,商人謀權還有一種極為隱蔽的形式——藏身官員幕后,做地下組織部長、關鍵商人。
去年9月,有媒體曾盤點過這類商人的代表。報道稱,近年來,伴隨著眾多高級別官員的落馬,一些“關鍵商人”的名字如劉衛(wèi)高、趙晉、徐明、周濱……逐漸走進公眾的視野。
其中,梳理地產商人趙晉的利益圈,發(fā)現至少有6名“落馬”的省部級干部與他有關。其中3人是他“爹”。其父趙少麟,曾任江蘇省委常委、秘書長,趙少麟在退休8年后被查;第二個是國家行政學院原常務副院長何家成,他是趙晉的“干爹”;第三個就是河北省委原書記周本順,趙晉是其妻子的干兒子。另外3人則是原天津市政協(xié)副主席、市公安局長武長順,江蘇省委原常委、南京市委書記楊衛(wèi)澤,以及山東省委原常委、濟南市委書記王敏。
說到商人謀權就不得不提百姓仇富。那么,這二者之間有什么關系呢?
某些“經濟學家”、“受賄學家”為了討好某些不良商家,為了取悅某些暴發(fā)的利益集團,便不加分析地給老百姓潑臟水,污蔑老百姓“心理失衡,仇富心理與日俱增”。中國的老百姓仇恨所有的富人嗎?當然不是。
其實,中國老百姓并不算很仇富,但非常在乎致富軌跡,非常在乎公平性,財富來歷不明,大家自然有質疑的權利。盡管許多人口頭上不屑一顧那些“嫌貧愛富”的“勢利眼”,然而,絕大多數人打心眼里羨慕有本事的人、成功的人、富裕的人。嫁女兒都挑精明強干和經濟“條件好的”;娶媳婦挑聰明、能干、漂亮且“負擔輕的”;絕大多數年輕人找工作都愿意投奔文化程度高、有名望、經營有方、效益好的私企老板。除非一個不良老板被繩之以法,一般人不會無端懷疑、指責、仇恨一個成功的富人。
中國老百姓沒有仇富的傳統(tǒng),也沒有人天生就仇恨富人。參觀過山西省祁縣喬家大院的人都知道,喬家富甲天下,不但沒有招人恨,而且因為恩遇善待掌柜、伙計、仆人、鄰里、鄉(xiāng)親而受人世代尊敬。在“階級斗爭一抓就靈”的年代里,本地人就是不斗喬家?!按笈?,天天講”,當地人不批喬家,受過喬家恩惠的鄉(xiāng)親在“憶苦思甜”時盡說喬家的好處。明清兩代到民國,關中地區(qū)多數小地主認同厚待長工,“待遇留人”,以厚道博得鄉(xiāng)賢善人美名的理念。像長篇小說《白鹿原》的主人公白稼軒那樣的厚道小地主很多,像鹿三那樣的老實農民根本不仇富,反而時常感念“東家”的好處。
斗轉星移,時空變幻,山變水變,環(huán)境變,唯獨人性沒有根本的變化,其中,追求財富,羨慕富裕也是正常人的正常反應。
毋庸諱言,當前社會上存在仇富現象。但比爾·蓋茨富可敵國無人仇恨,科學家獲百萬大獎沒人嫉恨,奧運冠軍成為百萬富翁沒人切齒。而那些利用價格“雙軌制”牟利的“倒爺”、利用要素市場化進行“尋租”的“貪官仔”、共謀倒賣農地的影子老板、強制拆遷放火燒房的惡霸、惡意上市圈錢坑害股民的財富“梟雄”、騙取銀行貸款且逃廢銀行債務的金融“大鱷”、“官煤勾結”的黑心礦主、黑白兩道的劉涌式“企業(yè)家”、賴昌星式官商勾結的走私巨富、開寶馬軋人花錢擺平的歹毒富婆、蓄意拖欠農民工工資的痞子大款,以及制假販假、污染環(huán)境、壓榨員工的“血汗工廠”等無良商人,老百姓能不恨嗎?
一言以蔽之,老百姓仇恨的是“黑、灰、惡、暴、假、劣、奸、詐、賴”等非法暴富、為富不仁的“有罪”富人,并不是所有富人。
在這些“有罪”富人中,謀權商人的危害性是很嚴重的。一旦他們想要在更加廣闊的空間謀取私利的話,他們就會利用自己手中現有的資本,不擇手段地為自己撈取一官半職,再用一官半職換回更大的利益回報。權力不是商人的終極追求,而是換取最大利益的一種手段,而這種手段對于社會有著極強的危害性,這種危害更多地體現在對于現有政權的破壞和挑戰(zhàn)。
為何有“商人攝政”、“商人謀權”的事情發(fā)生呢?從現實情況看,每當官員產生奢侈生活欲望與商人謀財欲望結合時,就出現了行賄與受賄;每當官員得到權利尋租后,商人就用行賄的手段要挾,達到謀權的結果。因而就有了歷史上的“商人攝政”、“商人謀權”。
隨著社會經濟改革一步步變化,經濟越私化,商人謀權的現象就越普遍,層級就越高。與之相配對的現象是:權人謀商。只要有商人謀權的現象,絕對就有權人謀商的現象,權商只能是一體化,否則,權人為什么會給商人謀權?不過,權人謀商更為狡猾、更為隱性,絕大部分“權人”都不是直接謀商,都是依靠代理人謀商,查處難度更大,造成的危害也就更大。
“商人謀權”與“權人謀商”二者相互作用產生的巨額不正當財富,怎能不令老百姓深惡痛絕?商人“圍獵”官員的實質就是搞利益輸送、權錢交易。要阻斷這種交易,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加強對權力運行的監(jiān)督和制約,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不斷壓縮“圍獵”現象生存空間和滋生土壤。
此外,對于其他類型的非法暴富、為富不仁的“有罪”富人,也應加大執(zhí)法力度,填補制度漏洞,才能轉變老百姓“無商不奸”、“為富不仁”的仇富心理。
(《時代人物》孫錫良/文、《法制晚報》岳三猛/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