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若魚
等欒樹開,有故人來
文◎陳若魚
這個世界上既有你愛不到的人,也有你不能愛的人。
我與顧小夜,自六歲那年起就住在同一個大院里,趙亦冬是在我們十六歲那年搬來的,那是夏天的伊始,院子里的欒樹剛長出花蕾,粉燦燦害羞地掛在枝頭上,仿佛在等一夜盛開的燦爛。
那日,是晴朗的午后,天空湛藍,飄著幾縷倦了的云,我同顧小夜露臺的陰涼處看漫畫,趙亦冬父親的舊別克轟隆隆地開進院子,趙亦冬從車上下來,白T黑褲,露出細白清瘦的腳踝,腳下一雙藍邊的白色球鞋,碎碎的短發(fā)有少年的意氣風發(fā),他環(huán)視大院一周,而我也不知當時怎么了,在他目光轉過來之前忽然緊張地躲在了一盆梔子花后面,他只看見了顧小夜,他朝她揮手打招呼,說了一句Hi。
顧小夜冷著臉,繼續(xù)埋頭看漫畫,我的目光穿過梔子花落在他的側臉上,我從未見過那樣干凈清爽的少年,他身后欒樹上的花好像在那一瞬間就盛開了,風過枝頭搖曳生香,我的心驀然一緊,生出一種無以名狀的歡喜。
然而,趙亦冬喜歡的人不是我,而是第一眼看見的顧小夜。我曾無數(shù)次想過,如果那天他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他是不是就會喜歡我了。
趙亦冬說,他第一眼看見顧小夜,她獨自坐在種滿綠植的露臺上,長發(fā)垂肩,身后老舊斑駁的墻壁襯得她鮮亮又耀眼。他還說,他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幕,那是初見顧小夜,初見愛情的一刻。
趙亦冬第一次看見我,是第二天了,我剛起床蓬頭垢面地準備去買油條,沒想到在走廊里遇見他,他拎著一個噴壺剛從露臺上下來,他毫不走心地朝我打了招呼,等我后知后覺地理理頭發(fā)和衣角,他已經下樓去了。
后來,我總覺得趙亦冬對我的第一印象就毀在那個清晨,那時我怪我媽突然想吃油條,還派我下去買,我怪自己為什么不換好衣服再出門……不然,他也能笑哈哈地跑上去搭話,而不只是一句不走心的Hi。
所以,從一開始我就輸了,輸在趙亦冬的心里。
大院其實就是單位的安置樓,那個交通工具大部分還是摩托車的年代,趙亦冬的爸用一輛舊別克證明了他在單位里的地位。高于我爸,也高于顧小夜的媽媽,是大院里最有身份的人,所以連著趙亦冬也成了大院里的小王爺。
雖然大家總是暗地里說著趙爸的種種劣跡,但一得了什么好東西都巴巴地往趙家送去,大人不好意思送,就讓孩子們送,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每周六的晚上我都會從四樓跑到二樓,不是端著一碗醬肘子,就是拎著一盒很貴的貴妃酥餅。
趙爸總是講些客套話,然后再收下東西,我往里面看一眼,通常會看見趙亦冬在彈鋼琴,琴聲悠悠,絲絲墜入我心里。
周日,顧小夜來敲我家門,鉆進我房間后,從口袋里拿出兩包貴妃酥餅給我。
我認得那是我送出去的東西,只是在它又兜兜轉轉回到我手里時,我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我可以想象趙亦冬是如何揣著一盒貴妃酥討好顧小夜的。
顧小夜鉆進我被窩,陪我一起吃酥餅,窗外天氣很好,欒樹花開得鼎盛,趙亦冬又去露臺上澆花了。我知道,他是為了顧小夜才去澆花的,因為顧小夜總愛去露臺,他總是打著澆花的幌子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你喜歡趙亦冬嗎?”我問顧小夜。
顧小夜望著天花板,吃完最后一口酥餅,然后搖了搖頭。我驀地有些松了口氣,翻過身靠在她肩上問她,“那你喜歡什么樣的人呢?”
“不知道?!彼蛄颂蜃齑秸f。
暑假結束前不久,橘子上市了,我爸不知從哪里弄回來兩箱東江湖蜜桔,讓我提去給趙亦冬家。我擱下碗,歡歡喜喜地提著橘子送過去,碰巧趙爸不在,我敲門的時候,趙亦冬從鋼琴前走過來,看了我和手里的橘子一眼。
指了指門口,然后對我說:“陸知薇,以后不用這么客氣了?!?/p>
“沒事,我家還有一箱。”我笑著說。
趙亦冬又看我一眼,不再說話,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他的眼神里帶著一種深深的蔑視。
顧小夜的爸爸是個不太出名的詩人,但在很多年前就跟她媽媽離婚了,她媽媽能說會道,但是顧小夜不喜歡她媽媽,她曾跟我說如果,她要是跟著爸爸就好了。
所以,她從很久之前就想過,她長大以后要去找她爸爸。
也許顧小夜遺傳了她爸爸詩人的氣質,骨子里有天生的孤傲,連我也時常琢磨不透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九月開學以后,我們再也不用騎自行車去學校了,因為趙亦冬的爸爸會開著他那輛舊別克載他去學校,順帶捎上我跟顧小夜。
趙亦冬坐在副駕駛,我跟顧小夜坐在后面,但是他總會裝作不經意去看后視鏡里的顧小夜,我別過臉,恍恍惚惚地冒出一絲難受,打開車窗風一吹,忽然就落了淚。
一次放學的時候,趙爸的舊別克耀眼地停在校門口,趙亦冬紳士地給顧小夜開車門,但是那天顧小夜突然說她暈車,趙亦冬就把副駕駛讓給她了,而他同我坐在后排。
他坐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驀地緊張起來,挺直腰背并攏腿,嘴角保持微笑,可是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在我身上停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顧小夜的半個后腦勺。
九月末,大院里的欒樹花謝了,落了一地花瓣,我跟顧小夜在露臺上聊天,趙亦冬突然跳上來,他笑嘻嘻地從身后拿出一臺單反相機。
那時候單反在大院里也算得上稀罕物,他說要給我們拍照。
我跟顧小夜肩并肩站在一叢盛開的垂絲海棠旁邊,我一本正經地看著鏡頭的趙亦冬,而顧小夜慵懶地瞇著眼,嘴角勾起一絲清淺的笑,長發(fā)垂在肩頭,好看得像夏日薔薇。
我跟顧小夜拍完照之后,趙亦冬忽然把相機遞到我手里,“陸知薇,幫我跟顧小夜拍一張吧?!?/p>
我端著相機,透過鏡頭看著趙亦冬,黃昏的光景落在他臉上,他額前亂亂的碎發(fā)也很好看,我喊一二三時,他忽然攬上顧小夜的肩,顧小夜朝他翻個白眼。
“我?guī)湍銈円才囊粡埌??!鳖櫺∫拐f。
“不用。”我們幾乎異口同聲,但在顧小夜的堅持下,我們還是合影了,兩個人都面無表情地看著鏡頭,肩與肩之間隔著五公分的距離。
一周后,趙亦冬只拿走了他跟顧小夜的合影,其他的都交給我保管,之后我偷偷拿去洗了好幾張,藏在抽屜里。
誰都看得出趙亦冬喜歡顧小夜,但是誰也不曾說出口,那個年紀的喜歡就是對你好,好到讓你無路可退,可是顧小夜不是尋常的女生,她半點也不感動。
包括,那年秋天因為顧小夜隨口說了一句,她喜歡秋千,趙亦冬就在欒樹下搭了一個秋千架。
顧小夜一次也沒去坐過,那個秋千成了大院里小孩子們的天堂。
趙亦冬無奈地說:“這也算功德一件?!?/p>
一個冬日的清晨,我還在做夢,顧小夜溜進我被窩里忽然跟我說,她“戀愛”了。
突如其來的消息嚇得我徹底清醒過來,心里惴惴不安。
“誰???”
顧小夜笑起來,說了一個陌生的名字,我倏然松了一口氣,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不是他就好。
接下來,顧小夜跟我說,那個人在上大學了,學的是漢語言文學,和她爸爸一樣,她覺得這是一種緣分。前一陣子她突然不坐趙爸的車回家,就是去學校找他,他會請她吃飯,帶她去看書畫展。
我看著陷入愛情的顧小夜,忽然很羨慕她的勇氣。
顧小夜離開以后,我從窗口望出去,欒樹下的秋千孤零零地落滿了雪,不知道如果趙亦冬知道這個消息會怎么樣,但我還是假裝不經意告訴了他。
那天放學后,顧小夜依舊沒有坐趙爸的車回家,回家上樓的時候,我拐彎抹角地說起了顧小夜有了喜歡的人,趙亦冬僵在樓梯上,好久才看了我一眼,盡管他刻意隱忍,但我依然看見了他轉身時眼底的淚光。
那之后,趙亦冬仿佛不知這件事一般,依舊對顧小夜鞍前馬后,但他對我的態(tài)度變了,比從前更冷淡。
我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甚至有些鄙視自己的自作聰明,但是覆水難收。
我開始找借口不坐趙爸的車去學校,顧小夜見我不坐,她也不坐了,天寒地凍也陪我騎自行車。
趙亦冬把這一切都歸咎在我身上,那天晚上很晚了,他忽然來找我,問我愿不愿意繼續(xù)坐他爸的車去學校,因為他擔心顧小夜會凍著。
他第一次低垂眉眼地同我說話,我笑著說,只要不麻煩他爸就好。
年末,最后一場大雪之后到了寒假,我爸開始各處送春節(jié)禮物,他把家里最好的兩瓶紅酒給我,讓我拿去給趙亦冬的爸爸。
我想起上次趙亦冬的蔑視,死活不肯去,我爸氣得直罵我沒出息,顧小夜隔著一層樓都聽見了,她跑上來提起門口的兩瓶酒去了趙亦冬家,我追過去時,正聽見她說:“是知薇爸爸送給你家的酒?!?/p>
趙亦冬一臉幸福地接下酒,還請顧小夜進去坐坐,她沒說話轉身就走了。
她走到我身邊,挽起我的胳膊很仗義地說以后我?guī)湍闼?,可是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仿佛是在那天晚上我才忽然真正意識到,無論我做什么,趙亦冬的眼里都看不見我。
而不管顧小夜做什么,他的眼里都只有她。
沒有什么比這更讓人難過了,那天晚上我輾轉反側依舊睡不著,就去露臺上發(fā)呆,寒風獵獵,吹得欒樹枝葉颯颯作響,而我的心仿佛下了一場大雪,一寸寸涼下去。涼到底好像就清醒了,不是不再喜歡趙亦冬,而是不再心懷希望,喜歡本就是一個人的事,如同他對顧小夜。
就在我準備起身回家的時候,忽然聽見院子外有人在說話,有刻意壓低嗓音的樣子,借著路燈幽幽的光,我看見趙亦冬的爸爸和顧小夜的媽媽,他們一同走進院子,又站在門口說了一會兒話,才各自輕手輕腳地回家。
等他們關上門之后,我提起的心才倏地落下,縱然我再傻,也該明白他們一起深夜歸來所代表的意義。一夜未眠之后,我還是沒想好要不要告訴顧小夜或者趙亦冬,第二天顧小夜見我心不在焉,問我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心虛地搖頭。
“你和那個人怎么樣了?”我轉移話題。
顧小夜臉上露出甜蜜的笑,“寒假他回老家了?!?/p>
“他知道你喜歡他嗎?”我問。
“不知道也沒關系,我喜歡他就夠了,這也算戀愛?!鳖櫺∫拐f,戀愛不一定是互相的,只要自己喜歡了就是戀愛。
那我的算嗎?我從心底冒出這個問題。
從春天開始,時間過得飛快,我們所有的歡喜都埋進做不完的試卷里,只想一心一意地準備大戰(zhàn)一場,而趙爸跟顧小夜媽媽的事,也仿佛被我遺忘在腦海里。
我再次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年夏天高考之后了,趙亦冬在露臺上澆花,顧小夜在露臺上數(shù)梔子花的花苞,兩個人不說話也很美好,我驀地酸了鼻子,望了一眼毫不知情的欒樹,它又長出了新的花苞。
我也不知當時是出于一種怎樣的心理,我在那天晚上寫了一封信塞在了我爸單位門口的信箱里。
第二天,整個大院都熱鬧起來,人人都在八卦趙亦冬的爸爸和顧小夜的媽媽,而他們兩家大門緊閉,仿佛久無人居。
我把自己關在房門里,不敢去聽自己一時沖動帶來的后果??墒悄莻€后果終究還是在那天晚上傳進我的耳朵。
爸媽在飯桌上談起這件事,說單位收到舉報,趙主任跟顧小夜的媽媽不清不楚,如果調查屬實,他們可能會被開除。我爸感慨之前的禮都白送了,我媽說,怎么就沒看出他們倆有問題。
很快,單位調查結果出來,趙爸跟顧小夜的媽媽都被單位開除。我不敢出去,怕碰見趙亦冬和顧小夜任何一個人,但是顧小夜來找我了。
“你也知道了吧?”她問。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默然地點頭,她愣了一會兒,忽然抱住我,許久才說:“知薇,我可能要搬走了?!?/p>
我的心一顫,這是我完全不曾預料過的結局,早知如此,我絕不會塞那一封舉報信。
顧小夜搬走的那天,我哭著送她到大院門口,她紅著眼眶同我告別,她說,她會永遠記得我,會永遠記得這座大院,記得那一棵欒樹,和露臺上永遠不死的花。
顧小夜在車啟動的時候,終于還是落了淚,最后,是趙亦冬遞給了我一張紙巾,我抬起臉對上他的眼睛,這是事發(fā)以來,我見他的第一面,不過三日,他憔悴了許多,看上去沒了少年的意氣風發(fā)。
我知道,顧小夜的離開,他一定比我更難過,卻又不敢難過。
其實我當時就明白,他假裝來安慰我,不過是想趁機再看一眼顧小夜。
顧小夜離開后,我跟趙亦冬倒是經常見面,但是卻很少說話,而趙爸再也沒有轟隆隆地開著新車出入大院,據說他賣了新車準備開間工作室,又重新開起了那輛舊別克。
九月大學開學時,顧小夜給我發(fā)來消息,她跟她媽媽一起在上海安定下來了,她只得在上海念大學了,而我則去了她曾經想去的本市大學,也見到了她喜歡的男生,是個干凈斯文的學長,我問他記不記得顧小夜,他說當然記得,“她還說要考來他在的大學,不知為何沒能來?!?/p>
我看著學長失落的樣子,想替顧小夜解釋,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只好作罷。
趙亦冬去了北京,因為顧小夜曾說過總有一日要去北京看長城,我想,他大概是在等有生之年她會和他在北京的街頭相遇吧。
說不上來是一種怎樣的緣由,在顧小夜離開以后,我忽然間就對趙亦冬的感情淡了下來,所以在開學前一晚,我們一起在露臺的時候,能夠像朋友一樣聊天,盡管閉口不談顧小夜,可是,我知道,那一刻我們都想起了顧小夜。
大學頭兩年,一共發(fā)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顧小夜喜歡的男生畢業(yè)了,第二件,趙亦冬在欒樹下綁的秋千斷了,第三,我跟顧小夜?jié)u漸失去了聯(lián)絡。
在跟顧小夜失去聯(lián)絡之前,我們最后一次聊天,她曾說起,她在一本詩集上看到了她爸爸的名字,她打電話去編輯部要來了他爸的地址,知道他在北京,她決定去找他。
大三那年暑假,我在露臺上澆花時,趙亦冬回來了,他拖著行李站在欒樹下,抬頭看見我,朝我揮手說了一句Hi。
我站在一叢盛開的梔子花下,對他打招呼。
很快,他上樓來了,在露臺上轉一圈說:“我還擔心這些花會死掉?!?/p>
“不會,我每周都會回來澆水?!蔽艺f。
趙亦冬從包里掏出兩盒北京烤鴨遞給我,還叮囑我要怎么蒸才好吃,我看著他下樓的背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滄桑。
第二天早上我下樓的時候,看見欒樹下的秋千被修好了,大院里的孩子們爭著搶著玩兒,那一刻我忽然很想顧小夜。
仿佛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真的明白,也許我從來就沒有很喜歡過趙亦冬,而是喜歡他對顧小夜的癡心不改,如同我們喜歡某一個男星,反而是因為他深情地愛著另一個人。
大學畢業(yè)的時候,我戀愛了,與許多情侶一樣吃飯約會,擁抱接吻。
趙亦冬是在第二年春天,從大院里搬去了市區(qū)新開發(fā)的樓盤,他依舊單身,依舊留在北京工作,偶爾回來一次,他也會回大院里看看,修被孩子們玩壞的秋千,或者去露臺上澆水。
欒樹又快開花了,我們坐在露臺上看著風吹動那些粉色的花蕾,掉下來的花蕾像一個個墜落的夢。
“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是他先開口提起顧小夜。
“我也不知道?!蔽艺f。
良久,他忽然說起,他某一天做的一個夢,夢見十六歲的顧小夜和我,在欒樹下蕩秋千,他就站在旁邊看著、笑著,醒來卻淚流滿面。
后來,他又自言自語地說,他從未說過他愛她,卻比誰都愛的深切,他會一直留在北京,他也堅信自己會等到顧小夜。
去年夏天,是我最后一次見趙亦冬,我們在欒樹下說了很久的話,他在離開前說,這個世界上既有你愛不到的人,也有你不能愛的人。
他愛不到的人,叫做顧小夜,他不能愛的人,是我。
他一直以來都知道我對他的心意,但是因為先喜歡上顧小夜,所以只能裝作看不見。他從第一眼看見顧小夜,就知道他逃不掉了。
趙亦冬朝我揮手告別,我忍著眼淚說再見。
2016年夏天,我獨自在電影院里看《七月與安生》,在看到最后安生死的時候,我忽然間就淚如雨下,一個人在電影院里哭到聲嘶力竭。
其實,我也像七月一樣說了謊,顧小夜死了,在我大二那年,她在去北京找她爸爸的路上出了意外,在她死前最后的電話是打給我的,她說,她很想我,很想大院里的那棵欒樹,也很想趙亦冬。
其實,她早就知道趙爸跟她媽媽的事情,所以她從一開始就討厭趙亦冬,只是沒想到她最終還是會愛上他,她口中那個喜歡的學長不過是她隨意編造的借口,她也知道我喜歡趙亦冬,但是她從很早前就打算要逃走的,要去遠方找她爸爸,所以她從來就沒想過給他機會,所以她開始撮合我們,只是她沒想到趙亦冬那樣堅定不移,所以她只能用最后一個辦法離開。
那就是,舉報趙亦冬的爸爸和她媽媽,斷了他和她最后的可能。
其實在我舉報之前,單位早已經接到顧小夜的舉報了,所以調查結果才會出的那樣快。
顧小夜最后同我說的一句話是:不要告訴趙亦冬她出事了。
而我聽到與顧小夜最后有關的事,是警察按照她最后撥打的電話記錄通知我,她在北京的醫(yī)院里搶救無效,離世。后來,我去北京拿到她的手機時才知道,她第二個電話是打給了趙亦冬,但是他沒接到。
顧小夜終究是去了北京,可是她沒能見到她想見的任何人,又或許是見到了,以另一種方式。
這兩年,大院里的人差不多都搬走了,今年秋天,我爸媽也搬去了市區(qū)的新房子,只有我還執(zhí)拗地留在這座院子里,那棵欒樹和露臺上的花兒都很好,只是壞了的秋千再也沒有人會去修好,舊相冊照片上的人永遠青春年少。
若有人問我為什么一直留在這里,我會說:“等欒樹開,有故人來?!?/p>
編輯/張德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