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田

如 常

一定有一只鳥牽頭

所有的鳥才齊聲唱和

不是爭論，不是傾訴

不是吟詠，不是謳歌

每個晴朗的早晨

都這樣把黑暗拽破

一秒鐘，齊聲消失

枝葉間，只剩下光線在刺眼地撕扯

木 棉

通紅的，碩大的，鮮艷的

我在北方時沒見過

也不知如何把它介紹給故人

那是掛在遒勁枝干上的

熱烈的耳朵

它上面的

高高的，白胖的云彩

故人是見過的

輕輕飄過

什么也不聽

也不說，也不答

照鏡子

一定要看見自己

你這個陌生人

你才不觀照什么靈魂

只想看到自己

是美麗還是丑陋

這簡單粗暴的結(jié)論

這也是許多人的目的

他們認(rèn)為丑陋可以修正

美麗可以加持

白 發(fā)

他不再問我染不染發(fā)

也許已放棄掙這一份錢

他細(xì)心修剪我黑白灰相間的頭發(fā)

讓我滿意 他便做對了自己

我的白發(fā)越來越多

表象的東西越來越多

誰也幫不了我

這樣的年齡 干嘛還讓人幫忙

我坐著，他站著

電吹風(fēng)嗚嗚響著

兩人默默地結(jié)束又一次對話

菜市場

冒著熱氣的肉

手感柔軟的豬肉或牛肉

旁邊那塊，是他父親的肉

而水箱里游來游去的鯉魚

將和他哥哥一起被挑出來

摔在砧板上

活魚現(xiàn)殺

刮鱗，剖腹，掏腸，洗凈

裝進(jìn)塑料袋拎走

五花大綁的蟹

木呆呆看著塑料袋

以及追了兩年的女螃蟹

就在身邊

今天晚上

或許一起進(jìn)火鍋

菜市場里無數(shù)的嘈雜和眼睛

你盯著我 我盯著你

小女孩緊緊拉著媽媽的衣角

出租車

我和司機(jī)并不認(rèn)識

我們并排坐著，奔往同一個方向

這時候

花錢的那個人，決定方向

另一個人

也許并不需要方向

他只知道走，走，走

不停下來，心就不慌

所以

路來了，比方向強(qiáng)大

曲折地，不回頭地扎進(jìn)深夜

影影綽綽的樹

看明白了這一切

它們不走，也不說話

靜靜地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