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增波
木頭站在天井里,兩眼直直地盯著月亮。沒有昔日的桂花樹,也沒有玉兔與嫦娥,只有青蘭那甜甜笑臉,如昔。
青蘭一笑,木頭就笑。青蘭笑,真好看,不俗也不妖,像一朵蓮花,立在荷塘。
以前,木頭一犯愣,青蘭總是戲弄他:叫什么木頭哩,木頭不開竅,死心眼兒。
木頭不生氣,嘿嘿笑。
青蘭愛木頭,木頭愛青蘭。兩個人一個屯子長大,戀愛,結(jié)婚,過日子。
結(jié)婚三年,木頭總是處處讓著青蘭,說她小。但也有一樣例外,他從不讓步——堅決不要孩子。
不要孩子,青蘭一開始應允了,后來卻不依,委屈地說:女人不生娃,這輩子咋完整哩?
木頭道:俺知道你喜歡娃,咱還年輕,不急。
青蘭不語,撅嘴,使小性子。
木頭不是木頭,每次都千方百計哄青蘭開心,打工臨走時,給她買了個大大的布娃娃。
嘎,一聲怪叫,劃過沉寂的夜空。遠處,一只禿鷹飛將起來,呼呼啦啦扇動翅膀,不知去往何方。緊接著,一團烏云壓過來,吞掉了月亮。
天際哧啦劃過一道流光,轉(zhuǎn)瞬不見了。啪嗒,啪嗒,木頭的淚滴,從兩腮滾落,砸在腳下的黃土上。
蘭,你不該騙我。木頭內(nèi)心又一次嘶吼。
蘭,明明醫(yī)生說心臟病不能懷孕要孩子,為什么你偷偷那么做?
沒人回答木頭。木頭低下頭,嘆了口氣,跌跌撞撞摸索向青蘭居住的地方。
豁地,月亮掙扎著從厚重的烏云里跳了出來,一瀉如水,明亮如初。
村外,木頭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孑然佇立在一座新墳旁,抬著頭:一張嬰兒的笑臉,正在月亮里鮮活地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