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全軍
張強的兒子洋洋今年八歲了,上二年級。學(xué)校離家有好幾里,張強每天騎著電動車送洋洋上學(xué)。
這天早上,張強帶著洋洋剛走一里多,路過一個菜市場的時候,電動車忽然壞了。張強急忙鎖好電動車,打算和洋洋坐公交車走,一摸兜,壞了,早上出門急,忘帶錢了??梢欠祷丶夷缅X,時間肯定來不及,這可怎么辦?
張強心里一盤算,兩個人坐公交車去學(xué)校,再一個人返回,怎么著也得三塊錢才行。他四下打量,附近也沒個熟人,只看到一位賣木耳、辣椒、大棗等干貨的大媽,慈眉善目的。張強急忙走過去,說想借三塊錢。他怕自己和大媽素不相識,對方不借,還特意把背著書包的洋洋領(lǐng)過來,說:“大媽您看,我孩子急著上學(xué),等返回來,我一定還您的三塊錢?!?/p>
大媽見狀笑了笑,遞過三塊錢說:“就三塊錢,還啥還?趕緊帶孩子上學(xué),可別遲到了?!?/p>
就這樣,張強把洋洋送到學(xué)校后,自己又坐公交車回到家,然后拿著錢包去了菜市場,還了大媽的三塊錢。
張強對大媽心生好感,就閑聊了幾句,才知道她竟然是退休干部,每月退休金比張強工資還高。張強這就不解了,問她都這年紀(jì)了,干嗎不回家享福呢?大媽嘆了口氣說:“我擺這個攤是因為我兒子啊?!边@話張強可聽不明白,再問大媽,她不說話了。
張強打算推著電動車回家,臨走看見大媽的攤子十分冷清,心里存了個報答的意思,就說:“大媽,給我來五十塊錢的木耳。”大媽俯身抓木耳準(zhǔn)備放到電子秤上,忽然,她又把木耳放回去了,拿起個包裝好的袋子遞給張強:“這個正好是五十塊的,你拿了趕緊走?!?/p>
張強道了聲謝,拿起來就走,一回身擦了個染白頭發(fā)的青年一下,他急忙道歉。那人罵了聲什么,也走了。
等洋洋晚上放了學(xué),張強就拿這件事當(dāng)素材進行教育:“洋洋啊,那位大媽在完全不認識咱們的情況下,還肯借錢,這叫信任;我還完錢后,還買了她的木耳,這叫感恩,以后你也要有這種善良品質(zhì)?!?/p>
洋洋說:“爸爸,學(xué)校里正進行作文比賽呢,我就拿這個題材寫作文吧。”別看洋洋只有二年級,作文寫得真快,不一會兒就寫完了,張強拿過來一看,還不錯。
妻子也很高興,決心露一下廚藝,犒勞一下孩子,她取出張強買的木耳,用水泡起來,打算炒個菜。誰知等木耳泡大了,就咋咋呼呼喊起張強來:“你上當(dāng)了,這木耳是假的,是地耳冒充的!”張強急忙趕往廚房,妻子指著泡好的“木耳”給他看:“真正的木耳泡大了是黑色的,卷曲像耳朵,葉片薄,可這個是褐色,平展開像小喇叭,葉片也厚,分明是地耳!”
張強還嘴硬:“不能吧,那么善良的大媽,還借給我錢,怎么說也是個好人?!逼拮右魂囎I笑:“這叫假裝好人知道不?先用小恩小惠釣住你,再宰你個狠的。”
正說著呢,洋洋聽見動靜也過來了:“媽媽,你說木耳是假的?那我的作文咋辦?不也成了假作文?”說著就要掉淚。
張強一看急忙朝妻子使眼色,對洋洋說:“你先別哭。其實木耳吧,有很多分類,這種地耳也是木耳的一種,比木耳還有營養(yǎng)呢,老奶奶沒騙咱們,她是個好人,你的作文也一定能得獎?!?/p>
這么一說,洋洋才破涕為笑,回客廳寫作業(yè)了。妻子看看地耳,知道這東西雖然也能吃,市場上也有賣的,不過價格要低一半,心里總覺得不痛快,賭氣把這些東西“嘩啦”一下都倒進垃圾桶里了。
本來這事兒就過去了,沒承想,隔天張強帶洋洋上學(xué),再次路過菜市場,又看到那位大媽了。這時大媽遇上了麻煩,一個白頭發(fā)青年提著一塑料袋“木耳”,說是假木耳,要大媽給個說法。大媽攤子前圍了一圈人,看樣子,都挺支持那個白頭發(fā)。
張強本來有點幸災(zāi)樂禍,這才叫惡人自有惡人磨,自作自受,可洋洋非要去替大媽解圍,還振振有詞地說是“報恩”。張強沒辦法,只好帶洋洋過去。洋洋看了下白頭發(fā)提著的“木耳”,一本正經(jīng)地說:“叔叔,你提的東西用水泡開,是不是呈褐色,形狀像小喇叭,葉片厚實?其實這叫地耳,是木耳的一種,比木耳更有營養(yǎng)。”
白頭發(fā)大怒:“少給我扯,地耳是地上長的,木耳是樹上長的,地耳價錢比木耳低得多,這能一樣嗎?”
洋洋回頭看向張強:“爸爸,你告訴這位叔叔,地耳就是木耳的一種,老奶奶沒有騙他,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睆垙姴幌胝f明真相傷了洋洋的心,就說:“咱們趕緊上學(xué)吧,再不走就遲到了?!?/p>
大媽看見張強,眼睛一亮,急忙說:“你不能走,有件事我要告訴你。那天你買我的木耳,我正給你過秤,他藏在你身后就要掏你的錢包?!闭f到這里她一指白頭發(fā),“我要是當(dāng)面提醒你說不定會打起來,就拿起裝地耳的袋子給你。地耳我這里也賣,圖方便就預(yù)先裝了袋子。你拿了袋子轉(zhuǎn)身就走,他才無法偷你錢包。我本想碰上你的時候說明原委,可這幾天我家里有事,才沒有來。今天第一次出攤,就遇上他來搗亂?!?/p>
張強一聽,才想起那天,這個白頭發(fā)確實在自己身后轉(zhuǎn)悠,看來大媽說得不假,她是個好人!
白頭發(fā)見被揭了老底,不由惱羞成怒,忽然對大媽說:“那咱們也不用廢話了,把你賣的錢都給我,要是不給,我就踹了你的攤子!”
看來這家伙要明搶啊,大媽哆里哆嗦,掏出錢包來,里面都是些零錢,就要遞給白頭發(fā)。洋洋見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忽地朝白頭發(fā)撲去:“老奶奶是好人,不許你搶他的錢?!笨蓜偟礁?,就被白頭發(fā)踢倒在地。
張強一見寶貝兒子受傷,登時就急了,他撲上前去要教訓(xùn)一下白頭發(fā),沒想到這家伙抄起了半塊磚頭,就要沖張強下黑手!
關(guān)鍵時刻大媽一聲斷喝:“畜生,你真要殺人嗎?先殺了你媽吧?!?/p>
白頭發(fā)頓時一呆,張強乘勢打掉了他的磚頭。這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見白頭發(fā)不但搶錢,還用磚頭傷人,都紛紛大聲譴責(zé),有幾個人還捋袖子要動手。白頭發(fā)見勢不妙,趕緊偷偷溜了。
大媽呆呆地站在攤子前發(fā)愣,洋洋搖了搖她的手,她才醒了過來。張強小心地問:“他,是你兒子?”
大媽眼中含淚,說:“我擺攤,就是為了他啊。他爸爸死得早,從小我就嬌慣他,結(jié)果長大后成了混子,整天在菜市場不是偷就是搶。我實在沒辦法,想著在市場里擺個攤,他看見我就多少有點顧忌,不會墮落得太深。他見我屢屢壞了他的好事,就提著地耳來敗壞我的聲譽,想趕我走。沒想到,唉,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大媽抹了把淚,又對張強說:“你有個好孩子,既正直又有勇氣,你是個有福氣的家長。我不是個好母親啊?!彪S手又拿過一袋木耳,“這是我補給你的?!?/p>
張強接過木耳,看一眼洋洋,幸福感溢滿心頭??蓱z天下父母心,孩子要是爭氣的話,父母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他邀請大媽到家里做客,洋洋也說:“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奶奶,我要在作文后面加個新結(jié)尾,題目就叫《奶奶》,您愿意做我的奶奶嗎?”
大媽的眼中終于有了笑意,點頭說:“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