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惠忠

敘述和描寫，是記敘文寫作中最常用的兩種表達方式。敘述著眼于交代、介紹，使讀者明白、了解某個客觀事實，而描寫著眼于刻畫、描摹，重在表現(xiàn)細微之處或側(cè)面局部，使讀者感受客觀對象，喚起想象和情感體驗。比如“他抱著貓走了過來”，這是敘述，主要在交代過程，說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憂傷地流著淚，把那只白色的小貓摟在懷中，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慢慢地挪了過來”，這一段是描寫，描摹了這件事中人物的形態(tài)、動作、表情，其作用在于“顯現(xiàn)”。敘述是時間上的流逝，而描寫是時間上的停滯。這個“?！毕聛硎且屇恪懊琛保皇谴吣恪斑^”。同學們寫作時往往缺少“描寫意識”，習慣于敘述，而不長于描寫，因此，作文往往平鋪直敘，干癟乏味。寫作時做到敘寫結(jié)合，突出描寫，文章才會有活力，記敘才能有“傳神”的效果。

在敘寫中，什么地方需要集中筆墨進行描寫呢？這里有個確定描寫點的問題。描寫作為一種表達方式，總是為表情達意服務(wù)的，所描寫的人、景、物等，都要緊扣文章主題，不能單純地為描寫而描寫。比如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對伽西莫多肖像的描寫：“更恰如其分地說，他本人就是世上所有丑相的組合體。一個大腦袋，紅棕色頭發(fā)豎起；兩個肩膀之間聳著一個偌大的駝背，與其相對應(yīng)的是前面雞胸隆凸；大腿與小腿，七扭八歪，不成個架勢，兩腿之間只有膝蓋才能勉強并攏。從正面瞧去，就像兩把只有刀把接合在一起的月牙形的大鐮刀；寬大的腳板，巨大無比的手掌；并且，卻有一種難以描述的體態(tài)存在這樣一個身軀中：精力充沛，矯健敏捷，勇氣非凡。力與美，都來自和諧，這是永恒的法則使然，但這是例外，例外得離奇……這純粹是打碎后又胡亂焊接起來的一個巨人?！弊骷抑詽饽夭实卣故救宋锷須埫渤?、五官不全的特點，意在實踐自己“丑就在美的旁邊，畸形靠近著優(yōu)美，丑怪藏在崇高的背后，惡與善并存，黑暗與光明相共”的“美丑對照原則”。

確定好描寫點，怎樣生動形象地描寫呢？

第一，要善于抓住描寫對象突出而有代表性的特征描繪、摹寫。老舍說：“寫人物時要先定一個特點去描寫人物。”比如有位中學生這樣寫一個性格內(nèi)向的同學：

他是個性格內(nèi)向的人，整天寡言少語。他雖有不少好伙伴，也常與他們一起玩樂，但很少說話，笑時也是有容無聲，因此大家常說他“金口難開”。他要是在煩惱、憂愁時，就更難吐出一字。有一次他數(shù)學只考了58分，卻是全班第二名，他媽媽不知內(nèi)情，看到他不及格就沒完沒了地嘮叨上了。他不爭辯，也不解釋，只是不答理，不作聲，從頭天晚上到第二天上午，從第三天早晨到第四天夜里，整三天，他看電視，看小說，睡覺，吃飯，就是不說話。他爸爸急了，跑學校，求老師；他媽媽慌了，打雞蛋，送糖水，如此雙管齊下，誰還不消氣？但他只是以笑相對，依然無話。

作者通過一個“三天不說話”的細節(jié)，把人物極端內(nèi)向的性格特征揭示出來——這種性格雖不值得贊美，但作者運用典型細節(jié)表現(xiàn)典型性格的寫法，無疑是可取的。

第二，要能夠熟練掌握并運用多種描寫手法，如語言描寫、肖像描寫、環(huán)境描寫、動作描寫及心理描寫等。著名作家羅曼·羅蘭在《約翰·克利斯朵夫》中寫道：

那是米蘭周圍的平原。蔚藍的運河反映出明晃晃的白日，脈管似的支流在絨毛似的稻田中穿過。秋天的樹木，瘦削而苗條，輪廓分明、體態(tài)婀娜的軀干披戴著一簇簇赭紅的絨毛，宛然是達·芬奇畫上的山水。積雪的阿爾卑斯，光彩變得很柔和，氣勢雄偉的線條圍繞著地平線，掛著橙黃、青黃、淡藍的墜子。黃昏降臨在亞平寧山脈上，羊腸小徑沿著嵯峨險峻的山峰蜿蜒而下，時而重復(fù)、時而交錯的節(jié)奏，好似法國南方普羅旺斯的舞蹈。

羅曼·羅蘭不愧為描寫的圣手，并不著意雕琢，只是信筆寫來，已經(jīng)不同凡響?！懊}管”“絨毛”“達·芬奇畫上的山水”“法國南方普羅旺斯的舞蹈”這些喻體的參與，特別是作家居高臨下的俯視和敘述語調(diào)的莊重、平和，使我們感受到所描繪畫面的蒼遠、遼闊與大氣。

第三，要善于通過各種描寫傳達人物或作者的情感。無論是描寫人物還是環(huán)境，總是滲透著人物的情感，流露著作者的傾向。請看楊絳《干校六記》中對一次送別的描寫：

墨存走到車門口，叫我們回去吧，別等了。彼此遙遙相望，也無話可說。我想，讓他看我們回去還有三人，可以放心釋念，免得火車馳走時，他看到我們眼里，都在不放心他一人離去。我們遵照他的意思，不等車開，先自走了……

這段平淡的文字透露出作者復(fù)雜的心情。當時的錢鐘書已是近六十歲的老人了，居然被派遣作先驅(qū)隊隊員，當小青年使用。為了叫一家人放心，免得彼此難過，錢先生叫家人先走。錢先生沒有多少自理能力，日常生活尚需楊絳和女兒圓圓照顧，讓他去當先驅(qū)隊員，能讓人放心嗎？楊絳先生沒有說出來，但讀者自能體會。

總之，描寫是記敘文最基本的表達方式，在寫人、記事、狀物、摹景中廣泛運用。我們在記敘文寫作中一定要強化描寫意識，訓練再現(xiàn)能力，力爭把客觀對象摹寫得有聲、有色、有味、有形。

【學生佳作一】

有意思與有意義

秦伊

相信只要是90后，都會喜歡上一種東西——電腦，因為它有意思。我們常常為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或東西，而拋棄了有意義的另一方。

我家剛買來電腦時，我總是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常常一待就是大半天。有一次，家里斷電，我無聊便下樓去了。

祖母搬了凳子坐在門口。她一直這樣——我上學去了，她便在門口送我；我放學回家，她又在門口等我。

祖母見了我就問：“怎么下來了？”我說：“斷電了?！?/p>

祖母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后說：“囡囡啊，來和我說說話?！蔽抑浪芄陋?。

于是我搬了凳子，面對祖母坐下，祖母拉著我的手，說：“囡囡長大啦，手都比我大了?！弊婺赣置业哪樥f，“怎么瘦了？是不是太累了？”我心想哪里瘦了，胖是胖得嘞。

祖母也不等我說話，自顧自地說道：“囡囡啊，記不記得我們老家的那個棚??？”我知道她說的是以前爸爸停車的棚，“你爸爸每次回家都把車子停在那里，邊下車邊喊‘姆媽，我回來了。等娶了你媽啊，他就喊‘姆媽，我們回來了。那時候我最喜歡聽到這句話了，可是，唉，好久沒聽到了。”一說到傷心處，祖母的眼淚便順著她那如溝壑般的皺紋流下，落在我手上，燙人地疼。爸爸出車禍后，便再也沒回來。

祖母替我抹了抹眼淚，又說：“小時候你最喜歡跟我在家做吃的了，饅頭啊，糕啊……”這些我都記得。記得小時候，總纏著祖母做這做那，小小的我踩在板凳上，去看祖母那雙靈巧的手做出各種各樣讓我嘴饞的美味，很幸福也很滿足。

回憶涌來的時候，話匣子也就關(guān)不住了。和祖母聊聊過去，聊聊將來，祖母竟然心急地說：“大學就找個好點兒的男朋友，畢業(yè)了就結(jié)婚……要是現(xiàn)在有了男朋友，趕緊給我?guī)砜纯?，我不會告訴你媽的?！蔽倚λ趺茨敲醇?，說：“沒有呢，有了第一個就帶給你看。”祖母笑得合不攏嘴，忙說：“好的，好的?！蔽抑雷婺甘窍肟粗医Y(jié)婚，因為她現(xiàn)在只有我一個小輩，她想看到我好。

不知不覺竟也幾個小時過去了，看著祖母那笑彎的眉、翹起的嘴角，我知道我與她的聊天帶給了她多少歡樂。我有些羞愧，我竟然花了大把的時間在電腦上，而不愿花些時間在與祖母的聊天上。

電腦固然是有意思的東西，但它只能讓我們揮霍時間；與家人的聊天卻是件有意義的事，尤其是與老人。

不要為了有意思的事而忽略了有意義的事，那會得不償失；不要為了自己快樂而忽略與家人的交流，那會讓我們覺得孤單的。

【點評】

這是一篇平淡中見韻味的小小說。作者把文章主旨確立為“你以為有意思的事（上網(wǎng)聊天），可能沒意義；你覺得沒意思的事（陪老祖母聊天），可能很有意義”，并順勢呼吁“不要為了自己快樂而忽略與家人的交流”，如此入題，新意十足。

文章以第一人稱寫來，其間有精彩的細節(jié)，也有直接、間接的心理描寫。故事雖然是虛構(gòu)的，卻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可以說是其情也深深，其意也切切。

【學生佳作二】

目光

目光，能夠傳遞溫馨的關(guān)愛和祝福；目光，能夠表達殷切的希望和期盼；目光，能夠教會孩子如何立身行事，面對生活。

忘不了母親那充滿溫暖和關(guān)愛的目光，是它，讓我懂得了母愛的偉大、家的溫馨。

小時候，當我在學習和生活中遇到煩惱之時，母親都會輕輕地走到我身邊，耐心聽我傾訴和抱怨，用一顆細膩而偉大的心，共同分擔我內(nèi)心的痛苦和煩惱。此時，我總會看到母親那慈愛的目光，充滿了融融的暖意和深切的關(guān)愛。它像一縷陽光，慢慢地照進我的心田，驅(qū)散了我心中的陰霾，使我始終被包圍在溫暖和幸福之中。

忘不了父親那既嚴厲又充滿期盼的目光，是它，讓我懂得了如何面對挑戰(zhàn)，戰(zhàn)勝自己。他時常告訴我要學會獨立，學會自立自強。

長大后，我踏上了去外地求學的道路。父親經(jīng)常為我送行，無意間，我發(fā)現(xiàn)父親滿頭的黑發(fā)隨歲月的流逝悄然變白，一道道皺紋也不知不覺地爬上了他的額頭，原本挺直的腰板也在漸漸地彎曲——父親蒼老了！在登上客車的一剎那，我們四目相對。我接觸到父親的目光，雖然流露出些許時不待人的無奈與傷感，但更多的是嚴厲和期盼，希望我努力學習，將來能更好地立足社會，過上幸福的生活。但我卻再不敢和父親的目光相對，因為它太嚴厲，太強烈，像一把利劍，直刺我的“軟肋”，讓我的弱點無所遁形。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我將伴隨著父親的目光，腳踏實地，走一步，再走一步。

我永遠忘不了父母那一道道溫柔而又深沉的目光。父母就如同我的啟蒙老師，共同分擔我內(nèi)心的痛苦和煩惱，引導我努力學習，引導我自立自強，將來能更好地立足于社會，過上幸福的生活。

【點評】

這篇文章從大處著眼，小處落筆，將父母引導“我”自立自強的主題用“目光”這一細節(jié)表達出來。母親的目光是溫柔的，體現(xiàn)出愛的偉大和家的溫馨；父親的目光是嚴厲的，讓“我”更好地立足社會，過上幸福的生活。

作者以小見大，構(gòu)思角度巧妙，以“我總會看到母親那慈愛的目光，充滿了融融的暖意和深切的關(guān)愛”“我接觸到父親的目光，雖然流露出些許時不待人的無奈與傷感，但更多的是嚴厲和期盼”等生動的描寫誠摯地抒寫心聲，讀來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