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丹?滕妍君

〔摘要〕欺負行為作為一種攻擊行為一直受到學者和公眾的廣泛關(guān)注，但人們關(guān)注的大多是欺負行為給欺負者與受欺負者帶來的身心傷害，對欺負事件中的旁觀者群體研究還不足。本文將在已有研究的基礎(chǔ)上從旁觀者的分類、旁觀者的行為理論、影響因素等幾個方面來對欺負中的旁觀者行為進行較為系統(tǒng)的梳理，以期為后續(xù)研究及實踐干預提供理論依據(jù)。

〔關(guān)鍵詞〕欺負；旁觀者；述評

〔中圖分類號〕 G4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2684（2017）18-0004-04

欺負中的旁觀者指的是那些既不是欺負者也不是受欺負者的人群，他們是即時觀看者或者掌握相關(guān)信息的人[1]。旁觀者是卷入欺負中的最大群體，超過直接參與其中的欺負者與受欺負者。至少85%的欺負事件中存在旁觀者[2]，88%的中學生報告曾目睹過欺負事件。欺負不僅對直接參與其中的欺負者與受欺負者帶來消極影響，目睹欺負事件也會對旁觀者的心理健康造成威脅[1]。他們通常為自己未能幫助受欺負者而感到愧疚，對自己和欺負者的行為感到生氣，同時又擔心自己成為欺負者的目標[3]。由于他們把注意力更多地指向避免欺負這一事件，因而上課不能集中注意力，也會感到學校不再安全，這種影響甚至會一直持續(xù)到成年以后，導致個體缺乏自信，沒有能力有效解決問題，扭曲個人責任，對反社會的行為失去敏感性[3]。旁觀者也有明顯更高的人際關(guān)系敏感性、更多無助感及潛在的自殺傾向[4]。本文旨在通過對欺負中的旁觀者的相關(guān)研究進行系統(tǒng)梳理，介紹旁觀者的角色分類、行為理論和影響因素，為欺負行為的預防和干預制定合理有效措施提供理論依據(jù)。

一、旁觀者的角色分類

旁觀者在欺負中扮演著不同的角色，研究者使用同伴提名法，研究了兒童目睹欺負事件的行為反應(yīng)，區(qū)分了旁觀者在欺負中的四種角色，分別為：援助者、強化者、局外者和保護者[5]。不同角色在欺負事件中有不同的行為表現(xiàn)。援助者，幫助和加入欺負者，盡管他們并未發(fā)起欺負事件，但是積極參與其中；強化者，不會積極的幫助欺負者，但是能提供積極的反饋，如在旁邊觀看欺負事件的發(fā)生，歡呼、大笑等；局外者，盡量回避欺負情境，通常忽視欺負事件，離開欺負情境，表現(xiàn)為消極反應(yīng)，不支持任何一方；保護者，積極支持、幫助受欺負者，或者直接反對欺負者，安慰受欺負者或告訴老師。研究者從道德投入或道德脫離的角度將旁觀者分為三類，分別為保護者，保護受到欺負的同伴；內(nèi)疚的旁觀者，沒有幫助受到欺負的同伴但是感到內(nèi)疚；漠不關(guān)心的旁觀者，看到同伴受欺負，但是沒有感到自己的責任也不感到內(nèi)疚。研究表明，與漠不關(guān)心的旁觀者相比，保護者與內(nèi)疚的旁觀者道德脫離水平較低[6]。

二、旁觀者的行為理論

（一）五階段決策模型

根據(jù)五階段的決策模型，旁觀者要表現(xiàn)出干預行為需要依次經(jīng)歷五個決策階段，分別為意識到某些事情發(fā)生，將事件解釋為緊急事件，形成個人責任感，相信自己擁有成功干預所必需的技能，形成有意識的幫助決策。其中，二、三、四階段對最終的行為表現(xiàn)具有關(guān)鍵作用。在此基礎(chǔ)上，他們提出了三個可能會干擾個體干預行為的因素，分別為：（1）責任擴散，指的是個體主觀上將個人責任分散到在場的所有旁觀者身上；（2）評估恐懼，指的是個體擔心自己采取公開行為時被別人評判；（3）公共忽視，指的是個體在判斷情況的緊急性時，傾向于依賴在場的其他人的外在反應(yīng)，他人的忽視可能導致個體低估情境的嚴重性[7]。

（二）喚醒：損失—收益模型

喚醒：損失—收益模型（the arousal： cost-reward model）將個體對喚醒與損失 - 收益的分析作為預測幫助行為的核心概念[8]。該模型假設(shè)，目睹他人的抑郁會喚起個體的移情，移情的喚起水平與受害者需要的明確性、緊急性以及持續(xù)時間直接相關(guān)。當旁觀者將他的移情性喚起歸于受欺負者的抑郁情緒時，這種不斷增加的喚起會逐漸變得消極，并最終推動旁觀者產(chǎn)生行為以減少這種消極的喚起。因此，個體會通過幫助受欺負者緩解抑郁情緒，降低這種消極的喚起，減少不采取干預措施的損失感。這個理論可以用于解釋緊急情境中個體幫助的可能性增加的現(xiàn)象[9]。

（三）社會認同理論和自我分類理論

社會認同理論認為個體通過自我分類，對自己的群體產(chǎn)生認同，并產(chǎn)生內(nèi)群體偏好和外群體偏見。社會認同是指個體認識到他/她屬于特定的群體，同時也認識到作為群體成員帶給他的情感和價值意義[10]。人們傾向于從積極的角度看待自己的群體（內(nèi)群體），以有利于內(nèi)群體的方式與其他群體（外群體）進行比較。該理論強調(diào)了社會認同對群體行為的解釋作用，有助于從群體層面上理解欺負現(xiàn)象[11]。當受欺負者是自己的組內(nèi)成員時，個體更可能采取干預措施[5]，并且是否進行干預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在場的其他旁觀者是否為組內(nèi)成員[12]。當旁觀者之間有凝聚力時，干預行為更可能發(fā)生。研究發(fā)現(xiàn)，當女性旁觀者目睹一個女性受到男性的欺負時，如果在場的其他旁觀者為女性，其幫助行為會增加；如果在場的其他旁觀者為男性則會減少她們的幫助行為[12]。被動的旁觀者表示他們不屬于欺負者與受欺負者的任何一方，看到同伴遭受欺負也經(jīng)歷較少的抑郁與悲傷情緒（恐懼、愧疚、無助感等）[13]。

三、旁觀者行為的影響因素

（一）個體因素

1.旁觀者的年齡與性別

性別和年齡對旁觀者的反應(yīng)有顯著影響，與年齡大的學生及男生相比，年齡小的學生及女生目睹欺負事件更可能積極地直接干預，幫助受欺負者或告訴成年人[14]。和男生相比，女生更可能為受欺負者提供支持，男生更可能支持欺負者；在目睹欺負后，女生更可能感到難過、悲傷、生氣和愧疚，男生更可能表現(xiàn)出冷漠的態(tài)度[13]。隨著年齡增長，男生和女生對受欺負者的積極態(tài)度都會降低，都表現(xiàn)出回避或忽視欺負的傾向[15]。此外，年齡還會影響青少年旁觀者尋求幫助的來源，12和13歲的青少年傾向于向朋友尋求幫助，隨著年齡增長則更可能向父母詢問解決欺負問題的建議。

2.道德敏感性及道德脫離

研究發(fā)現(xiàn)，旁觀者的道德敏感性、道德脫離及自我效能感與不同的旁觀者行為也密切相關(guān)，旁觀者的道德敏感性越高，促進欺負的行為越少，保護受欺負者的可能性越大，也更容易成為局外者；道德脫離會促進旁觀者成為欺負者的援助者，會更少地產(chǎn)生保護受欺負者的行為；此外，旁觀者的自我效能感越高，其保護受欺負者的可能性也越高，成為局外者的可能性越低[16]。已有研究表明，自我效能感對親社會行為有重要影響，包括欺負中的保護行為[15]。擁有高自我效能感的學生目睹欺負事件，更可能盡力幫助受欺負者，而自我效能感低的學生即使有移情性反應(yīng)，也不太可能進行干預和幫助[17]。如果旁觀者認為自己不能有效干預欺負或認為其他旁觀者更有能力，那么也不太可能采取措施阻止欺負行為[1]。此外，研究還發(fā)現(xiàn)，如果學生相信教師和學生共同努力能夠阻止欺負的集體效能越高，他們的保護行為也越多[18]。

3.移情

具有高移情水平的旁觀者也更可能成為保護者[15]，尤其是對于女生，移情的作用更明顯[18]。保護者還具有較高的情緒穩(wěn)定性、較高的認知技能和社會公正感[19]。與卷入欺負中的其他角色相比，保護者更可能具有宜人性的人格特征，表現(xiàn)出更多的親社會傾向，如信任、合作、利他等[20]。

（二）環(huán)境因素

1.同伴支持與同伴關(guān)系

與非卷入者相比，獲得同伴支持的學生不太可能有局外人的表現(xiàn)[21]。朋友情感支持較少的旁觀者更可能支持欺負、加入欺負，而擁有較多朋友支持的旁觀者則更可能支持受欺負者[13]。此外，保護者有較好的同伴關(guān)系，較受同伴歡迎，擁有較高的社會地位[22]。Salmivalli，Christina和Lagerspetz等[5]也發(fā)現(xiàn)，保護受欺負者的學生具有最高的社會地位，他們認為“一個孩子的社會認同感（積極的地位）與其遵守規(guī)則、友好性及親社會性的交往相聯(lián)系”。

2.群體規(guī)范和學校文化

旁觀者采取何種行為在很大程度上是同伴壓力及期望同伴接受的結(jié)果[23]。個體知覺到的干預期望與保護行為正相關(guān)，與消極的旁觀者行為負相關(guān)[24]。如果旁觀者的社交網(wǎng)絡(luò)中有較多欺負行為，那么他們更可能加入欺負。除了群體規(guī)范，學校文化也會對旁觀者造成壓力。在強調(diào)公平的學校環(huán)境中，旁觀者看到欺負之后，更可能有積極的干預行為，而在欺負者占主導地位的環(huán)境中，積極干預的可能性較小[25]。

3.旁觀者效應(yīng)

旁觀者效應(yīng)指的是在危險或緊急情境中，有其他消極的旁觀者在場時，個體幫助的可能性減小的現(xiàn)象[26]。大量研究表明，個體的幫助行為會隨其他在場的旁觀者數(shù)量增加而減少，如Latané和Nida[27]研究發(fā)現(xiàn)，當單獨面對緊急情境時，75%的被試會采取幫助行為，而有其他旁觀者在場時，僅有53%的被試會有幫助行為。從受欺負者的視角來看，當只有一個旁觀者在場時，他們獲得幫助的可能性為82%，而有眾多旁觀者在場時，這種可能性為70%。

4.情境特征

情境嚴重性的明確性程度會影響旁觀者幫助的可能性[28]。如當欺負者在場，尤其是欺負者為男性時，旁觀者往往會意識到情境的嚴重性，此時無論是否有其他旁觀者在場，幫助受欺負者的可能性都會增加。相反，當欺負情境不嚴重時，旁觀者往往不會采取干預措施[29]。欺負的形式也是影響旁觀者行為的因素，有研究發(fā)現(xiàn)，與關(guān)系欺負相比，兒童更可能對身體欺負進行干預[30]。這可能是因為身體欺負較關(guān)系欺負直接，因而更容易被意識到。

四、研究啟示

由于欺負的消極影響會延伸到旁觀者，旁觀者數(shù)量龐大，超過直接參與其中的欺負者與受欺負者。與欺負者相比，旁觀者的行為更易改變，旁觀者的反應(yīng)可以影響欺負行為的后果及強度，旁觀者可以幫助減少或者制止欺負行為[31]，因此，對旁觀者進行研究具有必要性與重要性。旁觀者在欺負情境中有不同行為，對欺負的結(jié)果有不同影響。研究者和學校管理者需要重視旁觀者在欺負中的作用，將旁觀者教育作為干預措施的重要組成部分，增加旁觀者在欺負中的保護行為，從而降低欺負行為的發(fā)生率及其帶來的消極影響。

注：該研究得到南充市社科研究“十三五”規(guī)劃項目的支持，項目編號：NC16C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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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1.西華師范大學學前與初等教育學院，南充，637000；2.山東省青島經(jīng)濟技術(shù)開發(fā)區(qū)第四中學，青島，266000）

編輯/劉 揚 終校/于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