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文勝

高級工程撿師破爛：10萬元廢品托起病危兒子生的希望

■文/江文勝

2016年底的一天，在湖北省黃石市下陸銅花社區(qū)組織的居民聯(lián)歡會上，一位中年男子聲情并茂地唱著：“你躺在那病床上有人掉眼淚，你露出那笑容時有人樂開花。啊，這個人就是娘；啊，這個人就是媽……”一曲唱畢，男子向站在身邊的一位阿婆深深地鞠躬：“媽，51年前，您生下了我；現(xiàn)在，您又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來生，我仍要做您的兒子！”說完，母子倆緊緊相擁，臺下掌聲雷動。

男子名叫熊文勝，原本是一名水電工程師，連續(xù)遭受尿毒癥和腦溢血的折磨，生命瀕危，妻子離他而去，一貧如洗的家早已無力負擔醫(yī)藥費。就在萬念俱灰的熊文勝打算在病床上等死時，他的母親——年逾古稀的退休工程師夏細容果斷決定：放下面子，拾荒救兒……

面子哪有兒子重要？退休工程師決定拾荒救病兒

2007年正月初八，湖北紅安縣自來水公司工程師熊文勝突然感覺雙腿關(guān)節(jié)沒有一點力氣，腳趾頭還抽筋。次日，熊文勝來到市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診斷是尿毒癥。熊文勝陷入了極度恐懼和悲觀中……

熊文勝出生于1965年，父親熊大勤、母親夏細容都是大冶有色冶煉公司的高級工程師，夏細容還當過公司的技術(shù)總管。熊文勝是家中獨子。大學畢業(yè)后，他回到家鄉(xiāng)工作。2001年11月 21日，熊文勝的女兒熊芮出生。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徹底改變了熊家的生活軌跡。確診后，紅安縣自來水公司為熊文勝辦理了病退手續(xù)。由于找不到合適的腎源，他只能采取透析、吃藥等方法進行保守治療。

停薪留職后的熊文勝當時每月只有800元的基本生活費，父母的退休工資約4000元，妻子無正式工作，熊文勝每個月的醫(yī)藥費，除去社區(qū)報銷的一部分外，高達7000余元。妻子不堪重負，于2008年底與熊文勝離婚，女兒熊芮判歸熊文勝，由熊家二老代為撫養(yǎng)。

命運注定要考驗熊家的承受極限。就在熊文勝與絕癥抗爭的過程中，2009年1月9日，他突發(fā)腦溢血昏了過去。經(jīng)過緊急搶救，等他再次醒來時，已是第13天了。醫(yī)院為熊文勝動了開顱手術(shù)，他的右顱骨被取掉。甚至醫(yī)生和護士都勸熊文勝的父母放棄對兒子的搶救，否則極有可能人財兩空。但二老堅持只要有一分希望，就要盡百分努力！

熊文勝出院后，因他離婚后既沒房子也沒人照顧，父母干脆把他接到他們位于新下陸銅花小區(qū)的家中。夏細容的家只有六七十平方米，住下了祖孫三代4口人。

為給獨子熊文勝治病，兩三年下來，熊大勤與夏細容老兩口不僅花光了全部積蓄，還欠下10余萬元外債，再也借不到錢了！每每看著年邁的父母與日俱增的白發(fā)和日漸佝僂的背脊，熊文勝就心如刀絞。他萌生過自殺的念頭，并悄悄地分批買回了足量的安眠藥。可就在他實施自殺計劃前夕，夏細容發(fā)現(xiàn)了兒子藏在枕頭底下的安眠藥，她當即將藥扔進馬桶中沖掉，厲聲對兒子說：“你這是干什么？想要我和你爸的命嗎？現(xiàn)在醫(yī)學這么發(fā)達，只要堅持治療，就會有希望。錢的事你不要擔心，有我和你爸呢！”說完，母子倆抱頭痛哭。

2009年6月的一天，夏細容在自己的臥室里，和老伴熊大勤開了個只有兩人參加的“秘密會議”，會議的主題是：為兒子湊醫(yī)藥費，她決定撿破爛！夏細容對老伴說：“我也想找份體面點的活兒干，可我們這把年紀了，知識更新速度這么快，我們那點知識早就陳舊了，誰會請我們呀？撿破爛離家不遠，行動自由，還有充分的時間照顧兒子和孫女。我也知道我們這些一輩子坐慣了辦公室的人，難以放下那點面子，但是，面子與兒子，哪個更重要？我是個老太太，不怕丟人！你在家里照顧他們。”聽著老伴入情入理的話，熊大勤雙眼含淚，輕輕地抱住了老伴。

跨越面子與體質(zhì)兩道坎，工程師拾荒成為特殊風景

知識分子出身的老人，當了一輩子的工程師和企業(yè)領(lǐng)導(dǎo)，突然要每天拎著袋子，游走在大街小巷撿瓶子和廢紙盒，光是路人異樣的眼光，都讓她受不了。雖然心里已經(jīng)想明白，一旦真的開始撿垃圾，她還是很不適應(yīng)。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夏細容戴了一頂有帽檐的布帽子，拿起昨晚準備好的兩個蛇皮袋出門了。夏細容邊下樓梯邊回頭與老伴對視了幾眼，那場面，像極了生離死別！

夏細容起得早，此時小區(qū)內(nèi)沒有多少行人。她看到前方有一個礦泉水瓶，趕緊打開蛇皮袋，伸出右手撿起瓶子，慌慌張張地塞進蛇皮袋內(nèi)。兩個小時后，夏細容平生第一次從事拾破爛的工作便“碩果累累”。她背著兩大袋礦泉水瓶、廢紙盒等破爛往家走。匆匆吃完老伴做好的早飯，夏細容又出門了。此時，小區(qū)里的人多了起來。為避免被熟人認出，她將帽檐拉得特別低，始終低著頭。

盡管夏細容小心遮掩，還是露了“餡”。這天下午，她正在俯身拾廢品，冷不防從她身后冒出一位老人，這位姓李的老人是個退休教師。李老師盯著夏細容，驚訝地說：“原來真是你呀。沒關(guān)系的，你繼續(xù)拾吧?！崩罾蠋熭p輕地嘆了一口氣，走開了。而此時的夏細容，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緋紅著臉站在原地足足有兩三分鐘。待鄰居走后，夏細容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再也抑制不住，她雙眼一紅、鼻子一酸，用手掌捂住嘴巴壓抑地哭了起來。

此后，銅花小區(qū)越來越多的鄰居知道了退休工程師夏細容撿破爛的事情。得知她是為了給病重的兒子籌醫(yī)療費后，街坊們不僅沒有半點嘲笑她的意思，反而對她油然而生一種敬意。一位姓劉的八旬鄰居有一次拉住正在撿破爛的夏細容的手，當著大家的面說：“有什么害臊的？兒子生了病，做父母的要盡責任照顧。不偷不搶的，用不著躲躲藏藏。我支持你！只不過，你的年紀也太大了點，就怕你這單薄的身子骨吃不消啊！”從此，夏細容和老伴熊大勤便徹底地放開了，一直在社區(qū)拾破爛。她負責拾，老伴負責在家整理分類，并運送到廢品站賣錢。

夏細容撿破爛要跨越的不只是“面子”這道坎，還有年齡與身體這道坎。其實，夏細容自身也是疾病纏身。她有高血壓，還患過慢性腎炎等病，進行過膽囊切除手術(shù)。由于她背部和腰部受過傷，為了省錢沒有去醫(yī)院檢查治療過，她的背就漸漸弓成了70度，再也沒有伸直過。她以前的身高是1.52米，現(xiàn)在卻只有1.4米了。夏細容拾破爛的“主戰(zhàn)場”在銅花小區(qū)，該小區(qū)有幾十棟房子，90多個垃圾桶分布其間。夏細容每天除了三餐在家，其余時間都在不停地走路，撿滿一袋子廢品就送回家，再出去撿。平均算下來，她一天至少要走20里路！

盡管夏細容拾破爛非常辛苦，但所得的錢并不多。每年的夏季是破爛多的“旺季”，礦泉水瓶尤其多，1個月能賣800元。而冬天的破爛就較少，1個月掙500元都要付出極大的努力。但夏細容認為，多掙1元錢，兒子就多一分冶愈的希望。

2015年夏天非常炎熱，有段時間每天的氣溫都在40度以上。老伴勸夏細容這段時間不要再出去拾破爛了，但夏細容堅持要去，并笑著說：“就當是去散散步吧?！苯Y(jié)果，有一天夏細容在正午時分中暑了，幸虧鄰居們及時發(fā)現(xiàn)，迅速把她抬到陰涼通風處，為她涂抹風油精，喂她吃人丹，她才蘇醒過來。

母愛無價大愛無聲，拾廢品托起兒子生的希望

近10年來，夏細容靠撿破爛換得了10萬余元。正是這一分一分的血汗錢，解了兒子熊文勝的燃眉之急，讓他的后續(xù)醫(yī)療得以延續(xù)。

高級工程師母親放下面子撿破爛救兒子的事傳開后，也引起了許多好心人的關(guān)注。很多人將自家的瓶子、紙盒等廢品打好包，親自送到夏細容家中，1分錢也不要，有的就直接為他們捐錢。但夏細容與老伴卻堅守原則：破爛可以收下，但捐款他們卻堅決不收；有些實在拒絕不了的，老兩口就將捐款一一記在賬本上，待日后歸還。與此同時，黃石市民政部門為熊文勝與熊芮父女辦了城市低保，政府定期送給他們米、油。政府與社會好心人的關(guān)懷，一點點溫暖著這個苦難的家庭。

夏細容的行為，除了感動社會，更震撼了她的兒子熊文勝。在沒患病前，熊文勝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他喜歡唱歌，喜歡拉二胡、小提琴?？勺詮乃疾『螅瑹o休止的治療與接踵而至的病痛，時刻都在折磨著他。他的情緒低落，意志消沉，甚至鬧著要自殺?？勺詮陌l(fā)現(xiàn)身為工程師的母親每天佝僂著背，奔走在大街小巷撿破爛后，熊文勝震驚了。他先是覺得母親為他這個已半只腳踏入鬼門關(guān)的兒子，不顧體面不辭辛苦，實在不值得?？赡赣H無聲的堅持，一點點地糾正了他的觀念，一天天融化了他那顆寒如冰鐵的心。

反省之余，熊文勝決定用行動來回報母親的付出。他開始積極配合醫(yī)院的治療，并利用早晚時間，通過散步進行鍛煉；他甚至在身體稍有好轉(zhuǎn)的空隙，陪著母親，一起在小區(qū)及其周邊撿起了破爛。漸漸長大懂事的熊芮，也體諒到爺爺奶奶和父親的不易。目前在念中學的她各科成績都非常優(yōu)秀。她希望自己將來能夠考上好的大學，畢業(yè)后找份好的工作，多賺點錢，給爸爸治病，為爺爺奶奶減輕負擔。

兒子精神狀態(tài)的轉(zhuǎn)變及孫女的懂事上進，反過來又激勵了夏細容，讓她更加認定自己的選擇與堅守是對的。這個瘦小的古稀老人，堅持在撿破爛的路上。2015年底，數(shù)年如一日堅持拾荒救兒的夏細容，被黃石市文明辦評為“最美黃石人”。

2016年底，黃石市下陸銅花社區(qū)組織居聯(lián)歡會，夏細容與熊文勝母子被邀請參加。下午1時許，熊文勝和夏細容被主持人請上臺。隨著伴奏聲響起，熊文勝聲情并茂地唱起了那首家喻戶曉的《母親》：“你躺在那病床上有人掉眼淚，你露出那笑容時有人樂開花。啊，這個人就是娘。啊，這個人就是媽。這個人給了我生命，給我一個家……”

一曲唱畢，熊文勝向母親深深地鞠了一躬：“媽媽，謝謝您！”之后，他雙腿跪下去，向母親深深拜倒：“媽媽，51年前，您給了我第一次生命；現(xiàn)在，您又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來生，我仍要做您的兒子！”而夏細容則趕緊扶起兒子，母子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臺下，掌聲經(jīng)久不息，全場觀眾眼里盈滿了淚花……

2017年3月，熊文勝仍在堅持做透析等待合適的腎源。經(jīng)過多年的治療與自己數(shù)年的鍛煉，目前他的身體狀況不錯，已經(jīng)接近健康人的指標，飲食起居也跟正常人沒啥區(qū)別。最關(guān)鍵的是，現(xiàn)在的他早已將生病初期的消沉與頹廢拋到九霄云外。為了母親，也為了所有的好心人，他會好好地活下去，直到徹底康復(fù)的那一天！

（責編/方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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