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鄔 佳

釋說心語

□ 鄔 佳

沈?qū)巹?chuàng)作過程

沈 寧

1976年生，祖籍徐州。2016年畢業(yè)于中國藝術研究院，獲碩士學位。現(xiàn)為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蘇州國畫院專職畫家。出版有《藝術陣線—沈?qū)幘怼贰懂嬀场驅(qū)幑すP人物畫探微》《新吳門畫派蘇州國畫院作品集—沈?qū)帯返取?/p>

人首獸身、美人和環(huán)尾狐猴，所有的人物都被安排在一種略帶驚惶的情緒之中，像夢魘像戲劇，但當你走進它的時候你會驚異地感到它所描繪的情緒來源于觸手可及的現(xiàn)實。這是沈?qū)?005年的畫作《我可以拒絕誘惑以外的一切》，此語出自19世紀唯美主義作家王爾德(Oscar Wilde)，沈?qū)幵噲D運用最為傳統(tǒng)的工筆畫技法來抒寫當代人的精神狀態(tài)，但是它又是不甚寫實，只是一種狀態(tài)，存在在那里，通過一組虛幻的場景來揭示最真實的內(nèi)心。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沈?qū)幰恢痹谶M行著這樣的嘗試，即試圖在傳統(tǒng)技法與當代意義之間找到一種融合的方式，并以此為切入點使得工筆人物畫融入當代生活。誠然，作為一種較為古老的畫種，工筆人物畫，在它漫長的發(fā)展過程中已經(jīng)形成了屬于自己的繪畫語言，以及源于這種語言的審美個性，工筆人物畫以其技法上的精到細膩而使得技法本身也自然而然地滋生出一種獨特的韻味。早期作品中，沈?qū)幒苁浅磷碛谶@種韻味，在作品《露華》中我們很能感受到作者對于傳統(tǒng)技法的迷戀和追尋，但是一旦沉溺于技法，這就很容易陷入一種類似于惡性循環(huán)的怪圈，即為技法所累而使得作品雖然愈趨精到但卻呈現(xiàn)出精神層面上的蒼白無力。

這時，出于對傳統(tǒng)技法的研究使沈?qū)庌D(zhuǎn)而關注純粹意義上的人物肖像，他開始執(zhí)著于一種無背景的人物描繪，并且選擇其貌不揚的模特作為表現(xiàn)對象，以期更為客觀真實地表現(xiàn)更具有普遍意義的當代人的精神狀態(tài)。《杰仔》所描繪的是一個類似于無業(yè)游民的形象，生活并沒有賦予他太多的使命，他似乎也不對生活抱有太高的要求，他的世界可能只在于那條剪破的牛仔褲，那根粗劣的腰帶，還有似乎象征著他桀驁不馴的個性耳環(huán)?？傊?，他喜歡總是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所謂的時髦青年，一種稍顯別扭的粗糙拼湊。所以他的眼神、他的姿勢并不具備多少激烈的情緒，他只是那樣站著、看著，連茫然都稱不上。這幅作品沒有任何背景，唯一的陪襯是放置于人物之前的一只玩具烏龜，其形象的怪誕不但恰到好處地與人物形成呼應，并且有效地平衡了整個構(gòu)圖。當然，這幅作品的成功最終還應該歸功于技法上的精到，這不僅保證了作品在人物刻畫上的成功，更是使傳統(tǒng)技法的純粹性散發(fā)出一種獨特的韻味，從而促成了整幅作品在視覺語匯上的單純，很好地烘托了主題。

《網(wǎng)友》則與《杰仔》略顯不同，首先在形象上他比“杰仔”來得英俊，另外他似乎有些怨懟的情緒，他的姿勢略顯緊張，與面部表情形成呼應，同時反扣的雙手也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構(gòu)圖。他的手指纖長而略帶神經(jīng)質(zhì)，整個手臂的精心刻畫甚至是動作的安排似乎來源于作者早年對于奧地利畫家席勒(Egon Leo Adolf Schiele)的推崇，但在此又絕非刻意模仿。由于手臂的大幅度動作而造成的上半身的緊張狀態(tài)以至于對衣紋的影響，都彰顯著作者對于整個畫面效果的精心謀劃以及在審美取向上對于裝飾性趣味的偏好。當然所有的安排都是為了刻畫人物，或者說人物的精神狀態(tài)。在身份上，“網(wǎng)友”與“杰仔”并沒有太大的不同，但是“網(wǎng)友”在情感上似乎顯得更為細膩，對于生活他似乎有些感觸、有些情緒，但是又無處更是無法抒發(fā)，就在這種兩難的尷尬情況下他轉(zhuǎn)而走向網(wǎng)絡世界。這是一種在情感缺失的情況下的無奈之舉，但也并不能算作悲傷。

沈?qū)?妖術 52×42cm 絹本設色 2011年

沈?qū)?憂郁 51.5×81cm 絹本設色 2015年

在對現(xiàn)實人物的精神世界進行刻畫之后，沈?qū)庨_始了一種更為大膽的嘗試，即對于虛幻世界的探訪。這種想法來源于他對于象征派的癡迷。象征派強調(diào)文學性，往往在傳說故事和文學作品中截取場景，并以作者自己的方式將其重新展現(xiàn)。沈?qū)幤髨D在這種藝術流派中找到新的靈感，從而使得象征派從一種個人的偏愛而逐漸融入自己的藝術風格，當然這種借鑒依然統(tǒng)一在濃厚的中國韻味之中。中國的藝術其本身就是一種融合，之于強調(diào)“詩書畫”一體的傳統(tǒng)國畫更將文學修養(yǎng)作為優(yōu)秀畫家的一個必備素質(zhì)，但是這一點往往被當今的藝術家所忽略。沈?qū)帉τ谄渌囆g門類的借鑒不但顯示了他個人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的深邃思考，更是承接了一種傳統(tǒng)文人的自我完善。

作品《焦慮》是一個轉(zhuǎn)折點，整幅作品只描繪了一只長著人眼的蜘蛛，就技法而言，工筆畫技法是很能表現(xiàn)出蜘蛛那種由細長的腿和濃密茸毛所帶出的類似于鬼魅的神秘。俯身于其上的眼睛更是增強了這種鬼魅的感覺，這只奇怪的眼睛是處于睜開的狀態(tài)，眼珠和眼白的黑白對比又呼應了蜘蛛本身的顏色，使得這怪物的神秘軀殼滋生出一種惶恐的情緒。當然，《焦慮》只是一種嘗試，更為重要的作品是《我可以拒絕誘惑以外的一切》。

人首獸身是象征派慣用的符號，雖然它來源于古老的神話，但是在這里卻被用來訴說當下的故事。羽人位于畫面的右上方，她怒視著畫面中央的女子，而這位半裸的女子卻和身旁的狐猴一起略帶驚恐地望著前方，整個畫面處于一種極為不穩(wěn)定的情緒之中。引起這種情緒的原因是前方即將發(fā)生的事情，它神秘得令人恐懼，卻又因這不明的恐懼而讓人甘受其蠱惑。在這里即使連百合也顯得不那么純潔，繼而淪為邪惡的注腳。狐猴的紅色眼珠更是成為這股無名誘惑最為形象化的象征?！拔铱梢跃芙^誘惑以外的一切”，王爾德此語本身所張揚的對于誘惑的擁抱狀態(tài)終于在作者的精心謀劃下統(tǒng)攝整幅作品。雖然此作所展現(xiàn)的場景是虛幻的，但是它依然致力于揭示當下人們的那種對未知世界驚恐而又蠢蠢欲動的不安狀態(tài)，這未知世界不僅指涉未來，它可以包括一切人們從未涉足的領地。

從這個意義上講，沈?qū)幍倪@一系列作品始終顯現(xiàn)出他對于當下人們精神狀態(tài)的關注，以及在敘事語言上的不斷探索。他并沒有簡單地去選擇極為浮泛的視覺符號，也沒有以一種叫囂的姿態(tài)來控訴時代變化所造成的心理創(chuàng)傷，而是選擇了另一種較為內(nèi)省的方式來展現(xiàn)神秘而又復雜的精神世界。這不但展現(xiàn)了作為一個藝術家應具有的創(chuàng)作活力和探索精神，更是有效地將古老的工筆人物畫恰到好處地融入當代生活。

責任編輯：韓少玄

沈?qū)?春眠圖 42×53cm×6 絹本設色 2016年

沈?qū)?調(diào)良圖 52×82cm 絹本設色 2013年

沈?qū)?渡 70×140cm 絹本設色 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