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珂源
北國的冬天,很冷。北國山中的冬天,冷得刺骨。
清晨,太陽未及穿透云層,寒風(fēng)在大地上往復(fù)掃過,積雪遮蓋了曾經(jīng)漫山遍野的蒼綠——這并不是我向往的。滿山青翠,鶯歌燕舞的夏季景象才是我愿意來的北國山村??墒乾F(xiàn)在,連農(nóng)戶家中的雞似乎也倦怠了,聽不見一聲雞鳴犬吠,天地之間唯一絲毫不知疲倦的便是漫天飛舞的雪。
因為不得已,我得早早出發(fā),去探望一年多沒有見面的祖父母。他們住在陜西最南端的一個縣——鎮(zhèn)坪縣。這里到處是原始森林,植被很好,但又山大溝深,讓人望而卻步。因為長期沒有生活在一起的緣故,我是不太情愿去的。更因為這可惡的寒冷天氣,還有這崎嶇坎坷的山路,我的心中感到懼怕和猶疑。伸出手想感受一下外面的溫度,可是冷風(fēng)將手立即打了回來。腳,始終邁不開第一步。我不知道這一路會有什么——也許會有看不見的深坑,將我吞噬了?也許會遇見野獸將我吃掉?一想起這些,我的心比這天氣更加寒冷。
但是,父親嚴厲的眼神逼著我不得不邁開腳步。還好,山腳下的雪尚不太深,加上有車碾過,用寥寥數(shù)筆來裝飾的這雪白天地的凍土。山間偶爾傳出凄凄鳥鳴——大約是還沒有來得及飛回南方的鳥吧!它們只身盤旋,前行在尋找春天的旅途上。我淺一腳深一腳地走著,前腳輕輕地試探著邁出,后腳穩(wěn)穩(wěn)當當跨過障礙。這樣一次次的反復(fù),竟然讓我心頭微顫,似乎并不是我想象得那么可怕。
又走了幾步,風(fēng)雪加快了速度,從山闕中涌了出來,我也顧不上腳下“暗礁”、深坑,邁開了步子走。風(fēng),從四面八方而來,不一會兒,我便感到寒氣從衣服的每一個縫隙中滲了進來,直直刺入我全身努力閉塞的氣孔。按說冷不到這個地步,也許是因為在山中吧。
風(fēng)雪猛地鼓了幾下,似乎喘息了兩聲,也不是那么厲害了,變得消停起來。趁著這個當兒,我也停下,坐在山腰間的一塊巨石上歇著,遠望漫漫來路,歪歪斜斜地印著我的足跡,心中竟充滿了小有成就的喜悅。我將雙手伸進厚厚的積雪當中,捧起一些來,雙手凍得通紅,這樣護著雪,像是開了殼的荔枝,晶瑩剔透。我不知道大家是否有過此時我的感受:捧著冰冷的雪,手也如寒冰,可是掌心卻分明感到溫暖、發(fā)熱。此時,我就是這樣真切地感受到了這種尖銳的撞擊。
那么,這些熱量是從哪里來的呢?
我的思緒緩緩的沿著來時的軌跡,沿著它走,走過坎坷,走過障礙,最終直抵我的心靈,這是來自內(nèi)心的熱嗎?是的,這熱流,在寒冷的環(huán)境中溫暖著我的靈魂。品味著由內(nèi)心傳往掌心的溫暖,我想起臺灣作家劉墉的話:“我們常以為外來的幫助最重要,實際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力量,才是使我們熬過冰雪,獲得重生的力量?!薄岸鞗]過完,我的樹已經(jīng)被冰雪凍死。想了許久,我終于了解——長在北國的樹木,之所以能熬過冬寒,不單因為冬天還有微微的陽光,更由于大地可以供給它們不斷的暖意。”感慨油然而生,掀起心中豪情萬丈,能打敗我們的其實不是嚴寒,不是失敗,而是自己的內(nèi)心,內(nèi)心缺乏勇氣和毅力!若是既有面對險阻之勇氣,又有奮斗堅持之毅力,還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呢?
一抔冰冷的雪,讓我感受到如此溫暖,繼而發(fā)熱。
在父親充滿期待的注視下,我站起身來,邁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