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愛

撰述/倪朱雷

人在軍旅，每每獨坐夕陽，翻曬歲月的底片，品味最長的是家中母親的照片遙那些沉睡了多年的往事，從記憶海洋的深處清晰浮現(xiàn)。

童年

24年前的一天，因為家庭變故，母親就帶著我改嫁到鄰鎮(zhèn)一戶普通人家遙當(dāng)時的農(nóng)村婦女改嫁往往被人低看一眼，母親和我經(jīng)常受到別人的欺凌遙但母親性格溫和，為了保護我，每當(dāng)別人欺負(fù)我們時，她都是逆來順受，從不與別人爭執(zhí)。

記得有一次，隔壁村的一個莊稼老漢氣沖沖地找到我家，懷疑我偷摘了他家尚未成熟的幾個西瓜，對著我和母親破口大罵:“你這熊孩子，一點也沒有家教，偷雞摸狗不務(wù)正業(yè)，長大了肯定也沒什么出息浴”面對來人的打擊嘲諷，母親始終笑臉相迎遙最終母親不僅賠禮道歉還賠了人家一些錢，才算平息了這件事情。

“你不好好學(xué)習(xí)，在外面惹禍，等長大了可怎么辦鑰媽還指著你將來出人頭地呢浴”等那人走后，母親一邊數(shù)落，一邊低聲哭泣起來遙以前無論遇到多大困難，母親從沒有在我面前流過一滴淚，而這次卻哭得如此傷心遙望著傷心無奈的母親，我真想解釋我沒偷西瓜，話還沒到喉嚨口，看著母親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我又咽了回去遙也就在那一刻，我在心里暗暗發(fā)誓院“一定要出人頭地，為母親爭口氣浴”

打工

但事與愿違，我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很差，內(nèi)心萌生了輟學(xué)出去打工的想法遙2000年，我留下一封信，獨自踏上了去上海的火車，暗下決心一定要在外面混出個“模樣”，再“衣錦還鄉(xiāng)”報答母親遙當(dāng)時，我才15歲，由于我年齡小，工廠老板也不敢聘用，我一個人背著行李，在大廈林立的都市街頭毫無目的地行走，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離開母親后的孤獨無助，內(nèi)心也很猶豫，反反復(fù)復(fù)摸了好幾次褲兜，褲兜里的那卷零錢被汗浸軟了遙盯著城里的父母親陪著孩子坐在飯館里吃著熱氣騰騰的飯菜，我咽了一口唾液，心里做著強烈的思想斗爭。

最后，倔強的我還是在上海的城郊謀到了在工地干小工的差事，但工錢只能是成人的一半遙當(dāng)年的上海，夏天格外熱，氣溫經(jīng)常三十七八攝氏度，但我還是克服了站在高空“腳手架”上的恐懼，一直咬牙堅持著遙可現(xiàn)實卻是殘酷的，貪婪的工頭把我所有的愿望徹底擊得粉碎，他找了各種理由扣了我的工資。

我?guī)еz憾和失落回到了家，深夜悄悄溜進了家門，卻發(fā)現(xiàn)母親房間的燈還亮著，她仰躺在床頭，眼望著橫梁發(fā)呆，早已沒了節(jié)目的電視機不知疲倦地飄著雪花，床頭柜上擺放著一捆還沒有用完的尋人啟事，床踏板上留下了一雙早已磨平了底的布鞋遙那瞬間，我仿佛洞察了這些天，母親的生活是怎么度過的遙母親聽到動靜，從床上驚跳起來，都顧不上穿外套遙母親冰冷粗糙的雙手接過我的行李，含著淚花對我說:“兒，吃飯了嗎鑰想吃點什么，媽媽生火這就給你去做遙”這些都讓我倍感羞愧，我真的太過于自私遙對我來說，母親可能只是我未來生活的一部分，但對于衰老了的母親來說，我卻是她生活的全部遙就在那一次，我暗下決心一定要和母親永遠(yuǎn)在一起慢慢地變老，不能再讓母親失望。

由于父親在外地打工，家里四畝田全靠母親一個人打理，同時她還要伺候癱瘓在床的老人和年幼的妹妹遙那個時候，我望著佝僂著并滿頭白發(fā)的母親一直這樣地在勞作著，內(nèi)心非常不安，會主動替她分擔(dān)一些家務(wù)農(nóng)活遙于是，我一放假就和母親忙碌在田間地頭，記得很多次我和母親兩個人找著星光，從田間地頭摸回家遙也很多次半夜被母親叫起來和她一塊摸著黑在已經(jīng)發(fā)芽出苗的小麥地里，跟雨賽跑搶拾著晾曬的地瓜干或花生遙那時候，母親把家里唯一的一件斗笠和雨衣給了我，風(fēng)雨打在臉上、身上冰涼冰涼的，而母親淋著雨，在雨地里摸索噎噎

軍校

后來，我考上了軍校，遠(yuǎn)離了母親，但心里從此多了牽掛和不安遙村里人的異樣眼神、雨夜搶收莊稼和不分晝夜的田間勞作等等畫面，卻在我心間一直揮之不去，也總是讓我想起母親這么多年來一直這樣生活著，是多么的不易浴

在部隊駐地成家后，有了孩子，和兒子在一起生活的時光里，我漸漸地懂了許多之前和母親在一起生活被忽視的細(xì)節(jié)遙小時候，家里老人和小孩多，每次飯菜端上來，要開始吃飯的時候，母親總是要忙其他事情，要么去喂雞鴨，要么去晾衣服噎噎總之，母親總是等我們吃完飯才上桌，但到那時飯菜早就涼了，或者只剩下了一些湯水遙家里有時來了親戚，便會做些好吃的飯菜，母親更是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遙有幾次母親被親戚擰到飯桌上才肯吃飯，但她總是夾點青菜之類的蔬菜，或者只吃些肉皮，當(dāng)別人夾肉給她吃時，母親總是拒絕，并強調(diào)她只喜歡吃肉皮，怪瘦肉塞她的牙遙母親的這些習(xí)慣直到今天還是這樣，每次到我的小家來看望我們，等到飯菜上桌后，母親又借故忙別的事了，依舊把餐桌留給我們和孩子噎噎

母親把她所有能拿得出的愛都給了我，默默灌溉著我的成長，卻把勞累、委屈和期望全部寫進了她的絲絲白發(fā)，從來也沒有聽到她抱怨過生活中的苦累遙而我，就如那風(fēng)箏，這些年，不管走到哪里，都永遠(yuǎn)走不出母親的愛，也始終放不下對母親的牽掛遙☆

責(zé)任編輯院武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