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楚云
南庚戌已經(jīng)不滿足于“最大規(guī)模的華人媒體”,
他希望成為“非洲有影響力的主流媒體”,影響更多的非洲人
大部分時間,南庚戌在非洲。強烈的日照讓他的皮膚變得黝黑,他中等身材,聲音洪亮。
南庚戌出生于1970年,即將步入“知天命之年”的他仍舊過著每個月往返于中國和非洲各國之間的忙碌生活。
南庚戌的忙碌生活源于他的多重身份,企業(yè)老板,多個中非文化交流協(xié)會、基金會的主席、會長。
1999年、2009年和2012年,他相繼創(chuàng)立了博茨瓦納里程集團、非洲華文傳媒集團和環(huán)球廣域傳媒集團有限公司。將近二十年的積累,南庚戌的傳媒集團已成為在非洲布局范圍最廣、影響力最大的華人媒體。隨著企業(yè)影響力的擴大,如今的南庚戌承擔起了中非文化交流的任務。
這次回國,他是為了和一所高校合作拍攝電影,一部關于中國人和非洲人的喜劇。
南庚戌
1993年,從中國人民大學商業(yè)經(jīng)濟管理專業(yè)本科畢業(yè)后,南庚戌選擇了從商,在北京做起進出口貿(mào)易,涉及多個領域,但他的生意并不順利。機緣巧合,當時的中國駐博茨瓦納大使跟他提議:“博茨瓦納正在發(fā)展,來我們這里找找機會吧?!痹诒姸嗟姆侵迖抑?,博茨瓦納的經(jīng)濟成績最為突出,它是非洲發(fā)展速度最快的國家,被譽為“非洲第一富”。他決定把北京的公司賣了,去外面闖闖。
1999年,29歲的南庚戌與妻子踏上了移居非洲南部國家博茨瓦納的路途。
2001年,移居博茨瓦納的第二年,南庚戎多了一個身份——博茨瓦納華僑總商會秘書,并成為社團報紙的負責人。
他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當時辦報的場景:“那時不能叫報紙,其實就是用A4紙復印、裝訂?!睂W生時期的南庚戌愛好文學,經(jīng)常閱讀和寫作的習慣養(yǎng)成了他對媒體行業(yè)的敏銳嗅覺。在當時,博茨瓦納和僑界的新聞就是商會報紙的全部內容。南庚戌負責編輯、排版、復印,他的妻子負責裝訂。每期500份的“發(fā)行量”讓他們不得不去借復印機。
沒想到,這份從內容到印刷都很“簡陋”的報紙得到了不錯的反饋。8年時間,這份報紙從四五頁擴充到22頁,從黑白到彩色,從復印到膠印,報紙逐漸變厚,內容更加充實,逐漸成為當?shù)厝A人的“必讀物”。
隨著華人受眾的增多,他萌生了新的想法——創(chuàng)辦一份面向全非洲的報紙。2009年,南庚戌創(chuàng)辦了《非洲華僑周報》。對于生活在博茨瓦納的華人來說,這份報紙很實用:刊登當?shù)氐姆煞ㄒ?guī),介紹風俗文化,教華人如何與當?shù)厝私煌€設置了“語言角”,用漢字把基本的交流用語標注出來。
《非洲華僑周報》成為華人融入當?shù)匚幕摹肮ぞ摺保B博茨瓦納大使館都發(fā)布公告稱,要在這份報紙上刊登遺失護照的廣告才能辦理新的簽證。
沒想到,這樣的利民之舉卻招來了非議。
在一次與當?shù)毓賳T聊天時,對方針鋒相對地提出:“南先生,你整天說你愛博茨瓦納、愛非洲,你憑什么這么說?辦華人報紙、給華人辦事,你始終沒有改變你的中國心?!?/p>
南庚戌開始思考,如何化解非洲人的偏見和誤會。
他加入了多個當?shù)厣鐖F。2009年,他成為民間慈善團體“國際扶輪社哈博羅內分社”成員。每年圣誕節(jié),社團都會組織“Donate a can”的捐助活動,社團成員被分配到不同的超市門口,讓買東西的人隨意捐助一樣物品,罐頭、餅干、大米、飲料等,每年都能收到幾十車的物品。
從那時起,南庚戌每年都會參加不同的慈善活動。2010,他成為博茨瓦納華人慈善基金會主席;同年,又成為博茨瓦納勞動營志愿者協(xié)會主席,他是該協(xié)會成立四十年來唯一的外籍主席;2013年,他成為非洲-中國慈善與文化交流協(xié)會會長。
南庚戌開始借助當?shù)厝苏J可的平臺,做對當?shù)赜幸饬x的事情。他認為,華人華僑不能做過客,要做“候鳥”。
2012年,南庚戌獲得報道者媒體集團授予的“博茨瓦納社會貢獻年度人物”的稱號。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這樣的影響力成為一種‘捷徑,能夠影響非洲人對中國人的看法,甚至中非之間的交流?!?/p>
非洲華人缺乏良好的公關能力,也沒有發(fā)聲的渠道。為了爭取拋頭露面的機會和更多話語權,他還需要事業(yè)上的影響力。
南庚戌于2009年末創(chuàng)辦了《環(huán)球郵報》,他采取了和《非洲華僑周報》不一樣的“策略”。他看到在非洲的西方主流媒體以講非洲故事為主要內容,有時還會批評本國的政策。南庚戌借鑒了這樣“小罵大幫忙”的方法。報紙以刊登80%的非洲新聞和20%的中國新聞為策略,循序漸進地打入當?shù)孛襟w圈。南庚戌聘用當?shù)厝俗鳛閳F隊的核心,報紙以英文的形式出現(xiàn)在大眾面前。
這份報紙成為南庚戌文化傳媒事業(yè)的轉折。
2010年,一家中國企業(yè)與博茨瓦納政府簽訂的燃煤電站項目正式開工。因鍋爐泄漏、發(fā)電機故障導致項目多次中斷,原本計劃2年完成的項目延誤,博茨瓦納政府不得不從南非進口電力。
在當時,當?shù)睾臀鞣矫襟w將矛頭指向中方企業(yè),批評、指責該項目的管理和質量問題,“一面倒”的聲音惡化了雙方的合作關系。這為已經(jīng)處在弱勢地位的華人和華人企業(yè)聲譽帶來了更惡劣的影響。
南庚戌知道后,聯(lián)系到中方企業(yè)老板,了解項目具體過程。讓這家企業(yè)連夜趕出一篇文章,《環(huán)球郵報》將此事的來龍去脈整版刊登出來,澄清了所有問題的原因。
2013年9月,報道刊登后,在當?shù)匾鹆瞬恍〉姆错憽?/p>
相關部門的部長主動找到中方企業(yè)老板希望和解。在業(yè)主的協(xié)調下,項目進入正常的談判程序。
這次有力的發(fā)聲讓南庚戌徹底“扎根”媒體行業(yè)。他更加堅定了要做“讓當?shù)厝寺牭枚?、看得懂、讀得懂的媒體”。
“我一直做著‘商人+的事”
南庚戌把事業(yè)重心逐漸從貿(mào)易轉向傳媒。
2012年,他成立環(huán)球廣域傳媒集團有限公司。愈發(fā)繁忙的業(yè)務使他不得不放棄一些生意,將一些貿(mào)易的經(jīng)營權轉讓給朋友。
在異國做媒體是一件難以盈利的事?!斗侵奕A僑周報》從創(chuàng)辦之初到此時一直是免費發(fā)送,從最初每期印刷發(fā)行1萬份到此時的5萬份。英文報紙《環(huán)球郵報》的售價為1美元,但南庚戌覺得宣傳效果不如免費報紙,他決定放棄一部分利潤,爭取更多受眾。他計劃免費發(fā)送這份報紙。
現(xiàn)在,南庚戌的傳媒集團旗下?lián)碛卸嗾Z種報紙,如華文版《非洲華僑周報》,英文版《環(huán)球郵報》《新時代》,英文雜志《你好》,還開辦了多語種廣播電臺和電視臺。除此之外,集團業(yè)務中還包括創(chuàng)辦新聞學院、組織大活動等。在將近300人規(guī)模的公司中,有95%的雇員來自非洲。
南庚戌所擁有的全媒體平臺包括報紙、雜志、廣播電臺、電視臺、網(wǎng)站。從創(chuàng)辦《非洲華僑周報》至今,他的傳媒集團一直處于虧損狀態(tài)。每年看到財務報表上將近百萬甚至千萬的虧損時,南庚戌都發(fā)誓要關掉一兩家報紙,減少虧損,但最后都舍不得。
南庚戌始終是一個商人。用他的話說,他始終在做“商人+”的事情。把媒體做成商業(yè)模式,只有承受住前期的投入和資金壓力,未來才可能有收益。在這一點上,他從未脫離商人邏輯——“媒體不做大是沒有前途的”。
如今,傳媒集團中的平面媒體已經(jīng)覆蓋了非洲四五個國家,而全媒體已經(jīng)基本全面覆蓋。在非洲的中國人超過100萬,傳媒集團的華人受眾達到60萬。南庚戌已經(jīng)不滿足于做“最大規(guī)模的華人媒體”,他希望成為“非洲有影響力的主流媒體”,影響更多的非洲人。
事業(yè)的逐步擴大,讓南庚戌逐步從媒體交流上升至文化交流的層面,他被賦予了新身份——中非文化交流使者。
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他,以相互尊重的姿態(tài)接受和給予才能被認可。他認為文化交流是雙向的,“認可對方”是第一步。
如今的非洲社會仍舊是政府和部落的高度融合體,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至今影響著當?shù)孛癖姷纳睢S谑?,南庚戌從傳統(tǒng)文化入手,“求同存異”地將非洲文化中的宗教、歌舞與中國文化中相似的部分結合。
非洲大多數(shù)國家信奉宗教,北部以伊斯蘭教為主,南部則流行基督教和天主教,非洲人會定期去教堂作禮拜。南庚戌發(fā)現(xiàn),非洲人會在教堂里談生意,而中國人偏好在餐桌上談生意的風俗習慣在非洲行不通。雖然不是任何宗教的追隨者,但他在當?shù)貎S胞和眾多大愛人士的支持下,用了十年的時間在博茨瓦納修建起了非洲首座中國大陸漢傳佛教博華寺,除了讓當?shù)貎S胞和信奉佛教人士有了一個禮佛的場所,博華寺還定期邀請當?shù)氐闹?、小學生去寺廟里學習佛教,以進一步了解中國傳統(tǒng)文化。
南庚戌還從非洲人熱愛并擅長的歌舞入手組織活動。他說:“非洲人可以‘隨時隨地跳起來?!泵磕?,他都會組織僑胞到哈博羅內最貧窮的村鎮(zhèn)舉辦文藝活動,穿上民俗服飾,披上草裙,頭戴鈴鐺帽子,與當?shù)鼐用褚黄鹛?。他還鼓勵華僑在當?shù)亻_設舞蹈學習班,讓他們的子女學習當?shù)匚璧浮?/p>
南庚戌不斷探索著新的文化交流方式。他希望把華人和中國企業(yè)在非洲的奮斗歷程搬上銀幕,他已經(jīng)想好了紀錄片的名字——《攜手筑夢》。除此之外,他還忙著策劃另一部紀錄片,介紹中非飲食文化,計劃在非洲播出。
現(xiàn)在,博茨瓦納已經(jīng)成為南庚戌的第二故鄉(xiāng)。這個非洲南部國家見證了他的改變,而他也為中非文化交流帶來了新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