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亦歌

我常常收到一些女孩子的來信，告訴我她們青春期的自卑和膽怯。

大部分來源于外貌，不好看、肥胖、個子太矮，還會有一些來自于成績或者家庭環(huán)境。十年前我們曾經(jīng)歷的，十年后依然有人深陷其中，十年后，還會有別的人為此痛哭。

最近的一封信里，一個女孩子說，她有骨性齙牙，嘴唇無法合攏，上唇凸出。上高中沒幾天，所有人都嘲笑她是凸嘴女。她說那一刻真的傷心欲絕，那些人漫不經(jīng)心、殘忍且無知地撕開了她拼命想掩蓋的東西。

她說她這樣的癥狀只能進行正頜手術(shù)，有風(fēng)險，而且她還未成年。但是她寧愿死在手術(shù)臺上，也不想這樣被人嘲笑。她恐懼上學(xué)，恐懼每一個明天的到來，她覺得生命帶給她的，只有絕望。

我有一個要好的朋友，她說她初中的時候，因為相貌丑陋，全校出名，不認識的人都會貼著窗戶在門外叫她“丑鬼”，沒有一個人記得她的真實姓名。

我問她，那是多久以前了？

她說，十年了。

這十年來，她發(fā)奮讀書，拿獎學(xué)金遠渡重洋，回國后進入世界五百強企業(yè)工作，獨自在北京有了一席之地。如今，她做了微整容，學(xué)會了化妝，坐在我面前，戴一條昂貴的珍珠項鏈，美麗且優(yōu)雅。

可是她說，我永遠都不會相信愛。

世界上有太多這樣的女孩子，在最脆弱敏感的年齡，被無情的惡意所傷，她們心中烙下的疤痕，永遠都無法被抹平。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化身為一名騎士，手握銀劍和盾牌，騎著金龍從天而降，站在那些女孩子的面前，拉住她的手，捂住她的眼睛，為她擦干眼淚，向她莊嚴地宣布：我將永遠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我不能。

我只是區(qū)區(qū)一個普通人。很抱歉，我保護不了你們，我甚至無法回到過去，給十幾歲的自己一個庇護。

于是，我只能無力地回信給她，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允許的人，才有資格傷害你。他們不必對你友善，你也可以將他們視作螻蟻。你的人生還很長，還會有許多好事發(fā)生，每個人都是有瑕疵且不完美的。接受自己，愛自己，你可以讓你的明天，再也沒有這些陰影。

當(dāng)你化身為太陽，才能融化刺骨的嚴冬。

語言多么蒼白，文字多么貧瘠，我知道的。我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慚愧，我知道我不能再溫柔地安慰你們。

電影《這個殺手不太冷》里有一段經(jīng)典對白。

“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t is just when youre a kid？（人生總是這樣難嗎？還是只是當(dāng)我們是小孩的時候才這樣？）”

“Always like this.（它一直如此。）”

我喜歡它的直接和殘酷，人生就是這樣難。在我們漫長的一生中，沒有誰能一直為我們保駕護航。

好在還有我自己，和我的靈魂。我可以為自己穿上水晶鞋和公主裙，可以綰起長發(fā)，化上精致的妝容，站在鏡頭前，為自己拍一張照。

——我可以做我自己的公主，美麗而驕傲，如清晨綻放的玫瑰。

我也可以為自己穿上鎧甲，舉起刀劍披荊斬棘，上天入地，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我也可以做自己的騎士，讓她不要再傷心落淚。

軟弱害怕的時候，就在心中給自己說一百遍“加油”，然后咬牙，昂首挺胸地走上未知的舞臺。那是你自己的舞臺，不是任何其他人的。因為我們只有這好不容易的一世光陰，才應(yīng)該酣暢淋漓，快意人生。

舞者孤獨地躍動，在黑暗中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