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缺少藝術批評的今天,藝術價值的風向標里,拍賣行無疑是主角,且拍賣行億元級別的作品向來是關注的重點,這對于還相對低迷的2017年更有其特殊的意義。
“厚今薄古”的現(xiàn)象依然在2017年中國書畫拍賣中存在,市場持續(xù)追捧名家精品,這究竟是正?,F(xiàn)象還是“倒掛”現(xiàn)象,目前還不得而知。
但我們可以肯定的是,經(jīng)過時間檢驗的中國書畫無疑最保值,那么這些作品究竟好在哪里?為什么近幾年中國書畫在拍賣行能占據(jù)“半壁江山”?在一副作品中大師究竟體現(xiàn)在何處?
我們希望在只言片語中能告訴你原因,讓你體會大師筆下的真意。
在當下的拍賣市場,古代及近現(xiàn)代大師是值得學習和追隨的,但我們在列出今年最受拍行關注的作品,并從藝術角度解讀價值時,也希望大家不要忽略,整個過億作品在幾百億的市場成交中所占的比重,現(xiàn)在的市場,我們需要這樣的爆點,但我們更應關注過億作品之外的收藏大軍,那才是整個藝術品拍賣市場的基礎和核心。
《黃山湯口圖》局部,紙本,設色,縱171.5厘米、橫96厘米
此作品是黃賓虹繪畫生涯中的絕筆巨制,其一生九上黃山,此作繪于1955年,這年黃賓虹92歲,患有嚴重的眼疾,他憑著記憶勾勒出了《黃山湯口》。作品流傳有序,曾是黃賓虹知交陳叔通舊藏,曾入藏故宮博物館。陳叔通(1884-1966),名敬第,杭州人。清末進士,留學日本。曾任上海商務印書館董事。晚年任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委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副委員長。生平酷愛梅花,室名百梅書屋。陳氏為黃賓虹知交,1919年秋,曾介紹黃賓虹任商務印書館美術部主任。
《黃山湯口》五筆七墨具備,是黃賓虹畫論主張在紙上“用兵”的有力例證,晚年絕筆,力道老辣,堪稱賓翁腕底山水翹楚。此幅博物館級的抗鼎力作,出版著錄無數(shù),一時不能窮盡,各處專著論及賓翁代表作,此件皆列于首。《黃山湯口》不啻于是黃賓虹一生中的最偉大作品,筆墨之冠,藝術之巔,亦堪當中國近現(xiàn)代書畫史中的明星,載入藝術史的經(jīng)典之作。
北京故宮博物院書畫組組長潘深亮先生撰文《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幾件黃賓虹畫作》(1998年《收藏家》發(fā)表),行文著意描述此件:“圖中山石先用遒勁圓潤有頓挫的線條勾輪廓和脈絡,后用濃淡、干濕墨繁皴密點,赭色相參。蒼松老樹,以古篆法寫之,筆法古樸蒼勁,剛柔相濟。構圖豐滿,墨色光華煥發(fā),韻味無窮。畫面右上角自題黃山湯口,三十六峰天都、蓮花、前海勝景,由湯口入。九十二叟賓虹。鈐‘黃賓虹’、‘黃山老人’二印。此圖乃先生晚年作品,然筆力雄健,全無老態(tài)。山溪樹木一筆不茍,房屋人物刻畫入微,令人驚嘆?!?/p>
2017年6月19日晚,中國嘉德2017春拍以3.45億元成交。
《六龍圖》是南宋陳容的作品,縱440.7厘米,橫34.3厘米,書法尺幅縱83厘米,橫35.1厘米。
陳容的《六龍圖》被乾隆帝的《石渠寶笈續(xù)編》評為水平極高的重要作品。作品上有南宋理宗皇帝和諸大臣的題跋以及陳容自題的古詩一首。此卷代表了南宋時期畫龍的最高水平,在中國繪畫史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此巨幅杰作的絹質和色澤都十分完好,品相完整,堪稱陳容作品的標準件。
《六龍圖》不僅僅表現(xiàn)出了龍的神態(tài)和動作,還著重刻畫了龍旁邊的景物,比如繚繞的霧氣和石頭的樣貌,通過這些景象進一步襯托出龍不同的姿態(tài)?!读垐D》中用干濕水墨不同角度展現(xiàn)了云霧、巖石與湍急的水流,將龍玩樂嬉戲的場景栩栩如生地描繪了出來。
《六龍圖》最開始收藏在御書房,屬于乾隆的收藏,后經(jīng)頒賜又進入了恭王府。據(jù)說,當年恭親王溥偉為了幫助溥儀復辟籌措軍資,大量變賣了恭王府中的古董字畫收藏。其中,很大一部分為藤田美術館所收藏。
藤田美術館珍藏中包括多幅宋元時期的重要書畫,其中有六幅精美手卷,據(jù)卷上的藏家鈐印和仔細記下中國皇室珍藏的殿堂級目錄——《石渠寶笈》的紀錄,證明手卷原屬乾隆皇帝(1711-1799)所有。
藤田美術館近年來因資金緊張而經(jīng)營困難,委托給佳士得進行拍賣。2017年3月15日,《六龍圖》以4350萬美元(約合3億元人民幣)的天價落槌,加傭金4896.75萬美元。
陳容不僅擅畫龍,還擅長畫松、竹、鶴,偶亦畫虎,垂老筆力簡易精妙,故世有‘所翁龍’、‘所翁鶴’和‘所翁竹’之稱。在當時,達官顯貴、文人騷客以能得到“所翁龍”而倍感榮幸。以玩弄權術、巧取豪奪而著稱的奸臣宰相賈似道,一世搜刮金銀珠寶、珍奇古玩無數(shù),然他至死也未能討到一幅“所翁龍”。
《鵝群圖》,設色絹本 手卷,畫32.6 x 93.1 cm
趙令穰(北宋)字大年,宋太祖趙匡胤五世孫。
趙令穰幼時即愛書畫,富于文學修養(yǎng),家藏有晉唐以來書法名畫。他與畫家文人時相往來。趙佶(宋徽宗)為端王時亦與他交游,切磋畫藝。
趙令穰的畫多描繪湖邊水濱鳧雁飛隼的景色,運思精妙,清麗雅致。雪景類王維,又學蘇軾作小山叢竹,在士大夫中頗受稱譽。黃庭堅題其所畫蘆雁云:“揮毫不作小池塘,蘆荻江村落雁行,雖有珠簾巢翡翠,不忘煙雨罩鴛鴦。 ”又題其小景:“水色煙光上下寒,忘機鷗鳥恣飛還;年來頻作江湖夢,對此身疑在故山。 ”其江村集雁﹑湖上飛鷗等意境荒遠,富有詩意的小景山水,在宋代山水畫中別具一格。
因身處皇族之列,不能遠游,所畫題材多局限于兩京(開封、洛陽)郊外景物,故每成一圖,蘇軾見之便嘲謂:“此必朝陵(朝拜皇陵)一番回矣!”現(xiàn)存《湖莊清夏圖》描繪清幽的郊野景色,綠樹板橋,鳧鳥嬉水,湖莊臨夏,意境頗為優(yōu)美。
《鵝群圖》值得留意的地方,在于畫后有眾多元代題詩題跋或寫詩,包括三位著名文人士大夫:錢選、朱德潤、柯久思。
《茅山雄姿》創(chuàng)作于1965年的6月,該畫尺幅近26.8平尺
傅抱石辭世前三個月完成的《茅山雄姿》也是他生前最后一幅巨作山水畫。
他留下的那些早熟、奇縱、蒼莽、清新、古雅的作品則讓他宛若流星一般劃過中國藝術史的夜空。
《茅山雄姿》創(chuàng)作于1965年的6月。三個月以后,傅抱石猝然離世。該畫尺幅近26.8平尺,洋溢著畫家的浪漫主義情懷與瑰麗巧思,是目前書畫市場上流通極少的傅抱石大尺幅山水畫作。
《茅山雄姿》完成后,曾在《光明日報》與《新華日報》上發(fā)表,足以他本人見對此作的滿意程度。
據(jù)一些美術研究者撰文介紹,此畫是1965年初夏傅抱石應邀赴位于南京東南的四十公里外的茅山寫生。傅抱石來到這里,撫今追昔,靈感油然而生。他拿出隨身的速寫本,邊看邊畫,待離開這里時,一幅宏制巨作已初步構思完畢。
畫的近處是一大片松林,畫家以重墨畫成,它穩(wěn)穩(wěn)地壓住了這幅兩公尺多寬的書畫。右上方為主峰,山頂上有數(shù)間房屋。遠處山蠻起伏,由濃到淡,層次分明。山下一條河流由遠而近蜿蜒流淌。河上有橘和壩,兩岸是廣闊的田野,村落和工廠散落其間。整個畫面統(tǒng)一在綠色之中,一派典型的江南景色。色彩的清新,章法和筆法的新奇,景色的新鮮,使這幅畫洋溢著強烈的時代氣息。顯然,在這幅傅抱石晚年最后的作品中,仍強烈地體現(xiàn)了他“其命唯新”的使命感。茅山并不太高,也無奇峰險崖。畫家沒有夸張山的高度來突出它的“雄姿”,而是以寬銀幕式的構圖,主峰從畫面右上方一直延伸到左下方,這樣的處理使茅山顯得既真實又雄渾博大。畫家巧妙地運用了傳統(tǒng)的“三遠法”,即高遠,深遠和平遠,在擴展畫面的空間和深度上大下功夫。
傅抱石《琵琶行》立軸鏡框設色紙本題識:乙酉(1945年)驚蟄前二日蜀中寫,鈐?。罕?、抱石得心之作、蹤跡大化
不得不說,在近幾年的藝術品市場上,中國國畫藝術呈現(xiàn)出無與倫比的收藏價值,可謂佳績連連。國畫藝術價值高,增值潛力大,相信在未來,不僅越來越受歡迎,還會越來越高價。
據(jù)業(yè)界權威人士表示:《琵琶行》曾由孔祥熙家族珍藏六十余載。這幅構圖縝密,人物刻畫細膩的作品,是傅抱石人物畫、詩意畫全盛時期的杰出代表作;同時開創(chuàng)了中國近現(xiàn)代人物畫高古典雅的嶄新面貌,也象征著傅抱石的畫作進入了新的境界。
這幅《琵琶行》創(chuàng)作于1945年,一經(jīng)面世,即改變世人對傅抱石人物畫存世作品格局之認識。這一時期傅抱石的作品有了新的改變,開始大膽創(chuàng)新,藝術手法也逐漸成熟,是傅抱石創(chuàng)作國畫的巔峰時期,這可與南京博物院館藏的另一幅作品進行對比判斷。
《琵琶行》創(chuàng)作題材來自白居易膾炙人口的名篇,通過畫作還原詩意。
《琵琶行》創(chuàng)作于1945年,是傅抱石人物畫、詩意畫全盛時期的杰出代表作。畫中傅抱石營造對角呼應的縝密構圖,以精妙的筆法和對光影的巧妙運用,將造型和色調完美融合。畫中楓樹枝葉繁茂,筆觸恣意豪邁;人物神情豐富,刻畫入木三分,畫家盡將“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哀愁情緒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宛如寒夜中傳來的人間可哀之曲,由此創(chuàng)造出一種既縱橫揮灑、無所拘束,又鮮艷精工、高古典雅的人物畫新面貌。此作由孔祥熙家族珍藏六十馀載,秘不示人,甫一面世,震動藝壇,可比肩博物館中所藏最精者,實為傅抱石人物畫創(chuàng)作的巔峰之作。
在藝術表現(xiàn)手法上這幅作品更加成熟、果斷。傅抱石用縝密的構圖和舒放的筆法將作品的敘事情節(jié)、環(huán)境氣氛以及人物神態(tài)一一呈現(xiàn),畫中構圖對角呼應,精妙的筆法和對光影的巧妙運用將造型和色調完美融合。
佳士得香港于2017年11月28日以2.04億港元成交成交該作。
傅抱石對歷代文學藝術研究深入,并對詩畫關系具備獨到見解,《琵琶行》亦成為他入蜀之后最為鐘情的題材之一,以《琵琶行》詩意入畫的創(chuàng)作延續(xù)整個四十年代。隨著時間的推移,現(xiàn)存《琵琶行》作品以1944—1945年間創(chuàng)作為多,可見是畫家經(jīng)過長時間成熟準備后才投入創(chuàng)作。傅抱石是近現(xiàn)代難以逾越的藝術大師,其藝術成就成為一個時代的標桿。除了博物館中的經(jīng)典藏品,近些年其經(jīng)典作品不斷被市場發(fā)現(xiàn)。
王時敏《仿古山水冊頁》設色 紙本 冊頁十開34×27cm×10 約0.8平尺(每幅)
王時敏系出高門,文采早著以祖蔭,官至太常寺少卿。明清鼎革后,家居不出,獎掖后進,名德為時所重。明季畫學董其昌,少時親炙,得其真?zhèn)?。于黃公望墨法,尤有深契,暮年益臻神化。
王時敏主張摹古,筆墨含蓄,蒼潤松秀,渾厚清逸,構圖較少變化。其畫在清代影響極大,開創(chuàng)了山水畫的“婁東派”,與王鑒、王翚、王原祁并稱四王,外加惲壽平、吳歷合稱“清六家”。
晚清婁東畫派代表畫家與評論家秦祖永之《桐陰論畫》評王時敏:運腕虛靈,布墨神逸,隨意點刷,丘壑渾成。
王時敏所畫的《仿古山水冊頁》十幀,冊頁一共12開,由10幅山水畫和兩幅題跋組成,創(chuàng)作于入清后順治四年(1647),王時敏時年五十六歲,王時敏在此冊中臨仿米友仁、趙孟俯、黃公望、吳鎮(zhèn)、倪瓚、王蒙等宋元諸家筆意,筆力蒼古,氣息蓊郁。作品最早的題跋者是王時敏的同時代人,明末清初的畫家楊補。
《仿古山水冊頁》的珍貴在于:清初四王的傳世作品,以王時敏筆墨最為少見,散落民間的寥若晨星;其次,這套市場所見極精的王時敏冊頁,曾經(jīng)是一代鑒定泰斗徐邦達的心愛舊藏之物,在冊頁上留下了長題。
王時敏的山水畫多是仿古之作,其臨古水平之高,令人生嘆。其“一意摹古,反對創(chuàng)新”的思想對清代中國畫的發(fā)展影響深遠。
王時敏主張恢復古法,反對自出新意,曾自白道:“邇來畫道衰,古法漸湮,人多自出新意,謬種流傳,遂至邪詭不可救挽。”王時敏早年多臨摹古畫,均按宋元古畫原跡臨寫而成,筆墨精細淡雅,已見臨摹功力。早中期風格比較工細清秀,如37歲作的《云壑煙灘圖軸》,現(xiàn)存上海博物館,干筆濕筆互用,兼施以醇厚的墨色,用黃公望而雜以高克恭皴筆,具有蒼渾而秀嫩的韻味。如72歲的《落木寒泉圖》,75歲的《仙山樓閣軸》,84歲的《山水軸》,均藏北京故宮博物院內(nèi),峰巒數(shù)疊,樹叢濃郁,勾線空靈,苔點細密,皴筆干濕濃淡相間,皴擦點染兼用,形成蒼老而又清潤的藝術特色。
此煌煌十幀冊頁,可謂洋洋大觀,且筆精墨妙,傳承有序,彌足珍貴,在寶瑞盈2017春拍拍出1.633億。
題 識:耕罷。水牛軀體偉碩壯健,性情馴樸耐勞,為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工作者之忠誠戰(zhàn)友,至為可愛。一九五八年盛暑,大頤壽。鈐 印:阿壽、潘天壽、止止樓、強其骨鑒藏?。嘿n荃堂藏、應荃珍藏、天山孫氏廣信珍藏
潘天壽(1897—1971),字大頤,自署阿壽、壽者。著有《中國繪畫史》等。
潘天壽存世的畫牛作品一共是三件,潘天壽以其獨特的筆墨語言和獨步的造險功夫創(chuàng)作出一幅幅具有生命價值的力作,此《耕罷圖》高達兩米多,是其畫牛作品中極其難得的精品,也是潘天壽存世作品中為數(shù)不多的大畫之一。
畫家“取材”,往往是情性的寄托。古人所謂“樂山”、“樂水”、“歲寒三友”或“四君子”,都是在擬人化的表現(xiàn)中,賦予作者的個性。潘天壽先生出生農(nóng)村,幼時放過牧。他有感于水牛強骨凝重和壯偉馴樸的品性,先后有大幅“耕罷”變體數(shù)件,尤其一幅1961年所作筆畫大軸,筆墨酣暢渾厚。
潘天壽先生認為這幅作于1958年的《耕罷圖》,清健沉雄,精嚴闊大,不僅反映了潘先生的藝術個性和造詣,也體現(xiàn)了中國畫藝術表現(xiàn)的特征。
清人論畫:“山水之道,虛虛實實,虛實實虛,八字盡之矣。”是說畫要有虛有實,又要令實者為虛,令虛者為實,這樣就可達到空靈不滯,有無相生,出人意表的化境。在中國畫中,山水相較于人物、花鳥,畫材更多,關系更復雜,經(jīng)營與表現(xiàn)更顯繁難。所以雖說“山水之道”,其實是指整個中國畫之道。所謂“虛實”,包括濃淡、枯濕、繁簡、疏密、整散、斷連、秉承、揖讓等等,以及空白的變化。不僅指形體,同時又指筆墨。潘天壽先生諳熟畫理畫法,而在他的實踐中,更寄予藝術表現(xiàn)上“明豁”的主張,也就是平常所說“豁然開朗”的意思,即顯明、強烈、無所遮蔽,不拖泥帶水。也可見潘先生質直的個性。
這幅《耕罷圖》的第一個特色,就是大疏大密和密處密、疏處疏:牛是一“大實”,橫貫左右;石為一“大虛”。二者上下占了大幅十之八九。
大石腳下和左邊的小石,相對于大石,實中有虛。小石聯(lián)接牛體與大石相間而成連貫之勢。貫鼻的牛繩斷連承接,既嚴密又疏宕多變,絲毫不見怠懈。牛身大筆用墨,而留以空白,實中有虛,實而不塞,質重而勢上舉。大石只勾輪廓,是為“大虛”,苔草綴之,使大石虛空而“有”。
山花野卉的雙勾,夾葉畫法,工整中有缺落,嚴密里寓灑脫。
除了上述大疏大密和“虛實實虛”的妙用,《耕罷圖》更有“密處密,疏處疏”的精微。惲南田說:“文徵仲述古云:看吳仲圭畫,當于密處求疏;看倪云林畫,當于疏處求密。家香山翁每愛此語,嘗謂此古人眼光鑠破四天下處。余則更進而反之曰:須疏處用疏,密處加密。合兩公神趣而參取之,則兩公參用合一之元微也。”(《南田畫跋》)《耕罷圖》大石上端的山花苔草,正是密處加密以襯托大石的疏處用疏(大石為疏,苔點畫法也是疏)。
在中國嘉德2017春拍上潘天壽《耕罷》以1.5893億元成交,成為目前為止潘天壽第三件過億拍品,另兩件分別是《鷹石山花圖》和《鷹石圖》。
南宋四帝御筆《四朝宸翰》在中國嘉德2017春拍上以1.495億元成交
這件作品齊集南宋前四位皇帝:高宗、孝宗、光宗、寧宗的御書詩于一卷。該卷第一幅宋高宗《御筆草書七絕》紈扇書寫黃庭堅《戲答王觀復酴醾菊》;第二幅為宋孝宗《御筆楷書七絕》紈扇;第三幅是宋光宗《御筆行楷書聯(lián)句》紈扇;第四幅為宋寧宗《御筆行書聯(lián)句》斗方。
南宋承襲宋代皇室一直以來對翰墨文藝的重視,成為重壓形勢之下奪回正統(tǒng)文化話語權重要的一部分。彼時,南宋帝王及皇室成員本身,就是居領導地位的書家。
南宋諸帝御筆傳世數(shù)量極為有限,如剔除詔書、政令及院畫上的書題,獨立的書寫作品更是少之又少。而這為數(shù)不多的傳世作品又多已入藏海內(nèi)外知名博物館等公立機構,可進入市場流通者,寥若星辰。此卷堪為南宋帝室可靠傳世翰墨集錦,聚南宋諸帝四幅宸翰于一卷,傳承脈絡清晰,累見出版著錄,歷盡八百年人間滄桑未遭損害,實屬難得。如卷后題跋中,曾經(jīng)收藏它的主人程琦所寫,千百年來,未遭損毀,“異數(shù)”也。同時,數(shù)代帝王熱衷書藝并各有造就的文化現(xiàn)象,堪稱中國文化史上的奇觀。即便為近人熟知的前清康、雍、乾三帝,亦稱善書,但與宋徽宗、高宗等人相比,藝術水準不可同日而語。
該卷中《御筆草書七絕》為宋高宗晚年的作品,筆法精熟,寫得瀟灑飄逸;宋孝宗被認為是南宋最有作為的皇帝,他平反岳飛冤案,起用主戰(zhàn)派人士,銳意收復中原。該幅宋孝宗《御筆楷書七絕》詩文和書法都寫得中規(guī)中矩,可見孝宗皇帝內(nèi)心的沉穩(wěn)自律。只當了5年皇帝便精神失常的宋光宗《御筆行楷書聯(lián)句》也受高宗影響,書法更加“中規(guī)中矩”。宋寧宗的書法,也學宋高宗。此幅宋寧宗《御筆行書聯(lián)句》,從書跡風格來看,用筆提頓起伏大,橫劃向右上傾斜,轉折帶圓,捺筆略帶燕尾,風格繼承明顯。
1978年,該卷曾在日本大阪市立美術館展出,根據(jù)展覽圖錄,該卷為日本藤井有鄰館舊藏。2016年10月,該卷在上海龍美術館展出。
對第一幅高宗書跡,徐邦達論證為其所見高宗存世作品十件真跡之一。而第三幅光宗、第四幅寧宗,徐邦達則歸至理宗名下。此三件書法與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所藏宋高宗《草書天山七絕紈扇》和宋理宗《行楷書潮聲聯(lián)句紈扇》,筆法結構均一致。
該卷曾經(jīng)晚清廣東藏家伍元蕙、潘延齡、近代旅日藏家程琦收藏。其中第一幅高宗御筆是明中期無錫巨富安國曾藏之物,他所藏宋元名跡多且精,是中國鑒藏史上之巨眼。第四幅《御筆行書云日聯(lián)句》其上鈐有耿昭忠、耿嘉祚父子藏印。
設色 絹本 手卷畫 31.9 x 38.4 cm
韓干卓越的藝術成就為他贏得生前身后名,并且身后名聲日隆的主要原因,來自詩圣杜甫最著名也是最富爭議的詩,詩出《丹青引·贈曹將軍霸》:“干惟畫肉不畫骨,忍使驊騮氣凋喪。”蘇東坡也有一首詩,與杜甫的詩對比讀之,頗有意思。其詩《書韓干牧馬圖》中間有六句:“先生曹霸弟子韓,廄馬多肉尻睢圓。肉中畫骨夸尤難,金羈玉勒繡羅鞍。”顯然,蘇軾對于杜甫的欣賞水平有意見,你說韓干畫肉不畫骨,我分明看到“肉中畫骨”;你說他“氣凋喪”,我卻分明感受到“廄馬”身上的“野馬”氣息,而且“蕭然如賢大夫貴公子”,這才是真正傳神的表達啊。所以,“唐朝畫馬誰第一,韓干妙出曹將軍”。
宋犖對《馬性圖》的評價是:“筆墨高古,望去肥澤”,“肥澤”二字,可謂備極精妙。
畫中這匹鬃、尾未加修束的馬顯然是匹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內(nèi)廄馬,非常符合蘇軾詩中所謂的“多肉尻睢圓”之形象。馬豐腴而神駿,左向側立,頭微右傾,作踱步狀,意甚閑適,若踏壁而出。馬身與馬頭烏黑若漆,毛色發(fā)亮,惟唇嘴、鬃毛、馬尾與四蹄皆純白如雪,不知是何名種。全圖用筆較輕,敷色精巧,非常注意馬身上光線的表現(xiàn),尤其是額頭、腹部、股腿等受光部分,層次表達非常柔和細膩,皮肉質感與立體感非常強烈。白色部分,細粉輕烘,鬃毛于尾巴之輕巧蓬松,更顯此馬優(yōu)哉游哉。世傳韓干畫馬之時,“必考時日,面方位,然后定形骨毛色”,其在馬匹骨骼肌肉比例上的把握堪稱精準,而在透視與光影的表現(xiàn)上,亦與后世西洋畫之技法遙遙呼應。
唐朝張錫為該幅起名《馬性圖》,命名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并為后世所沿用。都穆在韓干《雙馬圖》的題跋中寫道:“近予又于宰石淙公(楊一清)處見干《馬性圖》,亦是真筆。惜無題識,蓋世之售書畫者,或為贗本,必移置題識以規(guī)厚利。若書畫既真,人覽之自知,雖無題識可也。”都穆此跋在認定本幅為韓干真跡的同時,卻很確定地認為張錫之前必另有題跋。由此觀之,在張錫之前,《馬性圖》另有其名亦未可知。
當然,該馬為何種馬也是關注之一,當時內(nèi)廄馬各具其名,但無從考據(jù)此馬是否為西域名馬“飛黃、照夜、浮云、五方”中的某一匹,以此馬的毛發(fā)特征看來,此馬或為玄宗內(nèi)廄之“浮云”馬。
該作于2017年在佳士得紐約拍場以1500萬美元落槌,折合人民幣約1.17億元。
此《山水十二條屏》為1925年齊白石62歲時所繪,也是他“衰年變法”第四個年頭里創(chuàng)作的山水作品,可以說是白石老人風格轉型期里最具代表性的山水作品。
根據(jù)目前現(xiàn)有資料,《山水十二條屏》首次公開展出時間應為1954年4月,在“齊白石繪畫展覽會”首次露面。
《山水十二條屏》第十二屏《板塘荷香》畫上題寫“子林仁兄”,可知這套是齊白石繪贈于民國年間北京名醫(yī)陳子林。
新中國成立后,此套白石老人《山水十二條屏》由黃琪翔郭秀儀購藏,黃琪翔是民國時期著名軍事將領、新中國農(nóng)工民主黨領導人,郭秀儀是齊白石入室女弟子,兩人在新中國成立后與齊白石建立起深厚的情誼,收藏齊白石作品數(shù)量多達百余幅。此套《山水十二條屏》在黃琪翔、郭秀儀夫婦家中珍藏長達半個世紀之久。
著名齊白石研究專家郎紹君曾言:“這十二條屏,把遠游印象、寫生畫稿、前人模式和居北京后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熔于一爐,構圖簡潔,境界新奇,有濃郁的現(xiàn)實生活氣息;畫法則集勾勒與潑墨為一,間有鮮艷的著色??梢哉f,這套條屏具有總結性,很大程度上標志了齊白石山水畫的成熟?!?/p>
之一的《江上人家》的瓦屋有23間之多,其中7間擠住底邊,略俯視,大多不全,留有很多畫外的畫面感,對岸的瓦屋三五攢簇,朝向四方,真正大寫意手段;兩岸間的大片空白是平靜無波的水面,被兩段汀渚和一架板橋所“破”。一人正策杖走向板橋,比例極小,卻奪人眼目,配在這般親切、安寧、有情意的山水中,真正起到“點景”進而“點睛”之用,正應著“愁心山色一千重,經(jīng)絕橫斜橋板通。江上人家炊斷滅,閑游猶有此衰翁”的詩境!
《江上人家》立軸 設色紙本 1925 年作 (180×47cm )×12
《遠岸余霞》
之二的《石巖雙影》題:“密樹濃陰繞地云,石巖雙影虎同蹲。是誰留著秦時月,拋在長天照近人。”其山石無疑也是白石自家創(chuàng)稿中極具特色的圖式。近景樹正斜交織,樹葉用米氏臥點法,墨氣淋漓,既渾淪又有形。詩與畫一一對應,互為注解。意境中有思古之幽情和天長地久之蒼茫,算是白石較為清冷的意向了。
之三的《板橋孤帆》是十二幅中唯一沒有題詩的。不僅有水面和孤帆,更將農(nóng)舍、遠山等也納入進來,四塊橫抹的沒骨赭墨輕松地交待出空間,而且富于濃淡、干濕、大小、方向、色度、相互關系等各種變化。畫面貌似寂無一人,卻分明有視點的牽引,意境不熱烈,但雋永,畫面處理,既充分、豐富,又有“空兒”,足夠用以寄托——雖無題詩,但卻是真正的“畫中有詩”。
之四的《柏樹森森》是十二條屏中唯一斜向布局的,如果不是特殊結景造境的需要,齊氏山水絕大多數(shù)是“橫平豎直”式構圖。該幅詩云:“風光何處異人間,柏樹森森生夏寒。我欲結鄰居嶺上,喜看山色少遮攔?!彼^“異人間”之境需在高處之嶺上結廬,斜向便于表現(xiàn)攀升之坡度。此外,赭色坡地有著微妙的色度變化,近暗遠亮;瓦屋成反C狀高低排布;樹腳與樹梢呈斜向左上直線——簡單幾個元素,坡度便有了。
之五的《遠岸余霞》是十二條屏中唯一波濤滿幅的,徐悲鴻曾屢屢對齊翁這樣的水面贊不絕口:“讓人眼暈”!他的“水”大多是這樣起伏圓緩,從畫外來到畫外去,平行推涌著由近及遠的;先用干濕淡墨松弛、從容地寫滿整個水面,再用濃焦墨局部復寫,講究濃與淡、干與濕、斷與連、枯與潤的變化,蕩漾而有光照感。詩中之“余霞”似有地名與晚霞之雙關義,轉移到畫面上,便只有晚霞之意了。如果說,這一片水代表著與家鄉(xiāng)和舊日時光的距離,連接著今日和昨天,那么紅似昔時之“余霞”便是那所有值得懷念的過往了——它仿佛很近,其實很遠,溫暖又夢幻,有些感傷但并不頹廢。
之六的《松樹白屋》的構圖最是夸張,近景的叢樹起到“之一”中底邊瓦屋的作用,但比瓦屋更具姿態(tài),仿佛張開的手臂,迎接著相隔不遠的屋舍,平樸而親切。兩個低低橫臥的墨塊浮在遠遠的水中,遠而濃,很不同凡響,把水面襯得如明鏡般平滑而耀眼。題跋成為一個重要的畫面構成的參與因素,豎直四列形成一個灰色調塊面,在黑白間平衡著、過渡著,腔調簡潔而嘹亮。
之七的《杏花草堂》最是清新可人。杏花在白石的圖譜里負載著對田園的傾心和對故園的思念等意象,也是在用色上最為嬌美的,有別于其通常的濃烈特征。墨筆寫枝干,墨色近重遠淡,近焦遠濕,近有質遠有勢;大色點點紅花綠葉,花色是盛放中褪去浮紅后嫩透的水紅色,葉色是不再鮮嫩的草綠色,既合“物理”亦合“畫理”;因是遠觀,一切景物之輪廓避免清晰;用筆追求不修邊幅但神完氣足的“寫”意,茅舍、樹木的形狀追求斜而正的隨意感,一派鄉(xiāng)間自然天成氣息;頂部題跋呈方正的長方形,襯托著杏花的肆意生長和田園風光的悠然自在。
之八的《杉樹樓臺》有著最為典型的筍狀山,但為突出“如角”之感而增加了高度、夸張了聳立感。前峰細筆勾皴,依結構淡染花青,后山純用花青以沒骨或稍兼勾皴法略示出山形。幾乎只有兩個景別,即群峰組成的后景與叢林樓臺組成的前景。前景松樹以白描勾干,分披之線構成松形,墨色只分濃淡(前后)兩層,又在局部輔以淡花青,雖簡單卻很有茂密感、空氣感和空間層次感。樹腳以粗放墨點畫草地,略作路徑的示意,有濛濛的滋潤感。一樓閣自林后隱現(xiàn),屋瓦、窗棱、飛檐都細細勾描出來,右下呼應以深藏之平屋,使林后的“虛”處有了“實”的內(nèi)容。
《杏花草堂》
《山中春雨》
之九的《煙深帆影》是十二條屏中唯一用潑墨法的,也是墨法運用得最為高妙的,整體效果上又很有些莫奈《日出·印象》的意味。淡墨的海,濃墨的低低的海中山,均是極大的塊面,幾乎不見筆;淡墨清透、空靈,濃墨烏黑、密實又神采奕奕,濃淡墨相撞處正是海、山的“交接”;墨氣淋漓而不漫漶,恣肆而不失形;海面并非一味地潑墨,大片的和零碎的留白穿插其間,似有陽光在照耀——這樣的水法在齊氏整個山水畫中亦不多見,不知是因“煙深帆影亂,潮長海山低”的意境而創(chuàng)法,還是有法后推敲出了這樣的句子,總之,是渾然為一的。景物簡單至極,但所費思量卻不少。
之十的《山中春雨》為齊氏米點的典型面貌,也是十二條屏中唯一純水墨之作。通篇墨色濃淡對比強烈,符合雨中景物特征。山與樹葉用幾乎相同走向的大臥點表現(xiàn),先以淡墨點出形狀,再在結構處積以濃墨橫圓點,但所積僅一二層而已;淡墨點應為宿墨,筆筆相接相疊,筆痕清晰,墨氣清透而晶瑩;濃墨似為鮮墨,借著底層淡墨點的水分略有暈散,厚重而有韻。畫面仿佛頓時因之而有了雨聲,淅淅瀝瀝中,“寂”更寂了,但恐怕“愁寂”是假,清寂是真——若苦于這種愁或進而在詩畫中嘮叨出來,便不是齊白石了;“寂寞平生敢自夸”的,才是齊白石,也才是詩與畫!
之十一的《紅樹白泉》是十二條屏中畫面效果最為跳脫的,這當然主要源于以色為主,以墨為輔的處理方式。這種以色當墨方式不是文人畫常見手段,其大比例用色堪比西畫觀念下的水彩畫,但其特征又分明是中國畫的——依舊是書法用筆,依舊有虛有實,依舊是示意性遠大于描繪性,依舊用黑、白、灰主導著畫面的精神。用沒骨法畫左右兩坡地,赭墨、寬筆、短線、平行排列,仔仔細細,四平八穩(wěn),不急不躁;兩坡地中間位置留白,夾出一條有三道彎的小溪,這類“曲折”為十二條屏僅見,在整個白石山水中也極為少見。但三彎之后,溪水幾乎呈一條筆直的豎線沖著畫外流過來,仿佛能一直流到我們的心里,雖曲尤直,極具匠心。
之十二的《板塘荷香》是齊白石的一大創(chuàng)格,是十二條屏中最“可愛”的畫面,也是唯一沒有強悍、粗壯感的畫面。散而滿的構圖在其他白石山水中似乎再難找出,或許正因如此,消弭了他畫面中通常的緊張感、夸張感、張揚感,反增了一分恬淡與安適。蓮花小而密,以類似米點之法,一點便是一朵,有勢、無細節(jié),收“似與不似之間”之妙,由近及遠地鋪滿池塘?;ㄇ嗯c淡綠的蓮、汀渚、遠山,如玉般清潤,透著絲絲沁人心脾的涼爽,好不愜意?;ǘ溆么笮?、濃淡不一的紅色點出,嬌艷又雅致。用墨線勾出近處的水榭和遠處的板橋,分量剛剛好,即壓得住畫面,又能與整體的簡潔輕盈氣息相諧調。
十二條屏互相呼應,是一個整體,在通局上是費了思量的:格調上有強悍,有清新,有平樸,有淡雅,有熱烈,有清寂;構圖上有疏有密,有散有聚,有開勢有合勢,有橫、豎、斜、曲的變化;主體場景有居近、居中、居遠之別;山形有圓有尖有方,山勢有緩有陡;水面有平有蕩,云氣有厚有?。粯淠竞头课莸陌才艧o一雷同,且在整體上呈波浪狀起伏;用色上,花青、赭石、紅、黃、綠穿插使用,所用面積、位置、色度、形狀等不盡相同;所有題跋的位置、面積以及與畫面的關系也每每相異;筆法上勾、潑、點、染、皴齊備;墨分干濕、濃淡、枯潤,墨氣有淋漓、有恣肆、有厚潤、有清透;主題大致有兩個:思念故園及向往田園,二者又時有交疊——前者情真意濃,常能令人動容;后者平淡中有昂揚,意味雋永,常能感染人——這兩種看似單調的主題,卻被白石變化出如此豐富的畫面和意境,這種創(chuàng)造力不能不令人嘆服!
《板塘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