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卡雷爾·恰佩克

（四）抓不到的魔法師

在客棧外等候的偵探們失去耐心了，他們死活也弄不明白：梯戈洛夫斯基怎么進去這么長時間還不出來呢？

“瞧我的！”舉止文雅的法國偵探安塔拉夏先生自告奮勇，款款走進了客棧。

可眼前的情景讓安塔拉夏差點兒沒彈出眼珠子！

普洛泰羅渾身纏滿了繩子，躺倒在地上；梯戈洛夫斯基像頭大狗熊，雙手插在褲袋里滿客棧跳；桌子邊坐著一個外鄉(xiāng)人，低著頭，手指不停地在餐桌上畫著。

“您要抓我嗎？”沒等安塔拉夏開口，外鄉(xiāng)人就問。

“很愿意為您效勞?！卑菜鸟R上回答，同時從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銬，“您就乖乖的，自己伸手過來吧。尊敬的先生，咱們來把這副手銬給您戴上。這副手銬是用上等鋼材打制的，鏈子是用超優(yōu)質的不銹鋼做的，嶄新嶄新，冰涼冰涼的，您是頭一個戴。”

安塔拉夏嬉皮笑臉地說著，輕佻地把手銬從這個手掌拋到另一個手掌，像個五金店的掌柜，不停地炫耀著他要兜售的貨物。

“您已經(jīng)決定好了吧？”安塔拉夏繼續(xù)不停地擺弄著手銬，“咱們就干脆一點兒，我這副精致的手鐲子緊緊地往您的手腕上一戴，咔嗒一聲，您就跑不了了……”

忽然，安塔拉夏臉色漲紅，脖子發(fā)粗，額頭冒出了汗珠，手銬在他的兩手間越倒越快?！斑@漂亮至極的手銬就像是為您專門打造的，哎、哎、哎，是不銹鋼的呢，在、在、在烈火、火、火、火中高、高溫……煉、煉、煉就、就、就的！”安塔拉夏吼叫著，把手銬扔在地板上。

這副手銬燒起來了，燒得通紅，接著變白。手銬才落到地板上，就把地板燒出了一個洞，可地板并沒有起火！

這時，客棧外的蘇格蘭偵探沃洛奇利心急起來——怎么進去的偵探們都不出來呀？

沃洛奇利掏出手槍，狂吼著；中進客棧。

客棧里彌漫著手銬燃燒產(chǎn)生的騰騰煙氣，安塔拉夏雙手疼得直跳，不斷地用嘴往燙傷的手上呼呼吹氣；梯戈洛夫斯基雙手插在褲袋里不停地轉圈；普洛泰羅木頭似的歪倒在地板上，全身都纏滿了繩子；外鄉(xiāng)人低著頭，在餐桌布上滑動著手指。

沃洛奇利一出現(xiàn)在客棧里，就馬上用手槍對準了外鄉(xiāng)人。外鄉(xiāng)人對他投來了深邃又溫柔的目光。沃洛奇利在這目光前雙手發(fā)抖，但他還是控制著自己，對著外鄉(xiāng)人的額頭連開了六槍。

“您的子彈打完了嗎？”外鄉(xiāng)人問。

“還有呢！”沃洛奇利說著掏出第二把手槍，又對著外鄉(xiāng)人的額頭開了六槍。

“完了嗎甲”外鄉(xiāng)人問。

“是的。”沃洛奇利回答說，他雙手交叉在胸前，一本正經(jīng)地坐在椅子上。

“那我就要結賬了?！蓖忄l(xiāng)人說著，用一枚銀幣“篤篤篤”地敲響了杯子。

卻沒有人來收費。

客棧里所有的人，還有等候在店外的偵探們，一聽到槍響都紛紛逃竄，躲進了閣樓里。

外鄉(xiāng)人把手里的銀幣擱在桌子上，跟客棧的伙計們道了個別，然后站起身，若無其事地向門口走去。

沒等外鄉(xiāng)人走出門，偵探三兄弟中的羅維切克就從一個窗口往客棧里看，赫瓦塔切克從另一個窗口往客棧里瞟，杰熱切克從第三個窗口往客棧里瞄。

羅維切克第一個從窗口跳了進去。

“伙計們，快行動，別叫他溜了！”羅維切克大叫了一聲。

赫瓦塔切克第二個跳進了客棧。

“我看，”赫瓦塔切克說，“是安塔拉夏把普洛泰羅捆綁在地板上的！”

杰熱切克從第三個窗口跳進了客棧。

“我覺得，”杰熱切克說，“是安塔拉夏讓沃洛奇利動彈不得的?！?/p>

“我以為，”羅維切克說，“是沃洛奇利害的梯戈洛夫斯基。”

“可我的意見是，”赫瓦塔切克接著說，“梯戈洛夫斯基手插褲袋，無所作為?！?/p>

普洛泰羅從地上抬起身子，“伙計們，”他說，“都別瞎吵吵了！那外鄉(xiāng)人沒有動一個手指頭，就把我死死捆住了?！?/p>

梯戈洛夫斯基跟著說：“是外鄉(xiāng)人把我的雙手僵在褲袋里的。”

“我的手銬，”安塔拉夏呻吟著說，“是他熔化掉的。”

“都別瞎猜了。”沃洛奇利補充說，“我朝他的腦袋開了十二槍，可一顆子彈也沒打進去，他毫發(fā)無損！”

羅維切克、赫瓦塔切克和杰熱切克只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道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

“我以為……”羅維切克先開口說。

“這偷貓賊……”赫瓦塔切克接著說。

“他是個魔法師！”杰熱切克歸結說。

“伙計們，別泄氣，”羅維切克說，“他逃不掉的。咱們可以調動千軍萬馬呢！”

“立即下令包圍客棧?！焙胀咚锌私硬鐑赫f，“千軍萬馬包圍一個小小的客棧，連一只老鼠也溜不出去的！”

他的話音剛落，砰砰砰的槍聲就從四面八方響起來了。

“魔法師玩兒到頭了！”偵探們異口同聲。

就在這時，客棧大門被打開了，指揮千軍萬馬包圍客棧的將軍帶頭沖了進去。

“我命令，”他大聲叫嚷著，“包圍客棧！讓一只老鼠也鉆不出去！”

忽然，一只目光柔和的白鴿從客棧里飛了出來，在大家頭頂上盤旋。

“哦，白鴿！”偵探們叫起來。

所有的士兵都對準白鴿開槍——砰、砰、砰，砰砰砰……白鴿被打碎，可每一片碎片都立刻化成了蝴蝶，在士兵頭上翩然起舞。

“這可怎么辦？”羅維切克眨著雙眼。

“這樣，”將軍又下達命令，“全部軍隊、后備隊、義勇軍立即動員，分赴各地捕捉蝴蝶！”

人群“哇啦哇啦”地叫嚷著，四面八方都在捉蝴蝶。蝴蝶像一團美麗無比的白云，飛呀飛呀，翩翩起舞。

羅維切克這時對伙計們說：“各位，咱們還能做什么？現(xiàn)在咱們不用在這里干瞪眼了。”

偵探們——普洛泰羅、梯戈洛夫斯基、安塔拉夏和沃洛奇利只好一個個灰溜溜、無比沮喪地各自回家去了。

羅維切克、赫瓦塔切克和杰熱切克偵探三兄弟商量了好久，反復策劃怎樣逮住魔法師。他們抽了幾十口屯的煙，把煙草中心的煙都抽光了；他們喝了幾十口屯的咖啡，把全市所有的咖啡都喝光了，可還是想不出來怎么才能逮住魔法師。

最后，杰熱切克說：“伙計們，這樣下去不行。咱們也不能老待在這烏煙瘴氣的屋子里呀?！?/p>

可沒想到，他們剛一跨出門，就看見了魔法師本人！他在用看風景的目光，觀望著偵探們的一舉一動。

“就是他！”羅維切克大叫著，一下子蹦起來撲向魔法師，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赡Х◣熕查g變成了一條白蛇，把羅維切克嚇了個半死。

赫瓦塔切克沖過去，脫下夾克衫去撲白蛇。這時，白蛇又變成了一只金色的蒼蠅，從他的手指縫隙間飛走了。

杰熱切克眼疾手快，立馬摘下帽子，甩出去捉蒼蠅。這時，蒼蠅又變成了一股細流，把他的帽子沖走了，杰熱切克只好趕緊去追帽子。

偵探們馬上跑進客棧，拿出茶杯來舀細流的水?？墒羌毩魈蔬M了富爾塔瓦河，再也分不清哪兒是河水哪兒是細流了。這些日子正是富爾，塔瓦河最歡快的時候，整條河都閃著粼粼的銀光；在陽光下，河水感覺舒坦極了，它流淌著，一邊輕輕哼唱，一邊想念著魔法師，那一圈圈的漩渦像是魔法師的頭在悠悠搖晃。

于是，偵探三兄弟站在河邊，在陽光下瞇起眼睛。哎，那是什么呀？一條銀白色的魚兒從河里探出頭來，用黑亮黑亮的眼睛看著他們——那童話般美麗的眼睛就是魔法師的眼睛呀！

偵探三兄弟立即買了三根釣魚竿。他們要釣起這條在富爾塔瓦河里優(yōu)哉游哉游泳的魚兒。他們乘船默默地垂釣，河水流到哪里，他們就順水釣到哪里。釣不起黑眼睛的銀白色魚兒，他們就總是心不甘、神不寧……

偵探們?yōu)榇∧Х◣?，費盡了心機，想盡了辦法，可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有時候，他們追隨坐在汽車里的魔法師，路旁叢林里忽然探出一個馬鹿的頭來，于是偵探們被那雙很討人喜歡的黑眼睛誘騙進了叢林中；有時候，魔法師變成了一只鷹，偵探們不得不坐上飛機進行跟蹤；有時候，偵探們會發(fā)現(xiàn)他們案頭的花束中有一雙目光深邃的眼睛在看著他們；有時候，獵犬猛一抬頭，偵探們也能在它注視主人的神奇目光中看到魔法師的蹤影。

偵探們無論到哪里，都覺得魔法師在看著他們?？墒?，他們又該到哪兒去抓住他呢？

《這個大童話講貓》后話請見下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