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赭石戰(zhàn)爭
◎佚名
在南澳洲,居住在艾爾湖地區(qū)的迪亞里人,每年都要前往位于帕拉契納的布卡圖礦。他們將采掘到的赭石弄成圓餅狀,裝在用負鼠或袋鼠皮制成的袋子里,每個人大約要負重20公斤,頭上還要頂著一大塊從附近的采石場采來的沉重的磨石返回。這列由七八十人組成的采掘隊伍,大約從幾千年前開始,就浩浩蕩蕩穿行在澳洲大陸,整個旅程往返要花費兩個月。
到了公元1860年之后,迪亞里人采石之旅所經(jīng)的途中,多了一群陌生人和他們放牧的家畜——前來澳大利亞的白人農(nóng)夫帶來了肥美的羊群。
作為土著,迪亞里人對這些白人們發(fā)起的土地登記制度毫無興趣,倒是對那些仿佛從天而降的長著一對彎角的生物興味甚濃。他們很快知曉它們的肉在烹熟之后是何等的美味誘人,沖突由此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
在整個19世紀60年代,大批的土著被憤怒的殖民者們殺害,而新一輪的報復又引來了緊隨其后的反報復。這場慘劇持續(xù)了十幾年之久,被稱為“赭石戰(zhàn)爭”——雖然它是因羊而起,生發(fā)點卻源于這些充當紅顏料的石頭。經(jīng)過反復斟酌,南澳當局最終想出了一條釜底抽薪的解決之策,并在1974年將之付諸實施。
在那個時代,牛車還無法在崎嶇的山路上行駛,而從布卡圖到艾爾湖恰恰遍布這樣的路徑。南澳當局靈機一動,他們從考萊礦山那里挖了四噸赭石,花了幾個星期把它們運到了艾爾湖,并請那里的德國傳教士代為分發(fā)。這樣一來,迪亞里人只需要走上幾步路,來到傳教士的小屋,就可以得到他們曾經(jīng)需要歷盡艱辛才能獲得的赭石。
然而,令南澳當局意想不到的是,他們的苦心孤詣最終悉數(shù)落了空,固執(zhí)的迪亞里人仍執(zhí)意長途跋涉前往布卡圖,對免費贈予的、看起來一模一樣的赭石不屑一顧。
事實是,“看起來一模一樣”并不等于二者真的毫無差別。比之布卡圖赭石,這些來自考萊礦山的免費贈品缺少汞元素。它藏身在這紅色的松軟寶石之中,被它涂抹的皮膚能霎時閃出神靈附身般的美妙光澤。
每當?shù)蟻喞锶藢⑿量嗖删虻聂魇徇\回住地,總要舉行盛大的儀式進行慶祝。對迪亞里人而言,正是為之付出的時間、精力和體力,以及其后的狂歡疊加在一起,才使這場旅程非同尋常而近于朝圣,使一塊平凡的石頭貴比黃金。
他們用它來交換產(chǎn)自金伯利海灘的珍貴的珍珠貝,用它來交換皮特尤里煙草的醉人香味——要知道,在這個古老的部落里,如何將皮特尤里樹葉炮制成富含尼古丁的麻醉劑,始終都是只有少數(shù)幾位長者才知道的高級秘密。正如現(xiàn)代人賺取金錢的方式是付出體力或者腦力勞動,在迪亞里人這里,免費獲贈的石頭就只是石頭,歷盡艱辛取得的赭石才有資格充當貨幣。
比寶石更重要的,往往是這獲取寶石的旅途本身。正如維多利亞·芬利所言:“你也許能在倫敦買到盧爾德圣水,但真正的心靈升華來自于取水的旅途?!?/p>
(摘自《安徽商報》圖/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