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英雄皆好色
——少帥身邊的那些女人
熱播電視劇《少帥》的亮點之一就是引出了一長串張學良的風流情史。少帥曾自己說過:“于鳳至是最好的夫人,趙一荻是最患難的妻子,貝太太是最可愛的女友。我的最愛在紐約?!?/p>
朱啟鈐及夫人和五個女兒,據(jù)筆者目測,后站立者右2朱五,右1朱四,左2朱三
天寒地凍,正是圍爐夜讀的好辰光。
頃閱董橋《今朝風日紅》,《羅馬一敘》談及緙絲收藏家朱啟鈐,說他大半生研究中國刺繡工藝和古建筑學,成就極大。此時筆鋒折轉,說他老人家還有更了不起的地方,即生了兩位極漂亮的千金朱三和朱五,“民國初年名噪京華,八方傾倒!”于是順手引了幾句詩,寫朱三小姐的是:“一輛汽車燈市口,朱三小姐出風頭”。寫五小姐的,則是馬君武著名諷刺詩《哀沈陽》里的:“趙四風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最當行”。
董先生不經(jīng)意間隨口一說,我卻在讀閑書之余,還喜歡較個真,且說朱啟鈐可不止兩位漂亮女兒,而其中艷幟最盛者卻是老三淞筠。劉成禺《洪憲紀事詩本事簿注》之六:“民國三、四年,北京官家閨秀,競尚奢蕩。冶服香車,招搖過市,以內(nèi)務總長朱啟鈐之三小姐為祭酒。其他名媛醉心時髦,從者不乏其人。濮伯欣先生北京打油詩曰:‘欲將東亞變西歐,到處聞人說自由。一輛汽車燈市口,朱三小姐出風頭。’紀實事也?!卞Р溃置怀?,因治佛學別署幻觀居士,曾是張作霖身邊得力干將楊宇霆的秘書。
朱三小姐出風頭時,少帥年齡還小,按說他倆沒啥關系,但朱三的妹妹倒當真是少帥的情人。只不過不是老五湄筠,而是老四津筠。說起來,少帥與之熱戀尤在與趙四之前。若嚴格按順序講,蜚聲北方交際界的朱四,并非少帥的第一位女友。
話說上海解放初有一份過渡性小報《亦報》,該報從1950年1月17日開始連載舊燕(王益知)的 《張學良外記》,臨近完篇時,主編唐大郎對這部傳記有所評騭。他說,舊燕因為“曾參張氏戎幕”,所以把張學良寫得太好了,張學良其實沒那么好。唐大郎曾聽親戚講,“在東北時候,見過張學良閱軍,說張氏一面在閱兵,一面有個醫(yī)生跟在他屁股后替他砸嗎啡針,這種形容盡致的場面,《張學良外紀》沒有寫入,多少是可惜的?!庇终f張學良的歡喜女人,舊燕先生也寫得太少。
1950年1月30日,《亦報》又有位行云(錢芥塵)以過來人的身份,寫過一篇補綴文章《張學良的女友》。開頭說:張學良“在九·一八以前,生活不免有些浪漫,九·一八的刺激,使他國讎家難,深刻警覺,從此他改變了人生觀,所以能在西安掀起抗日的高潮。我不為賢者諱,將他以前的羅曼史,略寫一點如下……”
錢文所舉少帥的首位女友是外交部長王正廷之妹,因為張學良剛學英語,希望速成,故從研求學問發(fā)展到自由戀愛。倆人同居一年多,小張甚至和夫人于鳳至鬧起了離婚,因老張反對而止。
第二位女友是溥二奶奶唐石霞(溥杰的原配夫人,又名怡瑩),唐是滿人,麗質(zhì)天生,畫一筆青綠山水,有宋元氣息;她和小張一度打得火熱,后來也給張老將鬧吹了。陳慎言曾將這故事寫入小說《斷送京華記》,刻畫入微。
此外,張少帥與墨索里尼的女兒埃達,也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繼而說及朱四:“張的女友中,有一位不可不紀,就是前年霸王號滬港航空,在香港失事的朱四小姐。朱四和張結識很久,朱善于交際,也頗能持家,能說極流利的英語,宋子文長財部時,要請她做秘書,她因家務,有幾個子女要照料,不肯答應老宋,事實上她對于張有‘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之感,對宋不愿多搭訕了?!庇捎谛垷o法將朱四置于外室,“便硬著心腸,把她嫁給隨身的副官,于鳳至醋性很大,對朱四卻始終保持友誼,因為對外交界,對各界,一切大宴會,少不得她。”朱四的丈夫吳敬安,綽號小吳頭鬼,是張少帥的副官飛行員。
錢芥塵,是張氏父子安插在滬,用以籠絡南方文化名人的新聞顧問兼輿情總管,從他口中傳遞出的少帥羅曼史,無疑可靠度很高,只是并不完整。另據(jù)唐德剛采錄、胡志偉編校加注的《張學良口述歷史》,晚年張學良面對訪談者口沫橫飛不斷重復的,不是什么政經(jīng)大事、軍事決策,而是年輕時的風流韻事。
張有句名言:“人哪,就是一張紙在那兒蒙著臉,你別把那張紙拽開,你要拽開了,就揭開了這個后幕,那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兒!”在書中,張學良敞開心扉,向唐德剛歷數(shù)自己與十一個貴婦人的婚外情,其中包括溥杰的原配、墨索里尼的女兒、王正廷的妹妹、駐美大使葉公超的嫂子以及他自己的表嫂等等。
趙四小姐的故事,恐怕大家早已耳熟能詳,無需我多加置喙。值得一提的是,近來挖掘出版的張愛玲的遺稿《少帥》即以張趙之戀為故事原型。我也不想評判此小說的優(yōu)劣得失,倒挺關注學者馮睎乾書后幾萬字的考證。馮先生道及趙一荻父親趙慶華的履歷(書里第228至229頁),說來自《張學良外記》,如閱報查核,實來自行云的補注。
1990年1月至5月,張學良在臺北接受唐德剛訪問時,曾說:“于鳳至是最好的夫人,趙一荻是最患難的妻子,貝太太是最可愛的女友。我的最愛在紐約?!?/p>
次年,已屆九旬的張學良擺脫幽禁之苦,首度訪美探親,即下榻于紐約曼哈頓貝公館,前后住了三個月。至此,這位紐約女友漸為大眾所知曉。貝太太,閨名蔣士云,亦排行第四,年輕時是北京城有名的交際明星,氣質(zhì)絕佳,兼擅多門外語,曾讓少帥張學良深深傾倒。只是有緣無份,1932年春,蔣與中國銀行行長貝祖詒在巴黎成婚。
稍微細心一些的讀者不難發(fā)現(xiàn),張學良的情婦之中,并不包括胡蝶。換言之,堂堂北平大學工學院院長馬君武的名句,純屬捕風捉影。據(jù)親歷者錢芥塵說:“一九三一年九月中旬,明星公司要到北京拍《啼笑因緣》,叫我寫了好幾封介紹信,一批人乘火車,一批人乘輪船,到了北京,拍戲得著許多便利,借用軍隊等等,胡蝶到北京第二天的晚上,就是九一八,張學良還在協(xié)和醫(yī)院養(yǎng)病,哪里有工夫接見她,我曉得張病勢甚重,也沒有直接介紹給他,直到今天,張胡二人,絕對沒有見過面,文人的詩史,非可相輕,馬君武幾首七絕,便造成以訛傳訛?!?/p>
這恐怕是目前所知,為張學良、胡蝶辯誣的最早文字。
2014年9月18日,《文匯報》刊載學者李天綱的文章《張學良和胡蝶,緣慳一面》,還借臺灣浸信會周聯(lián)華牧師之口透露一段逸聞:1960年代,胡蝶有幾年住在臺北。她曾提議周牧師作東,邀請自己與張學良出席,彼此見上一次面。不料周剛一提出,即遭張拒絕。
還有一位總是被人們津津樂道的宋美齡,張學良只是曾說過一句:“宋美齡美如天仙,我跟她約會了幾次。”他們之間具體也說不清有過什么,應該還是友誼多過愛情的。
少帥對付女人挺有一套辦法,究其原因,見諸張的夫子自道:“我比西門慶偷情五要件──潘驢鄧小閑還多一件:我有權勢”。又撰打油詩:“自古英雄皆好色,若不好色非英雄;我雖不是英雄漢,卻也好色似英雄!”詩雖傖鄙,倒很能反映少帥的風流自賞。只是,風流將軍終有掉淚時。“九· 一八事變”爆發(fā),父子兩人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東三省一朝而失,驟令張學良背負“不抵抗將軍”的罵名。媒體也一反此前對他的正面報道,轉為冷嘲熱諷,尤其馬君武的兩首《哀沈陽》,將少帥的好色與失土相聯(lián)系,深深刺痛了他,令其幡然醒悟;以后才演出西安事變那一出好戲,歷史形象遂再度丕變。
(文/祝淳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