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北宋畫家郭熙畫語開篇:“一種使筆,不可反為筆使;一種用墨,不可反為墨用?!w摭實言情,樶其大要”。幾年前,觀賞蕭楠作畫,始則輕解紗巾,略搙衣袖,定神運氣,從容使筆,意念在畫幅展開,簡約凝重,潑墨寫意,繼之,稍加勾勒,一尊達摩端坐在宣紙上了,氣象莊嚴,以虔誠心喚起觀者的聚精會神。這就呼應了古人的“摭實言情,樶其大要”,不由得令我生奇。雖說,蕭楠的運筆氣概承襲了其父母蕭寬、楊悅的藝術(shù)基因,然她畢竟還年輕呢,娟秀明麗的芳華與其空靈曠達的格調(diào)反差太大了,這使得我不得不探尋她的人生成長經(jīng)歷。
蕭楠出生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內(nèi)蒙古大草原,草原質(zhì)樸民風的感染,與野草野花共扶搖,和馬牛羊的生靈同解語,牧歌長調(diào)悅耳,藍天白云拓胸懷,撒開腳丫子,與遼闊壯美的自然親近、歡舞。天份使然又天道酬勤,童年的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等諸多畫本誘使著她涂鴉滿墻滿地,初始則畫著玩,漸漸畫中童趣盎然。三歲成畫《小貓偷魚》即刊于《中國青年報》;在內(nèi)蒙古讀小學時課外又廣泛接觸《三字經(jīng)》、《千字文》、《論語》等國學典籍,學不止,畫不停,兒童畫不但頻頻發(fā)表于《哲里木報》、《少年報》、《中國青年報》等地方和國家級報刊,還獲得了“中國南斯拉夫青少年繪畫大賽”及“雙龍杯全國青少年繪畫大賽”優(yōu)秀獎。隨父母入京及至考入中央美院后愈加勤奮,潛心《四書五經(jīng)》《諸子百家》,尤好佛道禪說,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潛質(zhì)激發(fā),藝根深入。畢業(yè)工作后,藝術(shù)設計和國畫創(chuàng)作屢獲獎譽,陸續(xù)入選日本橫濱電影節(jié)、百名將軍百名畫家書畫展,榮獲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周年畫展優(yōu)秀獎、第一屆櫻花電影節(jié)優(yōu)秀獎、中國魂-與奧運同行國際書畫大展優(yōu)秀獎。近年來,其在禪畫創(chuàng)作上孜孜探求,引起國內(nèi)外藝術(shù)界矚目。2016年,蕭楠的作品《十八羅漢》毛瓷盤榮獲了2016年中國工藝美術(shù)大展銀獎。
生活經(jīng)歷修煉了蕭楠的藝術(shù)氣質(zhì)。成就著蕭楠這種歷練與勤奮凝聚的藝術(shù)成果,正如達·芬奇所說:“你如果要成為一個藝術(shù)家,你要牢記,必須開拓你的胸襟,務必心如明鏡。能夠照見一切事物,一切色彩”。蕭楠如是。藝術(shù)本源無界,蕭楠在浸潤先哲們的思想體系時,傳承著藝術(shù)前輩的囑托、父輩的沉雄豪放,又繼往開來,緊跟時代步伐,鍛鑄著自身精神。藝術(shù)也貴在融通,在融通中,蕭楠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shù)個性和風格。個性是自然造我,我再造自然。深悟禪意的蕭楠,也在其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由“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保逕挼健氨緛頍o一物,何處惹塵埃”的境界。即“大道至簡”的隨心境界!
禪是充滿智慧的定,通俗理解“禪是一枝花”,實是“得其真機,明心見性”了。同理,也可以說“禪是一幅畫”,蕭楠便是在繪制一幅幅禪畫中得其真意,一步步靜修自己的心性。水無常形,是說水的自由。但,蕭楠飽蘸濃墨,憑借水墨淋漓,賦予了水以嶄新的姿態(tài),或涂抹,或暈染,或點化,形成瞬間的流動,一個空間的嬗變,再加以整體的勾勒,這流動,這嬗變也隨之凝固定格了,畫即成,畫者的一次修煉也隨之在畫幅中禪定,亦空靈悠然,亦森嚴浩然,匯成雄渾交響。作畫時,蕭楠祥和端莊,呼吸勻稱,觀畫者亦悄然靜寂,是對畫者的尊重,是對畫幅氣象的致禮,也見得自身心境的澄明。
如果說,達摩、羅漢、圣蓮、蝙蝠(福)、芭蕉乃至一草一木,是超越凡塵的慈愛的俯瞰、云間的美麗,那么,多少年來,凡塵的畫家總向往著用水墨傾訴著美麗的仰望之情!禪意情意兩相悅,又是如此的清淡空明……在蕭楠的畫作中,我們看到了禪思空明,筆墨雄渾。畫中無處不禪意,畫中又無處不充溢著驚濤拍岸、青山巍峙的詩的靈性。
賞蕭楠畫,腦海中總浮現(xiàn)出唐朝以來的禪詩,或是東瀛的禪意俳句,且讀張說的這首:“實相歸懸解,虛心暗在通;澄江明月內(nèi),應是色成空。”排除雜念,澄江明月。蕭楠是虛心謙卑的,純真、寧和、平靜、內(nèi)斂、守拙,及至她的微微一笑,腳步輕輕。沒見過她與人辯爭,唯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她的證嚴在她的藝術(shù)中;她外柔內(nèi)剛,“剛”在她畫筆中的護法羅漢、達摩精神的光明,拈花一笑,無盡的善意,深情注目,筆觸又見蒼勁!“剛”在她“腹有詩書氣自華”,揮毫一頓挫、一涂抹、一潑灑,自有筆中乾坤!好詩總有點睛之處,好畫亦有神來之筆。神來之筆的出現(xiàn),總在心無旁騖時,總在虔誠信仰中,又總在風煙磅礴慷慨琳瑯處!年輕人行文,喜華麗辭藻,堆砌成章,作畫則色彩繽紛、筆墨宣滿,如此,意趣了無。蕭楠婉約人行簡約筆墨,腦海層林盡染,飛瀑流泉,潑墨總恰到好處,再稍加勾勒,深得黃金分割線精髓;研習過詩詞歌吟的她,顯然懂個中三味,一句達意,一曲繞梁,如聳高之塔鈴,鈴聲回蕩悠遠。畫類有三,悅眼,問腦,動心是也。悅眼,美感悅眼,然無意境;問腦,或許精彩,然百思難解;動心,扣人心弦,于美感中欣然會意。蕭楠的畫,總讓人怦然心動,粗看浩浩蕩蕩,悟之深遠精美。這正是:點點墨痕云水謠,絲絲心念日月歌。
行文至此,思維又及蕭寬、蕭楠父女倆繪畫藝術(shù)的異同。既然是父女,骨血脈承,心領(lǐng)神會,靈犀一點通。父女的風格是同樣的筆觸簡約洗練,潑墨自在,寫意暢快,在蒼古深邃、天地肝膽中喚起靈思創(chuàng)意,有大漠朔風雄渾,有草原遼闊樸茂,懷深情,精神朗朗互為和鳴,同唱一曲大風歌。但因人生經(jīng)歷各異,學畫路徑有別,所處時代不同,蕭楠藝術(shù)創(chuàng)作雖與蕭寬有著以上的同質(zhì),但于其自在的畫風里多了些典雅靈秀、清峻從容、寧靜爾雅,畢竟比其父親蕭寬少了世事維艱的坎坷和一路走來的風云激蕩,而這些只能在父親的蒼茫壯麗的畫卷中去體會了,在大自然的萬歲枯藤、高山墜石、天象月輝中去意會了,在千古經(jīng)典儒釋道中去更深入的覺慧了,所幸蕭楠通禪,志在高遠。
一如中華文明,綿延不斷。藝術(shù)也是憑著代代相傳而發(fā)揚光大的。蕭楠尚年輕,畫藝怡然精進,卓然不群,將來,超越父輩,完全可能!相信,這也是父親蕭寬的愿景!蕭楠盡管畫去,不問功利,但求沉浸,一路前行,“畫到生時是熟時”,哪一天,“驚回首,離天三尺三”,彩虹即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