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清
這件事發(fā)生時我十二歲。
那天夜里,我睡得正酣,突然間被劇烈的響動驚醒。媽媽起身拉亮了燈,就見窗子正“砰砰砰”地一開一關(guān)劇烈震動,外面仿佛起了暴風(fēng)驟雨,呼呼呼,轟轟轟,嘩啦啦!
起初,我和媽媽都以為是暴風(fēng)雨,可媽媽猛然間醒悟過來,她叫了聲:“地震了!快跑!”
我一翻身跳下了炕。那會兒,我的速度真是敏捷得令人吃驚,三步兩步就奔到房門前,一伸手就摸著了門栓,飛快地打開了門。我在門口回頭一看,媽媽正抱著還在熟睡的小妹跑出來,我喊了聲:“媽,快!”便率先沖到了外面。
媽媽緊跟著也沖了出來,我們飛快地跑到了院子中央一片空白的安全地帶,這才感到大地就在腳下強烈地抖動、顛簸。我們幾乎站立不穩(wěn),趕緊蹲了下去。我的耳邊,聽見村子里四處傳來嘈雜、驚慌的喊叫聲,有人在扯著嗓子大叫:“地震了——快出來呀——”
那種強烈的震動又持續(xù)了幾分鐘,大地才平靜下來。那短短的時間里,我和媽媽都緊緊閉著嘴巴,一聲不吭。夜色中我看不清媽媽的臉,只見她緊緊地抱著懷里的小妹。我的心中開始感到一陣陣的后怕。
漸漸地,天放亮了。我留意聽著外面的動靜,已經(jīng)有人在走動。忽然,我聽見有人在院門外喊我的名字,啊,是歪子!
小五、歪子、鐵蛋和老羊都來找我。我們幾個人就出去滿街轉(zhuǎn),轉(zhuǎn)了大街轉(zhuǎn)小街。街上到處是瓦礫,我們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各家房子的坍塌程度,非看個仔仔細(xì)細(xì)才走開。
再轉(zhuǎn)過一條小街,迎面碰上了我們的班主任張老師。要在平時,我們早作鳥獸散了。但今天我們乖乖站住,張口叫了聲“老師”。
張老師挨個兒詢問了我們家里的情況,我們都說沒事。他放了心,拔腳要走,又回頭叮囑了一句:“別亂跑了,都回家去吧?!?/p>
我忽然想起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就問:“老師,那今天我們還上學(xué)不?”
張老師愣了愣,嘆了口氣,說:“上什么學(xué)?不用去了。”
“明天呢?明天也不用去了?”
“不用去了!教室坍塌了,全塌了,我剛從學(xué)校過來。暫時就先放假了。”
他的身影剛一轉(zhuǎn)過街角,小五忽然“嗷”的一聲發(fā)出怪叫,一副興奮難抑的樣子。我們當(dāng)然知道他在高興什么:不用上學(xué)了!放假了!我們?nèi)鐾染团?,得趕緊把這消息告訴所有人!
三十多年過去了,這件事依舊在我的記憶里烙印一樣深刻,那天我們遭遇的是一場罕見的大地震,它造成的損失之大舉世震驚!它被稱為“唐山大地震”。
現(xiàn)在想來,童年的時候?qū)τ诳嚯y是多么無知啊。我們看不見坍塌的房子背后大人們的艱辛,看不見坍塌的學(xué)校背后老師們的愁悶。我們只為了那可怕的天災(zāi)帶來的短暫假期而快活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