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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利導演帕布羅·拉雷恩的父親是著名的右翼議員,他卻不懈地拍攝“左傾”電影,書寫智利的歷史與社會。2012年的《智利說不》,用復古電視錄影帶的失真色彩和舊式畫幅,寫實到有些讓人懷疑。2016年的《第一夫人》幫娜塔莉·波特曼再次拿下奧斯卡女主角提名,同年用西班牙語拍攝的電影《追捕聶魯達》同樣引人矚目,在影展上深受好評,近日終于正式登上大銀幕,進入香港影院。
一反《智利說不》的復古與寫實,《追捕聶魯達》極盡華麗之能事,大量抒情和寫意段落,情感刻畫濃郁。相同之處是,它們都截取了智利歷史上一段重要時期。電影從智利詩人聶魯達無賴、荒誕卻又堅持的生活切入,用真正“電影化”的語言講述他的逃亡過程。當聶魯達成為智利最著名的流亡者時,他要面對的是一名警探無休止的追捕。
警探奧斯卡是虛擬的角色,歷史上并不存在。拉雷恩如何構建這次追捕呢?又或者,他如何呈現(xiàn)那個紅色動蕩的南美?
電影永遠應該比想象更美好一些。導演以沉著的大地色系,敲開歷史的大門。濃郁的冷色調(diào)包裹之下,當年的智利既不熱火朝天也并不陰森恐怖,倒是靜謐又悵然。那些過去在《智利說不》中一幀幀平實生活的復刻,這次不見蹤跡,那些故作冷靜的抽離也不見了。拉雷恩用極富詩意的鏡頭語言展露出逃亡前后的詩人,同時也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政客,一個隨時縱身情色、又隨時從男女關系中脫身的男人。
導演借助主要的角色設定,讓故事游離在真實與幻象之間。電影開始時,詩人的視角放蕩又真實,警探的劇情線執(zhí)著滑稽,又帶著荒誕和黑色幽默,迸發(fā)出強烈的魔幻色彩。無論是出走還是逃亡過程中的追捕,拉雷恩都不想拍出頭破血流的革命殘酷,反倒想讓兩個感性的人物越靠越近、互相浸染,讓人好奇究竟兩位主角會在怎樣的情形下會面。那并不是《貓鼠游戲》中的斗智斗勇,倒像是命運安排,也像文思巧捷,兩名角色之間的詩意流動,不再受現(xiàn)實邏輯牽引。
電影跳出大而無當?shù)募覈鴶⑹?,以兩個角色互為補充,從人入手,故事不但沒有一邊倒,還在虛擬的警探和真實的詩人之間形成了有趣的對照。
聶魯達的扮演者路易斯·尼科與詩人極其神似,每每朗讀詩句,他就從日常的西班牙語轉換為另一腔調(diào),進入深邃的詩人模式,把他的讀者迷得神魂顛倒。讀者和親朋對他的崇拜,也滋長著他的自大、狂妄與無所顧忌。在電影中,導演時不時加入細節(jié)嘲諷聶魯達的自戀,交織在他的自省與思考之間,使他的形象越來越豐滿,即便是詩人淪陷的那些情色狂歡也并不淫褻,反而有些不顧一切的哀傷。當他和一位變裝歌手在風月場所態(tài)度親昵地交談、共享一杯酒,昏暗的燈光下,導演把握住了每一秒的曖昧流動,呈現(xiàn)出驚人美麗的一幕。
警探的追捕過程也通過對白和表情亦假亦真。盡管這個角色一開始可笑又虛幻,但隨后的劇情拓展中,拉雷恩讓他開始萌發(fā)自我意識。這并不稀奇,可是他的自我意識卻不是所謂得到了崇高思想的啟發(fā),而是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最后,在真與幻之中,兩個角色的彼此追逐,變成超出軀殼的狂想。
《告別有情天》(1993)
導演:詹姆斯·伊沃里
主演:安東尼·霍普金斯
艾瑪·湯普森
如今再看這部似乎毫無故事主線的劇情電影,才感嘆當年導演做了多么聰明的改編。故事當然聚焦在男管家與下屬那份不能言明的情感,不過細味其中,為什么電影要一再描繪安東尼·霍普金斯扮演的男管家侍奉不同主人的經(jīng)歷,更要將前主人的納粹取向間接鋪陳得完完整整?口不能言的不只是愛情,也不只是個人選擇。那是英國平民在那動蕩社會中的掙扎處境,盡管與戰(zhàn)爭、愛情都看似遙遠,卻又事事脫不了干系,這讓電影的余韻變成了更立體的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