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字寫盡人類歷史

□詩文欣賞

“人猿相揖別。只幾個石頭磨過，小兒時節(jié)。銅鐵爐中翻火焰，為問何時猜得，不過幾千寒熱。人世難逢開口笑，上疆場彼此彎弓月。流遍了，郊原血。一篇讀罷頭飛雪，但記得斑斑點點，幾行陳跡。五帝三皇神圣事，騙了無涯過客。有多少風流人物？盜跖莊屐流譽后，更陳王奮力揮黃鉞，歌未競，東方白?！?/p>

毛澤東《賀新郎·讀史》

這首詞起筆就是“人猿相揖別”，說出人類剛誕生時那驚心動魄的一刻。但表面寫來卻是那么輕松，好像只是人與猿作了一個揖就從此分道揚鑣了一般。這個“揖別”用得極為形象，而富有諧趣，富有十分厚重的歷史感。接著是漫長的人類之“蒙昧時代”，幾百萬年就這么過去了，這就是人類發(fā)展最早的階段——石器時代。這個時代在詩人眼中不過是磨過的幾個石頭，仿佛只是一個人的成長過程中的兒童時代。一個“磨”字讓人頓生漫長而遙遠之感，而“小兒時節(jié)”讓人感到詩人對人類的把握是那么大氣又那么親切，這一句有居高臨下之氣勢，更有對往事如煙之浩嘆。銅鐵爐中一句指的是，從石器時代進化到青銅、鐵時代，這樣的冶煉技術究竟是在什么時候掌握的呢？只不過幾千年的事情，詩人想象力之豐富，的確非常，寥寥數(shù)語把漫長的歷史說得一清二楚了。

“人世難逢開口笑，上疆場彼此彎弓月，流遍了，郊原血”是全詞中最經(jīng)典之語，指的是自從人類進入了階級社會以后，人民就沒有什么好日子過了：戰(zhàn)火不歇，流血遍野。一下子抓住了階級歷史是由血寫成之本質(zhì)，看得人觸目驚心，感慨萬千。

一部歷史讀罷，回顧起來不過是那些同樣的事情一再發(fā)生，什么王侯將相功名利祿，有多少人為其白首執(zhí)迷。那些所謂的英雄人物難道是真風流？我看不盡然。象盜跖、陳勝這樣的草莽敢于揭竿而起挑戰(zhàn)統(tǒng)治者權威的人，那才是真豪杰。詞未寫完，天已破曉。天亮了，人民翻身了。

《賀新郎·讀史》寫于1964年春，著墨僅僅115個字，從人類誕生一直寫到現(xiàn)在，縱貫幾百萬年歷史，如大寫意的國畫，用筆不多，卻揮灑自如，意境、情趣、神韻具備，把讀者帶進了滾滾向前的歷史長河，與之共悲歡。

這是一首以政治家的氣魄、詩人的才華、史學家的淵博、理論家的思辯發(fā)出的吟唱，大氣磅礴，吞吐煙云，雄蓋古今，為中外文壇有史以來所罕見之大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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