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輝枝
我剛躺床上,手機便響了。
我伸手在床頭柜上拿手機,心想,這么晚了,還有誰打電話呢?我問:喂,你哪個?
唉呀,總算找到你了。她說:我是從你朋友那兒找到你的手機號碼的呢,你現(xiàn)在好嗎?
你是哪個嘛?我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似的。
我是金芝,你沒聽出來?她說:我猜你把我給忘了。
啊,你好。我說。
哪個給你打電話?老婆躺在我身邊問。
我一位朋友。我搪塞老婆說。
喂,我明天來看你。她說:你方便嗎?
我裝著打鼾,老婆的腦殼和我的腦殼睡在一個枕頭上,我回答對方,老婆不用力就聽見了。
喂,你打呼嚕了?她聽見我的假打,又說,你放心,我不會妨礙你們兩口子的,我是那種人嗎?我只是想來看看你,順便也看看你那個地方的山水和災后重建,我已經(jīng)在你們那個地方名叫鹿歸大酒店訂房了。明天見,晚安。
我是不是在做夢?我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確定不是夢境。本來,我已經(jīng)快入睡了的,現(xiàn)在,我翻來覆去睡不著了。老婆抱恕說,要睡就睡,不睡就滾下床去。我騙她說,我剛才迷迷糊糊夢見自己洗澡了,明天可能去什么地方觀光呢。如果,你夢見光身子洗澡了,就預示你會懷孩子了。老婆不高興地說,你做夢吧,你夢想吧!然后拖著被蓋一轉身睡去了。
我沒有辦法入睡。20年了,撣指一揮間,我都忘掉了一切??伤€把那些曖昧情愫牢記在心里。明天,我去見我的原配老婆,心里是不情愿的,因為,她背叛我了,她來啥意思呢?不過,這倒是一件小事,畢竟有幾年幸福的姻緣,更重要的是我現(xiàn)在的老婆。我想把這件事情給老婆說明白,免得她產(chǎn)生誤會。但是,我又怕老婆的思想不開通,麻煩就更大了。思來想去,還是跟往日一樣,她上她的班,我辦我的事,各走一方,互不干涉。雖然心里這么想,但還是膽戰(zhàn)心驚的。俗話不是說,沒有不透風的墻么?但是,人都來了,見也得見,不見也得去見,無可奈何。
吃了早飯,墻上的掛鐘時針正指八點。老婆邊穿鞋子邊說,單位要召開職工工作會議,中午就在伙食團吃了,叫我自己在街邊小食店里隨便吃點什么,比如水餃、抄手、面條……她把紅色紗巾往頸上一圍,軟皮包往肩上一挎,頭也不回,就開門出去了。
我仔細觀察了老婆的言談舉止,沒有發(fā)現(xiàn)她看出我今天去會見愿配老婆而不是朋友的兆頭。盡管如此,但我仍然保持著警惕。我在家里心神不安地踱步,思想很復雜。我和老婆結婚這么多年,除了她每月的潮以外,幾乎每夜都在辛勤地勞動,累也累了,可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始終懷不上一個娃。我去華西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我的精子成活率85%,能懷孕生娃。老婆去省城出差那天,順便在省醫(yī)院也作了檢查,醫(yī)生說一切正常。這就奇怪了,為什么,始終懷不上呢,莫非是我功夫沒有到位?老婆笑著說我們夠賣力的了,懷不上就是懷不上,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然,就是上一輩人做了缺德的事,到了我們這一代人替上輩人受懲罰的。我沒有精力回答她提出的問題,一心一意玩手機搶紅包。她說完了話見我沒有搭理,自己就看《農(nóng)民》電視劇去了。我和老婆除了上班工作外,回到家里幾乎就是這么度過的。有時候,我勸說她別把不懷孕生娃娃的事放在心上,沒有娃娃還能討個清閑。她說將來老了走不動了怎么辦?我說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進養(yǎng)老院去,那兒該多好啊。她說如果再過兩年仍懷不上娃娃,我們就去抱養(yǎng)一個回來,到時,屋里不就有了逗著笑逗著玩的了,說不定,將來我們老死了,還有個后人哭喪呢!我說你想多了,俗話不是說,命里無子就無子,抱養(yǎng)的兒女照樣死嗎?她用二拇指按著我的額頭罵道:你唯心,烏鴉嘴!
我舉目望見掛在墻上的鬧鐘已經(jīng)9點,上班時間是8:30分簽到,我趕緊給單位同事打電話,我說有急事去不了單位,請他幫忙簽到。同事說若領導問我咋辦?我叫他說我已經(jīng)上班簽到了,又外出辦事情去了。按照上崗制度,全年三次不簽到者,將扣除全部績效工資。這樣既不損壞我的績效工資,又能與我的老原配金芝見面,何樂而不為呢。我在空空蕩蕩的屋里坐著,兩眼環(huán)顧四周,除了內(nèi)陽臺上種植的幾盆君子蘭和一盆厚皮樹以外,就只有掛在墻上的鬧鐘嘀噠嘀達的響聲。此時此刻,我心里有一種無奈,心想,以后,這屋里還是要養(yǎng)一只貓或者一只小狗,有了這動物,屋里自然就有生機了,這時候,手機響了,是金芝打來的。我問:你來了?
我剛住進鹿歸大酒店,就給你打電話了。她說:你到酒店來,我們見見面吧。
酒店我有很多熟人,不方便。我說。
你怕什么呀,她說:你以為我們還青春啊?
我們還是不在酒店見面的好,我說:現(xiàn)在酒店不但有監(jiān)控就連公交車上也有監(jiān)控。
我們又不搞特務活動,它監(jiān)控我們什么?她說:你怕我粘連你了?那你安排吧,我聽你的。
我先到了南橋。按道理我應該去酒店接她一路走,這是起碼的禮節(jié)吧,但我沒有去接她。主要怕在路中碰到單位上的人,又怕老婆提前下班回家碰上了。我站立在南橋頭,看著金芝從的士車上走出來,柳枝一樣的身段,穿著一件亮麗的花旗袍,右肩上挎一個黑色的皮包。她從皮包里掏出手機打電話,問我在哪兒?我說看見你了。她說你還認出我來?我說打手機不正是你么?我向她走去,她向我走來。這時,她一個急轉身,頭也不回,走進一家珠寶店里去了。我心想,這里是旅游區(qū),那里面的東西很貴的。半響,她從珠寶店走出來,我向她走去,她看著我抿笑,我跟著也笑了。她伸出右手,我也伸出右手,兩手輕輕一握后,她說道:你還是老樣子,沒變。
你變了。我看著她水汪汪的眼睛說。
我哪兒變了?她緊盯住我的睛睛問。
你變年輕了。我笑著說:你比原來更漂亮了。
你笑話我是不?她說:40多歲的女人,還能漂亮嗎?
從你現(xiàn)在的面容和氣質看,不像40多的女人,最多在37歲左右吧。我說:女人全靠保養(yǎng),不操心,心態(tài)好。
看來,你還是懂女人的嘛。她說:你那個人怎樣?
我老婆在上班。我說:明天是周六,該她休息了。
那好,抽個時間見見吧。她說:在酒店或者你家里都行,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倒是沒有,恐怕……我不便說出來。
你怕老婆吃醋?她說:你給你老婆坦白了我們倆的事?
當初,她不知道,我說:這世界上哪有不透風的墻?后來,她猜想出我和你是假離婚,弄巧成拙,你嫁給當官的了。
對不起,是我欠你的。她說。唉,都過去了,過去了的事情,就別再提了,再提心里更傷感。
是啊。我說:不說了,我請你吃飯,我給你接風。
還是我請你吧。她說。
你到我這個地方來,就是客人。我說:讓你買單吃飯,沒有那本書賣吧。
把你老婆也叫來吧。她說。
她單位上有伙食團,我說:她說中午不回來吃飯了。
我們走進一家名叫“凼凼”的飯館。這家飯館建在一個特殊的位置。前面是高高的河堤???,后面的保坎上是一條柏油馬路,中間是一塊綠樹成蔭的凹凼,飯館就設在木頭穿架的板壁房子里,環(huán)境得天獨厚,優(yōu)美而舒適。我和金芝在一張長條桌邊坐下,服務員拿來菜譜說:你們想吃什么菜自己點吧。我把菜譜遞給金芝說:你點幾個自己喜歡吃的。她把菜譜又推給我說:你點吧,你點什么我吃什么。不要點多了,點多了吃不完浪費。
我用心點了她最喜歡的菜,紅燒櫻桃肉,雞肉燒蘑菇,白菜豆腐肉圓子湯。兩菜一湯端上桌子了,我問她還差點什么?她笑瞇瞇地說:足夠了,我不是眼大肚子小的人。我說多吃菜少吃飯。俗話不是說:飯脹憨憨,酒醉聰明漢嗎。我問她要不要喝點燒酒。她不說喝也不說不喝,只搖了搖頭,她像心不在焉似的。
她真的變了。我一邊吃菜一邊想:當年,她不是這種風格的女人。當年,她任性是父母的嬌生慣養(yǎng),她傲慢是她生來就窈窕輕盈。也許,時過境遷 ,淪海桑田吧。我眼前的金芝不是我們擁抱和親吻時的金芝了。
這菜的味道還不錯。她喝了一口圓子湯說。
這館子里的菜價良物美。我說:我和老婆幾乎每個周末都來這里光顧。
那你們的孩子呢?她問:你們的孩子沒在身邊?
我不想要娃娃。我只能這樣對她搪塞,也是沒有辦法的謊言。我說沒有娃娃倒是挺清閑的。
我看你不老實。她說: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不是說要我給你生一兒一女嗎,怎么,你改主意了?還是你老婆不能懷孕生孩子?
不是。我說:我和老婆天天上班工作,父母又去世早,有了娃娃沒人帶娃娃,有了娃娃苦了娃娃。
你怎么臉紅了。她看著我說:你是有生育能力的人,你聽懂了嗎?她說罷放下了碗筷。
那是。我放下筷子便站起身來,拍了拍胸脯說:我是國防身體,按道理我準能在老婆身上一炮打響??蛇@么多年了,不知什么原因,全是啞炮,懷不上孕就生不出娃娃。我老婆說是在前輩人做了缺德事,老天爺懲罰我們的。
我建議你和你老婆去醫(yī)院再復查一下,她說:確診什么原因不育不孕,只要找準了病情根源,就好醫(yī)治了。你老婆多大歲數(shù)了?
我屬豬老婆屬馬,我小她幾歲。我說。
你們這個年齡想要孩子困難了,尤其是女人懷孩子和生孩子更痛苦。嘿,你們抱養(yǎng)一個孩子行不行?只要你們誠心對孩子好,孩子也會對你們好的。
那是害人。我說:曾經(jīng)老婆也說要抱養(yǎng)一個孩子。但我持反對態(tài)度。俗話說,命里無子,抱的兒子還會死。所以,我不會害人家一條生命呢!
你是國家公務員,怎么滿腦殼迷信呢?她說。
這不是迷信。我說,這是對活人的理解。
我理解你的仁義之心。她說:不過,我可以給你們撿一個孩子回來。我們鎮(zhèn)上的王大娘就撿了一個女孩子回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讀大學了。汶川大地震那天,這女孩子還在廢墟里救了三個同學,被政府授予少年英雄呢。
那娃娃是哪兒來的?我問。
你也太孤陋寡聞了。她說:現(xiàn)在有些17.18歲的女孩子和男孩子耍朋友,還沒正式結婚就生孩子了。他們?yōu)榱祟櫮樏婧图彝毫?,將其孩子丟在大路邊的草籠里或垃圾堆旁,難道過路人見死不救!
那是。我說:那些女娃娃真是糟蹋自己,不把自己當人。再說,人的生命就那么不值價?
人的生命是由環(huán)境支撐的,你懂嗎?不管怎么說,我會想辦法給你們撿一個的,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不過,還要看運氣。她說。
你不要給我們找些麻煩。我說:我不想傷天害命。
我是給你老婆撿孩子,她說:你早就有兒子了。
你說什么?我非常吃驚:我哪兒來的兒子?
你簡直是一個迂夫子。她說:我的兒子不就是你的兒子,你還記得我們分手的頭天晚上嗎?你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你哭著求我上床,我也喝了酒就稀里糊涂上床了??梢哉f,那是我們最后一晚上,就再也沒有見面了。
你那兒子是我的?我認真地問她:今年多大了?
你想多了,她說:我的兒子是你的兒子,這是我對你心情的一種安慰,我的兒子怎么會是你的親生兒子呢?跟你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但我兒子見到你還是可以稱呼你爸爸或者叔叔的,這樣,會有一種親情感,你說是吧?
我說不過她,只好離開條桌往門外走去。這時候,太陽已當頂,天很熱,南橋頭坐滿了乘涼的游客,我把她帶到河邊的一家茶館,坐在河邊攔桿內(nèi)的茶座前。我一杯素茶。她一杯菊花。她自言自語說,這里很涼快空氣也清爽,河水綠得像綠寶石。試想,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其壽命會長些吧?只可惜,我沒有那個福分。
這個城市是水城,整座城市都建在水上面的。我說:熱天不熱,冷天不冷,是個養(yǎng)老的好地方。這里有個遠近聞名的老人村,平均年齡97歲左右。去年,我去老人村計劃生育檢查,問他們的養(yǎng)生之道,他們說沒有什么養(yǎng)生的絕竅,“粗茶淡飯飽即休,補破遮寒暖即休,三平二滿過即休,不貪不妒老即休?!边@意思是飲食簡單,生活簡樸。
生活越好越要簡樸,尤其要清淡。她說:現(xiàn)在的蔬菜不僅用農(nóng)藥還用催長素,生豬用的是豬催肥、食品還用添加劑,哪有純天然的東西?就蛋類而言,有跑山雞蛋,洋雞蛋(這種雞生出的蛋是喂了色素的),哪兒還有真正的土雞蛋喲!而且,還有什么化學培育出來的雞蛋,天啦,人能吃這種雞蛋嗎?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但我沒有任何惡意,不知你愿不愿意聽。
你說吧,沒關系的。我說。
你們兩口子不孕不育是不是與飲食有關系?她說:你們家誰買菜煮飯?
我老婆管家,她煮什么我吃什么。我說。
你們一般吃什么蔬菜?她問。
白菜、青椒、炒雞蛋、魚香茄子。我說:黃瓜、土豆,什么菜都吃。
那些菜都用了藥物的。她說:那茄子是用催長素搞出來的。我姐姐就是一個專種菜農(nóng)。她悄悄對我說盡量少吃茄子。她說茄子頭天下午只有拇指大小,晚上注射了催長素藥物,第二天上午,就可以摘下出售了。而且,入眼看顏色鮮嫩,漂亮極了。所以,我估計你們兩口子吃了那些蔬菜以后,由于身體抵抗力差,導致你們不孕不育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我說。
這是我的猜測。她說:信不信由你哈。
你說的這些有一定道理,但沒有任何科學根據(jù)。我也聽了一些傳聞,比如轉基因的大米和玉米,還有蔬菜和水果,這些東西對人體是有害無益的。我還沒把話說完,手機響了,是我老婆打來的。她給我安排家務活,我只好百依百順了。
誰給你打電話?金芝問我。
老婆打來的。我說:老婆叫我下班回家煮稀飯,她回家弄菜炒青椒茄子。
你們兩口子的生活就這么簡單?她問。
不,老婆說還買一份涼拌豬耳朵回來。我心里著急。我回家和老婆吃晚飯,那金芝怎么辦?她是專程來看我的呀,我不可能丟下她走人吧!我想把金芝帶回家,又怕老婆不給面子,如果,老婆誤會我和金芝又該怎么辦呢?況且,我今天在單位搞了一個假簽到,陪伴金芝玩了一天了,如果單位知道了我搞假簽到不上班,陪著朋友談天說地,扣了我的績效工資,那老婆會鬧翻天呢!
你沒有告訴你老婆我來了?她說:我估計你老婆是個思想開通之人,能夠接受一些以前不能接受的觀點或行為的女強人。我們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成為歷史,如今的生活才是真正意義的現(xiàn)實。我只不過惦記著你,從心里只想來看看你,別的沒有什么企圖和幻想。你回想一下,那個時候,你不是拼死拼活地要下海,哪會出現(xiàn)今天這種局面呢?當然,后來是我違背了諾言。可你想過沒有?你白天黑夜守在房屋裝修工地上,有時候,取了換洗衣服便走了,我們名譽上是夫妻,我卻成了饑渴寡婦,我是個活女人呢!
我不怪你,都是我的錯。我說。
你錯在先,我錯在后。她說罷端起茶杯飲茶掩蓋著傷心淚。
我沒有開腔,沉默了許久方才想起當年的事情:那時,我和她東拼西湊買了兩室一廳住房,去民政局扯了結婚證書,沒有請客也沒有辦酒席,只買了一點水果糖,把幾個要好的朋友叫到新房里,一杯清茶,幾支香煙,就算正式結婚了?;楹螅覀儌z雖然恩恩愛愛,也沒少在床上玩功夫,但我和她的心里壓力都很大,因為借錢買新房,拖了一屁股債,每時每刻都在計劃如何存錢還人家。當時,我老婆金芝在財政局工作,每月工資280元,我在計生委工作,每月工資320元,兩個人加起來每月600元,不吃不喝不穿衣也要4年時間,才能還清3萬元的債務。這期間,正是政革開放以后,第三次下海經(jīng)商浪潮,我給老婆金芝說我準備給單位寫申請,停薪留職下海經(jīng)商,要不了一年半載就會還清債務的。金芝問我下海能干什么?本錢哪兒來?我說我有辦法。半年前,我認識一位許老三的裝修老板,他弟弟超計劃生育,在政策范圍內(nèi),我?guī)土怂艿艿拿?,才逃脫一罰。后來,他經(jīng)常請我喝酒吃飯,酒席之間,他說這么好的政策,你怎么不下海撈錢去呢?你那一點點工資能夠開支嗎?我一老一實給他說了自己的困難。許老板拍著胸口說,借給我20萬元作為啟動資金,叫我辦一個房屋裝修公司。由他派出裝修工人,還幫我辦理裝修資質證書。不著急還他借款,資金周轉有多余的就歸還他。
那許老板可靠嗎?金芝問。
應該可靠。我說:許老板很哥們意氣的。
什么“應該可靠”???金芝說:可靠就是誠信,不是應該不應該。人家借給你20萬啟動資金,不是鬧著玩的,到時候,他獅子大開口要你還高利貸。你我這輩子真的掉進海里去了,淹死了還沒人打撈呢!
不會不會,這你放心吧。我說。
我不反對你下海經(jīng)商,也不促成你下海經(jīng)商。金芝說:總之,你自己要摸著石頭過河哈。
如果真出了問題,你是搞財政工作的,你出面說一句話不就行了。我說:那些老板的經(jīng)費撥款都是由你辦理的。
你做夢吧。金芝說:那些老板早就和要害部門的領導勾通了關系,我一個小小辦事人員起什么作用?說也是白說等于放屁。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你自己摸著石頭過河哈!
我所在單位計生委同意了我的停薪留職申請,時間為3年。雖然,我老婆金芝對我下海經(jīng)商持不冷不熱態(tài)度,但我知道金芝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所以,我白天忙上忙下,晚上躺在床上,我在她耳邊匯報當天裝修施工進展,招聘了木工、水電工、泥水匠……她卻說我一個堂堂正正的計生委業(yè)務干部,居然干起了裝修工人,將來會成為萬金油的。我說有什么辦法呢,不是為還清那一屁股債,我才懶得操那個心呢。當時,核工業(yè)部的分支機關在塔子壩修了一棟5樓1底的既辦公又住宿的樓房。我通過許老板的關系,雙方經(jīng)過協(xié)商,四六分成,許老板四成,我為六成,把整棟樓房裝修承包下來了。18套職工住房為簡裝,一層二層辦公用房也是簡裝修,總投資95萬元(那時候,所有裝修材料便宜,職工住房是集體的,工人每天工資只有18元左右)。經(jīng)過10個多月加班加點的裝修,最后竣工驗收和經(jīng)費結算下來,我賺了231000元。當天,我回家向金芝訴說一年裝修的酸甜苦辣,住在工地上,吃也在工地上,一個月洗一次衣服,三個月沖一次冷水澡,沒有時間理發(fā)刮胡須,披頭散發(fā)像瘋子。金芝說下海就是跳海,水性好的人就游上岸了,水性差的人就被淹死了。她說我是個幸運的人,一年時間就賺了那么多鈔票,不但還清了買新房的一屁股債務,還把許老板借給的20萬元啟動資金也歸還清了。哎呀,老公,真是辛苦了,她說完向我嬌媚一笑。
老半天了,不說一句話,你想什么了。金芝問我。
我想我倆以前的事。我說著將右手的中拇指伸出去,說:裝修房子時,被磚頭砸破了的,至今伸不直,骨科醫(yī)生說中拇指的韌帶斷了?,F(xiàn)在只能作為下海經(jīng)商的紀念了,你說有意義嗎?只能說一個過渡時期的歷史吧。金芝說:人都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嘿,今晚不說那些事了,我們睡覺吧。
我如久旱的土地,把她弄得死去活來。
她呻吟著說床搖得像地震,哎呀,下雨水了,好熱的雨水呀,閉上的眼睛里都有一絲光亮。
我好像洗了一次熱水澡,渾身輕松極了。
你還許老板20萬元后,你把借條收回來了嗎?金芝的右手摸著我胸脯問道。
我當時還許老板20萬元時,他沒有把我寫的借條帶在身上,他說回家后把借條燒掉。他還說他不是那種不要臉的人,還了錢又拿借條向人家要第二次的,如果那樣,天打五雷轟!
你還是抽時間把借條拿回來吧,免得夜長夢多。金芝說:據(jù)她了解許老板財大氣粗,從上層到下層都有他的人。他原來是建設局一位房屋建造設計人員,由于收了人家的賄賂,造成不良影響,被單位開除了工職。當時正是改革開放后下海經(jīng)商的浪潮。他二話不說,就干起了房屋裝修業(yè)務,還準備搞房地產(chǎn)開發(fā)呢。沒過幾年,他腰里別著大哥大和BB機了,前后左右跟一群兄弟伙,春風得意呢!
那是他用膽識和勤勞的雙手換來的,該他快活。我說。就在二月二龍?zhí)ь^,玩耍龍燈獅舞那一天中午,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許老三(許老板)從6層樓掉下來摔死了。天啦,我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一個活蹦亂跳的人,說沒就沒有了呢?我和金芝趕緊跑去看望,只見院壩里搭著一個棚子,許老板躺在一塊木板上,一張白布蓋著尸體,奏著葬禮進行曲。他的老婆王麗莎和父母親哭得泣不成聲,親朋好友的眼淚掛在腮幫上……第三天我組織了工地上的工人,熱熱鬧鬧地把許老板送上山了。
你看下海經(jīng)商風險大不大?金芝說:除了我吃你而你吃我以外,閻王爺還吃人呢!那許老板不就是被閻王爺給吃了。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哈。不然,就收刀撿卦,不下海經(jīng)商了,回單位上班去。
你想多了。我說:他許老老板出了事,我也跟著出事?你存心咒人是不是?
你聽不懂人話。金芝說。
九九重陽節(jié)那天,我承包旅游局的2套房子裝修完畢,還裝修了1套私人住房。那天午飯后,許老板的老婆王麗莎打電話說,她在丈夫的手提包里看見我的一張20萬元的借條,催我把20萬元還給她。她哭著說丈夫死了,一家人要生活,看在許老三生前的情分上,請朱老弟一定幫幫她吧。
我說那20萬元去年就還給許老板了。當時,我約他在望江樓喝茶,還給他買了一條大重九香煙。王大姐,請你相信我的為人,我不會騙你的。
死無對證,叫我怎么相信你?王麗莎說完關機了。
我回家給老婆金芝說了此事。金芝說我嘴上無毛做事不牢。她叫我拿回借條為什么不聽話?現(xiàn)在,人家手里捏住把柄的。
我說還沒有來得及許老板就出事了。我說,我滿以為許老板把借條燒掉了的,哪曉得……
那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洗不清呢!金芝說:借條在人家手里,有證有據(jù),一口咬定你沒有還借款,你把X啃了!你呀,你腦殼太輕了,也太相信人了!
那些天,我睡不著覺也吃不下飯,人都快急瘋了。我給金芝說,如果王麗莎要我還那筆冤枉借款,我就把她殺了,人活一口氣,就那么一回事!
你瘋了?王麗莎知不知道丈夫生前收了你還的借款?還是個未知數(shù)。金芝說:如果,她真不知道,你不錯怪人家了?我覺得王麗莎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不過,人心叵測。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和王麗莎只吃過兩次飯,,平時沒有接觸。我說:不過,在我的印象里她愛說愛笑,是個直腸子人。
既然王麗莎是個爽快人,許老三生前,就沒有告訴她你歸還了那20萬元借款。所以,當她看見你那張借條后,誤認為你沒有歸還他們。當然,這是我的推測。金芝說。
那天下小雨,我正在工地上搬運層板。突然,一個身穿制服的人交給我一張傳票,按時間和地點出庭參加訴訟。當時,我想:你個許老三啊,你不該死,你走了就死無對證了,我明明還給你20萬元,你怎么不燒了那張20萬元借條呢,這是你自己的承諾。你害死我了……一時間,我的頭劇烈的疼痛,我心想快瘋了,便伸起10個彎曲的拇指,使勁梳理著頭頂,慢慢地才減輕了頭痛……后來,我問醫(yī)生說,幸虧我用10指摳腦殼摳得及時,不然,還真很難說清楚。天啦,好險??!3天后,我和金芝按照傳票指定地點,走進了威嚴的法庭。經(jīng)過法官的詢問,我如實作了祥細的陳述。法官問王麗莎的問題。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說,她丈夫許老三生前借給朱小波20萬塊錢不知道,他朱小波還沒還給許老三20萬塊,她也不清楚。但是既然朱小波一口咬定還給了許老三,為什么那借條還在許老三提包里不拿走呢?現(xiàn)在是證據(jù)確鑿,無可非議,他朱小波想賴賬,不是說欠帳是爺,要帳人是孫嗎!此時,法官宣布休庭。這期間,我心平氣和地跟王麗莎交談,可她咬牙切齒地說我賴賬。說沒錢還也行,用房子做抵押!她好像用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狠勁捅了我一刀!當時,要不是金芝踢了我一腳,我會重拳擊在她鼻梁上的。這時,法官宣布開庭,說:經(jīng)過雙方的陳述,只有單方面的借據(jù)不能以單面之詞定案,法庭將進一步調(diào)查了解,暫且不立案……
我和金芝回家后,坐在椅子上都悶悶不樂的。半響,金芝說,那王麗莎要我們用房子做抵押,心也太狠了。不過,你當時聽我的把借條拿回來,哪會有今天這種局面?唉呀,我看這日子怎么過喲。房子抵押了,我們住旅館去?。
我腦殼都快爆炸了,你少嘮叨幾句行不行???我說著就把茶杯甩在地上,咔嚓一聲碎了。
你砸吧,你把屋里的所有東西都砸了!金芝火冒三丈地大聲叫道:我沒見過你這么個不中用的東西,你砸呀!朱小波,從今天開始,我們分開過日子!
其實,我甩茶杯是故意的,逗弄金芝發(fā)火生氣,這樣就會實現(xiàn)事先設計的事情,不然,王麗莎要我們的房子做抵押,我用什么辦法才能把房子保護下來呢?我對她說:這是你親口說的喲,我求之不得分開過日子呢。
那好啊,金芝的眼眶里滿是淚花,說:自從你下海經(jīng)商,我沒有睡過一天安穩(wěn)覺,整天都提心吊膽的,我再怎么擔心,事情還是出了。你還許老三的20萬債務,居然不把借條拿回來,你哪有那么蠢?是豬也沒有那么高的腳吧!好了,不說那些沒用的了,我收拾東西走人!
別忙嘛。我拉住金芝的手說:你不要生氣,都是我造成的錯誤,你沒有任何責任。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這樣出走了算什么?我已經(jīng)想好了,明天,我們?nèi)ッ裾职鸦殡x了,至于財產(chǎn),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床棉被和換洗衣服,在工地上吃和住,你安安心心地住著這套房子,你安安心心地上班過日子。
你要離婚?你要我守住這套房子?虧你想得出來。金芝氣鼓鼓地一轉身坐在椅子上,說:朱小波,我們結婚才幾年就離婚,這不是傷筋動骨嗎?
你言重了,我說著便到櫥房里做飯去了。以往,我是不做飯的,最多洗一洗碗罷了。今天,特別要使金芝開心,才能實現(xiàn)我心目中的計劃。我忙忙碌碌地煎了兩個雞蛋,炒了一盤花生米,切了一盤香腸,一碗白菜湯。菜端上了桌子,還倒了一杯玉米酒。我說:請金夫人用餐了。我看見她轉過身來,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說:明天的太陽會從西方出來了,吃什么飯?氣死我了!
你別生氣,我們不離婚。我說。
那你剛才說什么?她盯住我問:你不是要離婚嗎?
吃飯別說話,你不是常講衛(wèi)生嗎?我邊說邊遞給她一雙筷子,一個碗。又說:你品嘗一下我弄的菜吧。
她用筷子夾一顆花生米送進口里,嚼了幾下咽了,又一口干了那杯玉米酒,說: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一會兒說離婚,一會兒又說不離婚,兩口子還搞這一套,真是氣死我了,你是人嗎!她又一口干了一杯玉米酒。
我一把奪下了她手里的酒杯,說:少喝點,喝多了傷身體。你以往是很少喝酒的。
醉死算了,一了百了,嘻嘻嘻……她嘻嘻哈哈的又哭又笑著說:借錢買房子結婚,停薪留職下海賺錢還債。還錢不收回借條,讓人家捏著把柄,還要冤枉抵押房子,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天啦,我的確活得太累太累了。她說完便困椅子上了。
我把她抱到床上躺著,沖了一杯糖開水讓她解酒,她半夜才醒過來,好像沒有飲酒一樣,她第一句話就問:你打算怎么辦?我們不能平白無故地用房子做抵押吧。
但是,借條在王麗莎手里,她丈夫死了,她一口咬定沒有還她們的錢,我們有理說不清,法律上只認證據(jù)。我說:為了保住房子,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離婚。
還是要離婚?她說:你不是說不離婚嗎?
我們假離婚。我把假離婚的理由詳細地給她說清楚了。她也點頭同意了。第二天,我和金芝到民政局辦離婚手續(xù)。民政局的同志勸導我們不要離婚,好好一對夫妻為什么要分開呢?我們說性格不合,每天幾乎都在吵架,甚至動武了,我們倆真的處不下去了。民政同志問財產(chǎn)怎么解決?我一五一十說了。我們各自拿著離婚證書,各自走一個方向。在這之前,我給她說過大白天不能大搖大擺地回家,那樣會被人家看出破綻,不會相信我們是真離婚,只能在夜深人靜之時,才能悄悄地回家看她和她在床上做愛……在那些日子里,我是度日如年。更難受的是每隔幾天,法庭的人跑到工地上,問這個工人又問那個木匠,知不知道朱小波歸還許老三錢的事?有的說不清楚,有的說有這么一回事,再問具體細節(jié)就不知道了。眨個眼睛,那死者許老三的老婆王麗莎又跑到工地上找我這個債主,問我什么時候歸還她的錢。我說王大姐,請你寬容一些日子吧,我現(xiàn)在是人財兩空了,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不知怎的,我說罷眼淚水就滾出來了。王麗莎看著我說:你老婆金芝不幫忙想辦法?我不想逼你們把房子拿來做抵押,但你們總有個歸還我的期限吧?我說王大姐,我跟金芝已經(jīng)離婚了,財產(chǎn)全都判給她了。我說著把離婚證書拿出來給王麗莎過目,又說,那房子跟我沒有關系了,我現(xiàn)在是一個光桿司令,我變牛變馬會把她的錢還清的。王麗莎看著我不好意思說:你看著辦吧,轉身離去了。我心想:王麗莎你做美夢吧,借錢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但是,哪有還一次又還二次的道理呢?況且,我也是一個大小房屋裝修老板,如果食言了,我在經(jīng)商浪潮里怎么混?當時,我已經(jīng)把7套房子裝修完畢,由于財政經(jīng)費緊缺,單位暫付百分之80的裝修費,除了購材料和工人工資,我賺了10萬塊錢。就在我心情好轉的時候,一件意外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天是中秋節(jié),我去商店買了幾封月餅,等天黑了給金芝送去, 那么長時間沒有在一起了,心里還真想她的。天麻糊糊的還沒黑,我剛走到十字路口,迎面碰上我曾經(jīng) 裝修房子的張法官。他把欠我的500元裝修費還了。我說他手頭緊就別還了。他說才發(fā)工資,還的是賬,拜的是年。又問我是不是跟王麗莎溝通好了?我說沒有啊!他說那就奇怪了,上個月,王麗莎從法庭撤回了起訴書。她說朱小波在她丈夫許老三生前借20萬元錢是事實,那錢還沒還給許老三死無對證,鬧來鬧去不安寧,她又不缺那幾個錢用,為這事還把朱小波和金芝弄離婚了。她相信你是個有誠信的人,她說和你私了。張法官還勸我說,我跟金芝離就離了,別牽腸掛肚的,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來,放得下。
我心里說:你倒說得輕巧,我和金芝是明里離婚,暗里沒離婚,等到我和王麗莎解決了糾紛,我們又復婚。沒想到,王麗莎要和我私了,什么意思呢?納悶了。
月亮掛在中天,夜風徐徐拂來。我走到3樓2號敲門,連敲了數(shù)次,屋內(nèi)沒有任何動靜。這時候,門對門的劉大娘開門認出了我,說:小波回家過節(jié)了,不湊巧,金芝剛才和一個男人出去了。
我把幾封月餅交給劉大娘,委托她轉交給金芝,說明我回來過了。我趁著月色回到房屋裝修工地。這套私人住房,要不了10天半月就裝修完畢。接下來,我要去聯(lián)系單位和私人裝修房屋事宜。不然,工人會散伙,我自己還得租房子住。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王麗莎來工地找我,身邊還帶來一個人,但她沒有再提起歸還借錢的事,只介紹說她給我在工商局找了3套房子的裝修業(yè)務,被裝修房子的人也來了,叫我們雙方洽談。我當時不敢接手這個裝修業(yè)務,原因是我還了她們的借款,只是沒有收回借條,她丈夫死了,她拿著我打的借條要我還錢,不然,就用房子做抵押。為這事,我們倆就假離婚,才保住了房子。奇怪了,她居然給我找房子裝修業(yè)務,我害怕上她的圈套。王麗莎眼看我沒有表態(tài),便說:她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我那天在望江樓歸還她丈夫許老三借款時,茶樓老板娘看見了,是用一張支票還的,那支票放在茶桌了,老板娘倒開水時看見那么多錢,還嚇了一跳。她邊說邊把借條退還給我了。她還說我老婆金芝又找到男人了,那男人是雙河鎮(zhèn)的鎮(zhèn)長。
我一下傻了。半響,我才回過神來,心想,我和金芝說好的是假離婚,怎么會成了真離婚呢?她現(xiàn)在卻重新相好了當官的男人,弄巧成拙,是我弄巧成拙了!老天爺太不公平,太不公平??!我差點吼了出來。過了一會兒,心情稍微平靜下來,我給王麗莎說裝修的事改天再說吧,我一點心情也沒有怎么談?。克颐鎸ΜF(xiàn)實,不要死腦筋,人一生的路很長,坡坡坎坎也多,就看自己怎么選擇……她說完拉著我的右手,又說:今天,她做東,到來來酒店去。那天,我的裝修業(yè)務談成了,但我也喝醉了。晚上,我稀里糊涂地在王麗莎床上過夜了,從那以后,我們就長期在一起了。
嘿,朱小波,你還不回去煮稀飯?金芝從茶桌邊站了起來,說:再不回去煮,你老婆下班回家吃什么?你是想挨球頭子了?
我也從茶桌邊站起來了,心里七上八下,把金芝帶回家,一起吃晚飯,又怕老婆不高興,還會產(chǎn)生誤會。俗話不是說愛情是自私的么,我這輩子就是被“誤會”害慘了,差點被海水淹死了。這時候,老婆又打電話來說,叫我煮菜稀飯,剝兩個松花皮蛋……機會來了,我說晚上要添一個人吃飯喲。老婆說:喊他來吃嗎,又沒好吃的。我心想:老婆是宰相肝里能撐船呢,沒有看見人是誰,就同意把人帶回家用晚飯?我心里的確有點虛了。萬一,老婆看見是我原來的老婆金芝,把她趕出門外去,我該怎么辦呢。就在我進退兩難之時,金芝說她飯吃了茶也喝了,老朋友也看到了,知道我們兩口子恩恩愛愛,她高興,了心愿了,明天,她就回綿陽去了。
你不想到我家看看?我說:我老婆剛才在電話里說要你去吃稀飯呢。
我不想打撓你們的生活。金芝說:你不懂女人。
你知道我老婆是誰嗎?我說。
我怎么知道。她說:你是老板,包里又有錢,哪個漂亮女人不喜歡。
王麗莎。我說:你還記得王麗莎嗎?
王麗莎?!她吃驚問道:就是裝修房子的許老三生前的老婆王麗莎?
我說就是她。我從她眼神里一下看出很復雜的心態(tài)。我不管她怎么想法,是她違背諾言的。不然,怎么會有今天這種結局呢?我說:怎么了,奇怪嗎?
我真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她說:一個逼迫我們用房子做抵押的女人,居然成了你的老婆,她大你多少?
她大我3歲。我說:其實,王麗莎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女人。
你和大姐姐在一起有魅力吧。她趣笑說。
就那么一回事,就是生不出娃娃了。我說。
我陪你回家煮稀飯,也看看王麗莎。她說。
我不知道金芝和王麗莎碰面是個什么情況。但我還是硬著頭皮把她帶進家里了。她把皮包放在椅子上,跟我進灶房幫忙洗菜,我用鋼精鍋淘米煮稀飯,剝了3個松花皮蛋。大約1小時左右,菜稀飯煮好了。這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我沒解圍腰趕緊走出灶房,說:你回來了?你看誰來了?
王大姐,你做夢也不會想到吧,嘻嘻。金芝笑著說。
哎喲,稀客,請坐吧。王麗莎笑嘻嘻地問:這么多年你哪兒去了?你現(xiàn)在好嗎?她邊問邊拿刀子削蘋果。
托王大姐的福,我還好。金芝說她這次來沒有別的事情,只是出門走一走看一看,順便也來看看王大姐和小波。這人啊,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呢。
那是,人活得好不好,主要是心態(tài)。王麗莎說:今后,你常出門走動走動對身體有好處。她邊說邊想:當初,要不是自己匆忙地逼著朱小波和金芝還不起借款就用房子做抵押,她們?yōu)榱吮7孔硬湃ゼ匐x婚的,后來成了真離婚呢。唉,給她賠個不是也不起作用了。隨后,她吩咐我把菜端上桌子,把稀飯舀起…… 金芝趁王麗莎去洗手間洗手的時候,小聲對我說,她有一樣東西是送給我的,但她現(xiàn)在改變主意了送給王麗莎。我說不用不用送啥東西呀。吃飯的時候,王麗莎把松花皮蛋和涼拌豬耳朵擺放在金芝面前,還說了一大堆客套話。突然,王麗莎問金芝的丈夫是不是還在鎮(zhèn)上工作?金芝抬頭看了看窗外后回頭才說:汶川大地震那天,她丈夫就走了。后來,她就調(diào)到綿陽去工作了。王麗莎過意不去地說:唉呀,妹子,對不起哈。金芝說沒關系。她說罷便從皮包里取出一個紅色的四方盒子,遞給王麗莎說:姐,我這次出門啥也沒帶,這個小禮物,請你一定收下。
王麗莎打開盒子一看,是一條黃金項鏈,筷子那么粗,金晃晃了的。她說:金芝,你打老遠來看我們就已經(jīng)用心了,還送這么貴重的禮物,我承受不起,再說無功不受祿,我憑什么接受你的禮物呢?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王大姐,你太見外了。金芝說:這東西只有39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你不收下,今后,我不會再來看你們了。
朱小波,你悶葫蘆了?我老婆說:你說句說呀!
金芝是我前妻,王麗莎是我現(xiàn)在的老婆。不收39克金鏈,會傷害金芝的感情,收下39克金鏈,老婆會說我是貪小便宜的小人,叫我怎么說呢?但是,我理解金芝的良苦用心,那條金鏈分明是屬于我的,也許是她補償違背我們之間諾言的一種方式。按照這個邏輯推理,金錢與感情,誰重誰輕呢?我無法定論。我對老婆說:金芝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呢,她不忘初心,不要為難人家了,你還是拿著吧。我老婆王麗莎手里捏著那條金鏈,緊緊盯著我,在她的眼神里仿佛還有話要說又好像是多余的,模棱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