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

想獨立卻被婆婆要求辭掉工作

晚上，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婆婆打來的電話：“桂凡，橙橙不舒服，哭鬧著不睡覺，你趕快回來，趕緊的！”電話里，婆婆的聲音很急促。我正要解釋，電話已被掛斷。

我隨即請了假，急匆匆地趕回家。只見婆婆正帶著橙橙在我和橙橙睡覺的大床上玩耍，橙橙樂呵呵的，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不舒服。見到我，她一下子撲到我懷里。我問婆婆橙橙哪里不舒服，她支支吾吾地說：“剛才一直哭，我以為她不舒服，這會兒好像又好了?！笨粗牌拍樕狭髀冻鰜淼牟蛔匀槐砬?，我很快便明白，這不過是婆婆為了達到讓我早些回家的目的而編織的借口。

見橙橙纏著我，婆婆便站起來，準備回臥室睡覺?！皨?，以后孩子沒什么事，就不要打電話給我，最近我老是請假，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開始不高興了。”我對婆婆說。

“領(lǐng)導(dǎo)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我五十好幾的人了。白天在單位忙一天，回到家還要幫你帶孩子，我圖個啥？你趕緊把工作辭了吧，你是橙橙媽，你不管她誰管她？”婆婆氣呼呼地說完，砰地一聲關(guān)上房門，將我和橙橙關(guān)在房內(nèi)，似乎要把我頂嘴的機會阻斷。

同程崢結(jié)婚后不到三個月，我就懷孕了。由于妊娠反應(yīng)嚴重，便在家人的勸說下辭掉了工作，安心在家養(yǎng)胎。如今，女兒橙橙已經(jīng)一歲零五個月，也就是說，我前前后后已經(jīng)兩年多沒有出去工作了，因與社會脫節(jié)而帶來的邊緣化的感覺與日俱增。而早在橙橙出生還不到兩個月，老公程崢就被單位派到國外，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我?guī)е瘸韧牌抛≡谝黄?，每天聽著一慣強勢的婆婆的嘮叨，讓我?guī)子舷ⅰ?/p>

直到兩個月前，我在一家咖啡館找到一份兼職工作，我黯淡的生活終于迎來一絲生機。每天上班四個小時，從晚上六點到十點鐘，這段時間，正好婆婆下班回到了家。我的生活變得格外充實起來。尤其是，外出做兼職后，我有了一些可以自由支配的收入。當(dāng)我?guī)畠喝ス珗@玩，用自己掙的錢帶她坐小火車、小飛機或者旋轉(zhuǎn)木馬，小小的自豪感便油然而生。

然而這種激情飛揚的日子僅僅持續(xù)了一個多月，婆婆便幾次在我上班時間打電話讓我回來，有時是她腰疼沒法帶孩子，有時是孩子身體不舒服，如今，竟直截了當(dāng)?shù)靥岢鲆肄o掉工作，可我又哪里舍得丟掉這份工作呢？

婆婆的最后通牒

第二天傍晚，婆婆下班回來后，見我像往常一樣拎著包要出門去上班，便說：“桂凡，昨天不是說了嗎？讓你把兼職辭了，怎么還去？我看從今天開始就別去了，反正也掙不了幾個錢。你也真是的，家里不缺吃不少穿，干嘛非要出去掙那幾個錢？”我告訴婆婆，我做兼職并不只是為了掙錢，而是我需要一份工作，天天和一幫年輕人在一起工作，我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快樂，而待在家里，我卻不開心。

“你是母親，孩子是你的，把她帶大是你現(xiàn)在最主要的職責(zé)。把孩子扔在家里不管不顧，自己出去尋開心，那叫自私?！逼牌艣]好氣地說。

“自私就自私，成天待家里帶孩子帶孩子，你知道我有多悶嗎？我需要朋友，需要通過工作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你為什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呢？”我頂撞道。

“是的，我不理解你，那你理解我嗎？我歲數(shù)都多大了？白天上一天班，下班回來還要幫你帶四個鐘頭的孩子，難不成我是你的鐘點工？”婆婆咆哮道。

“反正，以前那種成天悶在家里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過了?！蔽艺f。

“你過得了就過，過不了拉倒?！逼牌艥M不在乎地說。

婆婆的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我，她的話音剛落，我就拎起包包要出門。婆婆沖過來，在門口用胳膊攔住我：“今兒個要走，就把孩子帶著一起走?！彼f。正在氣頭上的我本能地推了一下她的胳膊。婆婆勃然大怒道：“喲，還動手打人，真是太不像話了。程崢出國后，我對你出錢又出力，哪點對不住你，你這樣對待我？”伸手便揪住我的一綹頭發(fā)。幸虧從衛(wèi)生間出來的公公及時趕過來制止，才避免事態(tài)惡化，我終于得以逃離出來。

晚上下班后，我便給程崢打電話，還沒等我說出事由，程崢開門見山地問：“老婆，你和咱媽到底怎么了？”原來，婆婆已搶先給程崢打了電話，說我如何不尊重她老人家，住著她的房子，吃著她的喝著她的，還動手打她。我詳細客觀地跟程崢述說了同婆婆發(fā)生沖突的經(jīng)過。程崢聽完，說：“老婆，我媽一向就強勢，誰都拿她沒辦法，既然她想讓你把工作辭了，你就順著她好了，橫豎咱家也不缺那點錢。”

“我不想再過那種成天悶在家里的日子。”我說。

“你以為我想像現(xiàn)在這樣，離開家人，漂在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國度？懷孕時，你不是也不想辭職，為了孩子，你做出了犧牲。事實上，為了這個家，咱們哪個人不在做著犧牲？”程崢說。見我不說話，他又補充道：“咱媽盡管強勢，對咱橙橙可是沒說的，我想這一點你總不會否認吧？”

仔細想想，程崢說的也是事實，的確，在這個家里，每個人都在做著犧牲。

理解，只需要站在對方的角度

我到家時，已經(jīng)將近十一點鐘。似乎是為了避免同我見面的尷尬，我進門時，婆婆迅速閃進了臥室。

橙橙已經(jīng)睡著了。她睡覺前換下來的小衣服，一件件都已經(jīng)洗好了，晾在暖氣管道旁邊的架子上，顯然是婆婆剛剛洗的?？粗切┪⑽⒚爸鵁釟獾幕ɑňG綠的衣服，想著程崢的話，一絲歉疚頓時涌上我的心頭。婆婆已經(jīng)五十六歲了，從程崢離開的那天起，她每天下班回來，要做一家人的飯，還要幫我?guī)Ш⒆?，實在不容易……那一刻，我發(fā)現(xiàn)自己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嘗試著真正站在婆婆的角度理解她。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時，婆婆已早早地做好了飯。吃飯的時候，坐在小推車里的橙橙突然哭了起來，婆婆趕緊放下手里的飯碗，徑直過去抱她。直到把小家伙哄得不哭了，她才又坐回餐桌繼續(xù)吃飯?？粗贿叴掖液戎嘁在s時間上班，一邊不時扭過頭來瞅墻上的時鐘的婆婆頭頂上陡然冒出來的一片白發(fā)，我的心瞬間被觸動。和程崢剛結(jié)婚時，婆婆頭上很少見到白頭發(fā)，但這段時間以來的操勞卻讓婆婆明顯憔悴了許多。

“媽，對不起，昨天，是我不好，我不該推你……”我說。婆婆顯然有些意外，她愣怔了片刻，隨即說：“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以后，咱婆媳倆相互改進，和和氣氣地過日子，為橙橙創(chuàng)造一個好的成長環(huán)境才好?！蔽沂箘艣_婆婆點點頭，這時，婆婆又接著說：“桂凡，昨晚我想了一夜，你說的也是事實，你們年輕人，在家里待久了是會感到悶，但橙橙才一歲多，正是需要照顧的時候，如今我年紀大了，上一天班回來再帶孩子，實在有些吃不消。既然你那么想出去工作，要不，你把兼職的時間調(diào)到雙休日，那兩天我不上班，就專職在家?guī)С瘸龋憧丛鯓?？?/p>

聽著婆婆的話，我的淚水洶涌而出。“媽，謝謝你能理解我！程崢出國后，你一直幫著帶橙橙，受累了”，我說。

“你一個人白天晚上地帶孩子，也很不容易，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想想，既然把你娶進了家門，我咋會不疼你呢？”婆婆感慨地說。

那一刻，我感到與婆婆的心從沒有挨得這么近。

我向上司說明了家里的情況，如愿把上班時間改到了每周的雙休日，周一到周五則安心在家?guī)Ш⒆?。婆婆下班后回到家不再那么累了，也就沒有了那么多怨言，婆媳關(guān)系變得融洽了許多。

那天，我下班回來，婆婆正在接聽電話，一聽就知道是程崢打回來的，在電話里說婆婆帶孩子辛苦了之類的話，婆婆說：“辛苦的是桂凡，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她自己在帶孩子。這不，桂凡回來了。讓她跟你說?！逼牌耪f著，將電話遞給我，我決定利用這個機會跟程崢好好夸夸婆婆，于是告訴程崢，家里最辛苦的是媽，要做飯又要帶孩子，我能出去做兼職，多虧了咱媽。咱媽照顧橙橙多，橙橙跟咱媽可親了。

一旁的婆婆把我的每句話都聽在耳里，臉上頓時蕩漾著滿足的笑意。

責(zé)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