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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懸天訣(下)

        2017-04-29 00:00:00胡沙岸
        今古傳奇·單月號 2017年3期

        狗急跳墻,制造車禍;弄巧成拙,露出狐尾。

        “港商”投資是假,覬覦寶藏是真;作家絞盡腦汁,終于破解秘圖。

        古峰巔,千丈松;深淵底,百丈潭,山崩地裂寶藏現(xiàn),正邪之戰(zhàn)在眼前……

        二十七 琵琶巷

        回到江都的第二天,一大早,殷若離對需木森說:“今天想去完成一件事,你陪我去!”

        需木森見她一副認真的樣子,有些奇怪,便問:“什么事,搞得這么神秘?”

        “你不管?!币笕綦x說,“你跟我走就是了?!?/p>

        需木森只好跟她下樓,取了車,直接上了江都大道,然后轉(zhuǎn)三環(huán),向郊外駛?cè)ァ?/p>

        需木森正納悶時,車已下了三環(huán),轉(zhuǎn)到江都峰山腳下。這里是江都公墓所在地。

        “來這兒干什么?”需木森好生奇怪,忍不住問。

        殷若離也不答話,車子駛進山門,直接開到公墓停車場。她把車泊好,說:“你就在這里等我?!闭f完,一個人下了車,朝山上墓園走去。

        看到殷若離一臉不悲不喜的神情,需木森猛然想起一個人——杭竟。杭竟去世后,他的骨灰被運回江都,就葬在峰山公墓。

        需木森的猜測是對的!今天,殷若離就是專門來了卻前緣,準備全身心擁抱新生活的。

        來到杭竟墓前,她祭奠了一番,然后把杭竟寫給她的萬言信燒了。那個軟抄筆記本,一頁頁燃著,最后慢慢變成灰燼,隨風飄散……

        最后,她緩緩站起來,擦了一下眼角,向山下走去。

        快到山下馬路時,她回望一眼山上,眼角再一次濕潤了。

        “如有來世,愿你生在小康之家,一生平安,一生幸福!”她默念道,“從此,我和你再無瓜葛,兩不相欠!”

        偌大的停車場,只有幾輛車停著,顯得空蕩蕩的。需木森站在車邊,遠遠看著殷若離。待她走近,他無聲地替她打開車門,然后再繞回駕駛座發(fā)動車子,向山下駛?cè)ァ?/p>

        一路上,他們誰也沒有說話。

        需木森心中卻泛起陣陣波瀾,久久不能平靜!他想,這個女人,是上天賜給自己的珍寶,我要用一生去珍惜她。

        而殷若離呢?她把心里最后的羈絆放下了,心里反倒一片平靜。路過銀杏路時,她想起幾年前,自己在這里看到需木森的情景。當時,他一個人喝多了酒,正扶著樹嘔吐不止。

        “你還記得這兒的事嗎?”她指了指路邊。

        需木森也不回話,踩了一腳油門,把車一路開向環(huán)湖路,到東珈湖邊那次他們停車的地方,然后走下來說:“那么,你還記得這個地方你曾經(jīng)停過車么?”

        殷若離跳下車,笑道:“停車的事,我是不記得了,可有人在這里號啕大哭,我卻還記得清清楚楚!”

        需木森頓時臉紅了。他知道,正是從那晚他趴在殷若離身邊痛哭開始,這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就陡地重了起來。

        “若離,時間過得真快呀!”他感慨地說。

        殷若離上前牽住他的手,和他并肩而行,說:“是的,再過幾年,我就成老太婆了?!?/p>

        “希望我們永遠這樣,你牽著我,我牽著你,這輩子誰也不準跑?!毙枘旧昧ξ罩笕綦x的手,“老太婆也沒什么不好——白頭到老哇!”

        “怎么啦?今天這多感慨!”

        “蘇東坡十六件人生賞心樂事就有‘柳陰堤畔閑行,花塢樽前微笑’,還有‘乞得名花盛開,撫琴聽者知音’,我們能在這柳堤閑行,看名花盛開,聽者知音,真是感謝上蒼,有這人生最好的時刻!”

        殷若離聽著,不由鼻子一酸,撲在需木森肩頭,眼淚流了下來。

        實際上,她是一個非常感性的人,內(nèi)心有火熱的情感,渴望擁有完美的愛情,期待遇到真正懂自己的知音??梢驗槟且环蒡湴?,她卻從沒說出來過,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需木森沒想到一下子觸動了殷若離敏感的神經(jīng),突然想起一句歌詞,便擁著她,在她耳邊唱道:“待我心世間始終你好!”同時伸手在殷若離身上撓了一下,引得她破涕為笑,然后跑開。

        殷若離最怕別人撓癢,她故意裝惱火,追打著需木森,說:“都是你這個大壞蛋……”

        需木森停下來,讓殷若離打了兩下,也裝作認真地說:“美女,我說的可是真心話喲,問世間情為何物?都是一物降一物。”

        “還在亂扯呀,今天晚上我要加倍收拾你!”殷若離眼里春波蕩漾。

        “不等晚上,現(xiàn)在我就來收拾你!”需木森說著,已在她身上摸了一把。

        “切,少來!大白天的人來人往?!币笕綦x把需木森的手一打,說道。

        再前行兩站路,就是東珈湖著名的墨山,因此路上游人眾多。需木森停手擁著殷若離,看向遠方。

        不遠的湖面上,兩只野鴨結(jié)伴嬉戲,自由自在地游著。而東珈湖對面,江都大學和文盛小區(qū)的高樓鱗次櫛比。需木森一下想到了兩件事,一是對面還有前妻的房子在那里,他記起自己好久沒有和兒子聯(lián)系了。幾年過去,兒子都快博士畢業(yè)了,自己再婚的事,無論如何也要告訴他;二是江都大學里有他想見的一個人——鐘千紫。

        琵琶巷距離梨園廣場不遠,需火珍一路問著來到這里時,才知道琵琶巷竟是花鳥市場的一條街。長長的街道,兩邊擺滿了名目繁多的植物,讓需火珍看得眼花繚亂。她走到一家賣多肉植物的花店門口,駐足停下。

        這家店從門口到店內(nèi),擺滿了一盆盆肉乎乎的可愛植物。她抬頭看了看店名——“多肉花緣”,幾個變形字看起來萌萌的。一白一紅兩盆長得特別可愛的多肉植物吸引了她的目光。

        這時,店內(nèi)走來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問需火珍:“美女,你想選點兒什么?”

        “這個叫什么?”需火珍看著那肉肉的盆景,一下有了想買的沖動。

        “這個白的叫白牡丹。”女孩介紹說。

        “白牡丹?”需火珍更覺有趣,“白牡丹不是牡丹花嗎?”

        “是啊,你看這個像不像牡丹花?”女孩指著盆景問。

        那盆景葉色灰白,葉尖在陽光下泛出輕微的粉紅色,確實如牡丹花一樣綻開著。

        “好可愛呀!”需火珍贊嘆說。

        “買一盆吧。”女孩鼓動她,“還有這個紅的,叫‘初戀’,它和白牡丹是姐妹,都是景天科石蓮花屬植物,好看,也好養(yǎng)?!?/p>

        “初戀?”需火珍心中一動,注意力一下子轉(zhuǎn)移到紅色盆景上來。

        女孩說:“這兩個都很好養(yǎng),耐旱、耐寒、喜歡陽光、少澆水,主要生長季節(jié)是春秋兩季。夏季要斷水少水,讓它休眠?!?/p>

        這么一說,需火珍馬上問道:“這個多少錢?”她指了指“初戀”。本來她想把兩盆都買下的,但想到今天到這里還有事,怕拿著不方便。

        “原價20元,你要的話,我18元給你?!迸⒄f。

        需火珍付了錢,把“初戀”抱在手里,問女孩:“這里有個葛爺爺,你知道在哪里嗎?”

        女孩一聽,上下打量需火珍,突然指著她叫起來說:“啊呀,是你!我認得你!”她馬上向后面叫道,“爺爺,有人找您!”

        一位白須老人從后面的陽光棚里聞聲走出來。

        需火珍一見,馬上上前叫道:“爺爺,您好!”

        “哦,是需姑娘。你來了!”老人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示意需火珍進店內(nèi)坐。

        女孩說:“爺爺,這位美女我認得,她上過報紙,還上過視頻新聞,很厲害呢!”

        “是嗎?”老人停住腳步,一臉慈祥地看著自己的孫女。

        “是的,她在銀城以一對二,打跑了兩個練家子搶匪。”女孩興奮地說。

        “真的?。俊崩先宿D(zhuǎn)而看著需火珍。

        “前不久她在東珈湖荷園救小孩,還上了報紙呢?!迸⒗^續(xù)說道。

        需火珍的臉一下子都紅了,她搖著手說:“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老人露出贊許的笑容,高興地說:“需姑娘不簡單呀,來,來,到后面坐。”

        上次在梨園廣場,需火珍就知道老人是行家,因此跟他沒有陌生感,于是隨他來到了陽光棚里。

        棚里四處擺放著盆景,邊上有一大塊空地,放了躺椅、小桌、小凳等簡便日常用具,想來這里也可做臨時休息的地方。

        需火珍環(huán)顧四周,首先看到棚邊掛了一把劍,便問:“爺爺經(jīng)常在這里練手嗎?”

        老人一笑,道:“不啦,我老啦,是小婷沒事在這里比劃。”

        需火珍朝外面瞄了瞄,原來門店前頭的女孩叫小婷,是老人的孫女。

        “羅漢伏虎拳勁力沉雄,實戰(zhàn)性強,攻擊力非常強大,姑娘怎么學了這樣的功夫?”老人奇怪地問。

        需火珍原來并不知道這些,父親和爺爺傳她,也沒說過攻擊力的問題,于是老實說道:“我的功夫是家里的爺爺傳的,我從小練著,練得不好,還請葛爺爺多指點!”說罷一拱手。

        老人淺淺一笑,說:“你年紀輕輕的就練到這樣的程度,一是姑娘天分高,二是你爺爺教得好!姑娘還會哪些器械?”

        需火珍一時有些躊躇,她最喜歡雙節(jié)棍,是她上體校后學的,之前刀、劍、棍術(shù),她也都練過,但那天老人見她練過雙節(jié)棍,就不好再提起,于是說:“刀劍之類,學過一點兒,但練得不好。”

        老人呵呵一笑,隨手摘下掛著的長劍,遞給需火珍,說:“姑娘莫要謙虛,來,讓老頭子看一看!”

        需火珍見老人面色平和,眼含鼓勵,便接了劍,行了個禮,亮劍舞動起來。

        一時間,需火珍行如蛟龍出水,劍走龍蛇,人影飄飛,只聽不遠處傳來喝彩聲:“好!好功夫!”

        需火珍收勢行禮,見小婷正站在大棚進口處鼓掌。

        “不容易,不容易??!”老人也撫掌笑道,“姑娘劍隨身走,以身帶劍,形與意合,氣與神合,步踏九宮,手分陰陽,手、眼、身、法、步神形俱妙,真是可喜可嘉!”

        “爺爺過獎了!”需火珍收了劍,又施一禮。

        這時,小婷舉著手機走過來,遞給老人說:“爺爺您看,這是這位妹妹在銀城和搶匪打斗的視頻,您看一下,太厲害了!”說完,她走過來,拉著需火珍的手,“你叫什么名字呀?”

        需火珍本不想說,但念及她是老人的孫女,不是什么壞人,便道:“我叫需火珍,需要的需。姐姐好!”

        “我叫小婷,需妹妹平時在哪里練呢?”

        練武的人都知道,練到一定程度,一定會每天都練,過一陣子還想試手。

        “有時在梨園廣場,不過,這陣子我搬家了,在江灘那兒。”

        “那好呀,你下次若是到梨園廣場練時,就叫上我,我們一塊有個伴兒?!毙℃脽崆榈卣f。

        這時,老人已看完了視頻,重新打量了需火珍一番。

        需火珍頭扎馬尾,身穿碎花短衫,雖然沒施粉黛,可天生麗質(zhì),清純中英氣逼人。

        在兇險的搏斗中,人所學的武藝能發(fā)揮出十之二三就不錯了,除技巧之外,更多的是靠整體素質(zhì),包括力氣、膽氣、身體靈活性及頭腦反應能力,這是綜合的真功夫。顯然,需火珍表現(xiàn)出來的真功夫讓老人吃驚!

        這是個非常有天賦、非常有潛力的學武之才……老人暗想。

        “姑娘,這陣子忙不?”他開口問道。

        需火珍一下不知怎么回答,說忙吧,自己一天到晚沒什么事做,只是幫著收拾下屋子,最多做做飯。說沒事吧,可保護叔叔他們兩個的任務責任重大,容不得一絲疏忽。

        遲疑了一下,她照實說道:“爺爺,我只有早上最自由,每天都有時間?!?/p>

        “好,這最好了!”老人一聽反而笑了,說,“從明天開始,你早上五點半趕到這里,行么?還有,小婷,你也同時來!”老人轉(zhuǎn)身對孫女說。

        “爺爺,您終于肯教啦!”小婷雀躍起來。

        “你這是搭需姑娘的便車,要謝謝她才是?!崩先苏f。

        需火珍一聽,明白老人這是要收她為徒,教她什么,于是一躬到地,恭敬地說:“爺爺,只怕我年紀太小,擔當不起您老對我的信任!”

        “緣分!緣分!”老人拈須一笑,一副心情特別舒暢的樣子。

        后來需火珍才知道,老人名叫葛才雄,父親是原國民黨軍隊某部著名的武術(shù)教官,家傳絕學,和張之江等名家齊名。

        二十八 鐘千紫

        作為江都大學三大名嘴之一,鐘千紫可謂才貌俱佳。

        《甲申之變?nèi)盒壑鹇埂纷鳛楫斈甑臅充N書,讓鐘千紫一書成名。然而,讓她在人才濟濟的江大脫穎而出的,是她的口才和博學,以及超強的記憶力!因為她的口才,她曾多次培訓的江都大學大學生辯論隊,在全國大學生辯論賽中奪得名次。

        多年前,需木森和鐘千紫曾有一面之緣。那是江都書城舉辦的鐘千紫《甲申之變?nèi)盒壑鹇埂泛炇蹠?,他應邀參加?/p>

        “需老師,好久不見。”鐘千紫一見到需木森,就熱情地打著招呼,伸出玉手跟他相握。

        “鐘教授,這次,我是專門來請教的?!毙枘旧χ哌^去。

        “呀,千萬別這么說。需老師當年為我站臺,提攜之情不敢相忘!”

        她這是指當年她簽售的事,不過需木森當時只是應書城之邀參加而已,并沒為她做什么。

        “哪里!鐘教授,這次來,是我最近寫了個東西,作品的題材涉及到李自成從北京敗退,他的軍餉問題,我讀了你的大作《甲申之變?nèi)盒壑鹇埂?,受啟發(fā)很多,還想進一步請教。”

        談到自己主攻的明清史專業(yè),鐘千紫便凝神細聽,沒有打斷需木森的話。

        “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李自成的軍隊究竟在北京城拷掠了多少軍餉?當時的史家、名人有多種記載,大都說有7000萬兩白銀,有這么多嗎?”

        “這個問題,”鐘千紫略一思索,說,“我覺得李自成拷掠的白銀不會多到7000萬兩。但是,這個數(shù)字可能也是非常驚人的。大順軍二號人物、權(quán)將軍劉宗敏追贓助餉,崇禎皇帝那摳門的岳父周奎,成天哭窮,可最后,僅僅在他家就搜出白銀53萬兩。

        “當時,劉宗敏規(guī)定,明朝在京城的官員、富商大戶,必須全部獻銀助餉。清初學者談遷的《棗林雜俎》說,‘中堂十萬,部院京堂錦衣七萬或五萬三萬,道科吏部五萬三萬,翰林三萬二萬一萬,部屬而下則各以千計’。為了達到目的,劉宗敏搞恐怖酷刑,動輒炮烙、剝?nèi)似ぃ€準備了五千具夾棍,上面鐵釘相連,上刑就骨折,皮開肉綻。而所有官員大戶,無論是不是主動獻銀,都要動刑,榨干所有人的油水。這就導致,為了活命,好多人傾家蕩產(chǎn)。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當時的內(nèi)閣首輔魏藻德。這個人是狀元出身,三年后就當上首輔,算是坐直升機上去的。因為家里沒多少錢,要他交10萬兩,他只能拿出1萬兩,嚴酷拷打之下受不了,獻了女兒也不中用,最后被折磨6天6夜才死,女兒、兒子一個也沒幸免,全遭了殃。所以,如果算上國庫、皇宮里面的存銀,當時大順軍搜刮到軍餉二三千萬兩,一點兒也不奇怪?!?/p>

        鐘千紫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有觀點,有史實,還有細節(jié)。臨了,她又補充說:“不僅是軍餉,而且大順軍到了北京城后,都大肆搶劫搜刮,落到個人腰包的銀兩更無法統(tǒng)計。清初史家計六奇在他的《明季北略》中記載:‘腰纏多者千余金,少者亦不下三百、四百余金,人人有富足還鄉(xiāng)之心,無勇往赴戰(zhàn)之氣?!巳硕枷敫毁F還鄉(xiāng),哪能拼死作戰(zhàn)?這是山海關(guān)之戰(zhàn)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p>

        需木森當然知道,連李自成自己也從沒打算在北京城久呆,也只想撈一把就走。進城后他還多次講,“西安吾故鄉(xiāng),富貴必還鄉(xiāng)!”“西安吾故鄉(xiāng),十燕京不易也”。

        聽完鐘千紫的話,他佩服地說:“鐘教授博聞強記,令人佩服!我的第二個問題是,李自成的最后結(jié)局,有遇難說,有禪隱說,究竟哪個可信?他最后遇難的地方在哪里?”

        鐘千紫推推精致的無邊框眼鏡,抿嘴一笑,說:“這個可是熱點學術(shù)問題,看似爭論不休,并無定論,其實好多摻雜了爭名奪利的不純動機。特別是禪隱說,湖南、陜西、廣西多個地方都說李自成最后歸隱在當?shù)?,這個比較可笑。李自成不僅是大順軍最高領(lǐng)導人,而且是靈魂,是核心。他征戰(zhàn)一生,歷險無數(shù),意志堅定,如果不是犧牲了,能把大順軍余部20多萬人的部隊拋下?李自成消失后,李過、郝?lián)u旗繼續(xù)領(lǐng)導部屬抗清,最后以李來亨為最高首領(lǐng),周旋在鄂渝陜幾省交界山區(qū)。順治十五年,也就是1658年,李來亨還率領(lǐng)夔東十三家軍兩次圍攻重慶,策援李定國的大西軍。直到康熙四年,大順軍余部才最后被剪滅,前后整整堅持了20年。試想一下,李自成不是犧牲了,他能消失這么久,杳無音信嗎?顯然不可能!至于他最后遇難的地點,我認同《明史》的記載。乾隆四年(1739年),清廷修成了《明史》,記載李自成死于同城九宮山。這種說法在其后近300年都占統(tǒng)治地位。郭沫若在《甲申三百年祭》中也是支持同城說的,直到上世紀50年代他才改變說法,改成了同城的鄰縣。但我認為,這個結(jié)論有太多的疑點和破綻,難以令人信服?!?/p>

        非常復雜的問題,鐘千紫用不長的篇幅講得有理有據(jù),思路之清晰、措辭之得體、記憶力之強,讓需木森暗暗稱奇,他心想,江都大學三大名嘴——陳先知、張伯成、鐘千紫,還真不是徒有虛名!

        需木森告辭出來,在外面一直等著的需火珍一見叔叔,興奮地說:“幺爸,向銳剛打電話來,說破了他們兩個的QQ,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可能和你有關(guān)?!?/p>

        原來,向銳一步步找到任之瑛和革成功的QQ號后,破解了他們的密碼,進去探究了一番,發(fā)現(xiàn)了一些對需木森不利的內(nèi)容。

        為了減少網(wǎng)上痕跡,他用移動硬盤復制了,準備直接交給需火珍。

        需木森當然知道侄女和向銳在約會。

        那天,需火珍從外面帶回來兩個小盆景,殷若離一看也喜歡得不得了,問名字,需火珍說一個叫白玫瑰,一個叫“初戀”。

        那個白玫瑰,還是小婷硬要送給她的呢。

        他在一旁聽到“初戀”兩個字,心里一動,侄女這是初戀呀。

        轉(zhuǎn)念一想,侄女長大了,總要戀愛成家的,不經(jīng)歷哪能成長?何況,現(xiàn)在的年輕人,要的是愛的過程,至于結(jié)果,他們可能不那么看重,是不是自己操心太多了?

        需木森回到家,趁需火珍進房打電話約向銳見面時,他和殷若離說起了這事。

        誰知殷若離撲哧一笑,說:“你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不是你想象的!再說,珍珍這么漂亮,這么優(yōu)秀,將來只怕她要挑花了眼呢。”

        這么一說,需木森心里頭的擔心總算放下了不少。他看了看殷若離,好像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

        殷若離眼一瞪,說:“想說什么?怎么又不作聲了?”

        需木森說:“上次說去把證領(lǐng)了,你看什么時候我們?nèi)マk了好不好?”

        殷若離一愣,其實她早等著需木森提這事,便露出不滿意的樣子說:“你還記得這件事??!”

        “記得,記得。我早想好了,9月9日去,好不好?”需木森連忙說。

        殷若離一聽,臉上一下燦爛起來,這才覺得需木森確實認真想過這事。因為她自己也選過日子,挑了幾個備選的時間,其中就有9月9日。現(xiàn)在見需木森也說這天,她一下子覺得特別合適,于是說:“好吧,就這天!”

        晚上10點,需火珍回到家,馬上到電腦上看向銳給她的資料,找尋了一遍,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少蛛絲馬跡,便叫叔叔來看。

        需木森大略看了一遍資料,涉及到他的內(nèi)容雖然很隱晦,話不多,但他還是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意思——

        “銀城,有人同行?!?/p>

        “我們目標不變,同城?!?/p>

        “銀城失手了,角厲害。”

        “況的人太渣了!”

        “你要出動么?”

        “不急?!?/p>

        ……

        從上面可以知道,自己家中被盜,電腦被黑,確實和任之瑛有關(guān)。

        那么,那天晚上喝酒的事情,萬幸自己沒有掉進去。

        從對話中還可以看出,革成功是關(guān)鍵人物,他知道的比任之瑛多,任之瑛可能只是他利用的棋子。

        記得向銳打聽過,任之瑛是湖南人,革成功可能是廣東人,他究竟是什么來頭?

        需木森慢慢理清了思路,覺得有必要去解開這個答案。

        需木森想起殷若離請的那個私人偵探,這些天也沒有報告新情況??稍匠良?,他越覺得有問題,時不時有不安襲上心頭。

        第二天,需木森幾人出去吃飯?;貋頃r,殷若離發(fā)現(xiàn)后面有一輛車一直在跟著自己,便留了意。

        在一個紅綠燈口,她突然直行變成右轉(zhuǎn),故意改了行車路線,從另一個方向向家中繞行而去。

        需木森雖然喝了酒,卻還清醒,不解地問道:“怎么走到這邊來了?”

        殷若離小聲說:“好像有輛車在跟著我們,我試一下看是不是的!”

        需火珍一聽,馬上一個激靈,向后張望,說:“小媽,是不是那個黑色的SUV?”

        “是的,從吃飯的地方一直跟著,還真是咬得緊呢!”

        需木森坐在副駕駛座,一時看不到后面的車,說:“前面是世貿(mào)中心,那里人多,把車靠邊停一下,看那車怎么搞。珍珍,你等車近了,把車牌拍下來,能拍到人更好!”

        殷若離也正有此意,說了聲:“坐好!”然后稍一踩油門,故意加速向前駛?cè)ァ?/p>

        待速度起來,她看前面路面寬敞,便突然一個急剎,車子向右邊停下。

        后面那車見她加速,以為她要甩掉跟蹤,便也加了速,根本沒想到殷若離的車子會突然停下。

        等反應過來,車子已沖到前面去了,只聽一陣急剎,那車似乎也要停下來。不過,許是他們自己也知道露餡了,便接著又往前走了。

        需木森扭頭問需火珍:“珍珍,車牌號拍下來沒有?”

        “拍了,我也記下來了?!毙杌鹫淇戳丝凑掌?。

        其實,需木森也大致把車牌號記下來了,看需火珍照片拍得還清晰,便叫她傳了一張給自己。

        回家后,殷若離才意識到,對方說不定是看到他們?nèi)齻€人在一起,有所忌憚,才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她根本沒想到,更多的危險在等著她和需木森,傷和痛、生和死,他們都要面對……

        二十九 陳小紅

        需火珍到江都體育大學入學的第三天,需木森接到了哥哥的電話。

        電話那頭,需木林沉默了半天,才低著嗓子說:“如松師父圓寂了!”

        短短幾個字,如重錘敲擊著需木森的耳鼓。他驚訝地問:“是么?什么時候?怎么一下就走了?”

        哥哥說:“昨天中午圓寂的。祖塔被盜掘后,如松師父這幾個月來身體一直不好,還算走得平靜。他留了一封信給你,我這兩天就寄過來,還是寄到作協(xié)那邊嗎?”

        無限悲痛一下涌上需木森的心頭,他想起不久前和如松師父的見面經(jīng)過,不由一時怔住了。他們打交道并不多,可如松師父對他的那份信任,讓他深深感動。那是道義、責任,抑或還有一種親情的轉(zhuǎn)化。

        “寄到作協(xié)那邊吧,老地址?!卑肷?,他慢慢說道。

        這天,陳小紅從香港回來了。

        在機場出口,陳小紅一看到殷若離,兩個女人馬上抱作一團,親熱得不得了。

        過了好一會兒,陳小紅才看著需木森說:“作家,提前祝賀你,聽若離說,你們準備過兩天去領(lǐng)證?”

        需木森笑著說:“是的。是我耽誤了若離,早該去的。”

        “這態(tài)度還差不多!你們確實早該辦了,這么多年!”陳小紅也不客氣,把拉桿行李箱交到需木森手里,幾個人向停車場走去。

        一上車,她就說到江都地鐵塌方的事情,說:“那地方離我原來住的地方很近哦,不知道對附近的建筑有沒有影響?太恐怖了!”

        原來正在緊張建設(shè)的江都地鐵7號線,不知是施工不當還是地層地質(zhì)條件復雜,發(fā)生了大面積的塌方。3名工人被埋地下,其中兩人受傷救出,一人不幸遇難。正在路面上行駛的多輛汽車出險,路面開裂、下沉,車輛出險的圖片經(jīng)網(wǎng)友發(fā)出后,馬上成了熱搜刷屏。

        需木森知道陳小紅結(jié)婚后,家就在那條路附近,開的公司也離得不遠,于是說:“現(xiàn)在到處都是工地,整個江都成了滿城挖。因為白天禁行,晚上運渣土的大卡車為趕工期,輛輛超載、超速行駛,你晚上出門要多小心!”

        陳小紅應了,又是一番感慨。

        需木森因為想到?jīng)r玉環(huán)的事,便問:“你妹妹知道你回來嗎?”

        “你是說環(huán)環(huán)嗎?”陳小紅說,“我沒和她說,老頭子身體不太好,她管得少。當然,我爸也不是她親爸,不怪她?!?/p>

        需木森明白,況玉環(huán)是她媽媽與前夫所生,所以和陳小紅父親及陳小紅本人沒有血緣。

        不過,她到底是陳小紅的妹妹,想到?jīng)r玉環(huán)牽扯到寶藏這個大漩渦中來了,需木森心里還是對陳小紅有些不放心。

        第二天,需木森接到作協(xié)收發(fā)室的電話,叫他去取掛號信。

        是哥哥轉(zhuǎn)寄的如松師父的信到了。

        因為需火珍剛?cè)雽W,還在軍訓期間,連晚上也不能回家,而殷若離正好約了陳小紅和幾個朋友談事,所以需木森就一個人去了作協(xié)那邊。

        臨出門時,他不放心地對殷若離說:“你早點兒回,多留意?。∮惺麓蛭译娫?!”

        殷若離正在電腦上找資料,抬頭看他一眼,反過來叮囑他說:“沒事,小紅來接我,我們?nèi)硕?。你自己多小心!?/p>

        需木森戴上墨鏡和棒球帽,朝殷若離說:“你看我這個樣子,別人認得出來不?我不開車了,打個車過去,取了信就回。”

        殷若離一看,笑了起來,打趣道:“你這是搞地下工作哦!”

        “這不是被壞人逼得沒辦法嗎?”需木森說著,揚了揚手,出門去了。

        到作協(xié)收發(fā)室取了信,他想起好久沒回單位大院,家里房子只怕是蒙了一層灰,門窗不知關(guān)好了沒有,于是來到自己家里,果見雖是門窗緊閉,但還是到處積了一層灰。

        也來不及打掃了,他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把哥哥轉(zhuǎn)來的信拆了。

        里面是如松用毛筆寫的幾行字:

        木森施主如晤:

        前會不久,其時情景如在眼前,感念系之。

        老僧侍奉佛祖六十余載,今去日無多,心生欣然矣。唯念白云寺數(shù)百年來使命,止于老僧之手,夙夜縈懷。今滄海桑田,天下治明,木森學識淵博,名聞海內(nèi),重任達成之日,還萬望祭告。

        不情之請,乞恕。

        蓮花臺上,我佛慈悲;江湖路險,施主珍重!

        看完信,需木森回想起不久前和如松相見的情景,再聯(lián)想到自己這半年來的經(jīng)歷,巨大的情感波瀾再次沖撞著他的胸壁。

        “蓮花臺上,我佛慈悲;江湖路險,施主珍重!”

        他慢慢念著,念著,兩行淚水無聲地從他臉頰滑落。

        不知過了多久,需木森才從悲痛中緩過勁來,他想起如松給他的那本《堪輿金抄》特別難懂,自己以前好像買過一本風水入門之類的雜書,就想找出來看看,補補基本功。于是,他起身到書房開始找書,一邊找,一邊把《易經(jīng)》《周易注解》等書一并取了,準備帶到殷若離那邊去看。

        可那本風水小書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他心里莫名地涌起一種不安感,心想,再找一下,5分鐘內(nèi)找不到就不找了!

        他看了時間,還真是神奇,5分鐘快到時,在書柜的一個角落,書被找到了。

        看窗外,早已是夜色降臨,他這才感到饑腸轆轆,怎么一晃已在家里呆了幾個小時!

        他趕忙收拾好東西出門,剛走出作協(xié)大院準備上出租車,電話就響起來了。

        他一看是殷若離的號碼,想起明天就是9月9日,他們要去領(lǐng)結(jié)婚證,不由甜滋滋地“喂”了一聲,說:“親愛的!”

        誰知電話那頭卻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有些奇怪,以為別人打錯了,再看電話,確定是殷若離的號碼,才再次接聽。

        男聲問:“喂、喂,你是殷若離的愛人吧?快到人民路來!”

        需木森聽電話那邊聲音有些嘈雜,忙問:“是的,你是哪位?”

        對方也不回答他的問話,只說:“你愛人出車禍了,快到人民路來,她已被送人民醫(yī)院了!”

        “嘩啦”一下,他手中的書全部掉在地上!

        猶如晴空一聲霹靂在需木森頭頂炸響,他全身的血液一下沖向腦門,需木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來不及撿起書,就一邊沖向出租車,一邊對司機說:“師傅,人民醫(yī)院,快、快呀,送我去人民醫(yī)院!”

        同時,他不甘心地回撥著殷若離的手機,當?shù)谌螣o人接聽時,他的臉色已變得煞白,手腳發(fā)硬,豆大的汗珠從頭上淌了下來。

        三十 大劫難

        出租車一路疾馳,到了人民醫(yī)院門口。需木森丟下一張百元鈔票給司機,然后拔腿向急救中心狂奔而去。

        一進大廳,需木森看到一個護士小姐端著藥盤出來,于是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問:“請問,剛剛有沒有一位姓殷的女士被送進來,車禍的。”

        護士小姐見慣不驚地看了他一眼,說:“呀,你把我抓疼了!”

        需木森趕忙松手,說:“不好意思,我問一下,有沒有……”

        護士小姐不等他說完,徑直走了,嘴里說:“進去看是不是?”

        需木森推開門,看見有位民警,急聲說:“我是殷若離的家屬,她人怎么了?”

        那民警正是送殷若離來醫(yī)院的人,一見需木森,問道:“你是她什么人?病人剛進ICU病房!”

        一聽ICU,需木森腿一軟,失聲道:“怎么啦?怎么這樣子?人呢?人在哪里?”他四處張望,幾乎嚷了起來。

        ICU即重癥監(jiān)護室,是專為搶救危重病人而設(shè)的。因車禍被送進ICU,意味著傷害非常嚴重,已危及生命!

        這時,一位醫(yī)生抬起頭說:“先生請冷靜,這里是急救中心,患者正在隔壁ICU搶救?!?/p>

        需木森幾步跨過去,隔著玻璃幕墻,只見幾個醫(yī)生正在里面緊張地搶救殷若離。

        他大叫一聲:“若離!”眼淚已無法抑制地奔涌而出,身子也不停地震顫。

        這時,那位民警走過來,在需木森肩膀上拍了拍,說:“你不要太著急。送來的路上她還說了一句話,你姓需吧,說了要你注意安全!”

        需木森轉(zhuǎn)過身,抓住民警的手,連聲問:“是嗎?警察同志,她說了什么?這是怎么回事?在哪出事的?怎么出的事?”

        民警問道:“你是她愛人?”

        需木森擦著眼淚說:“是的。我們準備明天去拿結(jié)婚證的,哪知今天就出了這樣的事!這是怎么啦?”

        民警正準備把殷若離的手機和包交給需木森,聽他說還沒有結(jié)婚,便說:“殷女士的父母在哪里?你趕緊通知他們吧!”

        正在這時,陳小紅和殷若離的父母趕到了,殷媽一見女兒已在ICU搶救,頓時癱倒在地,號啕大哭起來。

        殷正華看見需木森,也不管他一臉淚痕,吼道:“你搞的么事?好好的人交給你,怎么成這樣了!”

        需木森一個勁地道歉,說:“爸、媽,怪我,怪我呀,沒照顧好若離!”說著,痛苦地蹲在地上。

        其實在來的路上,殷正華已聽陳小紅說了,殷若離下午一直和他們幾個朋友在一起,談一個投資的事,大家一起吃了晚飯才分手,不料回家的路上,竟出了這么大的事。

        這時,那位民警說:“殷廳長您好!真不知道是您女兒,事情是這樣的:殷小姐行車至人民西路時,一輛渣土車從旁邊建筑工地上沖出來,從副駕駛座側(cè)面沖撞了殷小姐的車?!?/p>

        “渣土車?”需木森站起來,本能地問道,“哪里的渣土車?司機在不在?”

        他想起就在昨天接陳小紅的路上,他還要陳小紅注意安全,說到了渣土車的。

        “渣土車全責,超載了,估計還超速了!人已經(jīng)被控制起來了。相關(guān)公司也通知了,應該馬上會有人來。”

        殷正華也不在意這位民警怎么認得自己,問道:“車不是有側(cè)面氣囊么?怎么這嚴重?”

        民警說:“側(cè)面撞擊非常危險。殷小姐的車是有側(cè)氣囊,但因為被撞擊的是副駕駛那邊,那邊氣囊彈出了,但駕駛座這邊的氣囊沒有彈出。估計殷小姐在劇烈沖擊下,頭部撞到自己車子門柱那兒了,而且整車嚴重變形,說明當時速度不慢,幸虧車好,要不情況更加嚴重……”

        需木森說:“下午我出門到作協(xié)去,囑咐她出門小心,若離還叫我小心,說他們?nèi)硕啵〖t來接她,哪里想到會出這么大的事情!”他轉(zhuǎn)而問陳小紅,“小紅,你們下午在一起嗎?”

        陳小紅哽咽著說:“是的,我們幾個朋友在談一個項目,若離說你家鄉(xiāng)正在搞旅游開發(fā),資源很好,前景應該不錯,大家都有興趣,說什么時候去考察一下。談完事,我們還一起吃了飯,聊了一會兒天才分手。那時大概晚上7點半鐘的樣子。誰知道,才分開一會兒,她就這樣了……”說著,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

        “本來已經(jīng)說好了,明天去領(lǐng)證的……”需木森望著ICU,說不下去了!

        他心里非常懷疑,這事可能和寶藏的事有關(guān),有人在謀害若離!但他不敢說出來。

        殷正華道:“不說了,領(lǐng)證的事我們知道。責任之類的也先不管,由警察去定,現(xiàn)在要想辦法全力救人!”

        “是!爸!您和媽也不要太著急。我馬上找人聯(lián)系?!毙枘旧瓘淖畛醯恼痼@、痛心中清醒過來,馬上開始打電話。

        殷正華也沒閑著,也動用自己的資源聯(lián)系起來。

        因為腦干受傷嚴重,殷若離到醫(yī)院后,還沒進ICU就已陷入昏迷。

        醫(yī)院外科、腦外科專家?guī)缀跞珨?shù)出動,一場與死神的賽跑開始了。

        直到凌晨三點,一位頭發(fā)雪白的教授帶著幾位專家才滿臉疲憊地從ICU走出,需木森、殷正華老兩口和陳小紅圍了上去,急聲問道:“丁教授,情況怎么樣?”

        丁教授看了看眾人,慢慢地對殷正華說:“殷廳長,情況非常不理想,你們要有心理準備?。‖F(xiàn)在全靠她自己的造化了!”

        之前,需木森一次次催殷正華老兩口回去,他和陳小紅守在醫(yī)院就可以,可老人哪里聽得進去?現(xiàn)在一聽丁教授講得這么嚴重,殷媽又哭了起來。

        需木森心如刀扎,他強忍著痛苦說:“丁教授,辛苦您了!懇請您一定想辦法救救她呀……”

        “我知道!我們會全力救治傷者的!但她的情況不樂觀,希望這兩天能蘇醒過來!”丁教授一臉疲憊地說。

        殷正華這時道:“丁教授,辛苦了!我女兒本來準備明天去拿結(jié)婚證的,誰知弄成這樣!拜托丁教授,不要讓我這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說著,他也禁不住用手去拭眼角。

        丁教授是整個江都市腦外科的權(quán)威專家,不知見過多少病人和家屬,聽過殷正華的話,也受了感染,說:“殷廳長,不用你說,我們也會盡力的。太晚了,你們還是先回去休息吧,留個人在這里就可以了。傷者的生命體征暫時穩(wěn)下來了,我們會隨時觀察,明天再做進一步的診斷。你們急也沒辦法!”

        殷媽見老伴傷痛落淚,更加忍不住抽泣。需木森在旁,淚水剛干,又一下淚流滿面。

        好說歹說,快到凌晨4點鐘時,才把殷正華老兩口勸回家,之后需木森又叫陳小紅回家休息。

        陳小紅說:“木森,那你先辛苦,我中午來換你?!?/p>

        眾人走后,需木森才意識到,自己昨天晚上沒吃飯,直到現(xiàn)在才有一點點饑餓感。他透過玻璃墻,看著殷若離身上插著各種各樣的管子,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想到她正在生死線上掙扎,遽然之間遭受這樣的橫禍,淚水又止不住流淌下來。

        更可怕的是,若離遭的橫禍還可能和自己家族的事有關(guān)。那么,他應該怎么辦?怎么面對殷若離的父母?怎么說出來?

        自己不僅沒有照顧好她,還把她帶進了這可怕的噩夢?

        他寧愿出事的是自己,也不愿意若離遭受這種傷害!

        “若離,你一直相信佛祖、相信菩薩,求佛祖和菩薩保佑你呀!”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三十一 吐直言

        殷若離這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

        從急救中心轉(zhuǎn)到腦外科ICU后,需木森也整整三天三夜沒出過醫(yī)院門。

        三天三夜,需木森覺得比三年還長。他胡子拉碴,頭發(fā)蓬亂,眼窩深陷,臉色憔悴,幾天時間,人好像變了模樣。

        殷正華第一次對他說了句關(guān)懷的話:“我在這里頂一天,你回去睡一下,搞病了也不是個事!”

        需木森看看玻璃房里一動不動的殷若離,哽咽、嘶啞著嗓子說:“都是我耽誤了若離,害了她,沒照顧好她!爸,您回去,我要守在這里等若離醒來,她一定會醒的!”

        在最艱難的時候,幸好需火珍結(jié)束軍訓回家了。

        趕到醫(yī)院,看到她敬愛和喜歡的小媽變成這樣,小姑娘傷心得大哭起來。從那天起,她和需木森一個白天一個晚上,兩人輪流守著殷若離,一刻也不離開。

        人民醫(yī)院的專家們,已討論了各種救治方法,無奈殷若離傷得太重,院方三天內(nèi)接連下了三張病危通知書。

        需木森每時每刻都在等待奇跡,然而,又是三天過去了,殷若離還是沒有醒過來。

        這天,他回家去取換洗的衣服,心情沉重地走出外科大樓,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樓上殷若離的病房,無意間,瞥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因為是大醫(yī)院,在這里偶然碰到熟人也很正常,可是,需木森無意中瞥了那個人一眼,身上陡然升起一陣寒意。神奇的第六感告訴他,這個人在背后跟了自己多時。

        他馬上回過頭想去看個究竟,卻見那人迅速轉(zhuǎn)過身,從大樓轉(zhuǎn)角處消失了。

        一個時髦的年輕女子!這一次,需木森看到了她的臉,是小白!

        認出小白后,需木森心中一個激靈,他馬上想到樓上的殷若離,雖然需火珍現(xiàn)在守在上面,但他還是擔心出意外。

        他心中的憤怒也在這一瞬間爆發(fā)了,不由在心里恨恨地罵道:喪盡天良的壞種!這個時候還在打我們的主意!老子不怕你們,拼了!

        他一邊往回走上樓,一邊想起他好像存過小白的電話號碼,于是迅速撥打她的電話,他要直接問個究竟!她跟蹤自己干什么?殷若離車禍是不是和他們一伙有關(guān)!

        電話打通了!一聲一聲長鳴,卻沒有人接聽。

        回到樓上,需火珍奇怪地問:“幺爸,您不是回家去拿衣服么?怎么又回來了?”

        需木森臉上余怒未息,強忍怒火低聲說:“我在樓下看到一個人,懷疑是他們一伙的。我擔心你一個人守不住?!?/p>

        需火珍一聽,騰地站起來。她已經(jīng)聽叔叔講過了,小媽車禍的事可能沒那么簡單,現(xiàn)在聽到壞人還找上門來,立馬恨不得將那人打倒在地。

        “幺爸,那人在哪里?找得到么?”她眼睛里似乎要噴出火來。

        “這些天我人都是糊的,只怕壞人在這附近早轉(zhuǎn)過了!這個人原來在你小媽的咖啡店做過服務員,后來辭職走了?!毙枘旧置腿幌肫鹪阢y城的事,“你也見過,上次我們在銀城,就是在博物館碰到的那個女的?!?/p>

        “是那個小蜜!我不管她是誰,再碰到他們,我不會手下留情了!”需火珍憤怒地說。

        需木森看了看身上插滿管子的殷若離,一動不動,毫無聲息,也不禁握緊了拳頭。

        正在這時,手機“嘀”的一聲提示響起,需木森一看,是一條小白的手機號發(fā)來的短信:

        尊敬的需老師,萬分對不起,看到殷總變成這樣,我非常難過。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事情是這樣子。我沒有勇氣,也沒有臉來見你們!我決定馬上離開江都了!需老師,他們的目標是你,你要小心呀!

        看完短信,需木森心中升起的念頭就是,果然,若離遇車禍是他們一伙謀劃的!這伙該死的畜生!為了所謂的寶藏,他們竟然蓄意殺人!

        需火珍也看了短信,擔憂地說:“幺爸,您要小心呀,您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我不怕他們!我要報警了!”需木森決然地說。

        此前,交警已出具責任鑒定書,涉事的房地產(chǎn)公司和渣土承運公司也多次到醫(yī)院協(xié)調(diào)道歉,但如果殷若離車禍真的是壞人蓄意所為,那就不是一起交通肇事案了!更關(guān)鍵的是,如果還讓那些壞人逍遙法外,不僅對不起殷若離,對不起她的父母,需木森同時也不能接受這樣對自己。

        他想好了,不管殷若離的父母怎么怪他,責怪他把殷若離帶進險境,讓她遭受如此巨大的傷害,他也要把這件事說出來!

        于是,他給小白回了個短信:“小白,謝謝你的提醒。我相信你只是被人所騙,你能告訴我多一點兒情況嗎?”

        令他失望的是,小白遲遲沒有再回短信。

        于是,他一個人回家去取衣服了。他甚至有點兒期待,壞蛋們,來吧,我不怕!

        回到濱江大廈殷若離的家,需木森找了衣服收好,又打開電腦,搜索有關(guān)車禍腦干受傷治療的資料。

        在這幾天里,他已查閱了大量有關(guān)腦傷治療的資料。他看到,傷者昏迷時間越長,醒來的可能性越小,醒來后,后遺癥也越大。傷者如果長達三個月不能蘇醒過來,即是人們常說的植物人了!生命對于他們來說,只是一個無聲的軀體了。

        看到這里,需木森沉重得已不能正常呼吸空氣。每一口,他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好像要從空氣中抓到什么。

        他知道,自己處在崩潰的邊緣——他快要撐不住了!

        然而,想到殷若離躺在醫(yī)院里,自己不在她身邊,他還是匆匆收拾了東西,準備下樓。

        經(jīng)過走廊,他看到自己寫的那幅字“美人香草,劍膽琴心”掛在那兒,他不由停下腳步,細細地凝望。

        和殷若離相處的一幕幕往事,浮現(xiàn)在他眼前。殷若離的一笑一顰、舉手投足在他腦海里閃現(xiàn),如同昨日。

        “若離!”他叫了一聲,狠狠地用手擂著墻,傷心欲絕地放聲大哭起來,“是我害了你呀,若離……”

        接到需木森報案,江都市臨江公安分局高度重視,負責刑偵的副局長親自帶隊到醫(yī)院了解情況。

        按照約定,他們一行穿了便裝,扮成來看望殷若離的朋友。

        這個副局長,就是四年多前需木森因為和杭竟打架,曾到需木森家中了解情況的警察,叫李一峰。

        這次在醫(yī)院再次相見,李一峰聽需木森說到家族370多年的秘密,一時難以置信,說:“這不可能吧?你是作家,這編故事可是你的長項!”

        需木森一臉凝重,痛心地指著隔壁病床上的殷若離,反問道:“你覺得我在編故事嗎?我們早商量好9月9日去拿結(jié)婚證的,她卻在8號被人害成這樣子。她命懸一線,已經(jīng)8天8夜了還沒有醒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作家。我是覺得這個事太離奇了,讓人不敢相信!”李一峰有些歉意地說。

        “我知道的?!毙枘旧蜷_手機,讓李一峰看了“懸訣”的照片,說,“這上面的字,是古代西夏文字,從元朝開始就消失了。但因為李自成是古代西夏建國皇帝李元昊的直系子孫,所以他們家族的人一直在使用?!?/p>

        “這上面的字說的什么內(nèi)容?”李一峰問。

        “我已經(jīng)請人翻譯過來了,不過,還是隱語,一般人無法理解其中的含意。我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這上面是四句什么話。”需木森有些遲疑地說。

        “你不告訴我們,那對我們偵查、發(fā)現(xiàn)線索有影響呀?!崩钜环宀]有強行要求需木森說出來。

        需木森想了想,收回手機說:“李局長,謝謝你親自來。這上面的內(nèi)容,今后我一定會說出來的,只是現(xiàn)在不知道壞人已經(jīng)掌握了多少?他們目前還有什么陰謀?為了保險起見,還不到說出來的時候!”

        接著,他把家中被盜、銀城遇險、需家寨祖塔被盜掘、白云寺出現(xiàn)神秘人窺伺等經(jīng)過,詳細說了一遍。

        李一峰聽完,才意識到這個案子非常復雜,牽扯到多地、多人甚至團伙作案。

        他不解地問:“作家,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報案呢?你家被盜時,你就應該如實說明情況呀。要不,殷老板也不至于搞成這樣!”

        聽得出來,李一峰也是聽說過殷若離的。

        需木森痛心地解釋道:“那時我自己也不敢確定,寶藏這事是不是真的,而且我也沒有意識到事情會這么嚴重。家中被盜,我還以為他們到我家找‘懸訣’的資料,我根本就沒想到,他們同時也在我的電腦上做了手腳,之后我去銀城,行程、訂賓館等信息全部被他們掌握了!”

        “這像職業(yè)團伙,可能比你現(xiàn)在想象的還復雜!”李一峰說,“據(jù)我們了解,渣土車司機確實很可疑,出事前幾天他才到那家公司上班,還在試用期。那天他裝滿渣土后,開出工地不久,就一直停在那個丁字路口,說車子有問題在檢修。當殷老板從主干道行駛經(jīng)過時,他剛好重新上路,非常準確地撞上了。這幾年,渣土車肇事案經(jīng)常發(fā)生,沒想到這背后有貓膩?!?/p>

        “也許他們正想這樣掩蓋真相,畢竟殷老板和需作家在江都有名氣,引人注目,用直接傷害的方法會馬上引起轟動。”一旁的年輕民警說。

        李一峰點了下頭,接著說:“渣土車司機出事后就被公司開除了,我們關(guān)了他24小時也把他放了,現(xiàn)在手機聯(lián)系不上……”

        “他要是逃走了怎么辦?”需木森擔憂地問。

        “他逃得了今天,逃不過明天。筆錄、指紋等資料我們都留了案底,相信他逃不了多久!”李一峰肯定地說。

        三十二 感上蒼

        當絕望和悲傷情緒快要擊倒需木森時,第10天,上蒼被感動了。

        每天,家屬獲準可以進ICU一個小時,這天,需木森正在給殷若離擦洗身體時,意外發(fā)現(xiàn)殷若離的手指動了一下。

        一下,只是輕微地動了一下。

        需木森揉揉眼睛,不敢相信,他怕是自己勞累看花了眼。

        這時,殷若離的手指又動了一下。

        需木森喜極而泣,大聲叫著醫(yī)生:“教授,她動了,她剛才動啦!”

        然后,他拉著殷若離的手,深情地呼喚:“若離,若離,快醒來呀,寶貝!”

        殷若離的手,還是那么光潔。

        需木森把她修長的玉手捧在胸前,如果有感知能力,殷若離應該可以感到需木森怦怦的心跳。

        丁教授走過來,也高興地說:“她求生的欲念非常強,身體素質(zhì)好!不容易呀,希望她早日醒來!”

        殷正華聽到女兒已有活動意識,也不由高興得老淚縱橫。這個在機關(guān)里干了一輩子的老人,在親情面前,在女兒面前,丟掉了嚴肅的面具。

        “若離,我的好女兒,你快醒來呀!爸爸想看到你結(jié)婚,看到你開心地笑,高興時和爸爸喝酒……”

        一聲聲呼喚中,殷若離緊閉的眼皮動了一下,兩顆晶瑩的淚珠,掛在她美麗的睫毛下,慢慢地從臉龐滑落……

        一遍遍,需木森感念上蒼,祈求冥冥之中的主宰,給殷若離力量,讓她早日脫離險境,早日康復!

        在積極的治療和細心照顧下,第15天,殷若離終于睜開眼睛,蘇醒過來了!

        蘇醒后的殷若離,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滿臉狐疑——她失憶了。

        在昏迷中的回應,只是她潛意識中本能的反應。

        醒后的她,看著需木森和她的父母,一臉茫然。

        這是多么揪心、殘酷的事實!

        需木森怎么也不相信,充滿活力、善解人意的殷若離,成了這樣子!

        在醫(yī)生的指導下,從這天起,需木森一遍遍地在殷若離跟前說起他們的往事,放她喜歡的歌曲,精心喂她一點點流食。

        慢慢地,殷若離看他的眼神柔軟了,一天,她突然低低地吐出兩個字:“木森!”

        這一聲,叫得需木森涕淚橫流。

        “若離!”他緊緊抓住殷若離的手,仿佛生怕別人從他手中搶走,“你想起來了!你想起來啦!我是你的木森呀,寶貝!”

        ……

        這一場劫難,讓殷若離在醫(yī)院躺了60多天。雖然距離全面康復還需時日,畢竟,她戰(zhàn)勝了死神,可以在家慢慢調(diào)養(yǎng)了!

        也是在這60多天里,殷正華才認同女兒當初的選擇沒有錯。女兒能夠蘇醒,能夠康復得比較迅速,和需木森的照顧息息相關(guān)。雖然,當他得知需木森因為所謂寶藏的事,讓女兒遭到如此傷害時,他怒不可遏,痛罵了需木森一頓,但事后他反復想過,也算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吧。

        女兒出事后,為防萬一,他到女兒家中清理過東西,無意中看到了女兒的日記。

        在日記中,殷若離記載了這幾年來和需木森相處的點點滴滴,其中也提到了她知道需家寨有寶藏秘訣后的擔憂、煩惱,可是,無論寫什么,無不顯示女兒和這個需木森相愛已深……

        他已退休兩年,女兒也30好幾了,她和需木森在一起4年多了還能如此相愛,他這個父親還能說什么呢?

        然而,需木森卻無法高興起來。確知這一場事故不是意外后,他內(nèi)心的歉疚感無法消散。原本活力四射、熱情開朗的殷若離,因為車禍,變得話少了,情緒低落了。

        看著殷若離出院后和從前判若兩人,需木森無法原諒自己。

        車禍中,殷若離的盆骨受傷,腦部更是遭受重創(chuàng),差一點兒丟掉性命?,F(xiàn)在雖然恢復良好,但從身體到精神,都讓她遭受了巨大的創(chuàng)傷。

        傍晚,需木森握著殷若離的手,扶她來到室外的瞰江平臺上。

        殷若離偎在他肩頭,努力地露出笑容,說:“木森,我變丑了,你不會不要我吧?”

        “傻瓜,你這是說什么話!”需木森痛心地伸手摟著她的腰,扶她慢慢坐下,說,“你和從前一樣美呀,在我心中,你就是變成了老太婆,也還是全世界最美的!”

        殷若離一笑,把頭靠在他胸前,目光看著前面浩蕩的長江,緩緩地說:“我知道,壞人不會罷手的,現(xiàn)在他們可能知道你已經(jīng)報案了,有所顧忌才沒有行動,但你還是要多加小心呀!”

        “寶貝,我知道?!毙枘旧f。

        他不知道的是,幸好殷若離車禍后他選擇了報案,警方及時介入了。要不,一場針對他本人的陰謀早已實施……

        2015年12月20日,需木森的兒子需火練從美國回來的那天,需家寨旅游開發(fā)正式破土動工,舉行奠基儀式。

        在此之前,需木森已收到陳先知轉(zhuǎn)來的同城縣支付的規(guī)劃設(shè)計費用50萬元。不過,這筆錢他一直沒有動用。他從內(nèi)心認為,為家鄉(xiāng)出點兒力是應該的,所以這錢,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用在家鄉(xiāng)建設(shè)上。

        縣長鄭小成力邀需木森和陳先知參加奠基儀式,但需木森因為殷若離還未完全康復,而且兒子已提前通知他哪天回國,所以無法抽身,只能婉推了。

        不過,破土動工的消息還是讓需木森浮想聯(lián)翩。多年來,許多重要的古代墓葬、遺址,都是在工程建設(shè)中無意發(fā)現(xiàn)的,現(xiàn)在需家寨周邊大興土木,如果寶藏被無意中挖出來了怎么辦?說不定,還有人手上持有“天訣”,借著需家寨工程開工,一心去探寶,那情形豈不是更令人擔憂!

        這么一想,他不由著急起來。

        第二天,他給何冠軍打了電話,詢問奠基儀式的情況。

        何冠軍介紹,鄭縣長從香港引進了實力雄厚的投資公司,第一期準備投資2億元人民幣。

        聽到這個消息,需木森聯(lián)想起8月份鄭小成到沿海去考察的事,心想這人還真有能耐,果然找到大老板了。

        因為想到投資的事,晚上,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

        殷若離見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問道:“親愛的,怎么啦?”

        “寶貝,我在想一件事。出事的那天下午,你們幾個人不是在談項目投資的事嗎?”

        殷若離回道:“是呀,我、小紅、景天地產(chǎn)的賀總、珠海闖關(guān)科技的肖總,就我們四個人。”

        景天地產(chǎn)的賀佑成、珠海的肖天威,需木森都見過一次以上,算認識。肖天威雖在珠海,但也是江都人,和殷若離、陳小紅是認識多年的朋友。

        “你們當時商量投資什么呢?”

        “沒定下來。因為一直在找項目,說了好幾個,大家意見不一。我最后提了需家寨的事情,大家都有興趣和意向,說找時間要你帶著大家去實地考察一下。結(jié)果,當天晚上我就……”

        需木森聽到這里,忙抱住殷若離,在她背上拍著說:“好了,寶貝,不說了!”

        就在安慰殷若離的同時,一個想法突然如閃電般在需木森腦中閃過:壞人設(shè)計車禍傷害殷若離的目的,可能不僅僅是拆散他和殷若離,讓他落單好下手,更重要的,是不是要阻止殷若離去投資需家寨?因為殷若離一旦去投資,她占有地利人和,需家寨項目勢必由殷若離主導。這樣一來,需木森也同樣有可能,借由需家寨開發(fā),去尋寶探寶!如果真是這樣,那么,陳小紅、賀佑成、肖天威三個人中,必定有一個參與了謀劃,和殷若離車禍事件脫不了干系!而且這個人,一定跟寶藏的事也有關(guān)聯(lián)!

        這么一想,他背上沁出一層冷汗。這真的是一箭多雕,一石幾鳥!多么狠毒的謀劃!

        他幾乎要叫出來,伸手要去推醒殷若離和她說個明白,但看著殷若離已進入甜美的夢鄉(xiāng),他馬上把手縮了回來,把話咽回去了!

        這么惡毒的陰謀,不要驚了殷若離的美夢。不要讓她的身心再受到創(chuàng)傷!他輕輕為殷若離拉了拉被子。

        那么,是不是自己神經(jīng)過敏,想多了?

        三十三 疑密友

        需木森目前最迫切的,就是搞清楚陳小紅、賀佑成、肖天威三個人中,是誰害了殷若離?

        “移居香港的陳小紅”、“景天地產(chǎn)的賀佑成”、“珠海闖關(guān)科技的肖天威”,他把三個人的名字寫在白紙上,一邊念叨,一邊慢慢地思索。

        賀佑成雖然一直呆在江都,但平時,殷若離私下和他來往并不多。肖天威和陳小紅、殷若離原來是街坊,認識多年,大學畢業(yè)后他就到珠海去發(fā)展了。嫌疑最大的,只有一個人!

        他的目光,最后久久地停留在“陳小紅”三個字上。

        陳小紅!陳小紅!陳小紅!他念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要看穿這三個字里藏著的秘密。

        陳小紅和況玉環(huán)雖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她們是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多年,怎么說也還是姐妹關(guān)系。

        最先知道殷若離想去需家寨投資的,也是她。

        需木森還想起,那次在江都大學,陳小紅在他車上留了便條,那是她偶然碰到他,還是她一路跟蹤而至呢?

        “一定是她!”需木森默念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殷若離和她從小一起長大,三十多年的朋友,背后能下這樣的刀子么?是什么原因?qū)е滤逻@么毒的手?

        他不敢把這個判斷告訴殷若離,如果結(jié)果真是這樣,這無疑會給她像車禍一樣殘酷的傷害。要知道,那是她最信任的姐們,她們勝似親生姐妹,這樣的背叛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

        他要怎么做才能揭開陳小紅的真面目呢?需木森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這一個多月來,李一峰相當忙碌。

        殷若離車禍的肇事司機名叫顧勇,江都人。這人原是江都客運公司的長途大巴司機,因為嫌工作太辛苦,迷上了賭博,不僅把家產(chǎn)賭光了,老婆也跟他離了婚,帶孩子走了。妻離子散的他一心想扳本,結(jié)果越陷越深,欠了高利貸公司一屁股債。眼看還錢的最后限期快到了,放高利貸的撂話說:“還不了錢,一天剁一根手指,五天下膀子!”

        顧勇知道,那些人可不是嚇唬他。正在他著急上火找不到門路時,有人給他指了路,問想不想賺大錢。

        要說開車技術(shù),這顧勇沒得說,他想,只要不把人撞死,反正公司買了保險,賠錢就是了。至于渣土車超載,那不是他個人要求的,每輛渣土車都超載了。就這樣存著僥幸心理,他接下了“活”。

        伺機作案前,他假裝車子出故障檢修,后來接到信號啟動車子,心里不由慌亂起來。為趕上殷若離的車,他油門加速過大,結(jié)果差一點兒直接置殷若離于死地。

        事后,顧勇一口咬定,晚上視線不好,又因為出故障了趕時間,車子起步加油快了些,但也沒有超速,只是超載了。

        不料,李一峰再次把他“拎進去”,開門見山就問:“告訴我,你收了人家多少錢?”

        顧勇故作鎮(zhèn)定,反問道:“什么錢?什么我收了多少錢?”

        “別人給你的辛苦費呀!”李一峰調(diào)侃道。

        顧勇正要繼續(xù)裝蒙,這時,李一峰猛然一拍桌子,冷目叫道:“讓你殺人的錢呀!顧勇,你那幾兩重,還想瞞天過海,沒事裝糊涂?!”

        顧勇一哆嗦,大大咧咧叉開的手腳一下收攏了,變色道:“我沒殺人,我沒殺人!”

        “你開車蓄意撞擊別人,就是預謀故意殺人!你難道不知道?”

        一層冷汗從顧勇頭上冒出,他伸手去擦,結(jié)果擦了又流,流了又擦,臉色紅轉(zhuǎn)白,慘白。

        李一峰也不急,點了煙,悠悠地抽,冷冷地看,看得顧勇心里更加發(fā)毛。

        半天,顧勇一咬牙,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他們一共給了20萬!我全給高利貸公司了!我也沒想到會撞這么重,當時車子啟動不久,車速最多四五十碼,只是加油猛了點兒……”

        “沒想到撞這么重?”李一峰質(zhì)問道,“你開了多年的車,不知道滿載卡車撞轎車是什么后果嗎?如果當事人當時開的不是豪華越野,只怕早被你報銷了!”

        “對不起,我也不認識她,和她無冤無仇,只怪賭博害了我……”說著,這個男人痛心疾首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開始懺悔,然后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事情前后說了一遍。

        做介紹的掮客是賭場看場子的打手,也是個和顧勇差不多的潑皮。

        李一峰盤問幾次,這人只說有人請他找個司機,要會開大車、想賺快錢的人,他就介紹了顧勇,收了1000元介紹費,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顧勇連對方人都沒見上,只在QQ上聯(lián)系,談了幾次后,對方給他銀行卡上先打了1萬元“誠信金”,然后又打了4萬元“啟動費用”,承諾事后再打15萬元。

        在豐厚報酬的誘惑下,他一口應承會把事情辦到位……

        李一峰查顧勇的銀行卡,對方匯款地址在廣東沿海一個小鎮(zhèn),轉(zhuǎn)賬全是網(wǎng)銀操作,沒有在銀行柜臺辦理。查對方銀行卡,開卡人是位女性,兩年前已去世,來自貴州一個山區(qū)。

        顯然,查到這位開卡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這張銀行卡,就是不法分子用來掩飾身份的“僵尸卡”。

        因為這根線非常復雜,李一峰轉(zhuǎn)而調(diào)查需木森提供的線索。

        可技術(shù)手段顯示,況玉環(huán)和任之瑛、革成功之間沒有任何聯(lián)系,至于革成功在QQ中說到過“況的人”這句話,只能說露了端倪。

        但眼前的證據(jù),確實不能把他們?nèi)魏我粋€怎么樣。

        李一峰當然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他一一做了布置,技術(shù)手段都上了,可一段時間以來,這些人平靜得很!

        明明有問題,怎么現(xiàn)在一個個沒事了?

        為了財富不計后果鋌而走險,甚至連自家性命搭進去也在所不惜,從古到今,大有人在。難道他們繞過需木森,直接去找寶了嗎?

        平靜的背后,他似乎感到更大的波瀾將掀起。

        三十四 解革卦

        師從葛才雄老人后,需火珍和小婷正式跟著老人習練起葛家著名的散手“縱橫八式”。

        這是葛家的家傳絕學,實戰(zhàn)性極強。兇悍、霸道勁和武術(shù)技巧完美結(jié)合,成就了葛家祖上走鏢、縱橫江湖的赫赫威名。

        除了在小媽車禍受傷最艱難的日子,需火珍把所有能用的時間都用在刻苦習練武藝上。功底、天分,加上她的勤奮,短短幾個月,她對功夫的領(lǐng)悟就上了一個新臺階。

        葛才雄老人看在眼里,無比欣慰。這天晚上,他特意叫了需火珍來家吃飯。

        因為是周末,需火珍從學?;丶?,和叔叔他們打過招呼后,就去了琵琶巷。

        臨行前,需木森特意裝了兩瓶酒,叫需火珍帶上。

        因臨近春節(jié),雖是隆冬,天氣寒冷,但來琵琶巷采購花鳥盆景的人不少。

        需火珍先去了花店,和小婷一起忙乎了半天生意,最后關(guān)門,兩人一起回琵琶巷尾不遠的葛家。

        葛才雄老人燉了羊肉火鍋。

        燈光下,祖孫三人吃得津津有味。老人看到需火珍帶來的好酒,也不推辭,哈哈笑起來,說:“珍珍,這不會是你買的吧?”

        “爺爺,是我幺爸叫我?guī)У模抑x謝您老人家!”需火珍老實地回答。

        “那謝謝你幺爸啰?!崩先藦男杌鹫淇谥幸训弥迨迨莻€作家,是地地道道的文人。

        在他眼中,拿筆桿子的文人把文章做得生龍活虎,天地變色,也是了不起的本事。

        需火珍為老人斟了酒,甜甜地說:“爺爺,要不是我小媽出車禍了,我幺爸早來看您老人家了!”

        老人也知道幾個月前需火珍小媽出車禍的事,關(guān)切地問:“現(xiàn)在恢復得怎樣了?如果她有關(guān)節(jié)疼痛之類的,和我說,爺爺可以幫著瞧一下。”

        需火珍忙道了謝,說:“好,爺爺,謝謝您。我小媽人可好啦,要不是這車禍,她和我幺爸早辦喜事了……”

        回家后,她把老人的話轉(zhuǎn)述了一遍。需木森早有意去感謝老人,于是高興地對殷若離說:“好呀!你的偏頭痛去看看也是好的,而且我也早想見見這位老人家!”

        第二天,需木森就帶了殷若離和侄女,一起來到老人家中。老人精通跌打損傷治療,這次見面后,他為殷若離扎過幾次針灸。

        不到一個月,殷若離偶爾出現(xiàn)的偏頭痛竟然消失了,走路也快捷多了。

        為此,需木森真是十二分感激老人。春節(jié)期間,他和殷若離專門把老人爺孫兩個接到濱江大廈作客,以示感謝。

        殷若離的精神狀況隨著身體的進一步康復,一天比一天好。

        這天,她拿出幾本相冊,饒有興趣地翻看多年前膠卷沖洗的老照片。

        需木森在旁邊陪著她一同翻看,興致盎然地“檢閱”殷若離靚麗逼人的青春時代。

        “這張,這張什么時候照的?好美哩!”他指了指一張殷若離和陳小紅的合影。

        照片上的她們,咧嘴笑著,那么歡快,背景就是著名的長江大橋。

        殷若離看了照片,回憶說:“這是小紅20歲生日那天照的,我記得特別清楚?!?/p>

        需木森聽完,心里卻生出無限感慨。從小到大,幾十年那么牢固的情誼,也會變嗎?真的是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么?

        他寧愿相信,自己的判斷是錯的!

        是說出來的時候了!為了自己,更為替殷若離討還公道。

        他看殷若離興致不錯,便換了話題,試探地說:“寶貝,我們選個時間去把證辦了吧?”

        “什么證?”殷若離知道他說的是去辦結(jié)婚證,卻故意裝糊涂。車禍后,需木森提過兩次,她都沒同意。驕傲的她不愿自己受傷后需要人照顧時,或者傷殘之后要別人疼惜而結(jié)婚,她想要完美的自己、獨立的自己,和需木森平等地相愛相守。

        “結(jié)婚證呀。”需木森說。

        “好呀?!边@次,殷若離爽快地答應了,“不過,你想好了,今后再不能離開我,更不能背叛我!”

        “不會的,親愛的!”需木森上前拉住她的手,堅定地說,“我們在一起這么多年,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人生不過幾十年,愛情也好、友情也好,和生活一樣充滿變數(shù),但我相信,我們已通過了考驗!”

        “是啊。”殷若離也在心里感慨起來,她想最初如果不是自己父親反對,她也許早和需木森結(jié)婚了。誰知,這一拖幾年,他們經(jīng)歷了誤會、變故,甚至生死考驗……

        不過,她笑著問道:“你今天為什么這么多感慨呢?”

        需木森一直在等機會說出心里那個壓了很久的疑問,于是慢慢說道:“寶貝,如果我們有一個曾經(jīng)的好朋友背叛了我們,你能接受嗎?”

        殷若離奇怪地看著他,不明白需木森怎么一下說出這樣的話,說:“我們的好朋友?你是指誰呀?”

        “陳小紅。”需木森盡量把語氣說得很平靜。

        “??!你說什么?”殷若離一下激動了,聲音也高了八度。

        她根本想都沒想,就不容需木森這樣猜測她的朋友。

        需木森趕緊扶住她,輕聲說:“親愛的,這個話我壓在心里很久了,你要答應我別激動,聽我慢慢說完。我知道,你和小紅幾十年的情誼,勝似親姐妹。我和你一樣,特別希望這不是真的——”

        殷若離見他一臉懇切,便緩和了情緒,點頭道:“好吧,你先說。”

        需木森坐下來,說道:“去年9月8日,你和陳小紅、賀佑成、肖天威三個人一起,從下午開始討論投資項目的事,晚上還一起吃了飯,之后你在回家的路上……”

        需木森說到這里,把后面出事的話省略了。

        果然,事情雖然過去幾個月了,但殷若離聽到這里,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恐怖的一幕,下意識地咬緊了嘴唇。

        需木森最擔心這個,他緊緊握住殷若離的手,說:“親愛的,當時你們吃飯聊天,分手的時間是隨意的,回家的路上你開車的快慢也是自己掌握的,為什么那個顧勇卻及時接到指令,非常準確地撞上了你的車子?你不覺得,這太巧了嗎?“

        “那些日子,不是一直有神秘的車子在跟蹤我們嗎?這個不能說明一定是他們中的某個人通風報信呀?!币笕綦x提醒道。

        “是的,這確實不能肯定?!毙枘旧f到這里,話鋒一轉(zhuǎn),“但是,你想過沒有,壞人的目標一直是我,為什么要對你下這么毒的手?他們想辦法拆散我們,那也只是為了讓我落單更好下手,用不著對你怎么樣,對不對?”

        殷若離覺得有理,便問道:“這說明什么呢?”

        需木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進一步說:“他們不是簡單地害你,而是不惜重金,精心設(shè)計,還想利用渣土運輸管理混亂的漏洞,掩蓋真相。這說明什么?他們?yōu)槭裁匆M這么大的勁?”

        殷若離聽到這里,才意識這其中可能不簡單,想了想,說:“說明他們預謀很久了,不是臨時決定的。”

        “預謀很久,專門針對你,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你直接影響或者妨礙了別人!”

        “我會有什么事妨礙別人呢?”殷若離又聽糊涂了。

        需木森看著她的眼睛,心疼地說:“親愛的,誰都知道,你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人,你對朋友義氣,肯幫忙;對自己的員工,沒有苛刻,誰都念你的好。就連小白,最后也良心發(fā)現(xiàn)發(fā)來道歉短信。問題在哪里?問題就出在你們的投資項目上!”說到最后,需木森幾乎是一字一頓。

        “投資項目?不會吧?”殷若離不解地問。

        需木森肯定地說:“因為沒有更好的投資項目,所以你多次建議去需家寨投資,你們4個人基本上都同意了,這是事實吧?”

        “是的。當時還說要你帶路,去實地考察的?!币笕綦x說。

        “需家寨的情況你知道,只要去實地考察了,你們就會更加確定可以投資。這樣一來,因為我占有天時地利人和,這個項目最后一定會以你為主,你覺得是不是?”

        殷若離想了一下,點了點頭,但她還是問道:“這就是害我的理由嗎?”

        需木森痛心地說:“親愛的,是寶藏的事害了你。因為那些壞人以小人之心揣度,只要你主導需家寨項目,我就會借由這個便利,在施工中乘機挖寶,搶在他們之前!”

        “所以他們要爭奪這個主導權(quán)!或者說,就是要阻止我去投資?!币笕綦x這下明白了,同時,她也深深地震驚了!

        原本,她以為自己只是遭遇了一場交通事故,后來顧勇落網(wǎng),她也以為壞人是想拆散她和需木森,好對需木森下手?,F(xiàn)在看來,他們的目的還有這個,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阻止你投資,他們已經(jīng)成功!”需木森盡量淡淡地說。

        殷若離受傷后,九死一生才活過來。這小半年來,投資之類當然無從說起。而在這期間,需家寨的開發(fā)卻破土動工了。

        聽到這里,一個殘酷的事實已擺在殷若離面前。當天談投資需家寨,只有四個人在場,陳小紅、肖天威、賀佑成和自己。另外三個人,無論是誰,都是多年的朋友,更別提陳小紅!

        一顆定時炸彈,就埋在自己身邊。罪惡的陰謀,原來藏得這么深,這么狠!

        果然,不到半分鐘,豆大的眼淚從殷若離臉上滾落,她雙手掩面叫道:“不,我不相信!”

        三十五 大起底

        陳小紅一家是靠房地產(chǎn)起家的。她老公柯達,高大英俊,是個精明的生意人,雖然非常富有,可吝嗇也是出名的,和需木森根本不是一個話語體系里的人。幾年前,他們一家通過投資取得香港居留權(quán),全家移居香港。不過,他們在江都的置城嘉業(yè)房地產(chǎn)集團公司還在運轉(zhuǎn)。

        下午,需木森約向文韜和陳先知吃飯,向文韜爽快地答應了。需木森同時說了自己的想法,請向文韜找個記者去了解一下置城嘉業(yè)的情況。同時,他心中還有一個疑惑,已露崢嶸的革成功,一直不知道他是什么來頭,這個人和陳小紅是兩個巨大的問號,也是兩塊巨石,壓得需木森幾乎喘不過氣來。

        踱著踱著,他猛然想到,自己先祖是李自成的部下,為了守護“懸訣”,隱姓改名,改成了含意豐富的《易經(jīng)》六十四卦之一的“需”姓,那么,那個守護“天訣”的人,肯定也是闖王的部下,說不定也改名易姓了。會不會也是《易經(jīng)》中某個卦字改成的姓氏呢?記得如松曾一再提醒,有守就有攻,有等就有取。那么,《易經(jīng)》中和“需”卦相對應的卦是什么呢?

        想到這里,他馬上在電腦中查找,和需卦相對應或相反的卦是什么卦。

        查了半天,才知道六十四卦中和需卦對應的是“訟”卦。需卦的意思是云在天上,卻不下雨,所以要等待;訟卦的意思是天西轉(zhuǎn),而水東流,所以不能強行去做事。如果不順應卦象,就會產(chǎn)生矛盾。而現(xiàn)在所有牽涉到寶藏的人中,并沒有姓“訟”的人,看來,有等就有取,不是簡單地找相反的卦就有線索。

        需木森沉思半天,想到革成功的“革”姓也不常見,心中一轉(zhuǎn),何不查一下“革”字是不是《易經(jīng)》六十四卦之一呢?

        這一轉(zhuǎn),果然有意外發(fā)現(xiàn),《易經(jīng)》第49卦——

        【革】卦 澤火革,兌上離下

        就是說,革成功的姓,也是六十四卦之一,這和需卦是不是有某種聯(lián)系?

        革卦由“兌”和“離”構(gòu)成,離為火,在下;兌為澤,代表水,在上。水在上面往下澆流,火在下面燃燒升騰。火旺會把水燒干,水大會把火澆熄,二者相克,意味著必然出現(xiàn)變革。有革舊布新之意。

        《易經(jīng)》第五卦“需”,等待,等待!密云不雨,待機而起;

        《易經(jīng)》第四十九卦“革”,變革,變革!順天應人,革舊布新!

        猛然間,需木森覺得又找到了一個密鑰:當初那個宋貞人設(shè)計他們需家寨守護“懸訣”,而革家,是不是正是“天訣”的持有者?

        如果是,那革家在哪里呢?

        還有,況玉環(huán)怎么和革家牽扯到一起去了?

        幾天后,向文韜那邊傳來信息,因為國家連續(xù)多年調(diào)控房地產(chǎn)市場,置城嘉業(yè)和行業(yè)內(nèi)大多數(shù)公司一樣,這兩年都面臨過資金鏈斷裂的困難,有個樓盤還因延遲交付,有業(yè)主要求退款棄購被拒,多次到媒體投訴。

        殷若離對此不以為然,說:“這幾年實體經(jīng)濟不太好,大家都有困難,不奇怪。再說,公司是公司,家里是家里,小紅家里從來不缺錢,這個我清楚?!?/p>

        需木森知道,殷若離始終不相信陳小紅是那個害她的人,于是說:“我也沒有確鑿證據(jù),當然不能咬定是她,我對外人也沒說過這個事,就是怕誤會了,傷朋友感情?!?/p>

        殷若離知道需木森是要為她討還公道,說:“我同意你的推理,但這事一定要慎重。親愛的,你能做到嗎?”

        “我會的?!毙枘旧c了點頭。

        正在這時,殷若離的電話響起,是江都千尋公司的王經(jīng)理打來的,說有信息告訴她。

        因為對殷若離車禍事件完全沒有起預警作用,需木森心里對這個所謂的私人偵探公司并無好感,于是不滿地說:“他們錢拿了不少,就搞了點兒表面的東西!”

        殷若離放下電話,說:“他們搞清革成功的籍貫地了。”

        “是嗎?”需木森心里一喜,“這個我想知道?!?/p>

        “那現(xiàn)在就去他們公司嗎?”

        “他們公司在一元路,還要過江,叫他們來若兮咖啡館吧!”需木森擔心殷若離累著,建議說。

        “這個主意好,我好久沒到咖啡館去了,正好可以順便去看看情況?!币笕綦x高興地說。

        兩人驅(qū)車來到若兮咖啡館,一眾員工見老板來了,均笑臉相迎,躬身招呼,都說殷若離恢復得好,替她高興。

        殷若離詢問了店里的情況,處理了一下事務,約摸一個小時,王經(jīng)理就趕到了。

        王經(jīng)理一見殷若離,就連聲說:“殷總、需老師,這次我們可是下了大工夫,在深圳蹲了半個月,沒白天沒黑夜,總算不負所托!”

        需木森見他先表功,心里有些不悅,因想知道情況,才忍了沒作聲。

        殷若離何等精明,當下淡淡一笑,說:“王總親自出馬,辛苦你了!后期費用這兩天打給你,不過希望這次你帶來了真正有用的東西!”

        王經(jīng)理一聽,馬上一邊開電腦,一邊拍馬屁,說:“殷總,您是我們的上帝,客戶的要求就是我們的工作。百事包打聽,千尋查真相嘛!”

        需木森一聽笑了,有些揶揄地說:“王經(jīng)理,你這公司宗旨說得很溜呀!”

        王經(jīng)理干笑兩聲,已開了電腦,說:“兩位老總,按照你們的要求,這次我們動用資源,先搞清楚了調(diào)查對象革成功的家庭情況,接著我們在深圳多方了解,終于有收獲!”

        “那就好?!毙枘旧苯訂柕?,“他老家是哪里的?”

        “不急。”王經(jīng)理有些賣關(guān)子,說,“你看,這是我們在江都大學跟拍的。”

        電腦上,首先出現(xiàn)了革成功在校園的圖片。有出入教學樓的,有食堂吃飯的,還有路上行走的。有一張,正是他和任之瑛并排走在校園林陰大道上,好像在說著什么。

        需木森看著任之瑛,感覺不是滋味,一下想到了張伯成。心里納悶,這位社會學民俗學的名家怎么會有這樣的學生?

        正想著,王經(jīng)理說:“革成功現(xiàn)在的家在深圳,他還有一個妹妹,在自己家里的公司上班。革成功的父親,上世紀90年代初闖蕩深圳,現(xiàn)在開有一家很有規(guī)模的保安公司,人脈非常廣。我在那里,因為偶然遇到同一個部隊轉(zhuǎn)業(yè)的戰(zhàn)友,所以獲得了一些內(nèi)幕情報。聽說他們公司經(jīng)常為香港老板提供保鏢業(yè)務之類,和港臺公司來往頻繁?!?/p>

        “哦?!边@次需木森有點兒驚訝了,于是好奇地問,“這人叫什么名字,他老家是哪里的?”

        王經(jīng)理一笑,說:“他老家是湖南平湘革家壩。”

        “平湘?”需木森大吃一驚。一般人聽到這個地方可能不太熟悉,可需木森卻一點兒也不陌生。

        同城地處湖北、湖南、江西三省交界,和湖南毗鄰的縣市就是平湘。因為兩個地方的民眾交往頻繁,需木森甚至從小就聽得懂平湘話。

        那么,“懸訣”和“天訣”,原來距離并不遙遠。只是相互不知道對方在何方罷了!

        可以想象,如果革成功家真的是“天訣”持有人,那么,他們在知道寶藏就在需家寨后,一定會絞盡腦汁盜挖。

        兩天后,需木森收到一條奇怪的短信:需老師,下午三點請來團結(jié)湖城中村。

        這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發(fā)來的,看樣子,對方知道他。但對方是什么人?要需木森去那里干什么?他試著回撥了那個號碼,嘟嘟,對方一直關(guān)機。

        去?還是不去?需木森拿不定主意。去,說不定有人設(shè)好了陷阱,正等著自己跳進去;不去,如果別人想告訴他什么,就錯過了。

        他本來不想告訴殷若離,免得她為自己擔心,最后臨出門的時候,還是和她說了一聲:“親愛的,我有事出去一下,去團結(jié)湖那里見個人。很快回來?!?/p>

        殷若離一聽,果然不放心,奇怪地問:“到那里去干什么?沒聽你說過那里有朋友呀!”

        “是臨時約的?!毙枘旧p描淡寫地說。

        距離并不遠,需木森驅(qū)車趕到團結(jié)湖,大約只花了半個小時。

        團結(jié)湖一帶,昔日的爛泥塘,如今已是一棟挨一棟的30層以上的高樓,一個新興社區(qū)已初具規(guī)模,還有多棟高樓正在建設(shè)中。

        靠湖西北角,一二十棟犬牙交錯的低矮民房顯得特別寒磣,這就是團結(jié)湖城中村了。

        因為面臨搬遷,房子租價低廉,這里成了外來務工人員聚居的棲息地。

        需木森開車先到附近轉(zhuǎn)了一下,然后找了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把車停了??纯磿r間,正好三點。

        這時,手機嘀的一聲提示有短信,他一看,又是那個號碼發(fā)來的,是一個奇怪的數(shù)字組合:17-2。

        他想,這大概是個門牌號,于是戴上墨鏡,下了車,走進一條又破又臟的巷子。他一邊警惕地注意身后有無人跟蹤,一面打量四周,觀察那個數(shù)字是不是門牌號。

        在村子中間一個三岔路口,有一前一后兩棟民房,前面一棟四層,大門上釘著一個藍底白字的牌子:17-1。

        需木森走過去,來到后面一棟三層的民房前,果然看見17-2的牌子。

        大門敞開著,他一步跨進去,里面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

        一陣寒意襲上他的心頭,他嗯了一聲,像給自己壯膽似的問道:“有人嗎?”

        沒人回答他。

        堆滿東西的角落里,突然一只老鼠跑出來,帶倒了一只空飲料瓶,嚇得需木森一大跳。

        他轉(zhuǎn)過身,正準備逃也似的跑出去時,身后一扇門突然開了,一只手猛地把他拉進去了!

        三十六 城中村

        需木森這一驚非同小可,“啊”了一聲,正要大聲嚷出來,卻看到那個拉他的人正用手勢示意他噤聲。

        恐懼、驚訝的神情,幾秒之內(nèi)在需木森臉上轉(zhuǎn)換。他指著那人,張大了嘴巴,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怎……怎么是你?”

        原來是小白,殷若離咖啡店里曾經(jīng)的員工。

        小白沒有理會需木森的不解,反而有些驚喜地說:“需老師,你來了!”說著,她緊張地掀開窗簾一角,看了一下外面的情況。

        這間房子是這棟樓最東邊的一間,正好可以觀察到外面的三岔路口。

        需木森打量房內(nèi),這明顯是一個臨時住地,除了一張舊床外,幾乎沒有家具,于是問:“你怎么在這里?”

        小白轉(zhuǎn)過身來,凄慘地一笑,說:“說來話長。需老師,今天叫你來,是想告訴你,他們要行動了!”

        “他們是誰?”需木森問道。

        “他們……”小白頓了一下,說,“就是在銀城跟著你的人,也是害殷總的人。還記得在銀城博物館碰到的那個人嗎?他騙了我,是個大壞蛋。他們把殷總害成那樣,還要我去害你!我當然不敢……”

        “那天你到人民醫(yī)院,是去……”需木森想起殷若離昏迷期間,小白在醫(yī)院出現(xiàn)過。

        “是,也不是。”小白有些語無倫次,“我想去告訴你,想去看一下殷總,可我不敢,他們本來叫我去醫(yī)院看情況的……”

        “謝謝你提醒了我!第二天我就報警了?!毙枘旧f。

        “幸虧你報警了,要不然,不知還會出什么事!”

        “今天你就是要告訴我這些嗎?”需木森問道。這些事在電話或者短信里都可以說清楚,沒太大的必要神神秘秘地約他來這里呀。

        “不是。”小白有些發(fā)急地說,“是他們沒有找到東西,又要找你了!”

        “哦?!毙枘旧行┟靼琢?。

        看來尋寶團伙原想繞開他去需家寨找寶,結(jié)果沒有發(fā)現(xiàn),于是再次回過頭來找他,也就是找“懸訣”。

        這樣一想,意味著有人趁著需家寨開發(fā),已捷足先登在那里到處試探了!他知道,現(xiàn)在盜墓分子都是職業(yè)團伙,有極高的盜掘水平。他著急擔心也正是這個原因。

        現(xiàn)在聽到他們沒有得逞,他雖然有些欣慰,可是,自己的危險卻直線上升了!

        這時,小白拿出手機說:“我偷偷拍了一個視頻,因為太長了,手機上不能轉(zhuǎn)發(fā),我也不知道怎么發(fā)給你,所以叫你來看。就是這個——”說著,她調(diào)出視頻。

        視頻里,開頭沒有畫面,只有嘈雜的說話聲,慢慢出現(xiàn)了餐桌和人。

        想必小白偷拍時,冒了極大的風險。

        隨著喝酒的高潮掀起,視頻里出現(xiàn)了革成功和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喝酒的畫面。那人正是和小白一起在銀城出現(xiàn)的人。

        小白以為需木森不知道革成功,指著他說:“這個人我第一次見,他們都怕他??赡芎苤匾?!”

        需木森沒作聲,繼續(xù)看。

        視頻上,在銀城和需火珍打斗的那兩個一壯一瘦的男子接著也出現(xiàn)在餐桌上。最后,只聽幾個人一起碰杯,說“這次一定成功”之類的話。

        接著畫面開始晃動、消失,視頻結(jié)束,大概有10分鐘。

        需木森看完,馬上想把這個視頻交給李一峰,于是說:“這個東西,手機上不能傳嗎?”

        “太長了,手機上QQ和微信都不能傳。我也不知道怎么轉(zhuǎn)給你,只好叫你來了?!?/p>

        需木森一想,掏出3000塊錢,說:“小白,這個視頻很重要,你重新去買個手機行么?”

        小白猶豫了一下,拒絕說:“需老師,不是我舍不得手機,而是我自己還有很多東西也存在這個手機里。這樣吧,我這幾天去買了手機,把東西轉(zhuǎn)過來后再寄給你?!?/p>

        需木森一想,似乎也只能這樣,于是把錢塞給小白,說:“謝謝你,小白!這個錢不多,你拿著去換手機吧!”

        小白把錢遞回來,眼圈紅紅地說:“需老師,你和殷總都是我敬重的人,這錢怎么說我也不能收。殷總傷成那樣,你們不怪我,我心里也難過……”說著,流下淚來。

        需木森看著小白,這原本是一個身材高挑、容貌出眾的女孩子,雖然現(xiàn)在有倉皇之色,但青春漂亮仍是引人注目的。

        “好,不說這個了!你為什么一個人在這里呢?”他問道。

        “我跟的那個人,他們叫他‘武總’,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不過,他應該是湖南人?!毙“渍f,“他幾次要我跟蹤你們,我以為他們要打劫你和殷總,很害怕,不想摻和這事。他就威脅我,說要毀我的容,不聽話隨時殺了我。我更害怕,就想辦法逃出來了?!?/p>

        需木森關(guān)心地說:“那你要小心點兒,這伙人心狠手辣。”

        “我知道。他們?nèi)撕芏啵且粋€組織。”

        需木森打量了一眼房內(nèi),提醒說:“這個地方雖然偏,但不安全,你看這棟樓,除你之外一個人影也沒有?!?/p>

        “房東早搬走了,這里全是租戶,白天都上班去了?!毙“子挠牡卣f。

        “怪不得。”需木森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一陣汽車的引擎聲。小白警覺地掀起窗簾一看,旋即臉色大變,壓低了嗓子對需木森說:“他們來了!”

        需木森早從她驚駭?shù)纳袂樯现狼闆r有變,正在尋思怎么出去,小白拉住他的手,說:“他們一時還沒發(fā)現(xiàn)我們在這里。需老師,你不要走前面三岔路口了,這樓后面是菜地,你穿過去,向湖那邊跑,他們的車子開不過去??熳甙?!”

        需木森拉開門想走,回頭關(guān)切地問小白:“那你怎么辦?”

        “我?”小白慘然一笑,“我馬上報警!只有進去我才有命!”說著,撲上來抱了需木森一下,說,“謝謝你能來,需老師,快走呀!”

        在詫異中,需木森已被小白推出房門,他趕緊向后面院子跑去。

        好在通向菜地的籬笆墻低矮,他幾步跨過去,開始發(fā)足狂奔。他的身后,傳來激烈的砸門聲和叫喊聲。

        需木森回頭張望了一下,只見兩個人已向自己追來。他心里一急,腳下絆了一下,摔倒在地?;艁y中,他顧不得疼痛,爬起來繼續(xù)向自己停車的地方跑去。

        進村之前,他把車子停在一個簡易工棚旁邊,當下從菜地里跑到湖堤后,前面是一片稀稀落落的小樹林。穿過小樹林,就是簡易工棚那兒了。

        需木森一面狂奔,一面聽著后面越來越近的追趕和叫囂聲,心中的恐懼一浪高過一浪。

        就在他跑出小樹林,看到自己汽車的剎那,腳下什么東西再次把他絆倒。

        眼見后面兩個人已追上來了,需木森用力朝四周大喊道:“救命!快來人呀,救命!”

        轉(zhuǎn)眼之間,跑在前面的那個一臉橫肉的壯漢已經(jīng)趕到,后面瘦一些的男子大約30來歲,一只腳像有輕度殘疾,跑動的樣子非常滑稽,速度卻不慢。

        這兩人,正是在銀城和需火珍搏斗的兩個男子。

        需木森見那壯漢向自己踹來,揚起早在跑動中就拿在手上準備的防身噴霧辣椒水,向壯漢噴去。

        不料那噴霧剛噴出一點,壯漢已飛起一腳踢在他手上。

        需木森疼得大叫一聲,手中的噴霧器早不知去向。

        壯漢用手擋了下不多的噴霧,連打幾個噴嚏。這時,后面那個腳有點兒跛的男子撲上來,迎面一巴掌甩向需木森,狂叫道:“叫你跑!叫你跑!”

        “啪”的一聲,需木森挨了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

        此時,他又驚又怕,又痛又累,但他從小怕軟不怕硬的個性卻一下子激發(fā)了,當下他一頭沖向跛足男子,叫道:“狗日的,我和你拼了!”

        那人怎么也沒想到需木森會來這一著,到底腿腳欠靈便,躲閃不及,被需木森一頭扎扎實實地撞在胸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壯漢這時已反應過來,一個絆腿把需木森絆摔在地,同時一個跨步上前,右膝重重地頂在需木森背上,把他的右手反扭到背后。

        需木森痛得大叫一聲,腦中瞬間閃過殷若離的面容,心想,今天栽在這里了!

        正在這時,只聽小樹林里傳來一聲暴喝:“賊子,趕快放手,饒你不死!”

        三十七 制狂徒

        需木森艱難地從地上抬起頭,看見葛才雄老人已從湖邊小坡上飛奔而來,手一揚,一顆雞蛋大的鋼球向壯漢迅疾射去。

        原來,殷若離見需木森出門,總覺得不放心,因需火珍在學校,只好給葛才雄老人打了電話,請他去團結(jié)湖看看。

        好在琵琶巷距離團結(jié)湖不是特別遠,老人趕到這里,正在村口尋找,隱隱聽到呼救聲。他情知不妙,忙循聲跑來,需木森已是吃了大苦頭。

        那壯漢先見是個老人,本沒放在心上,后看鋼球飛來,又準又快,知是高人出手。他一縮身,就地一滾,躲過鋼球,可就在這躲閃過程中,他放開需木森之前,手上不自覺發(fā)了力,只聽一聲響,需木森右臂生生脫臼,痛得他又一聲大叫。

        這時,那瘦子已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見老人沖來,一拳直朝老人胸口搗去。

        老人看也不看,左手云式化開來拳,右手化掌,欺身上前托擊瘦子頸部。這正是葛家家傳絕學“縱橫八式”第一式的“天王托塔”。

        只見瘦子像樹葉般飄起,仰面倒出三四米遠。

        “宵小之徒,不知天高地厚!”老人正聲罵道。不過他已手下留情,并沒想傷那人性命。

        需木森在一邊痛得慘叫,看到老人出手就放倒瘦子,心中大快,一時忘了疼痛,喜極叫道:“大叔!”

        老人把他扶起,說:“木森受驚了!”說著眼一瞪,看向那壯漢。

        那壯漢雖是身強力壯,但早從老人出手看出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便一拱手說:“謝謝前輩手下留情,沒有傷我兄弟性命。如我沒猜錯的話,前輩可是姓葛?我老板正在找您。今天得罪了,請前輩讓我們走,從此不為難這位先生?!闭f著一指需木森。

        老人見他還算明白,手一揮,說道:“你們走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p>

        壯漢再一拱手,攙了瘦子,兩人朝路口走了。

        看二人走遠了,需木森猛然想起小白,遂說:“大叔,那邊村里還有個小姑娘,今天她約我來的,她有危險,我們快去看看她吧!”

        老人見需木森整個右臂吊在那里,痛得頭上直冒汗,還在擔心著別人,便上去拿捏住他的臂膀,猛然一發(fā)力。

        需木森“啊”了一聲,脫臼的手臂已還原,疼痛也減輕了。

        正在詫異,老人說:“你手臂脫臼了,現(xiàn)在雖說接上了,但還要用繃帶吊幾天,不能用力做事。村里么?我是從那邊過來的,遠遠看到一個姑娘被人劫持上了汽車,追趕不上,又聽到這邊你在呼救,所以跑過來了?!?/p>

        正在這時,前方有警笛聲傳來,估計已有人報警了。

        需木森聽到小白已被抓走,不知她怎么樣了,便著急地說:“大叔,這女孩手機上有個視頻很重要,我的車在這里,我們開車過去看看能不能找到?”

        老人搖頭說:“木森,你的手剛受傷,不能開車?!?/p>

        需木森慢慢擺動了一下手臂,說:“我覺得可以動呀,現(xiàn)在疼減輕多了!”

        “不行?!崩先藝烂C地說,“這個我比你清楚。再說,警察已經(jīng)來了,如果手機還在,他們也會發(fā)現(xiàn)的。”

        “那我們過去看看吧?!毙枘旧?,小白說不定情急之下把手機藏起來了,那伙人只抓了她的人呢。

        老人這時略一躊躇,說:“木森,本該是和你一起去看的,不過,我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需木森一想,現(xiàn)在來的可能是治安警察,這事特別復雜,和他們一時也說不清楚,沒必要把老人牽扯進來。再說,老人及時前來解救了自己,他再強人所難就太過分了,于是說:“好,大叔,聽您的。今天多虧您救了我,要不后果不堪設(shè)想!”

        老人一笑,說:“你一個人跑到這么偏的地方來真不應該,幸虧若離給我報了信……”

        兩人說著走到停車的地方,需木森一看就傻眼了——車子前面兩個輪胎已被扎破,他想開車也開不成了。

        “看來,他們先找到了你的車子,才進村的?!崩先苏f。

        需木森后悔不迭,心想莫不是自己的車子暴露了小白的行蹤,心里更是過意不去,便對老人說:“大叔,現(xiàn)在沒事了,您先走,我叫人來換輪胎開車。這邊的事我和警察說?!?/p>

        葛才雄看前面警車已進村了,想了想便同意了,說:“那好。木森,你自己小心,有事記得找我?!闭f完從小道向湖堤走去。

        老人走后,需木森看手臂還在隱隱作痛,便打開汽車后備廂,找了根繩子,臨時應急把手臂懸吊起來,免得再受傷。

        這時,已有警察過來,需木森和他們說了個大概,便和李一峰聯(lián)系,向他說了小白手機里視頻的事情。

        李一峰說:“我馬上過來,你去房里看下,她的手機留下來沒有?”

        需木森和警察說了李一峰的意思,幾人一同返回村里,來到17-2。

        小白房內(nèi)一片狼藉。顯然,有人抓她時也費了些周折。他和兩個警察找了找,沒有發(fā)現(xiàn)手機。

        需木森想起小白給他看視頻時,手機開機了,之后匆匆出事,她的手機肯定來不及關(guān)機,如果手機還在,打一下就知道了。

        于是他撥了一下小白的號碼,果然隱隱聽到有手機鈴聲響起,卻不見手機。

        他側(cè)耳細聽,發(fā)現(xiàn)鈴聲是從席夢思床墊下傳來的。

        兩個警察掀開床墊,發(fā)現(xiàn)床下除了一部手機,還有一個行李包。

        警察打開行李包,開始檢查里面的東西。剛剛檢查登記完畢,李一峰已趕到了。

        他一看需木森的手臂吊掛著,樣子又滑稽又狼狽,不禁說:“你一個人跑到這里來,真不怕危險啊,你們家那位的教訓還不深刻嗎?”

        說到殷若離,需木森不由感嘆,今天幸虧她給葛才雄老人報了信,要不真是后果嚴重了。

        于是,他有些難堪地說:“是我太大意了,我的車子停在那邊,被他們把輪胎扎了,我猜測是不是我把這些人引過來的。這屋里的姑娘叫小白,原來在殷若離店里干過,后來被他們一伙設(shè)計拉進去了。她發(fā)現(xiàn)上當后,想辦法逃了出來。這是她的手機,里面有個視頻,可能對你有用。今天,她要我來就是看這個的?!?/p>

        李一峰聽了,叫人收好了手機,同時彎腰去看小白的東西。

        除了現(xiàn)金、銀行卡等物件,還有一個記事本。他拿起來翻了翻,對首先趕到現(xiàn)場的治安巡警說:“這東西我們都有用,你們回去和張隊說一下,按程序全部轉(zhuǎn)到我們這邊來?!?/p>

        那幾個警察聽了,樂得有人收攤子,忙答應了。

        這天晚上,需火珍回到家,聽到叔叔差點兒出了大事,和殷若離一起又為他揪心了半天。

        殷若離抱怨說:“早說過不讓你私下和小白見面,你還去!這下好了,手脫臼了。要不是老人家救你,怕是連命都搭進去了!”

        需木森訕笑說:“開頭我哪知道是她?只猜可能和寶藏的事有關(guān),就去了。”

        殷若離搶白說:“你看你,最近別人沒動靜,你倒急了。你這不叫‘引蛇出洞’,是‘送肉上砧板’!”說到后面,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丟下他上樓去了。

        需火珍朝叔叔吐了下舌頭,說:“幺爸,是好險啰。再不能這樣了!”

        需木森右臂早換了三角繃帶,想起老人的話,說:“珍珍,今天幸虧葛師父救了我,你見到他老人家,記得再謝謝他。還有,在銀城和你對打的那個壯漢,他知道葛師父。”

        “哦?”需火珍驚訝地說,“聽小婷姐姐講過,葛爺爺原來被人請到南方去,好像在深圳還是珠海呆過1年。不過他老人家從不多說這段經(jīng)歷?!?/p>

        或許,老人有什么事不愿提吧。需木森想。

        幾天后,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在長江中發(fā)現(xiàn)一具無名女尸,經(jīng)比照竟然是小白。李一峰告訴需木森,小白應該是被人擊昏后丟進長江的,她頭上有鈍擊傷痕。

        需木森聽了,心里無比難過,他想起臨分手時小白搶上來抱了他一下,想必她也是孤獨害怕到了極點,非常沒有安全感才會那樣吧。

        年輕的生命,花一樣的青春,就這樣被摧折了。他幾次想給李一峰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對陳小紅的猜疑,但終因沒有確鑿證據(jù),怕萬一誤會了,給殷若離她們的友情造成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于是放棄了。

        三十八 賀佑成

        這天,需木森到作協(xié)參加一個活動,他特意早一點去,把車停在作協(xié)大院顯眼的地方。會開了一半,他借故出來,直接打了個的士來到華星大廈。

        景天地產(chǎn)總部就在這里。前一天晚上,賀佑成給需木森發(fā)來短信,說有事想和他見面聊一下。

        需木森隱隱感到,賀佑成肯定有什么事想和他說,這事,八成跟殷若離的車禍有關(guān)。

        賀佑成的辦公室在18樓。需木森剛進電梯,一個30多歲的男人就好奇地盯著他看。需木森開頭以為自己衣服沒穿好,繼而馬上想是不是什么人一路盯上自己了。這么一想,他馬上有些緊張,畢竟賀佑成這里他沒來過,不知深淺。

        那人見他按了18樓,笑著問道:“先生到景天去呀?”

        需木森看他一眼,確認并不認識,心想這人熱情過頭了,自己去哪和他有關(guān)嗎?遂冷冷地點了一下頭,算是回應。

        那人繼續(xù)問:“先生有個女兒嗎?您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需木森一聽,更是生疑,冷冷地說:“我沒有女兒啊!”

        說話間,18樓到了,他自顧自出了電梯。

        賀佑成一見需木森,趕緊挺著大肚子從超級大的辦公桌前站起來,哈哈大笑著伸出手,夸張地說:“啊呀,需主席,稀客,稀客!”

        需木森打量一眼這間近二百平方米的豪華大辦公室,故作驚訝道:“呀啊,賀總,你這里可是金鑾殿,金碧輝煌呀!”

        “哪里!”賀佑成胖胖的臉上眼睛快瞇成一條縫了,打著哈哈說,“需主席這是在取笑我們一身銅臭味,庸俗不堪呀!”

        需木森想,賀佑成是殷若離多年的朋友,經(jīng)商成功,必有過人之處,而且今天他約自己來,不宜語帶譏誚,于是擺擺手說:“老賀說遠了,你是若離的老朋友!江都有名的企業(yè)家、大佬,何俗之有?”

        賀佑成聽需木森改了稱呼,也收了假笑,說:“好,不扯閑話,快坐快坐!”說著大聲打發(fā)外面的秘書通知前臺,謝絕所有來訪,然后招呼需木森坐到一邊的功夫茶桌前。

        需木森看那茶桌面由一棵巨大的樹木截面做成,粗樸不失古雅,真心贊道:“賀總,看來你也是愛茶之人!這套家伙,只怕找來費了工夫!”

        賀佑成原怕需木森這樣的文化人瞧不起自己,這下聽到贊揚,頓時眉開眼笑,說:“哪里,附庸風雅而已。不過,茶是愛喝的,不談生意,不和那些大大小小的人打交道,能閑下來喝喝茶,我覺得很幸福!”

        說著,他燒開了純凈水,燙茶具,親自沏茶。

        需木森喝了賀佑成遞過來的茶,道了謝,直奔主題說:“賀總,今天約我來,想必你知道點兒若離出車禍的事吧?”

        賀佑成沒想到需木森這么直接,有些發(fā)愣,說:“這個……老需,來來來,喝茶,我們慢慢說。”

        待再喝過一道茶,賀佑成背靠在圈式木椅上,思考了一會兒才說:“老需,今天約你來,因為我和若離是多年的朋友,應該告訴你一些事。不過,我也不確定,今天的話,權(quán)當是我們閑聊?!?/p>

        “好,謝謝賀總信任?!毙枘旧氐?。

        賀佑成給需木森遞了煙,然后自己點上一支深吸了一口,吐著煙霧說:“我和若離從高中認識,差不多20年了。陳小紅更長,她們是發(fā)小。肖天威和陳小紅是街坊,認識時間也長?!?/p>

        需木森插話說:“這個我知道,我聽若離說過,她小時候和陳小紅住一條街,后來若離家搬到機關(guān)大院去了,肖總家才搬來,和陳小紅成了街坊?!?/p>

        “嗯,正是這樣。”賀佑成慢慢說道,“我們這4個人,多年來在一起做過項目,大家性格脾氣不太一樣,但還合得來。若離這件事,我非常震驚,那天吃完飯還不到一個小時,她就出這么大的事,差點兒丟了命!不過開頭我以為這只是一起交通事故,是意外……”

        說到這里,賀佑成停了下來,拿眼看了看需木森的反應,接著道:“后來,我聽公安局的朋友透風,說若離這個事不簡單,可能有人在害她,我就尋思了很久……”他再次停下來,像是陷入了回憶。

        需木森拿起茶壺替賀佑成續(xù)了茶,才平靜地說:“賀總,這你也知道?”

        賀佑成喝了口茶,緩緩說道:“若離為人很仗義,在圈內(nèi)朋友很多,應該沒有人想要害她,特別是下這么狠的手!那么想害她的人,肯定和你有關(guān)!”說著,他小眼睛一瞪,靠在木椅扶手上的肥手指點了點需木森。

        需木森心里陡然一緊,說:“和我有關(guān)?”

        “是的?!辟R佑成也不等他回答,肯定地說,“起碼是和你的事有關(guān)?!?/p>

        需木森一聽,不由暗暗佩服賀佑成判斷正確,于是坦率地說:“賀總,你的感覺是對的,確實是有人害若離,而且真的和我有關(guān)。”

        不過,他也僅僅說到這里,不想扯到寶藏的事。

        賀佑成說:“我原以為,是有人喜歡你,看到你和若離要辦結(jié)婚證了,就對她下手。作家,我想請你證實,是不是有人愛上你而對若離下手了?”

        需木森從沒這么推理過,當下他聽得既意外,又覺得合理。他想到任之瑛,她確實是攪局者,也和寶藏的事有關(guān)聯(lián),可她絕不是主角,更不會為了愛情設(shè)計這么一場車禍。

        于是,他回答道:“沒有這樣的人,是因為別的事?!?/p>

        “那就對了,現(xiàn)在愛得這么瘋狂的人畢竟少見?!辟R佑成說到這里,站起來,回到辦公桌那邊,拿了一張照片過來,遞給需木森,說,“你看看,這上面的幾個人都是誰?”

        需木森接過來,這是一張多年前的老照片。照片上,兩男兩女并排站在長江大橋邊,青春飛揚,男帥女靚。

        “賀總,這就是你們4個人呀!”雖然時間久遠,需木森還是一眼認出來,照片上是殷若離、陳小紅、賀佑成、肖天威他們4人年輕時的合影。

        就在前幾天,殷若離還拿老照片看,其中殷若離和陳小紅的一張合影也是這個背景,看衣服,像是同一天照的。

        不過,他沒把這個說出來,只是打趣說:“賀總當年也是帥哥出身呀!”

        賀佑成拍拍自己的肥肚皮,自嘲說:“慚愧慚愧,這些年喝水都長肉,沒辦法!”

        “這是哪年拍的?賀總,我在若離那里怎么沒見過?”需木森想賀佑成此時拿出照片的意圖,絕不是為了向他證明和殷若離的友情。

        當然,他這么問,也想證實一下,賀佑成對他說不說實話。

        賀佑成似乎也正等著他問話,順勢說:“這是1996年陳小紅生日那天拍的。我想說的是,幫我們拍照片的人是陳小紅的妹妹,不知你認不認識?”

        “陳小紅的妹妹?你是說況玉環(huán)?”需木森脫口而出。

        照片之外,當然有拍照的人!他意識到,賀佑成這是在提醒他什么。

        “是的?!辟R佑成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需木森怎么好像對況玉環(huán)很熟悉一樣。

        需木森又看了下照片,帶著探究的口吻說:“賀總,你們四個朋友也算有緣,乍一看這照片,還以為是兩對戀人呢。”

        賀佑成一聽,抽了面巾紙擦了擦臉,稍許不自然地說:“作家,我們都是男人,要說面對若離和小紅這樣的美女,年輕時沒一點兒想法,那是假的,也不正常。我和肖天威,一個對若離有意思,一個對小紅有意思,但都沒說出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這四個人除了友誼,沒有別的故事。小紅嫁給了柯達,若離么,你比我清楚!”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賀佑成的坦率,一下贏得了需木森的好感。一是他說了實話,二是他能對自己說出當年的秘密,還真不容易。今天是他主動約需木森來的,他完全可以不約,也完全可以不提這事。而且,殷若離也許見多了追求者,沒對他說過賀佑成曾經(jīng)追求過她。

        當下他大笑起來,伸手握了一下賀佑成,說:“賀總,這么說,要感謝你那時當了若離的守護神!改天一定請你喝酒!”

        賀佑成早恢復了自然,揮揮手說:“那是過去啦!我們都是拎得清的人,這些年朋友處得不錯,大家也都混得還行。不過老需,你小子有福氣,不知多少人羨慕你,你可能還不知道!”

        需木森當然知道,只是他一時不好說什么,便默不作聲。

        賀佑成接著說:“若離出事后,小紅也難過得很,只是她老公老柯身體也不好,她回香港這大半年都沒回來?!?/p>

        這話說得需木森心里一沉,因為正常情況下,陳小紅最長三四個月就回來一次,而殷若離車禍后,她這么久沒回來,想必是她也無法面對吧?

        他于是問道:“賀總,你們房地產(chǎn)這幾年好做么?”

        賀佑成眉毛一挑,“嘿”了一聲,說:“這幾年,艱難得很,我早想退出了。這不,我們扯了幾次,說找新項目,結(jié)果若離一出事,項目的事又放下了?!?/p>

        “那小紅他們家的公司是不是好點兒?”他直接問道。

        “更難哩。”賀佑成說,“柯達去香港后,還同時入股投資房地產(chǎn),這幾年香港的地產(chǎn)不景氣,江都這邊資金出現(xiàn)了問題,小紅遇到的困難絕對比我大。好在現(xiàn)在情況好轉(zhuǎn),挺過來了?!?/p>

        這話,要是以前聽到,需木森當作是賀佑成理解朋友的難處,感同身受,現(xiàn)在他聽來,卻覺得那是促使陳小紅害多年密友的催化劑。

        那么,賀佑成今天約自己來,究竟想告訴自己什么呢?關(guān)于他們四個人的青春過往?

        像,又不像。

        是提醒自己注意況玉環(huán)這個人么?

        好像只有這個了。不過,這個他早知道,意義也不大。

        這時,賀佑成幽幽地嘆了口氣,說:“老需,按說朋友之間,不能背后說別人的隱私,但是我想了很久,還是告訴你,當年小紅的妹妹追過老肖!”

        這是什么意思?又是況玉環(huán)!

        需木森不解地望著賀佑成。

        可他卻一副氣力用完,非常疲憊、不想再開口的樣子。

        需木森只好站起來告辭。賀佑成握著他的手說:“老需,我想請你答應我,今天我們之間的談話只當是閑聊,不能讓第三人知道。”

        需木森感知他的手軟綿無力,點了點頭,說:“賀總,謝謝你,我一定做到!”

        下樓出來,需木森走到街邊,正準備攔出租車離開,一眼瞥見一個人站在一家飲料店前看著自己,不由嚇了一跳!

        那人正是多日不見的任之瑛。

        自從在正魚酒樓正面相遇爭執(zhí)以來,他們再沒有碰過面。今天乍一見,需木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任之瑛滿臉幽怨地站在那兒,眼睛毫無躲閃地看著他。

        需木森心里馬上慌亂起來,低下頭也不看她,落荒而逃了。

        三十九 狹路逢

        4月的珠海風光宜人。香爐灣畔,矗立著一尊巨型石刻雕像——珠海漁女。灣內(nèi),碧波蕩漾,濤聲陣陣。遠方,海天一色,風光無限。

        需木森卻無心觀賞美景,他身邊站著一位老人,白須飄飄,正是葛才雄。

        為了安全起見,他和殷若離商量后,請了老人陪同一起來珠海。二人一下飛機,就住進離香爐灣不遠的一家酒店。他在網(wǎng)上查詢過,肖天威的公司離這里不遠。

        闖關(guān)科技是一家研發(fā)生產(chǎn)一體的公司,主要從事電子工業(yè)專用設(shè)備的設(shè)計和制造。肖天威大學畢業(yè)后和同學來珠海創(chuàng)立這家公司,后來同學另謀發(fā)展出讓股份,他獨自將企業(yè)做大,顯示了突出的個人能力。

        需木森此行,是想解開心中的謎團,肖天威到底和殷若離車禍事件有無關(guān)系?也就是說,他有沒有卷入到寶藏事件中來?

        第二天上午8點多鐘,需木森和葛才雄來到闖關(guān)科技公司對面的一家酒樓,選了個臨街的位置,兩人一邊吃著早茶,一邊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讓他們奇怪的是,肖天威的公司人并不多,看不出繁忙興旺的景象。

        守了三天,他們基本上摸清了肖天威的活動規(guī)律。

        第四天,他們再次來到這里,快11點時,需木森買了單,準備和葛才雄離開酒樓,猛然看到一輛出租車??吭趯γ娲箝T口,一個女人下車后徑直朝公司大門走去。

        這個女人,需木森一點兒也不陌生,正是陳小紅的妹妹況玉環(huán)。

        因為只隔了一條并不寬闊的馬路,需木森看到?jīng)r玉環(huán)時吃了一驚,本能地躲閃了一下。

        她來干什么呢?怎么她也來了珠海?需木森心里好生奇怪,轉(zhuǎn)頭對葛才雄說:“大叔,這個女的壞得很,很多事和她有關(guān)!”

        老人會意地點了下頭。

        這時,對面的況玉環(huán)走到大門口又停住了,她轉(zhuǎn)身掏出電話,估計是在呼叫肖天威。

        果然,不到兩分鐘,肖天威就急匆匆地走了出來,他站在門口和況玉環(huán)說著什么。

        片刻之后,況玉環(huán)招了一輛出租車,兩人上車向西邊方向去了。

        需木森戴上太陽帽和墨鏡,迅速和老人走出酒樓,也招了一輛出租車,向前追去。

        雖然中間隔了兩輛車,但況玉環(huán)他們的車一直沒有離開過視線,需木森一路跟著過了香爐灣,向拱北海關(guān)方向駛?cè)ァ?/p>

        在拱北一家酒店門前,況玉環(huán)和肖天威下了車,走進酒店內(nèi)。

        這里熙熙攘攘,購物的、住店的、從拱北進出澳門的游客川流不息,熱鬧非凡。

        需木森下車后,和葛才雄走進那間四星級酒店,只見大堂里也到處是人,就是不見況玉環(huán)他們的影子。

        怎么辦?肖天威他們來這里干什么?

        需木森心中著急,便到前臺去碰一下運氣。

        他擠過人群,瞧準一位有點兒空閑的服務員趕緊問:“你好!我有幾個朋友住這里,一下聯(lián)系不上,請幫我查一下住哪間房?!?/p>

        一般情況下,星級酒店是不輕易向陌生人提供客人信息的,但這里也許經(jīng)常性地有游客問類似的問題,服務員看了他一眼,熱情地說:“先生,你朋友聯(lián)系不上嗎?叫什么名字?”

        需木森想了一下,說:“況玉環(huán),或者革成功。”說著,他在前臺的便箋上寫了這兩個名字遞給服務員。

        其實他寫“革成功”只是靈光一現(xiàn),多一個猜測而已。因為肖天威是隨況玉環(huán)來這里的,看樣子不會是他在這里開的房。而他們幽會的話,更不會跑這么遠,到這么人多眼雜的地方來。

        那位小姐在電腦上查了一下,說:“先生,你朋友革先生住2818房?!?/p>

        革成功真的來了!需木森大吃一驚,沒想到歪打正著!他努力掩飾著說:“好的,謝謝你!”說著,轉(zhuǎn)身離去。

        他拉著葛才雄向電梯那邊走了幾步,低聲說:“大叔,有情況,還有別的人,他們在28樓2818房間?!?/p>

        “現(xiàn)在上去嗎?”老人問。

        “不行,萬一碰面了有麻煩?!毙枘旧f。

        “他們不認識我,我上去探一下?!崩先朔磻€真快。

        需木森想了想,也沒有更妥當?shù)霓k法,于是指著大堂南邊的咖啡茶座說:“大叔,您只看下情況,不要驚動他們,我在那邊等您,不見不散。”

        老人應了,乘電梯上去了。

        需木森戴上墨鏡,在咖啡座那里找了個空位置,正準備坐下來,這時,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個人低沉著嗓子問道:“你來這里干什么?”

        需木森這一驚非同小可,心一下跳到嗓子眼!他回過頭來,只見李一峰身著便裝,似笑非笑,眼睛定定地看著自己。

        見是李一峰,需木森突突的心跳這才緩解了一下。

        正要問話,李一峰打了個手勢制止住他,說:“別作聲,跟我走?!?/p>

        那話不容需木森拒絕,他只好隨了李一峰走出酒店,來到一輛當?shù)嘏普盏能嚿稀?/p>

        車上駕駛座上還坐著一人,正是李一峰手下的那位年輕警員。

        李一峰說:“他們馬上要下來了,說不定碰到你,撞破了,壞了我們的事?!?/p>

        “你們也跟到這里來了?”需木森好像明白了什么。

        “這個你別問,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通知你?!崩钜环逭f。

        需木森還想問什么,李一峰已拉開車門下去,臨了說一聲:“先在車上坐一下,等他們走了你再出來?!?/p>

        再說葛才雄,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乘電梯來到28樓,乍一看像個住店的游客。

        他正在看兩邊的房號,走廊左邊一間房門突然打開,走出兩個人,正是況玉環(huán)和肖天威。

        肖天威一副生氣的樣子,怒氣沖沖地對況玉環(huán)說:“你把我害死了!我要告訴小紅去!”

        況玉環(huán)一看有人走來,一把拉住他,壓低嗓子說:“現(xiàn)在你跑得了嗎?”

        葛才雄已聽見兩人在爭執(zhí),裝作不認識他們的樣子走了過去。

        況玉環(huán)開頭也以為是住店的游客在找房間,待老人經(jīng)過身邊時,不由一下臉色劇變。

        肖天威看她神情大變,不由奇怪地盯著葛才雄的背影。

        這時,況玉環(huán)把他一拉,進了剛才的房間。

        葛才雄老人雖然年歲大了,耳目卻十分靈敏,他不用后看,已知背后兩人已進了房間,似乎受了驚動。

        他一邊像是自言自語,一邊慢悠悠地轉(zhuǎn)身,向電梯走去。

        待他下到大堂,朝咖啡茶座去找需木森時,卻見到處是人,獨不見需木森的影子,不由一下急了。

        剛剛需木森還說過不見不散的,怎么一下就不見了?是不是出事了?

        老人四處張望了一圈,仍不見需木森,卻見肖天威一個人神情不自然地下樓,徑直向酒店外走去。過了一會兒,又見況玉環(huán)也一個人穿過大堂,向外走去。

        葛才雄正在遲疑怎么辦,這時,一個年輕人走到他身邊,對他說:“葛師父,您的朋友在外面等您,請您過去。”說著一指酒店大堂側(cè)面的出口。

        老人見年輕人直接叫出自己的姓氏,只道需木森遇到什么緊急情況避開了,請人來叫他的,便隨年輕人從咖啡座旁邊的出口走出酒店。

        酒店后面是一個景觀林園。年輕人指著人工湖邊的小樹林說:“葛師父,您的朋友在那里?!?/p>

        葛才雄邊走邊問:“怎么一下到這里來了?”

        話說間,已到樹林邊了,年輕人往前一指,說:“看,就在那里!”說罷身形一晃,右手張開,叉眼襲向老人面門,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膝頂向老人小腹撞去。

        事發(fā)突然,虧得老人先已起了疑心,加上行走江湖數(shù)十年功夫在身,他硬生生收住步子,往后一躍,堪堪避過這致命的連環(huán)招。

        年輕人一擊未中,欺身上來,一腳窩心踹踢出,蹬向老人心口。

        老人這時勁力用盡,正是退無可退,只得原地側(cè)身一讓,上下錯掌去擒拿踢來的重腿。

        不料年輕人腿上力道異常驚人,腿掌相加,兩人同時震得往后一退,雙雙站住。

        這時,老人背后又出現(xiàn)了兩個人,三人成掎角把他圍在中間。

        年輕人這時叫道:“葛老頭,別人都怕你,我還真不信這個邪!”

        葛才雄一瞧這情形,知道著了招兒,倒也全無懼色,看著年輕人道:“你年紀輕輕,出手如此狠毒,多行不義終有報應!”

        這時,背后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子開口道:“葛老頭,你一把年紀了,不在家享福,多管閑事跑到這里來,這里可不是江都!”

        老人定定地看了那人一眼,“呸”了一口道:“是你!你我還有舊賬沒了,今天你也送上來了!”

        “老家伙,少廢話。你多管閑事,今天由不得你!”年輕人說著,再次身形躥起,如餓虎撲食一般,凌空擊向老人。

        同時,老人背后的兩人也夾擊上來。

        這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革成功。

        那兩個幫手,五十多歲的漢子就是小白口中的“武總”,是革成功的叔叔,叫革家武;還有一個則是革家武的手下。

        葛才雄面對三人圍攻,身形一飄,讓過革成功的凌厲雙掌,直奔革家武而來。

        眨眼之間,兔起鶻落,葛才雄和革家武已交手兩回合。只聽“嘭嘭”兩聲,革家武右手已被折斷,老人接著一記重掌拍在他右肩上,說道:“革老二,這是還你當年的舊賬!”

        言畢,革家武整個右半身子已麻木,連腳也抬不起來,被釘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彈。

        革成功見叔叔被制住,又怒又急,一個掃堂腿過來,旋即騰空躍起,連環(huán)兩腳踢向老人。

        單從功力看,他年紀雖不大,但身手之矯健,令人吃驚。同時,他出手之狠毒,也讓人詫異。

        葛才雄連退兩步,這時革家武那個手下不知什么時候抽出一根又黑又粗的短棍,猛地向老人戳去。

        就在老人伸手去擋時,那短棒藍光直閃,發(fā)出幾道耀眼的電弧,原來是一根高壓電擊棍。

        老人只覺渾身一麻,一股強大的電流擊得他“哎”了一聲,迅即癱坐在地,動彈不得。

        革成功上前幫革家武解除束縛,之后揚起腳準備向老人頭部踢去。

        革家武趕忙制止說:“不要在這里把他弄死了!帶走,我還有賬要和他算?!?/p>

        革成功聞言,腿在空中劃一個圓弧,一腳踢在老人右肩頭。葛才雄一聲哼唧,顯然受了重傷。

        正在這時,一聲呼哨響起,一輛車從外面進口方向疾速開來,急剎停住。

        革家武一看,招呼道:“有條子,撤!”

        三人躥上車,汽車一溜煙離去了。

        緊接著,李一峰從賓館后面出口出來,看到一輛汽車正沖出停車場口子,轉(zhuǎn)頭看到一個老人坐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

        他跑上來一把扶住葛才雄,問道:“葛師父,傷著哪里了?”

        葛才雄這時已能動彈,他慢慢站起來,說:“被他們的電棍電著了,之后右肩被踢,應是骨折了!”

        李一峰這才注意到老人右手已是懸吊狀,連忙說:“哦,太可惡了!葛師父,馬上送您到醫(yī)院去吧?”

        葛才雄這時看著他問道:“謝謝!你是?”

        李一峰低聲說:“葛師父,我姓李,是江都公安局的,我知道您?!?/p>

        葛才雄一聽李一峰是江都公安局的,忙問道:“我正在找需木森,卻被他們騙到這后面來了?!?/p>

        李一峰一想,怪自己,那時把需木森拉出了酒店,才讓老人上當了。

        正說著,一個身穿便衣的小伙子跑來,急聲說:“珠海的張隊來電說他們到拱北海關(guān)了,看樣子要出關(guān),問動不動?”

        李一峰沉思片刻說道:“告訴張隊,暫且不動。葛師父受傷了,我們馬上送他去醫(yī)院?!闭f完,打電話叫外面的車子進來。

        需木森一見葛才雄受了重傷,大吃一驚,又是難過又是愧疚。

        到醫(yī)院一拍片,葛才雄肩骨骨折,醫(yī)生建議手術(shù)。老人不同意,說:“我自己就是治這個的,請大夫幫我固定好,我回家敷藥慢慢調(diào)養(yǎng)就可以了?!?/p>

        需木森沒法,只好聽從老人。第三天,他們就返回了江都。

        回到江都,殷若離聽需木森說到葛才雄受傷的經(jīng)過,又為他捏了一把汗。

        需木森說:“肖天威可能被況玉環(huán)扯到這個事情里面來了?!?/p>

        殷若離一聽,意外地說:“老肖過去追求過小紅,小紅沒有同意。但況玉環(huán)很喜歡他,倒追過肖天威?!?/p>

        “我和葛大叔親眼看到?jīng)r玉環(huán)把肖天威拉出來,一起到出事的酒店見了革成功。這說明他們之間有聯(lián)系,害你的人可能是他!”

        “之前你不是懷疑小紅嗎?”殷若離說,“我還是不相信小紅會害我。”

        “他們兩個都有嫌疑。”需木森說。

        “你不要亂來,冤枉了好人,我可不依你?!?/p>

        四十 遭綁架

        這天,需木森身體好轉(zhuǎn)了,一時無事,便去看望了葛才雄。他這才知道了葛才雄和革家武之間的恩怨。原來,1998年,葛才雄的徒弟丁強在深圳打地下黑拳,在葛才雄的指點下,丁強打敗了已經(jīng)14連勝的革家軍(當時叫阿軍)。革家軍懷恨在心,竟派他的弟弟革家武制造了一場車禍,撞死了丁強,隨后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些年,葛才雄只要一想起革家兄弟,心里就痛恨得不行。想不到這次,他竟在珠海撞上了革家武,真正是冤家路窄。

        聽完老人的講述,需木森不勝傷感,一時也不知怎么安慰老人,只好問道:“大叔,那些壞人就是現(xiàn)在找我的這些人嗎?”

        “起碼有一部分是的?!崩先苏f。

        需木森聽到這里,忍不住激憤地說:“大叔,這伙人真是兇殘成性啊!”

        從老人家告辭出來,需木森心情沉重地走到琵琶巷口,看到一個人站在前面街角,正定定地看著他。

        又是任之瑛!

        他怒從心中起,幾步?jīng)_過去,對著任之瑛吼道:“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這樣陰魂不散地跟著我!”

        任之瑛沒想到需木森會沖過來,她本能地身子一縮,張開嘴要說什么,又迅速捂著嘴跑開了。

        轉(zhuǎn)身的那一眼,怨恨、恐懼交織,還有說不清楚的復雜神情,讓需木森看著她的背影,一時呆了。

        他想起上次,他到賀佑成那里去,任之瑛也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在那里,這其中必有緣故。他看看時間還早,便拿出手機撥通了張伯成的電話,問候說:“張老師,好久沒見了!”

        張伯成搞清楚是需木森的來電后,興奮地說:“需作家,我正要找你!你有時間來學校一趟嗎?”

        需木森正想去拜訪張伯成,于是馬上在巷口招了一輛出租車,朝江都大學趕去。

        大半年不見,張伯成還是老樣子,頭發(fā)沒更少,也沒更多,腦門四周還是稀薄的一圈。

        兩人一見面,張伯成少見地立起身來,說:“作家,早想找你,剛好今天你打電話來了!”

        需木森忙問道:“張老師找我有事?我隨時有時間呀?!?/p>

        “是這樣的。我一個學生中途改了畢業(yè)論文,線索、資源、選題都非常好,可論文沒做好!我聽說線索是你提供的,而且就是你家鄉(xiāng)。作家,你家鄉(xiāng)可是大金礦呀!”張伯成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比初次打交道時親熱多了。

        需木森一笑,說:“張老師說的是小任吧?”

        張伯成手指一敲桌面,有些生氣地說:“是她!一個好好的選題,被糟蹋了!”

        “她到我的家鄉(xiāng)去做了調(diào)查的,怎么,有問題嗎?”需木森不動聲色地說。

        “不是調(diào)查有問題,是她根本沒用心在這個選題上,論文寫成了流水報告,投機取巧偷懶?!睆埐傻牟粷M溢于言表。

        “我聽說張老師對學生很嚴格,看來真是如此?!毙枘旧f道。

        “是嗎?”張伯成看著需木森,嚴肅地說,“我沒有苛刻,如果他們連最低標準也達不到,給她學位不是給我丟臉的問題,是害人誤人!”

        需木森看張伯成一臉認真,這才說:“張老師,可能您不知道,小任因為男朋友的關(guān)系,可能卷進了和我家鄉(xiāng)有關(guān)的一樁案子?!?/p>

        張伯成聞言一愣,大吃了一驚。

        “是這樣嗎?怪不得這大半年來,這孩子像變了個人!”接著,他馬上又像明白了什么,問道,“和你上次送來的那幾個字有關(guān)吧?”

        “是的?!毙枘旧肓艘幌?,一字一頓地如實相告。

        “我明白了,她的論文寫不下去,原因可能就是這個?!睆埐沙林氐卣f。

        需木森站起來,和張伯成告辭說:“張老師,您是我非常敬佩的人,我今天來學校,一是告訴您這些情況,二是想拜托張老師轉(zhuǎn)告任之瑛,她還年輕,千萬不能再錯下去了!”

        兩人分手后,需木森下人文大樓,走在江大校園。

        正是下班高峰時段,需木森走了好一段路,也沒有看到一輛空載出租車進出校園。

        他一路向?qū)W校大門口走去,剛轉(zhuǎn)到未名湖坡邊,一輛外地牌照的越野車在他旁邊停住,從車上下來一位20來歲的女孩,問他道:“老師,到人文大樓怎么走?”

        需木森見是問路的,忙抬手指向坡上說:“從這里上去,上面丁字路口左拐就是……”

        話未說完,那女孩突然從搭在手上的衣服下伸出一個東西在他身上戳了一下,只見一道藍光一閃,一股強大的電流瞬間擊得需木森動彈不得,眼看他就要癱倒在地。這時,越野車上下來一個漢子一把抱住他,和女孩一起,把需木森連抱帶拖地弄上了車。

        一切發(fā)生在瞬息之間。那車一加速,如離弦之箭向校門外沖去。

        需木森這時人雖清醒,卻叫喚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拖上車,被人用膠帶封住了嘴,蒙住了眼睛,接著雙手被綁住,手機也被搜走。

        汽車繞來顛去,大概開了兩個小時,需木森才被拖下來。

        被扯下眼罩和膠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推進了一間簡陋的房屋里,被一條鏈子鎖在一根進水鋼管上。

        門“哐”的一聲被推開,那個見過多次的五十多歲的男人緊繃著臉走了進來。

        需木森看到,這人右手臂還用三角繃帶吊著,想來他在珠海被葛才雄傷得不輕。

        漢子走到他面前,抬起左手一耳光打在需木森臉上,惡狠狠地說:“姓需的,你要想活著出去,就趕緊把‘懸訣’說出來!”

        需木森臉上頓時火辣辣的,他本能地一扭身子,那人又抬起一腳踹在他小腹上,痛得他彎下身子,像蝦米一樣蜷縮在地上。

        兇徒這么直接,這么兇狠,出乎需木森的意料。

        在被劫持的路上他就想過,歹徒肯定是沖“懸訣”來的,他甚至想好怎么應付??裳巯?,即便他說出“懸訣”,歹徒會留自己活口嗎?

        “肏你大爺,老子就是不告訴你!”需木森緩過一口氣,沖那人破口大罵。他雖是書生,但骨子里怕軟不怕硬的倔勁上來,是敢拼命的。

        “叫你嘴硬!叫你嘴硬!”那人顯然被激怒,上來一腳踩在需木森手上,用力使勁地搓揉。

        需木森痛得失聲大叫。這時一個人進來,拿膠帶重新封住了他的嘴巴。需木森叫不出聲,痛得滿頭大汗,青筋暴露,昏死了過去……

        那人這才罷休,罵罵咧咧地走出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需木森醒過來,看到自己的右手手指血肉模糊,五個手指全部腫得像胡蘿卜,疼痛難忍。

        這時,門又吱的一聲被推開,一個女人一步三搖地走了進來。

        是況玉環(huán)。

        需木森雙眼怒睜地看她一眼,況玉環(huán)目光躲閃了一下,說:“作家,我知道你早認出我了,我好心勸你一句,說出那東西,留一條命活著比什么都強。你如果想說,就點一下頭!”

        這么一說,進一步提醒了需木森。他知道,在綁架案中,熟人作案都會想盡辦法掩蓋身份,避免被人認出。現(xiàn)在這伙人不加掩飾地在他面前亮明身份,那就表明,歹徒根本沒想留下活口。他當即使勁地點了點頭,眼里露出害怕的神情。

        況玉環(huán)一看需木森痛得齜牙咧嘴的樣子,以為他被打怕了,為保命只得服軟,便幫他解開封口的膠帶,說:“你可不要耍我,否則是自討苦吃!”

        膠帶一解開,需木森就問:“你說話算數(shù)不?我怎么相信你!”

        況玉環(huán)說:“當然算數(shù),你早一點兒說出來,也不會吃這么大的苦頭!”

        需木森套近乎說:“況玉環(huán),我和你無冤無仇,要說關(guān)系,殷若離和你們姐妹兩個是幾十年的朋友,希望你幫一下我,幫我說幾句好話。你們要的東西我說出來,不過要保證不再傷害我,放我走!”

        況玉環(huán)一聽,大喜過望,說:“行!本來我和你也沒仇沒怨,只要你說出來,我保證他們放你走!”

        “是不是真的?”需木森不放心地問。

        “當然是真的!你這人怎么這么婆婆媽媽的!”況玉環(huán)心里不耐煩地想,哼,笨蛋,等你說出來就送你上西天!

        “那好,那東西就藏在我手機里,你把我的手機拿來,我告訴你們!”需木森說。

        況玉環(huán)聞言,一臉狐疑地看了看需木森,不太相信他說的話。

        幾個小時前,需木森被抓上車時,他的手機就被搜出來沒收了。之后,這伙人檢查了幾遍,沒有在手機里發(fā)現(xiàn)和“懸訣”直接相關(guān)的內(nèi)容。

        當然,為防需木森家里報警,警方通過手機定位,他們早把需木森手機里的電話芯片抽出來丟掉了。

        需木森見況玉環(huán)不信,一臉誠懇地說:“我說在里面就在里面,你們先商量好,只要我說出來你們就放我走!”

        “那好!你等著!”況玉環(huán)轉(zhuǎn)身出去。

        過了一會兒,她和之前那個漢子一起進來,手里拿著需木森的手機。

        “你是不是想誆我?”那漢子一臉兇相,作勢還要打需木森。

        需木森一邊退讓,一邊害怕地說:“我沒騙你們,不過你們說話要算數(shù),我說了你們就放我走!”

        那漢子看需木森一眼,又看況玉環(huán)一眼,說:“行,只要你說出來,就放你走!”

        況玉環(huán)晃了晃手里的手機,說:“這下你放心了吧?手機在這里,你說在哪里?”

        需木森說:“在手機里面一個叫MYSS的APP里?!?/p>

        況玉環(huán)依言在手機上找到那個MYSS,點了幾次卻點不開,有些惱怒地問:“怎么點不開?”

        需木森心里明白,卻裝作不解地說:“不會呀,是不是你們把電話芯片抽掉了?”

        “哼,不抽掉,等警察來找你呀!”那漢子又目露兇光。

        “那你們隨便找一張電話芯片裝上去,只要手機聯(lián)上網(wǎng)就可以。”需木森說。

        “聯(lián)上網(wǎng)!為什么要聯(lián)網(wǎng)?你是不是在耍什么心眼?”那漢子有些警覺地吼道。

        “也不是要聯(lián)網(wǎng),是你們現(xiàn)在打不開這個APP嘛!”需木森一臉無辜地說。

        那漢子從況玉環(huán)手里拿過手機,自己試了幾次,確實點不開那個MYSS。

        “隨便一張卡就行,你們上一個沒人知道號碼的芯片就可以了。”需木森老實地說。

        那漢子給況玉環(huán)使個眼色,兩人走出去,估計真的給手機上電話芯片去了。

        又過了一刻鐘的樣子,兩人再次進來,不滿地說:“這還有密碼!密碼是什么?”

        需木森這時一臉乞求地說:“密碼我說出來,東西就在里面,可是你們說話算數(shù)么?”

        “當然算數(shù)!”漢子已經(jīng)急于想知道里面的東西了。

        “反正我也跑不掉,你們現(xiàn)在把鎖住我的鏈條打開行不行?”需木森提要求說。

        那漢子這時非常不耐煩,本來要發(fā)作,但況玉環(huán)用眼色制止他,附耳對他說:“就依他的,他跑也跑不掉!”

        漢子這才掏出鑰匙,粗魯?shù)卮蜷_了需木森腳上的鏈條。

        需木森用左手揉了揉生疼的腳踝,有些沮喪地說:“321369?!?/p>

        況玉環(huán)依言輸入密碼,果然進入了MYSS頁面。

        里面有一個記事本,還有一個私密文件。她伸出手機給漢子看了看,表示需木森說的密碼正確,沒有騙他們。

        況玉環(huán)先點開記事本,里面是李宗尚等人的電話資料等,還有西夏文、漢字對照表。她見一時看不完,又去點私密文件,結(jié)果又打不開。

        “這個要輸入手勢密碼。怎么輸?”她問需木森道。

        需木森提醒說:“你剛才點了一遍,只能再輸兩次了,連續(xù)三次手勢密碼不對就會鎖定,只能等一個小時后重試。”

        況玉環(huán)覺得需木森還算提醒及時,語氣變?nèi)岷土耍f:“那你快說,什么手勢?”

        需木森用手比劃了一下,說:“Z字形倒勾?!?/p>

        況玉環(huán)依他手勢輸入,結(jié)果還是不對,文字提示只能再輸入一次重試了。

        她怕搞錯,把手機遞到需木森面前,說:“你自己來!”

        需木森雙手還被膠帶綁在一起,他慢慢伸出紅腫的右手食指,在手機屏上輸入手勢密碼,不料一陣劇痛,手指一抖,密碼還是沒有輸入成功!

        再看,屏上已有文字提示:文件被鎖定,需要一小時后才能解碼。

        那漢子在旁邊看得火冒三丈,吼需木森道:“你他娘的在搞什么鬼!”

        需木森怯懦地說:“密碼我告訴了你們,我這一次也不是故意不成功的,你看下我的手,這還叫手么?”說著,他伸出還被綁著的雙手,攤開手掌,叫那人看。

        “你他媽要是開頭就告訴我了,會這樣嗎?”漢子還是余怒未息。

        “現(xiàn)在后悔也遲了,不過密碼我都告訴你們了,希望你們說話算數(shù)。這個手勢密碼,是這樣的,Z字形倒勾,就是直線上勾369三個數(shù)字。你們要的東西就在里面。”

        漢子見需木森態(tài)度老實了,才減了一分憤怒,說:“好,就等一個小時!如果你耍我們,別怪老子不客氣!”說完,和況玉環(huán)對一下眼,兩人出去了。

        房間里,再次只留下需木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已深沉。需木森又渴又饑,又累又疼,他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心里一聲聲祈禱奇跡出現(xiàn)。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那扇關(guān)著的門突然開了,那漢子進來皮笑肉不笑地說:“算你還明白!沒騙我!我再問你一遍,這東西是不是真的?”說著,晃了晃手機。

        那個私密文件已被他們打開,里面,確實就是“懸訣”的照片。

        “當然是真的。我相信你們中有人一看到這個圖片,就知道是不是真的?!毙枘旧f。

        “那好,我也說話算數(shù),放你走?!闭f著,露出一臉獰笑。

        一陣驚慌馬上攫住了需木森的心,他已從那人神情中察知了不妙。

        這時,門外進來兩個人,一個是在江都大學校園問路的年輕女子,一個是年輕男子。

        兩人也不說話,過來就把需木森的嘴巴重新用膠帶封上,接著又把他的雙腳也用膠帶綁在一起。

        需木森知道這伙人要下毒手了,他竭盡全力掙扎著,嘴里含混不清地嗚嗚著,卻什么也叫不出來。

        幾人架著他向外拉去。需木森這才看到,外面漆黑一團,借著微弱的燈火,他看出這里是個果園或者農(nóng)莊。

        幾棵果樹之間,一個新挖的土坑深達一米。需木森被推到坑前,那漢子飛起一腳,把他踹進土坑,罵道:“想活,下輩子吧!”

        幾個人開始往需木森身上填土,他痛苦地扭動著身子。

        正在這時,黑暗中猛然“叭叭”兩聲槍響,幾只強光手電筒同時照過來,有聲音大喝道:“警察,不準動!”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馬路上幾輛車開著大燈向這邊沖來……

        漢子一驚,不知哪里出了問題,警察這么快就找到這里了!他叫了聲“阿水”,便一個貓躥,向黑暗的果林深處跑去。那個20來歲的女子,馬上跟著他,也飛速躥了出去。

        年輕男子和況玉環(huán)也想跑,剛一起步,就被撲倒在地,束手就擒了。

        有人迅速把需木森救上來,給他松綁,一陣忙乎。

        需木森抬眼看到李一峰,露出一絲艱難的微笑,心想,總算死里逃生,接著又昏迷了過去!

        在被劫持綁架6個小時后,需木森能夠死里逃生,算是奇跡!這個奇跡,靠了兩個關(guān)鍵因素:一是他自己想辦法巧妙發(fā)出了求救信號;二是得益于需木森手機上MYSS的APP,這是一款專門的安保軟件,任何時候,只要點擊這個APP,就意味著發(fā)出了安全警報。只要手機信號正常,就會自動將手機所在地的具體位置等信息發(fā)送出去。同時,軟件可以在家人之間設(shè)置共同預警,單個家庭成員遇險,其他安裝了同款APP的家庭成員可以馬上獲取信息,會同時收到對方在隱蔽狀態(tài)下發(fā)出的地理位置等信息。

        需木森在看望葛才雄后,又到江大校園去見了張伯成,殷若離見他遲遲沒有回家,按照兩人平時的約定,馬上打電話詢問,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需木森手機已關(guān)機。

        在之后一個小時內(nèi),她連著多次撥打,還是無法打通,她意識到情況不妙。因為寶藏事件以來,需木森多次和她約定,任何時候只要聯(lián)系不上,就馬上報警!

        她迅速和李一峰取得聯(lián)系,報警說了情況。

        就在這時,需木森也想辦法啟動了手機上的MYSS報警系統(tǒng)。李一峰因此得知需木森被綁架后的地點,遂火速展開行動。

        也幸虧需木森急中生智,中間拖延了一個小時,為行動爭取了時間,從而救了自己一命。

        在況玉環(huán)落網(wǎng)后,警方同時對江都古玩城涉贓黑店采取了行動,同城公安局同日也抓捕了祖塔盜掘案犯罪嫌疑人何東。

        四十一 懸天訣

        一連多天,殷若離見需木森反應遲鈍、神情恍惚,又是心急又是心疼,說:“親愛的,不是我怨你,這破寶藏,差一點兒把我們兩個的命都搞丟了!這真的不是什么好東西!”

        需木森茫然地看著殷若離,半天,兩行清淚從他臉頰上流下來,他張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右手還沒痊愈,便用左手抓住殷若離,使勁地搖了搖,然后拉著殷若離的手貼到自己的心口上。

        那心怦怦地跳著,殷若離馬上感覺到了。

        “丟了!丟了……”半天,需木森喃喃吐出幾個字。

        “丟了就丟了,只要人沒事就好!”殷若離哭著說。她當然知道,需木森說“丟了”的意思,是在自責“懸訣”的圖片被人搞走了。

        那人,其實就是葛才雄口中的“革家武”,革成功的叔叔。

        這時,一聲門鈴響,殷若離打開可視系統(tǒng),只見需火珍站在門口,她趕緊擦了眼淚,說:“親愛的,珍珍回來了?!闭f著,輸入密碼開了自家大門。

        需火珍進門,跟殷若離打了招呼,問道:“小媽,我幺爸今天好點了沒有?”不待殷若離回答,她拿出一部新手機,“還有,幺爸的手機號重新補上了,還是原來的號碼。這是幺爸的身份證,你幫他收好。”

        原來,需火珍從學校回來的路上,順便幫需木森去補辦了手機新電話卡。

        殷若離接過手機看起來,她先把垃圾信息刪除了,發(fā)現(xiàn)這兩天有一個陌生號碼反復撥打過需木森的手機,還有一則短信也是這個號碼發(fā)來的:

        我知道你恨我,說什么都遲了!發(fā)了一封QQ郵件給你!

        殷若離看到這個短信,馬上想到任之瑛。她拉起需木森說:“親愛的,這個是不是任之瑛發(fā)來的?”

        任之瑛!需木森聽到這個名字,不由打了個冷戰(zhàn),猛地扯著喉嚨叫起來:“這個壞女人還找我干什么?”

        突然的大聲,把殷若離嚇了一跳。

        聽著自己的聲音,需木森也一下子清醒過來了。他一把拉住殷若離,左看看,右看看,問道:“若離,若離,我這是在家里吧!”

        殷若離看他驚恐未定的樣子,心疼地說:“親愛的,是在家里,沒事了,你安全了!”

        需火珍在廚房里聽見叔叔的話,也跑出來說:“幺爸,沒事了,幺爸!”

        “珍珍,幺爸差點兒見不到你了!”需木森眼里泛著淚光。

        需火珍“哇”的一聲哭著撲過來,說:“幺爸,現(xiàn)在沒事了!都怪珍珍沒保護好您!”

        頓時,兩個女人哭作一團,需木森也是淚流滿面。

        好半天,幾個人才擦了眼淚。殷若離把手機短信遞給需木森看了,說:“她什么時候見過你?”

        需木森平靜下來,慢慢說了在路上兩次碰到任之瑛的事,說:“那天從葛大叔花店出來,感覺她有話要說,我把她吼跑了!”

        “那看看她的郵件吧?!币笕綦x提醒道。

        需木森馬上登錄手機QQ,果然有一封任之瑛發(fā)來的郵件。

        打開郵件,他一看就呆住了,那郵件只有一張圖片,沒有一個多余的字!

        那圖片,是一張皮革的照片。

        那是一塊經(jīng)過鞣制加工的皮革,邊緣規(guī)整,只是顏色泛黑了。在皮革右上首,有朱筆寫著兩個字:天訣。

        在那皮革中央,是朱筆寫就的一些似字似符號樣的東西。

        多么一致??!只一眼,需木森就知道,這就是他想了又想,想了多少次的“天訣”!

        那些似字似符號樣的東西,就是西夏文。這皮革,這形制樣子,和“懸訣”幾乎一模一樣。他知道,這圖片千真萬確就是“天訣”!

        他馬上找出李宗尚的西夏文和漢字對照表,只花了半個小時,他就把“天訣”的內(nèi)容翻譯出來。

        天訣

        龍頭看山九九峰,

        萬世基業(yè)在此中。

        仙人遙指千丈松,

        子午二分見神宮。

        需木森寫完,又翻到“懸訣”的圖片,把“懸訣”的內(nèi)容寫在“天訣”前面:

        懸訣

        豬九九,羊九九,

        懸天二訣待聚首。

        圣人勘破蓮花座,

        逐鹿中原任獵狩。

        懸、天二訣終于聚首了,卻是以這樣的方式,在這樣的時候!

        沒有驚心動魄,沒有任何征兆,來得如此突然!

        需木森一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懸天訣!懸天訣!

        他站起身來,仿佛沒有經(jīng)歷前不久的綁架事件,堅定地說:“我要阻止他們!再不能讓壞人得逞了!”

        四十二 密圖現(xiàn)

        五月的需家寨,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

        而現(xiàn)在,再次登上蓮花座,殷若離卻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

        需家寨旅游開發(fā),到處都是施工場面,熱鬧中有些忙亂。

        需木森站在她旁邊,向庫區(qū)張望,那里,各個施工點差不多盡收眼底。

        寶藏在哪里?這么多施工點都沒有觸及到嗎?

        他想,肯定有人到處試過了,沒有著落,才回過頭來找他弄到“懸訣”。

        他環(huán)顧四周,青山逶迤,在這大山里盲目亂找亂挖顯然行不通。

        那么,懸天訣的玄機在哪里?

        他看看上面的白云寺,心里默默地念著懸、天二訣的內(nèi)容:

        豬九九,羊九九,懸天二訣待聚首。圣人勘破蓮花座,逐鹿中原任獵狩。

        龍頭看山九九峰,萬世基業(yè)在此中。仙人遙指千丈松,子午二分見神宮。

        “懸訣”第一句“豬九九,羊九九”不知何意,除此之外,“懸訣”中有特別意義、最關(guān)鍵的字眼應該是“勘破蓮花座”。而“天訣”中最關(guān)鍵的字眼,一是“千丈松”,二是“子午二分”。懸、天二訣合起來,只要搞清了這幾個關(guān)鍵詞的含義,應當就可以破解寶藏的秘密。

        勘破蓮花座,怎么勘破?白云寺邊的蓮花臺,莫非就是整個秘訣的起點和入門鑰匙?需木森想。

        他再次打量四周,身后不遠處,就是綠樹掩映的白云寺,蓮花臺下,是需家寨,對面,隔著百丈潭水庫,是連綿起伏的龍頭山。龍頭山那兒,有東沖、雷公石、千丈巖……

        千丈巖和“千丈松”有沒有關(guān)系?

        他看向千丈巖那里,只有陡峭山崖,怪石嶙峋的險峰,一棵樹也沒有!

        需木森看著光禿禿的千丈巖,心里想著一個問題,幾百年前埋寶藏的時候,那里有沒有松樹呢?

        回到家里,需木森問父親:“爸,您老人家知道千丈巖那里長過松樹沒有?”

        “千丈巖?”需水保眼皮耷拉下來,想了半天才說道,“從我記事起,還真沒見過那里長過樹。不過——”說著這里,他眼一睜,拍手道,“小時候聽你太爺爺講過,說龍頭山上有一棵大松樹被雷劈了,起火燒了兩天兩夜才燒完,只是不記得這樹具體在什么地方……”

        “哦,有這事?”需木森聞言,馬上聯(lián)想到“天訣”里說到的千丈松。這兩棵樹是不是同一棵?有沒有關(guān)聯(lián)?

        需木森回到自己房里,再次拿出如松交給他的那兩冊古書。一本是扶山大師寫的《北略雄夢》,一本是宋貞人撰述的《堪輿金抄》。

        這兩本書,需木森已看過多次,為什么如松圓寂前還再三提醒,要他仔細看這些東西呢?莫非還藏著什么秘密他不知道?

        從內(nèi)容上看,《堪輿金抄》內(nèi)涵高深,他只理解了一點兒皮毛,但這本書并不是專門為需家寨寶藏寫的?!侗甭孕蹓簟冯m然記載有需家寨、白云寺等內(nèi)容,可他已看過多次,沒有其他暗示。

        需木森用手指輕輕叩擊著古書封面,一時找不到頭緒。

        突然,他感到手上有些異樣,下意識地一看,那《北略雄夢》因為被翻看的次數(shù)多了,封面有些起皺,兩層加厚的紙張原本粘貼在一起,現(xiàn)在邊緣磨損破了,中間出現(xiàn)了空隙,所以像有兩個封面。

        這一看,他腦中靈光一閃,馬上找了小刀,小心翼翼地把書的封面切割開了。

        果然,在第二層封面上,有一幅小畫。

        需木森展開一看,上面寫著幾個小楷字:

        白云攬勝圖。

        毫無疑問,這是當日扶山大師所繪的白云寺景觀圖。

        需木森大喜過望,低下頭去細細尋找,蓮花座、白云寺、龍頭嘴、千丈巖……圖上一一對應。

        更讓他心跳加速的是,千丈巖上,一棵碩大的松樹傲然聳立,虬枝蒼勁,遮天蔽日!

        將近400年前,那里有一棵大松樹!

        至于父親說的那棵被雷電擊中的大樹是不是這棵,已經(jīng)不重要了,也許,它們就是同一棵!

        需木森的心狂跳起來,那么“天訣”中所說的“仙人遙指千丈松”,就是遙指千丈巖了。

        得到這個肯定的結(jié)論,他又啞然一笑。

        其實千丈巖和千丈松,自然而然也可以聯(lián)系在一起,只是現(xiàn)在的人,習慣把簡單的事情想復雜。當然,百十年來,千丈巖那里沒長過一棵樹,也是復雜的原因之一吧。

        那么,“子午二分見神宮”的神宮,埋寶藏的地方也在千丈巖嗎?

        要是以前,需木森也會這么想,不過,這些日子,他看了一些風水書籍,知道了基本的風水術(shù)語和常識。他明白關(guān)鍵所在,是要確定“子午二分”的含意。

        從古至今,風水師離不開一個東西——羅盤。在羅盤上,子午代表方向,風水師到每一個地方,最先確定的方向就是子午向!羅盤由天盤和地盤兩部分組成,外面的方盤叫地盤,中間的圓盤叫天盤,這是取天圓地方的意思。盤面上有各種刻度和分區(qū),15°一個區(qū)間,將整個盤面分為二十四個方位,這就是著名的“二十四山”。

        二十四山是羅盤上的基本方位,其中有四個方位尤其重要,即子午卯酉。

        子代表北方,午代表南方;卯代表東方,酉代表西方。也就是說,子午線就是南北線,是最重要的方向。

        不過要注意的是,在羅盤上,東南西北的次序是南方在上,北方在下。

        需木森就著“白云攬勝圖”,設(shè)想自己站在蓮花臺上,遙指千丈巖。從地理方位來講,正好是南北向,中間隔了下面的水庫、龍頭咀和雷公石。

        那么二分的位置在哪里呢?

        因為自小生長在需家寨,雖然不是經(jīng)常上山干活,但需家寨附近,山山水水,東南西北的方位他是非常熟悉的。大致的距離,不用登高細看,他腦海中也可以想象出來——從蓮花臺到千丈巖,子午二分的位置,應當就在雷公石附近!

        當他推測出這個結(jié)果時,他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雷公石,那里距離東沖并不遠!當初老祖宗建寨,為什么不選擇在那里?

        轉(zhuǎn)念想到,需家寨這里是進山的關(guān)隘所在,易守難攻不說,蓮花臺向外可以瞭望,向內(nèi)各處盡收眼底,而且,距離雷公石遠一些,寶藏更不易被發(fā)現(xiàn)吧!

        這樣一想,他又佩服當初創(chuàng)寨的人實在高明。

        他把那張圖拍了照片后,仔細地用膠水把封面重新粘合上,然后收好了,出來對父親說:“爸,我推出在哪里了!”

        需水保一驚,馬上又喜出望外地看著兒子,有些急切地問:“真的?在哪里?”

        需木森慢慢說道:“應該在雷公石!”

        四十三 上賊船

        “雷公石?”老人顯然也沒想到,“那里盡是石頭坡,藏在哪里呢?要打洞可不容易!”

        確實,從雷公石到千丈巖,怪石嶙峋,險峰林立,滿山都是堅硬的巨石,石隙間除了低矮的雜生灌木和荊棘茅草,沒有一棵大樹,也藏不了什么秘密。

        需木森經(jīng)父親一提醒,也對自己的結(jié)論有些動搖了,說:“是的,那一帶應該都是花崗巖吧?非常堅硬,要打洞,在幾百年前是非常困難的?!?/p>

        然而,因為沉浸在這個事情中太長時間了,他又有一種奇怪的直覺,秘密應當就在雷公石!

        因為推演結(jié)果一出來,他頭腦中就靈光一閃:別人想不到的地方,正是寶藏所在,這也是當年宋貞人設(shè)計的高明之處!只是,當時戰(zhàn)事十分吃緊,在倉促間,哪有條件調(diào)集人力、花長時間挖掘出藏寶的洞穴呢?

        需木森決定去探個究竟。

        正在想著,這時聽到遠處傳來幾聲隆隆巨響。

        需木森一驚,對父親說:“這是哪里傳來的?出什么事了?”

        父親見怪不驚地說:“估計在炸山開路,也不是第一次了!”

        需木森一聽,心中不由隱隱擔憂,要不是寶藏藏在人想象不到的地方,只怕早被人發(fā)現(xiàn)了。

        正要回父親的話,只見哥哥需木林匆匆跑進來,喘著粗氣說:“爸、木森,他們開始炸雷公石了,說是建筑材料運不進去,成本又高,要就地取材,從雷公石那里炸石頭下來用!”

        “炸雷公石!”需木森大驚,站了起來!

        這還了得,壞人這是堂而皇之在雷公石炸山挖寶了!

        自從“懸訣”的內(nèi)容被革老二一伙奪走,需木森就日夜擔心,那伙人手擁“懸訣”、“天訣”合體,雖然沒有他這樣的地利之便,但說不定也有高人勘破了秘訣,于是直接到雷公石那里去尋寶了!

        想到這里,他真是急火攻心,說:“爸、哥,我推測那伙人也知道寶藏就在雷公石了!現(xiàn)在形勢非常緊急,怎么辦?”

        再說況玉環(huán)落網(wǎng)后,李一峰經(jīng)過突審,挖出了整個系列案件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聯(lián)。

        因為殷若離車禍案、小白謀殺案、需木森綁架案三案連發(fā),江都市公安局已成立專案組,全力偵破,緝拿犯罪嫌疑人。

        而況玉環(huán)落網(wǎng),破解了整個案件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

        如果說,況玉環(huán)這輩子愛過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肖天威。從小,她家和肖天威家就是街坊鄰居,肖天威對她像妹妹一樣,照顧她,不準別人欺負她。不過,她一直崇拜、一路追隨的“天威哥”,眼中卻只有一個人——自己的姐姐陳小紅。

        當然,她很小就知道,陳小紅不是自己的親姐姐。要不,自己姓況,姐姐怎么姓陳?

        她嫉妒姐姐比自己漂亮,把自己從少女時代就崇拜暗戀的肖天威“搶走”了!

        幸運的是,陳小紅對肖天威不來電。可他們沒故事,不等于自己有機會——肖天威同樣對她也不來電!

        況玉環(huán)較上了勁,肖天威大學畢業(yè)到珠海創(chuàng)業(yè),她就一路追到珠海。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可命運似乎并不垂青況玉環(huán),肖天威對她的死打爛纏不僅沒動心,反而心生抵觸。

        況玉環(huán)一次次被拒絕后,流落南方。她破罐子破摔,一次偶然的機會(況玉環(huán)當時面臨著被歹徒強奸的危險,被革家軍救下),她認識了革家軍,并做了他的情婦。

        時光飛逝,一晃十年。因為經(jīng)濟下行,制造業(yè)不景氣,2015年上半年,肖天威的公司受到嚴重沖擊,訂單大幅減少,工廠出現(xiàn)虧損。

        而當時股市一天比一天火爆,賺錢效應明顯,肖天威在小試嘗到甜頭之后,舉巨資殺進股市博機會。

        結(jié)果2015年6至7月,股市慘烈暴跌,肖天威因為杠桿用大了,最后爆倉清盤,多年積累的幾千萬財富化為烏有,滿盤皆輸。

        工廠經(jīng)營直接受到影響,上游原材料供應商催欠賬,不再供貨,下游客戶訂單減少,貨款一拖再拖,工廠陷入空前的危機之中。

        就在他焦頭爛額、心急如焚之時,況玉環(huán)再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恰恰此時,肖天威因為投資失敗,工廠面臨倒閉,老婆對他抱怨日多,夫妻關(guān)系惡化。

        況玉環(huán)終于遂了多年的愿望,和肖天威滾了床單。急于扳本的肖天威,就像輸紅了眼的賭徒,被引誘上了賊船。

        況玉環(huán)告訴他,不用他費什么力,只要她提供殷若離的動向就可以。當天殷若離遭遇車禍,就是肖天威直接通風報信的結(jié)果。

        只是他沒有料到,后果那么嚴重,讓他害怕。

        然而上了賊船,想下就沒那么容易了。

        況玉環(huán)逼著他離婚,準備在盜到寶藏后,分得一杯羹,然后和肖天威一起遠走高飛到國外去。

        需木森當初懷疑殷若離的朋友中有人出賣了她,方向是對的。幸好,殷若離在受到傷害之時,沒有失去幾十年的好姐妹,陳小紅是清白的。

        當然,這是后話了。

        況玉環(huán)被抓不久后,任之瑛也投案自首。

        根據(jù)她們的供述和交代,警方展開抓捕。這時,肖天威留下遺書,投海自殺。

        革成功卻人間蒸發(fā)了。

        四十四 糯米漿

        從踏上需家寨的第一秒開始,小婷就特別興奮。這是她第一次到真正的山村。

        “珍珍,這里真美呀!”她由衷贊嘆說。

        “是呀,我以前怎么沒注意呢?”身邊的需火珍說。

        中午時分,她們并肩走在東沖附近的棧道上,撐著太陽傘,走走停停。

        她們一樣年輕,凸凹有致的身軀,青春氣息逼人,那份靚麗讓周圍的山山水水瞬時生動鮮活起來。

        需火珍是參加完全國散打比賽,斬獲金牌回到江都后,連日和小婷趕回需家寨的。

        環(huán)百丈潭水庫的棧道,雖還沒有對外開放,但已基本竣工,只留下不多的收尾工程。

        東沖那里,已建起五棟大大小小的磚木仿古樓房,粉墻青瓦,回廊木梯,整個建筑群古色古香。

        “這里不能上去!你沒看到牌子嗎?”

        “上面是我家的山,怎么不能上去?雷公石這里,一期工程并沒有征用,你們采石炸石,既沒有通知我們,也沒有上報縣里,本來就是亂搞!”

        在山莊靠近水庫渡口那里,傳來需木林的聲音。

        原來,需木林和需木森兄弟二人從水庫坐了船,直接到東沖,要上雷公石去看看。

        剛一上岸,只見小路邊豎著一個紅漆字牌:炸石取材,嚴禁上山!

        看路的人是個40多歲的外地人,不認識需木森他們,聽需木林說采石炸石是亂搞,也不相讓,說:“現(xiàn)在土地都是國家的,誰能證明是你們家的?采石是公司的事,又不是我們自己隨便炸的……”

        需木林今天有弟弟支招,當下說道:“這里每一個山頭都是有主的,要不你砍棵樹試試看?我家的山,你們亂炸,我還不能上去看看情況?”

        那人一聽,嘴里還在嘀咕說:“我只管這里不準進人。你們要上去,出事了可不要怪我沒提醒!”

        整個過程,需木森沒發(fā)一言,他見哥哥平時口訥,話不多,今天還真是反應迅速,話鋒逼人呢。

        兄弟倆從小徑向山上爬去,待上到雷公石,需木森已是氣喘吁吁。

        他們腳下,滿山遍野都是巖石,一層層巖石疊加,向千丈巖方向延展而去。

        需木森從隨身包里拿出一把地質(zhì)勘探錘,敲擊著巖石說:“搞錯了,這山上我只小時候上來過一次,憑印象,錯以為這里是花崗巖。”

        “這有區(qū)別嗎?都是石頭!”需木林不解地問。

        需木森拿起一塊石頭看了看,說:“這是頁巖。硬度雖然比較高,但比花崗巖小多了!”

        需木林有點兒明白了,問道:“你是說這里打洞比較容易?”

        “也不是。這里全是石頭山,臨時打洞藏什么東西,非常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需木森四處張望,目光所及,滿山石坡,一覽無余。

        他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頁巖硬度比花崗巖小,雖高于石灰?guī)r,不過,頁巖和石灰?guī)r一樣,同屬沉積巖。

        沉積巖地區(qū)有一個常見的現(xiàn)象,就是溶洞多,特別是石灰?guī)r遍布的地方。

        那么,頁巖的雷公石會不會有溶洞呢?

        如果沒有,當初的寶藏如何埋藏在這里呢?

        可以想象得到,當時軍情緊急,要在石頭山上臨時打造一個隱蔽的洞穴,可能性太小了!

        聯(lián)想到水庫大壩外面的百丈潭,需木森猜測,龍頭山上肯定哪個地方有溶洞,有地下暗河,直通水庫大壩外的百丈潭。

        想清楚這點后,他才低聲對哥哥說:“這地方肯定有老洞,只是沒人發(fā)現(xiàn)過?!?/p>

        需木林一聽,不相信地說:“不可能呀,這地方你來得少,我上來只怕有幾十次呢,全是板石,不可能有洞穴!再說,也沒聽哪個鄉(xiāng)親說過這里有洞穴?!?/p>

        “不急,我們找找看。”需木森口里應道。

        不過他心里也懷疑起來,自己是不是判斷錯了?

        雷公石不是很大,東北西南走向,方圓不過二三百米。需木林經(jīng)驗豐富些,說:“到處瞄也不是個辦法,我們從西向東,并排向那邊找,像耙子篦一遍。”

        需木森一聽,馬上同意說:“這個辦法看起來笨,其實最有效?!?/p>

        其實,他哥這提議還有一個目的,防止意外發(fā)生——兄弟兩個并排走,相隔不遠,他可以隨時保護弟弟。

        這一找,整整找了兩個小時。中間幾個地方已被山下的工程施工方炸開了,一片狼藉,更費了他們不少精力和時間。

        需木森累得腰酸腿疼,看整個雷公石都快找完了,還是一無所獲,不由有些泄氣,說:“累死了!難道真的搞錯了?”

        需木林本來就不相信這個地方有洞穴,他認真尋找,只是因為弟弟說可能在這里,當下回道:“說不定是在別的地方。不過這里的石頭倒真的是不錯的石材,老祖的墓要重修,我看就到這里來取石。”

        需木森一聽,說:“說到這件事,我還有個想法。上次為縣里做規(guī)劃,我得了50萬元稿費,我早想好了,一半用在老祖墓重修上,一半為如松師父建個佛塔。”

        需木林聞言高興地說:“好呀!我心里一直想著這事呢?!闭f著一指身邊一塊巨大的巖石,“你看,多光滑,上面幾乎不用加工了!”

        需木森循著哥哥指的地方一看,斜坡那里,一塊二三十個平方米的巨石,上面非常平整、光潔,要不是個斜坡,人真的可以在上面打滾。

        這時,需木林說:“把你的錘子拿來試下,看看硬度?”

        需木森遞過地質(zhì)勘探錘,見哥哥使勁砸了兩下,才在那巨石邊沿敲下幾小塊。

        需木林撿起來,仔細看了看,遞了兩小塊給弟弟,說:“還真夠硬呢?!?/p>

        需木森接過哥哥遞過來的小石頭,看了看,正準備隨手扔了,這時,他眼前突然一亮,盯著其中一塊小石頭,仔細扒拉看了看,然后猛地站了起來,直接朝他哥砸石塊的地方走去。

        需木林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見弟弟神情有異,趕忙讓在一邊。

        需木森拿過地質(zhì)錘,先把石縫里生長出的一些雜茅草清理了,然后輕輕地敲著,敲著,把掉落下來的碎石接在手心里。

        需木林站在一邊,這時他也看出一點兒異樣。

        那巨石邊沿下面,隱約可以看到,有一條大蚯蚓狀延伸的像石灰漿顏色的線帶。

        大“蚯蚓”上面,沾滿了密密麻麻的同巖石一樣顏色的碎石子。

        顯然,那些碎石子是用來掩飾、遮蓋那白色石灰漿帶的。

        幾百年過去,風吹日曬,雨淋霜凍,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來那地方有這么一圈不太明顯的石灰漿帶。

        需木森用錘子繼續(xù)敲掉幾塊小石頭后,那像蚯蚓一樣的圈圈更明顯了!

        他心中一陣大喜,趕緊招呼哥哥蹲下,激動地低聲說:“在這里!”

        他知道,這是古代著名的“糯米砂漿”。

        糯米砂漿,是用熟石灰、少量沙石,加上煮熟搗碎的糯米汁漿,拌勻混合在一起的建筑粘合材料。因為粘度非常高,可以經(jīng)受千百年時間的風霜日曬侵蝕,在古代,糯米砂漿一般用于建造陵墓、寶塔、城墻等大型建筑物。

        需木森側(cè)身打量這里,從那“蚯蚓”形狀來判斷洞口大小,約一人多高,1米來寬,只不過早用巨石和這種牢不可破的“糯米砂漿”封閉了!

        也怪不得幾百年來,不知有多少山民在這里采過藥,打過柴,但這個洞穴,從未有人發(fā)現(xiàn),也不會有人想到這么個地方還有方外洞天!

        四十五 巔峰決

        這天深夜,一只畫舫悄悄地靠在百丈潭水庫東沖碼頭。

        借著微弱的星光,可以看到幾個人影在移動,向岸上摸去。

        一聲呼哨響過,路上有人接應,加入了隊伍。

        這些人合在一起后,警惕地四處張望,然后向雷公石爬去。

        黑暗中一個聲音問道:“準備好了沒有?”

        “太硬了,根本鉆不進去!只有炸,藥已經(jīng)埋好了!”另一個聲音說。

        “那動作要快,響聲大,肯定驚動他們,防止他們半路堵截?!?/p>

        “是的,要小心,他們來了硬手!”一個新聲音突然冷冷地說。

        這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威嚴,讓所有人走路的動作似乎都凝固了半秒。

        “是,是?!被卮鸬恼Z氣中,明顯有忌憚的成分。

        快爬到雷公石時,那個聲音不大的人突然站住,停下來說:“我就不過去了,你們動作麻利點兒,進去了,不要貪多,好東西分批迅速轉(zhuǎn)運。”

        眾人應了,待這人轉(zhuǎn)身消失在黑暗中,才繼續(xù)上路。

        那人沿著來路一直下到水庫碼頭,吹了一聲呼哨,畫舫里一個年輕人馬上迎出來,低低問道:“您不是要親眼看看嗎?”

        “不了,有他們就行。”那人答道。

        年輕人聽他語氣冷峻,接著問道:“不對頭么?”

        “是的。”那人四處瞄了瞄,“這里不是久留之地?!?/p>

        他們不知道的是,隔著水庫,就在雷公石正南方向的蓮花臺上,有兩架夜視儀,一直在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正是李一峰他們。

        一個聲音問:“阻止他們引爆來得及么?”

        李一峰道:“距離有點兒遠,不可控的因素多,風險太大了?!?/p>

        這時,借著畫舫透出的燈光,他認出那年輕人正是消失多日的革成功。

        李一峰旁邊一個30多歲的民警看到和革成功在一起的男子時,大吃一驚,說:“怎么是他?”

        “他是誰?”李一峰問道。他明白那人被認出來了。

        “他就是投資需家寨的談總呀!香港老板!我見過他多次的?!?/p>

        “啊?!”李一峰吃了一驚,他一直以為,那人是革成功的父親——“天訣”現(xiàn)在的持有人!

        是哪里判斷有誤?他一時有些糊涂了!

        還來不及細想,正在此時,“轟”的一聲巨響從雷公石上傳來。

        李一峰手執(zhí)對講機命令道:“一組、二組同時行動!”同時,他對身邊的藥姑鎮(zhèn)派出所所長陳天樓說,“陳所長,天黑,抓捕難度非常大,一是要提醒同志們注意安全,避免不必要的犧牲,二是要防止犯罪嫌疑人趁黑逃進山里。寶藏洞穴那里,事關(guān)重大,要嚴密封鎖,防止哄搶事件發(fā)生,我已通知需木森組織可靠的鄉(xiāng)親來協(xié)助……”

        陳天樓答道:“李局長,您放心,縣局和我們所里的民警全部到位了,您在這里指揮,我到水庫壩上去,直接堵談老板和那個革成功!”

        陳天樓判斷,革成功和那人乘坐畫舫,必然要接應眾人到大壩上岸,然后外逃。

        “那個談老板還不知道深淺,光這個革成功,武功高得很,不好對付。我和你們一起去!”李一峰說。

        說話間,對面從東沖到雷公石周邊,幾十只強光手電筒亮起,“叭叭叭”,三聲槍響刺破夜空!這是民警鳴槍示警,抓捕行動開始了!

        炸開寶藏洞穴之后,剛剛聚集的歹徒們正狂喜著準備進洞撈寶,聽到槍聲,知道中了埋伏,頓作鳥獸散,四處逃竄。

        正在等待的畫舫見勢不妙,迅速啟動,水花滾翻,全速向大壩沖去。

        李一峰帶了眾人,一路跑下蓮花臺,向水庫大壩趕去。

        與此同時,需木森和哥哥需木林,帶了小婷和需火珍,已趕到了百丈潭水庫大壩。

        本來他們并不知道革成功就在東沖畫舫上,接到的任務是乘坐游艇,先到東沖,再趕到雷公石那里去保護寶藏洞穴,以免國家財產(chǎn)受損。

        當下遠遠看到有游船從東沖方向急駛而來,情知是逃跑的匪徒,需木森說:“先把這船上的壞人攔下再說!”說著,急忙撥通李一峰的電話,報告情況。

        剛說完,李一峰急聲道:“知道了!是革成功和談老板!我們正在來的路上!”

        旁邊的需火珍一聽是革成功,杏眼圓睜,握緊了手中的雙節(jié)棍,恨恨說道:“幺爸,我要收拾這小子!為小媽、為葛爺爺報仇!”

        這時,畫舫在離大壩還有兩百來米的地方,突然180度掉轉(zhuǎn)方向,重新向水庫中央駛?cè)ァ?/p>

        需火珍按捺不住,擔心革成功逃脫了,著急地叫道:“幺爸,下面有船,我們下去追吧!”

        需木森心里也急,可他們四人中,沒有人會開船,而且天黑,他還擔心出意外。

        正在心急如焚時,幾道雪亮的汽車燈光閃爍,李一峰他們趕到了。

        李一峰跳下車,命令同來的兩輛汽車開大燈照向水庫水面,然后一指革成功他們逃跑的方向,說:“他們這是要逃向山里嗎?”

        需木森說:“可能呀!逃進山里就不好抓了!”

        李一峰轉(zhuǎn)頭對陳天樓說:“陳所長,你對這里熟悉,你帶人馬上下船,從后面追趕革成功,記住,如兇徒拒捕,果斷執(zhí)法!”

        需火珍在一邊主動請纓說:“我能不能一起去?”

        這一問,把李一峰問住了,他知道需火珍身手了得,內(nèi)心是非常希望她能援手的,但是,這是公安部門執(zhí)法抓捕,不僅有身份問題,還有未知的風險因素。

        他略一思索,說:“小需姑娘,謝謝你的熱心!你和你叔叔一起幫忙,去看好雷公石的洞穴吧!”

        那邊陳天樓應了一聲,帶了兩位民警飛快地向壩下的乘船點跑去。

        幾人看著陳天樓他們跑下大壩,跳上游船向畫舫追去,這時,李一峰手上的對講機里傳來一個聲音:“李局,這邊洞子炸開了,人抓了三個,跑了幾個!”

        李一峰指示:“留下四個人守好洞穴,任何人不得進入!其余人繼續(xù)搜捕其他歹徒,繼續(xù)搜捕其他歹徒……”

        正說著,需火珍指著水庫中越來越遠的畫舫,急叫道:“他們逃向內(nèi)沖那邊了!”

        百丈潭水庫,有兩大支流,一是東北方向的東沖,一是西北方向的內(nèi)沖。革成功的畫舫開到水庫中央后,突然向西北方向駛?cè)ァ?/p>

        需木森想起上次革成功在白云寺窺探,最后就是從蓮花臺下到水庫這邊逸遁的,反過來,他當然可以從水庫上到蓮花臺去。

        于是他提醒說:“李局長,革成功他們不一定逃到山里去,有可能從那邊上蓮花臺,再從蓮花臺下需家寨外逃。”

        李一峰對這里的路徑不是很熟,一聽這話,忙說:“可能的!謝謝提醒!這樣吧,作家,你們先去雷公石,我回頭到需家寨去堵革成功!”說完,登上汽車,折返需家寨。

        需木森和哥哥、小婷、需火珍下到大壩碼頭,一位民警正等著他們上船。

        這時,需木林說:“木森,我估計那姓革的八成要上蓮花臺,這個李局長不一定攔得住他哩。”

        革成功如果上蓮花臺,則意味著他必然要經(jīng)過需家寨外逃。

        需木森看著李一峰遠去的汽車,也不由擔心起來。轉(zhuǎn)念想,父親在家里,可以給李一峰當一下援手,于是給殷若離打電話說了個大概,叫她知會父親一聲,同時千萬注意安全。

        一旁的需火珍一聽叔叔叫殷若離注意安全,便立在船頭不走了,說:“幺爸,我不去雷公石了,我要回去保護小媽,還有爺爺他們!”

        需木森知道,侄女對革成功恨之入骨,這是鐵了心要去截擊他,思忖片刻說道:“珍珍,幺爸知道你的想法,也支持你!不過你千萬要小心在意,不可輕敵!”

        “幺爸,我知道?!毙杌鹫湔f著,縱身上岸,快步向壩上走去。她一邊小跑著一邊對小婷叫道:“婷婷姐,辛苦你,一定要保護好我幺爸!”

        小婷大聲應了。

        需木森眼里一熱,看壩上,侄女健步如飛向前趕路。雖然自己的車停在大壩上,但侄女不會開,只能跑步回需家寨了。

        眾人不再耽誤,民警開了游船,向東沖碼頭駛?cè)ァ?/p>

        再說李一峰和助手一路風馳電掣趕到需家寨,料想革成功速度再快,也應當還沒爬上蓮花臺,他便把車停在需木森家門口,徑直向蓮花臺登去。

        才爬到半山腰,兩人正喘著粗氣想歇一下,耳聽旁邊一個墳堆后面有異響,他猛地拔出手槍,暴叫一聲:“誰?出來!”

        這時,一個黑影如鬼魅般躥出,手一揚,一條長鞭隔空抽來,把李一峰的手槍卷個正著,不知甩落何方。

        李一峰的助手也急忙去掏槍,誰知手剛摸到槍把,那黑影已如閃電般上來,直接一個踢襠。李一峰的助手慘叫一聲,捂著襠部滾下石梯,痛苦聲連連。

        黑影勢不稍減,接著反手一鞭,朝李一峰身上抽去。

        李一峰手槍被卷飛,瞬時又急又怒,見長鞭抽來,不退反進,一個黑虎掏心直向黑影搗去。

        那黑影長鞭掄空,也暗自驚訝李一峰反應迅速,收手一格,讓過李一峰勢大力沉的一拳,旋即化鞭為繩,雙手抓鞭,向李一峰的手腕縛去。

        李一峰哪肯就范,手一縮,再去抓鞭擒拿那人,誰知黑影往后一閃,雙腳在旁邊一塊突出的巖石上一點,整個身子跳起來,如餓虎撲食,凌空向李一峰膝頂過來。

        李一峰這時已看清,和他交手的人,正是革成功。

        他來不及細想革成功是孤身一人,還是和那個談老板一起來的,也來不及納悶革成功為何來得如此快,眼看革成功以千鈞之力使出奪命招數(shù),情急之下也不管下面石階陡峭,猛地跳了下去。

        革成功見李一峰向下面石階跌落,硬生生空中收腿落地,手一揚,長鞭再次如長蛇般抽向李一峰。

        李一峰向下跌落幾級臺階,連連踉蹌還未站穩(wěn),身上已被鞭抽個正著。背上一陣劇痛襲來,腳下一虛,人已跌入石階旁邊的水溝,昏迷過去……

        那先遭襲的民警也早喪失行動能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革成功向山下掠去。

        好半天,他緩過勁,到身上去摸對講機,已不知摔到哪里去了,只好艱難地掏出手槍,“叭叭”,對空兩槍,算是示警!

        再說革成功一路狂奔,直下需家寨,剛到山腳蓮花河邊,月光下,猛然看見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手拄拐杖,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不由大吃一驚。

        那老人,正是需木森的父親需水保。

        革成功并不知道需水保的深淺,但他從需水保一言不發(fā)站立的姿勢,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他馬上想到了“攔路虎”這個詞。

        當下,他勉強地堆笑一拱手,朝需水保老人言道:“爺爺,我和您無冤無仇,我不想和您動手!”

        “無冤無仇?”需水保老人一個哈哈,朗聲道,“你們一次次傷我兒子兒媳,跑到這地方來撒野,還說跟我無冤無仇!真是天大的笑話!”

        革成功見繞不過了,臉一沉,叫囂道:“那就怪不得我了!”說著手一揚,手中鞭如長蛇吐信,向老人頭部襲去。

        需水保雖已八十有二,這時卻眼露精芒,身子一低,拐杖快速擊向來鞭。

        鞭杖相加,纏繞在一起。革成功用力一拽,需水保竟紋絲不動。他沒想到一個耄耋老者還有如此功力,當下叱喝一聲,飛躍而起,上下兩腳,斜飛一般向老人踢去。

        需水保此時拐杖被纏住,無法揮動,只得雙手握杖,去抵擋革成功踢來的雙腿。只聽“嘭嘭”兩聲悶響,老人虎軀一震,接著連退三步,拐杖脫手,顯然內(nèi)傷不輕。

        正在這時,只聽一聲嬌喝傳來:“狗賊,納命來!”

        原來需火珍一路疾跑趕到,見革成功要傷害爺爺,顧不得其他,將手中的雙節(jié)棍猛地向革成功甩擊而去。

        革成功不知什么東西來襲,聽到風聲迅疾,不敢大意,手一抖,長鞭卷向來物。

        說時遲,那時快,需火珍已飛撲上前,出手就是“縱橫八式”第二式“仙猿獻果”,手化萬千,直取革成功咽喉。

        革成功沒料到需火珍出手如此凌厲,忙亂中伸手去擋,把手中的長鞭也松開了。

        堪堪退了三步,躲過需火珍的雷霆一擊,兩人雙雙站住,逼視對方。

        革成功這才看到,需火珍是一個美貌過人的青春女孩。

        他臉上擠出一絲冷酷的笑意,叫道:“你名氣也夠大了,今天我就試試你幾斤幾兩!”

        需火珍見到這個傷害叔叔、傷害小媽、傷害葛爺爺?shù)娜耍缫雅豢啥?,現(xiàn)在又聽革成功如此說她,銀牙一咬,罵道:“賊子,今天叫你見識你姑奶奶的厲害!”說完身形縱起,再次向革成功撲去。

        革成功出道以來,未遇敵手,今見需火珍身手矯捷襲來,心中雖然詫異,卻并不膽怯。當下一個回旋轉(zhuǎn)身,右腿一個朝天蹬向需火珍蹬去。

        需火珍早知革成功腿上功夫好,輕功罕見,攀越障礙,飛溝躥墻,如履平地。這也是李一峰沒料到他逃竄得如此迅疾的原因。當下,她胸腹一收,左手從上面去擒拽革成功的腳踝。

        革成功見需火珍躲閃,右腳還沒落地,人已順勢躍起,飛起左腳踢向需火珍頭部。

        這兩腳,力大迅猛,若是常人撲上來,非重傷不可。但需火珍的功夫,源自白云寺扶山大師傳下來的絕學,連同葛才雄祖?zhèn)骺醇冶绢I(lǐng)“縱橫八式”,加上她天資聰穎,勤學苦練,毫不夸張已成殺四門的高手。

        當下看革成功身體懸空踢來,需火珍不退反進,“金雞抖翎”架開來招,接著“青龍?zhí)胶!敝睋v革成功心腹。

        只聽一聲悶響,革成功直接從空中栽落,一個踉蹌,退了幾步才站穩(wěn)。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需火珍,從來沒有人能夠見招化招,十秒之內(nèi)把他從空中打落下來。

        他嘴唇一咬,狂叫一聲,腳下輕點,人已如鬼魅一般出現(xiàn)在需火珍左側(cè),右手化掌為刀,劈向需火珍頸脖,同時左手去抓她肩頭,右膝上頂企圖痛擊需火珍后背頸窩。

        需火珍想都不想,雙腳交錯扭轉(zhuǎn)身子,一個鐘馗拜佛式,雙拳同出,猛然擊向革成功膝彎上下側(cè)邊。

        她早把葛才雄老人的話記在心頭:“他腿功好,先破他的腿,跛腳鴨蹦不了多高!”

        這兩拳,出人意料,一在膝蓋上側(cè),一在膝蓋下側(cè),凝聚了需火珍多年功力、多日怒氣!

        旋即,革成功一聲哼唧,跛跳著連連后退。

        殺招被破,一陣鉆心的痛讓他的臉部馬上扭曲,革成功眼珠暴突,似要噴出血來!此時他的右腳除了痛感傳來,已無法支撐任何重量。

        需火珍不容他喘氣,縱步上前,一招“攬月歸山”,如排山倒海罩向革成功。

        這個不可一世的狂徒一聲吼叫,揮拳上擺,迎擊需火珍。誰知兩人手一相接,已被粘住,革成功腋下一麻,已挨了一掌,接著整個人被牽扯著斜飛出去,摔倒在地,動彈不得……

        正在這時,一輛汽車開著大燈,從需家寨那邊直沖過來,轟鳴著朝需火珍加速撞去!

        需水保叫道:“珍珍小心!”

        需火珍聞聲,意識到危險逼近,雙手撐著旁邊的石礅一個鷂子翻身,眨眼間人已空翻上了通向蓮花臺的石階。

        汽車剎車不及,“嘭”地撞在石礅上,引擎蓋馬上撞破了。

        那車再次點火,一個急速倒車停住,從車上跳下一個和需火珍差不多大的女孩,朝革成功沖去。

        需火珍躲過襲擊,已看清來人是要救革成功,她大喝著跳下石階:“哪里走!”

        那女孩見需火珍沖來,猛地一揚手,手中什么東西噴出強勁的水霧,罩向需火珍。

        需火珍猝不及防,馬上聞到那霧狀東西有酒精成分,還有一點兒臭味,她下意識地一閃身,同時飛起一腳踢向女孩,女孩中腿,痛叫著滾向一邊。需火珍正要上前把她和革成功捆縛起來,忽然感到頭一陣劇烈眩暈,雙眼虛花,手腳同時無力起來。

        需水保見孫女腳下?lián)u晃,知道剛才著了招兒,大叫著疾步過來,無奈上了年歲,先前為擋革成功的飛腿,內(nèi)傷不輕,只能吃力挪動腳步。

        老人正要大叫鄉(xiāng)親來幫忙,又聽汽車引擎聲響,車燈雪亮照來,不知是敵是友……

        四十六 開寶藏

        須臾,兩輛汽車疾馳過來,從車上跳下十來個人,正是來支援的武警戰(zhàn)士。

        蓮花臺那邊,李一峰和助手也艱難地一步一個臺階下來了。

        革成功和來救他的妹妹革成玉,束手就擒。

        而那中途和革成功分手逃竄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父親——革家軍。

        他不是來需家寨投資的談總談江天么?

        原來,革家軍處心積慮,為了實現(xiàn)家族幾代人找寶取寶的夢想,多年前通過鉆營取得香港居民身份,改名談江天。

        他這么做,當然是為了掩人耳目,方便自己有朝一日渾水摸魚。

        當年,他偶然救了況玉環(huán),既有英雄救美、想在女人面前表現(xiàn)的心態(tài),也是技癢難耐、嗜血好斗的本性作祟。

        他,正是那個在深圳連贏14場黑拳、結(jié)果被丁強打敗、卑鄙制造車禍致丁強于死地的“阿軍”!

        他搏出位,拼命撈資本,都是為了有朝一日去做“大事”。他的“大事”,就是心心念念要去完成家族的重任,找到“天訣”所說的寶藏,去做人上人!

        為了這個“大事”,多年來他苦心經(jīng)營,擴充實力,積累資金,取得雙重身份,勾結(jié)國內(nèi)和國外文物販子、盜墓團伙等,時刻在等待“懸訣”的出現(xiàn)。

        當初,他兒子有意找了社會學博士任之瑛做女朋友,就是想解開自己家族的“天訣”之謎。

        不料也是天意,需木森出現(xiàn)在張伯成面前,任之瑛不僅看到了“懸訣”上同樣的西夏文字,更獲悉他來自李自成遇難之地——同城。

        這消息對革家父子來說,無異于饑餓的鱷魚聞到了血腥味??裣仓?,罪惡的策劃馬上啟動。

        同城的何東,隨后被盜墓團伙拉下了水,成為革家父子的耳目。這次需家寨旅游項目,他就是以港商談江天為名,和另一位港商聯(lián)手投資的。只不過,他只是利用投資的幌子,想乘機偷掘?qū)毑囟眩@也是最近工程建設(shè)資金緊張的原因。

        當晚,他和兒子革成功乘畫舫逃向內(nèi)沖方向,靠岸后,他叫兒子迅速上蓮花臺,然后下需家寨,逃出包圍圈。

        他自己則潛向深山,以分散警方的注意力。

        偷越水庫棧道時,他看出警方搜索力量嚴重不足,而事發(fā)中心——雷公石那邊已是一片沉寂,不由心中竊喜!

        他內(nèi)心萬千個不甘開始蠢蠢欲動,片刻踟躕之后,他一路潛行,繞過搜索的民警,悄悄來到雷公石下,企圖伺機接近寶藏洞穴。

        為了寶藏,他家數(shù)代人夢寐以求;他絞盡腦汁,犯下連環(huán)大案,卻到頭來連寶藏的毛都沒看到一根,這叫他死都無法瞑目!

        誰知趁黑摸到山上,才知那里戒備嚴密,除四個民警之外,還有需木森兄弟在場!

        他一時無計可施,看山下,東沖休閑山莊那里燈火通明,他知道那里已成了臨時關(guān)押點了——那些已落網(wǎng)的爪牙正在那里被關(guān)押突審。

        正想著,看到又有手電筒強光照來,他急忙一縮身子,蜷伏在山石陰影之下……

        漫長的黑夜過去,天剛蒙蒙亮,李一峰頭纏著繃帶趕到了雷公石。和他一同前來的,還有幾位同城的文博工作人員。

        寶藏洞穴那里,已炸出一個深坑,四周亂石零落,一片狼藉。

        眾人會齊后,一起進入寶藏洞穴。遠遠地,需木森迎面望見一尊高大的塑像,氈笠縹衣,手按寶劍,目視洞口。這不是闖王是誰?

        需木森心中一凜,開始細細打量四周。

        這是一個并不宏大的洞穴,大約只有二三百米縱深,不見喀斯特地貌常有的鐘乳石、鐘筍、石幔、石花、石柱等溶洞標配,卻到處巉巖突出,高低不平。

        眾人小步前行三五十米,這時隱隱聽到,有水流沖刷、轟隆暗響之聲傳來,不遠處應當有地下暗河奔涌。

        需木森心中贊道:當時軍情緊急,利用這一處天然洞穴,可是省了大量人力物力。而且,闖王遇難后,李過率軍血洗附近村寨,知道這里駐過軍的本地人或逃或死,寶藏可謂隱秘得很。

        眾人轉(zhuǎn)到塑像后面,就見一個石臺,上面鋪著整齊的層巖石板,在百十平米的地面上,擺放著密密麻麻的方形木箱。

        因為時間久遠,洞中潮濕,那些木箱早已殘破腐爛,殘渣掉落。

        箱中露出里面放置的東西,一塊塊黑乎乎的東西,像餅干疊堆著,中間有拳頭大的方孔。

        需木森明白,這就是劉宗敏他們當年拷掠的“成果”——銀餅吧。

        這些銀餅,是大順軍為方便運輸特鑄的,可以用繩子從中間圓孔中穿過,捆綁固定,在轉(zhuǎn)戰(zhàn)顛簸的途中免于丟失滾落。

        這時,一位文博專家介紹說:“這是白銀澆鑄的銀餅,現(xiàn)在白銀氧化了,有點兒黑!看這大小,應當是一千兩一塊?!?/p>

        朝溶洞里面再前行幾步,石臺還連著一個更高的石臺。

        需木森覺得上面有什么東西放光,便湊過去一看,只見臺上擺著兩排同樣破爛的木箱,隱約還看得見精美的漆紋。

        左邊箱中,一只只臥地蜷縮、抬頭向前張望的金羊,神態(tài)呆萌,栩栩如生。

        右邊箱中,放著一只只四足低矮、肥肥胖胖的金豬,金光閃閃,動人心魄!

        “豬九九,羊九九!原來是這個意思哦!”需木森恍然大悟,驚呼起來。

        他忍不住好奇,伸手去試掂一只金豬。誰知那金豬竟然紋絲不動,重量出乎他的預料,只怕有百十來斤。

        需木森不死心,雙手去搬那金豬,用力拖拽了一只金豬出來,只見那金豬肚皮下面,鈐著“大明成化內(nèi)府庫藏”八個字。

        想來這金豬金羊,并不是李自成所鑄,而是直接從明朝宮廷內(nèi)搜掠而來的。

        金豬金羊雖然數(shù)量不多,每一個看起來也不是很大,但因為黃金遠比銀子貴重,那99只金豬、99只金羊的價值,不知是所有銀兩的多少倍!

        眾人不由連聲感慨,嘖嘖稱奇,這么巨大的一筆財富,不要說在古代,就是放在今天,其購買力也是非常驚人的!

        李一峰看一位專家正在搜尋怎么上那石臺,說:“石臺后面流水響聲很大,可能是暗河。大家注意安全?!?/p>

        需木森插話說:“是的,說不定就是通向水庫外面百丈潭的暗河呢?!?/p>

        因為洞穴里面沒有信號,聯(lián)絡不暢,這時,一位民警進來找李一峰,報告說搜索民警報來一個好消息,昨晚趁黑逃進深山的歹徒三人,一人被當場擊斃,二人被擒。

        原來這些天來,革家武借工程之便,竟然在大山深處找了一個隱蔽洞穴,籌備存放了食品、藥品、兇器等作案工具,就是防備案發(fā)后逃竄之需的。

        不料經(jīng)突審已落網(wǎng)的歹徒,警方知道了其藏匿點的大致方向,然后警犬一路追蹤而至,果然發(fā)現(xiàn)了匪徒窩點。

        被包圍后,革家武瘋狂反撲拒捕,被當場擊斃,另外兩個歹徒乖乖束手就擒。

        李一峰邊聽邊和那民警走向洞口,接到報告,他心中輕松了許多?,F(xiàn)在,只剩下一個人沒有落入法網(wǎng)了!

        從昨晚到現(xiàn)在,革家軍蹤影全無。

        他和兒子革成功分散逃竄后,消失在茫茫大山深處。

        四十七 大結(jié)局

        誰也沒注意到,就在李一峰聽民警報告時,洞中又進來一個人,身穿警服。

        那人見李一峰朝洞口走去,專家們正在上那石臺,一閃身,躲在一塊巨石后面。

        那人正是李一峰要找的革家軍。

        昨天晚上,他將一名搜索民警制服并扼喉殺害,然后換上警服,佩戴警用裝備來到東沖休閑山莊。

        期間,碰到一個江都來的民警問話,他故意用同城式的普通話回答,輕松蒙混過關(guān)。

        其實,如果碰到同城警察,他就會假扮江都警察用普通話回答,借機利用兩邊警察不太熟悉的漏洞。因為他是平湘人,平湘和同城接壤,好多同城人會說平湘話,他也會說同城話。

        在刺探一些警方的情況后,他偷偷取出早藏在山莊某處的一包東西,再次返身藏寶洞穴附近,伺機行動。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時分,需木森他們幾個人都困乏至極,他正準備下手時,李一峰又趕到了。

        眼看白天到來,那被他掐死的民警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偽裝也幫不了他什么忙,于是決定鋌而走險。

        他在暗中看到有民警單獨進洞,便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用普通話問道:“李局長進洞去了嗎?”

        需木林和小婷,還有幾位警察在洞口守著,都不認識革家軍。

        看他提著包,同城民警以為他是江都來的,江都民警以為他是同城的,反正是去找李一峰,便由著他進洞去了。

        進到洞中,李一峰正邊聽同事報告革家武被擊斃的情況,邊向外走。革家軍聽到弟弟被擊斃,不懼反怒,躡手躡腳地躲到李自成塑像右邊,和李一峰錯身而過,然后貓著腰,幾個飛躥,閃到一塊巖石后面。

        再說需木森和幾位專家從側(cè)邊爬上石臺,發(fā)現(xiàn)石臺一邊緊挨懸崖,一邊是一條地下暗河。

        那暗河的河道曲折浪花翻滾,水流湍急,轟鳴之聲攝人心魄。

        更險的是,石臺懸在暗河10米以上,讓人不敢下視。石臺臨河一邊,由于湍急的河水長年累月沖刷,已把石臺下面淘空了幾米之深,在轉(zhuǎn)彎處,只由一根石柱撐著石臺……

        需木森慢慢走到石臺邊,往下一看,見石臺凌空懸著,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他連退幾步,擺手制止其他人說:“別過來,危險!危險!”

        為安全起見,眾人從石臺上退了下來,商議怎么處理。

        需木森拿出手機,對著那個他拖拽出來的金豬拍了一張照片,正要接著拍時,無意間瞥見石臺上有個人影一閃而過,眨眼不見,忙問道:“剛才還有誰在上面?”

        “沒有呀,都下來了!”旁邊有人回答道。

        需木森大為奇怪,再看石臺上,目之所及,空無一人,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正在納悶時,一回頭,見李一峰遠遠地站在洞口向他招手,示意他們退出洞去,他一時不明就里,正要發(fā)問,李一峰又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他只好疑惑地把專家推了推,然后幾個人一同向洞外走去。

        經(jīng)過李一峰身邊時,他也不說話,只是指了指洞口,示意大家馬上出洞,然后一把拔出手槍。

        他的身后,幾位全副武裝的特警魚貫而入,呈戰(zhàn)斗隊形向洞內(nèi)包抄進去。

        原來李一峰出洞,又接到有民警遭殺害、槍支警服消失不見的消息,馬上警覺起來。恰在這時,同事提醒他有位提包的民警進洞找他,問是不是同城公安局的。

        李一峰心下奇怪,剛才沒有別的同城同行找他呀,問明情況后,他心中不由暗驚,革家軍也太喪心病狂了,竟敢如此膽大包天!

        他趕緊呼叫支援,緊急布置,想來個甕中捉鱉。

        因為革家軍有槍支在手,李一峰遂朝里面大聲喊話道:“談老板,我們知道你就是革家軍,也知道你在洞穴里面!你兒子女兒已被抓獲,你弟弟負隅頑抗已被當場擊斃,希望你放下武器,爭取寬大處理……”

        話音未落,“叭叭”兩聲槍響,兩顆子彈從李一峰耳畔呼嘯而過,十分驚險!

        特警們馬上開火,一時槍聲大作,如爆豆般在洞內(nèi)響起來。

        火力壓制之下,洞穴里面陷入了沉寂。

        就在警察們準備搜索前進時,轟!一聲巨大的爆炸從石臺那里騰空而起,霎時碎石亂飛,巨大的氣浪把警察們掀翻在地。

        誰也想不到,喪心病狂的革家軍將一個炸藥包和兩枚軍用手雷拴放在一起,塞在石臺下面的空槽里,然后自己躲藏在一個安全死角引爆了裝置。

        巨大的爆炸能量,將石臺邊支撐的石柱直接炸斷,石臺隨即斷裂下傾。

        猛烈的爆炸,同樣震得旁邊崖壁上的巖石紛紛滾落下來,直接砸到石臺上、寶藏箱上,然后翻滾到下面的暗河中,濺起巨大的水花。

        這時,需木森和眾人才走到洞外,正在按引導準備找地方躲藏,猛然聽見洞內(nèi)傳來爆炸聲,緊接著,一股巨大的氣浪從洞中沖爆而出,騰起滾滾濃煙。

        幾個人驚恐地趴倒在地,需木森正在擔心李一峰他們的安全,這時,一個人影從煙霧中沖了出來,滿臉血污和灰土。

        旁邊的警察正在遲疑著辨認時,那人也不停留,揮手甩出一枚手雷,奪路而逃。

        手雷幾個彈跳,滾落在離需木森不到一米遠的地方,“嗞嗞”地冒著青煙!

        需木森嚇得雙腳像釘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彈地看著手雷。

        就在這時,一個人飛撲過來,一把抓起手雷,向山谷下甩去……

        手雷脫手不到兩秒,轟的一聲巨響,在下落的空中爆炸,震得需木森耳朵一麻,渾身僵直的他才下意識地動了動嘴唇,說:“哥,哥……”原來,不顧生死安危把手雷甩走的人正是需木林。

        這時,外面警戒的警察同時清醒過來,一齊朝逃跑的人開火,槍聲大作。

        瞬間,那人中彈,身軀搖晃,接著栽倒在地。

        幾名警察沖上前去,慢慢接近兇徒。

        經(jīng)確認,革家軍被當場擊斃。他身上還有一枚未引爆的軍用手雷,搶奪的手槍,子彈已經(jīng)打光了。

        想到李一峰他們還在洞中,眾人不顧煙霧和塵土飛揚,沖進洞內(nèi)救助。

        一位特警被飛石擊中,傷勢嚴重。李一峰和另外幾人,也不同程度受傷,一個個滿臉塵土,樣子很狼狽。

        幸好爆炸點距離他們還有五六十米遠,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需木森跟著跑進洞內(nèi),只見李自成塑像已被震掉頭部和雙手,整個立像已搖搖欲墜。四周陡壁,巖石還在滾落,擺放銀兩和金豬金羊的石臺已全部坍塌,堵塞了下面的暗河河道,河水上漲,已溢到洞面來了。

        巨大的水流沖刷聲轟轟地響著,需木森馬上想到一個問題,地下暗河的水要溢出地表,開成山洪,雖說下面沒有村莊,但水流全部進入水庫,當初設(shè)計的庫容量可以承受么?

        要知道,洞中暗河水流湍急不說,水量還非常豐沛,看樣子比東沖支流還要大,這可不是兒戲!

        他來不及說出來,眾人救人要緊,先趕忙把李一峰他們救出洞外,包扎處理。

        正在焦急時,只見一股洪水沖出洞外,滿山橫流,向山坡下沖去。

        需木森的心一下揪緊了,他馬上掏出電話,準備撥打水庫管理局任雄的電話,通報情況。

        這時,只聽洞中傳來一陣咕咕的怪響,片刻后,那溢出洞外的水流突然中斷,慢慢消退了。

        想來湍急的河水已把堵塞河道的巖石障礙之類沖刷走了,河道恢復正常的泄洪能力了。

        需木森一屁股坐在地上,舒了一口氣,但他也不知道接著還會發(fā)生什么。

        寶藏,看來注定難以重見天日吧!

        他無奈地想。

        這條地下暗河,從走向看,應該就是通向水庫大壩下面的百丈潭了。那寶藏,會沖到那還沒探出深淺的潭中去嗎?

        不知道。

        他寧愿不是。

        需木森想到盜賊們鉆天打洞、無所不用其極的伎倆,倒希望那些金銀財寶沉沒到暗河某處不為人知的地方,永遠不見天日,再也沒有不法之徒巧取豪奪……

        尾 聲

        因資金短缺,需家寨旅游開發(fā)工程建設(shè)停工多日后,經(jīng)各方協(xié)商,殷若離參股投資,需家寨旅游開發(fā)翻開了新的一頁。

        她和需木森的愛情長跑也終于修成正果,他們在需家寨喜結(jié)良緣。

        幾天后,需水保老人溘然去世,面色安詳,不喜不悲。

        那天晚上,星光燦爛,一道流星劃過天際。也許,那是老人去和需家祖輩們會合去了!

        至于需火珍和出國留學的向銳,他們依舊遠隔重洋,那是另一個嶄新傳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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