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村光太郎++胡偉靜
我一直認為,裝幀的美是對比例的把握。不只是裝幀,究及人世之原貌,則需大浪淘沙的洗練,對亂枝碎葉的梳理裁剪,唯此漸次接近完美比例,方存澄明公正在人間。比例,可無限洗練,可無數(shù)次更新。一次比例的更新,又產(chǎn)生新的比例。人,就是這樣,在一次次繭羽脫落中,走向遙遠的未來。
最近常有寫實電影,讓人得以一窺諸多原始部落的生活風貌。每每驚訝于他們竟沉浸于如此之多的無謂生活,以至于讓人汗毛倒豎。文身、偶像、龐亂繁雜的儀式,這些已不足掛齒,更有甚者,直接把耳朵打個大洞,穿些叮當作響的金屬環(huán),或不惜劃破皮膚涂畫蚯蚓式樣的條紋,拉扯下嘴唇嵌入木制圓盤,等等,不能盡數(shù)。當看到他們無比恭敬地在祭祀典禮上跳假面舞等詭異舞蹈時,我只能瞠目結(jié)舌。無疑,這些都是地方部落歪曲人類審美的結(jié)果。正所謂井底之蛙、一孔之見,越是偏執(zhí),沒有意義的事情就越會占據(jù)上風。
不僅限于原始部落。波旁王朝時滿是褶皺的衣服,中國早年間的纏足,興盛于日本平安時代的層層疊疊重量可達二十千克的華服“十二單衣”,始于室町時代多見于花魁的厚重奢華發(fā)型“立兵庫”,明治政府時期裝腔作勢的朝廷官府“大禮服”,歐美用來搭配紳士服的高聳禮帽,等等,都是一路貨色,無一例外庸俗不堪,是不致力于純粹比例的文化。從原始部落的文身到文明人的禮帽,皆屬在各自的環(huán)境中,沒有充分把握其中的美,只能是對美做的徒勞無功的掙扎。
每每考慮到書籍的裝幀,我總會聯(lián)想起上述內(nèi)容。裝幀,必須最大限度地滿足實用這一必然要求。在此基礎(chǔ)上,沉淀升華“比例之美”。書籍頂端燙有金邊,是出于防塵防濕的考慮,傳統(tǒng)日式書籍封面涂有顏料、花崗巖紋路也同屬此種情況。書脊上印有金色字體,是為方便從晦暗的書架上抽取。啤酒桌上一名德國學(xué)生品味的歌謠集,封面的四角甚至附有閃亮金屬。凡此種種,所謂必要的舉措,他們的起因會隨時代的變化而變化,同時也會誘發(fā)新的審美。
遺憾的是,今天在滿大街的日本書籍里,很少能見到有較高品位的裝幀。多么希望能看到按照純粹比例之美進行的裝幀??!我們常見的文藝書刊,封面多是印刷劣質(zhì)的庸俗圖畫,簡直幼稚如同兒戲。書里甚至還會有以風馬牛不相及的風流韻事為題材的內(nèi)容。真心期待所有書刊都能再拔高一個層次,期待書店那些無聊透頂?shù)膼核兹の赌鼙磺謇砀蓛?,期待純粹比例的美能布滿書架的每一個角落。
(〔日〕齋藤清圖)